你从远方来,?我到远方去
遥远的路程经过这里
天空一无所有
为何给我安慰
——海子的《黑夜的献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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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地铁又回到豫园。
逛了半天,彩雪喊累。等秦朗要跟她找个酒店住下的时候,她又说先找个地方吃饭。这时候,外公给秦朗打电话,等着他吃年夜饭。彩雪并不说什么,似乎等着秦朗做选择。秦朗开始没想过带彩雪回去吃饭,趁外公问话的机会,说自己正帮朋友找地方吃饭。外公很奇怪秦朗这里有什么朋友,便说,在外面吃什么?带回家吃吧。
就这样,彩雪跟秦朗回家吃饭。秦朗提醒她不要乱说话。
外公外婆看秦朗带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回来,自然有了丰富的联想。他们虽没有刨根究底,但过于热情的问话,让秦朗很担心问出纰漏来。所幸彩雪回答得恰到好处,既满足了老人们的好奇心,也不至于泛滥。加上彩雪嘴甜如蜜,很快讨得二老的欢心。最后,外婆竟给彩雪包了一个红包。丰盛的年夜饭,喜庆的氛围,开心的笑容,连二老都感慨:家里好久没这么快乐了!
吃完饭,秦朗还在想给彩雪找酒店的事。外婆一听,说道:“还住什么酒店呀?一个小女孩多不安全!就住家里吧,又不是没有多的房间!”彩雪也不客气,马上答谢道:“外婆,您对我真是太好了,简直像我亲外婆!”
来上海前,秦朗从没想过这个画面:大年三十的晚上,彩雪会和自己住在一个房子里,一起吃年夜饭,一起看春晚。虽然他厌烦她的任性,但事实上,有了她的存在,这个夜晚确实多了一些奇妙的东西。多年来他从未把春晚看完,今晚却做到了。当零点刚过,他们兴奋地说着新年快乐,就像是一家人。过了一会儿,他们各自去休息。秦朗刚刚躺下,手机响了,彩雪发来两个字:“谢谢你,新年快乐!”
第二天,大年初一。他们起得很晚。气温似乎又高了几度,有种温暖如春的感觉。午饭后,我陪彩雪逛了外滩和南京路。晚上,她非要秦朗带她去苏州河。
“多美啊!”彩雪站在苏州河边,看着璀璨的夜景叹道,“你为什么会一个人来这里啊?”
“我喜欢这里的流光溢彩。”
“我问的重点是为什么一个人?”
“我只有一个人啊!”秦朗不解地看着她。
“不,因为你孤独,因为你烦恼,”彩雪莫名乐了一下,“是不是又在想前女朋友啊,或者游泳的事啊?”
“这你也知道?”
“除了这些,你还能想什么呢?让我想想,可能还会想无画不昙的老板娘吧?”彩雪突然说出这句话,让秦朗一惊。
“你瞎说什么啊?”秦朗责怪道。
“没有啊,那天我进无画不昙,看到了老板娘年轻时的画像,真漂亮!是我,也会喜欢上她的!”
“你想说什么?”秦朗有些急。
“没什么,我都是瞎猜,也不知对不对?”彩雪看着他,“我只希望你快乐,别想那么多!”
说到这里,彩雪轻轻地把头靠在秦朗的胸口。秦朗呆了呆,没有反应,但最终还是把手放在她的背上。高楼上的灯光在水里闪烁,渲染了他们的身影。秦朗忽然感觉,这城市繁华得有点不太真实。
“回家吧。”秦朗拍拍她的背。
大年初二上午,他和彩雪离开了上海。这天,武汉的最高温蹿到了逆天的23度。这是要热死人的节奏么?
初三上午八点半,秦朗带着简单的行李,来到昙华林。
小伙伴们陆续出现。大家抱怨着天气,期待着冰雪之旅。
“坐什么车去啊?”老虎还没有出来,胖王问武昌。
“我哪知道?”武昌也在纳闷,“不会是他家送货的小面包吧?”
“那辆车?!那辆车我就不去了,菜啊鱼啊肉啊一起装,什么味道都有!”
“要不然怎么办?他家的SUV只能坐5个人,我们有8个人!”
“他没跟你们说坐什么车?”
“没有,只叫我们九点前到就行!”
“是不是定了旅行社的车?”
这时候,老虎和珊珊拿着包出来了。
“车呢?老虎!”胖王叫道。
“送货的车啊,等会开出来!”
“真的是那辆车啊!那辆破车能开到神农架吗?我还是不去了!”胖王抱怨道。
“请你免费去玩,你还挑剔?不去拉倒!”说完,老虎看了看来的人,发现彩雪不在,问秦朗。
秦朗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东东也开始担心车的问题。这时,一辆丰田商务车不知不觉开到跟前,车窗被摇下,里面伸出半边脸:“老虎,车给你送过来了。”
对方是个20岁左右的小伙子,显然跟老虎很熟。他随意地跟老虎开着玩笑,没待多久就走了。
“上车吧,兄弟们!”老虎得意地看着大家。
看着宽敞明亮的车,小伙伴们兴奋了,纷纷问老虎这是谁的车,老虎卖着关子不答。等大伙上车坐定,彩雪才姗姗来迟。
“好累啊,差点起不来!”彩雪挤出一点笑,坐到秦朗的身边。
“好了,兄弟们,姐妹们,咱们去神农架过冬吧!”老虎扯起喉咙,开动了车,“武汉他妈的太热了!”
“哟哟!吼吼!喔喔!”车厢里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喊叫。
旅行总是一件快乐的事,尤其是最开始出发的时候。这个车俨然是一个热闹的鸟窝,叽叽喳喳的声音老半天停不下来。有的吐槽天气不正常,有的关心路程有多远,有的说过年的趣事,有的抱怨收到的压岁钱少,有的担心自己不会滑雪。一阵狂聊之后,老虎才说了车的来历。他把自家的SUV借给别人开,别人投桃报李把商务车借给他用,而且不收任何费用,只要回来加满油就行。至于神农架,去年他跟朋友去玩过一次,可谓驾轻就熟。
“你们放心跟着我就是了,吃,喝,住,行,玩,都不用你们操心!”老虎果然是大哥的样子,说话是这样豪气,大伙纷纷喝彩。
“大概三个小时,就可以到宜昌。吃了午饭,傍晚左右到神农架的木鱼镇。晚上在木鱼镇过夜,明天我们就可以到神农架滑雪了!”
又是一阵叫好声。
“这回老虎是出了大血了!”胖王笑道,“这么多人,要花多少钱啊?”
“多少钱,你们就不管了!这次酒楼重新开业,你们每个人都帮了我,我不出点血,怎么对得起兄弟?”老虎对着后视镜笑了笑,“我老特准备把这家酒楼交给我打理,还给了我一点资金备用。要不然,我哪有这么多钱?”
“以后,我们不能叫你老虎了,”东东笑道,“叫老板!”
“什么老板?我的志向可不是这家小酒楼!等积攒了实力,我就搞连锁,走品牌路线,让武汉乃至湖北到处有我的酒楼!”
“湖北太小了,虎哥要冲出亚洲走向世界才行!”武昌恭维道。
“好,好,托你吉言,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给你个中国区总裁当当!”
“那我呢?”胖王故意撩道。
“你,中国区总厨师长!”老虎说完大笑。
“诶,为什么武昌是总裁,我是总厨师长?”
“你那个形象,只适合呆在厨房里!哪有你这么胖的总裁的?”老虎又笑。所有人也跟着笑。
“啊,岂有此理?”
不知不觉中,车出了武汉,奔驰在绵长的高速路上。
秦朗和彩雪昨天坐车累了,都在闭目养神。忽然车厢里响起了节奏强劲的说唱音乐:“你又冒得实力还要出来当歌星,以为会闹几个眼子就带那里装经,台上闪光灯一打,你就发了病。我说老大你要考虑到别个的心情,对到你的FANS,说话要讲良心,带那里咿咿啊啊咿咿啊啊裹个么鬼精……”
怎么感觉有点熟啊?可就是想不起名字,等我想到的时候,歌词已经给了我答案:“信了你的邪,红得像个番茄。信了你的邪,搞得人格分裂……”
“老虎,这么老的歌还翻出来听?”秦朗问道。
老虎呵呵一笑:“昨天在网上找了几首武汉方言的歌曲,这首歌还是蛮经典滴。”说完,老虎跟着音乐唱起来,“老子信了你的邪,瘦得像个撇撇……”
接下来,在聒噪的方言下,大家又听了几首稀奇古怪的歌曲。
“吵死人了,能不能放点安静抒情的音乐?”彩雪忍不住喊道。
“大小姐,我今天要开一天车,不搞点high的音乐,我会犯困的。你们闭着眼睛睡觉,我能睡觉么?”
“你说要开一天车,刚开始就受不了了?这是什么精力?”彩雪讥笑道。
“唉,你不知道,昨天几个朋友要我打牌,我睡得比较晚。”
“你别吓我,我的哥哥耶!我们这一车人,全部性命都捏在你手中啊。”彩雪惊叹道,“你拿驾照也不过半年,你出过远门吗?”
老虎笑了笑:“老实说,没有。我第一次走这么远。”
彩雪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又朝老虎喊:“你忘了纪管祥的事了?”
看到彩雪真的担心了,老虎终于安慰道:“放心吧,妹妹!哥哥我不会拿你和兄弟的命开玩笑的!”
不过,老虎还是关掉了方言歌曲,找了几首抒情的,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车呼啸行驶在高速上,稳稳地,这技术,确实不需要担心。
12点刚过,他们就到了宜昌。宜昌也跟武汉一样热,不正常。吃饭的地方是提前联系好的。进去不久,饭菜就上齐了。
胖王他们喝了啤酒,老虎为了安全,滴酒不沾。他快速地吃完饭,靠在沙发上睡了半小时。一点钟多,大家又出发。
“兄弟们,姐妹们,真正危险的旅程马上开始了。从宜昌到神农架,有200多公里曲折的盘山公路,到时候你们可别害怕啊。”老虎像故意在吓大家,大家也没太在意。
不久,他们就认识到这句话的真实性和残酷性。道路在群山峻岭中盘旋而上,起初坡度不大,弯道也不急,时速能到五六十公里。随着渐入群山,道路也变得坡陡弯急,车的时速基本只能在三十公里以下。一路上也没什么可看的,唯有一棵千年大树,着实让他们感叹一番。
仍是一个弯,接一个弯。一个坡,接一个坡。坐车的人都有些晕晕乎乎,何况开车的人?所以,时隔几年,秦朗想起这事还是有些后怕。当时的老虎还不到19岁,哪怕他提前学车,也不过两年历史,那么复杂的山路。他能够有惊无险地走完,确实让人惊讶。这就是老虎!他身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如果他稍有差池,可能大家就葬身悬崖了。
“大王叫我来巡山,捉个和尚当晚餐。此去神农两百里,只见群山十八弯!”老虎突然吟出一首打油诗。
“好诗!好诗!”大伙纷纷喝彩。
“我要上厕所!”胖王突然大叫。
“这么陡的路怎么停?”老虎瞪了他一眼。
“啤酒喝多了,憋不住了。”胖王一脸窘迫。
“刷子掉了毛——尽是板眼!”老虎终于找了的地方停下来。
胖王马上猴着腰窜了下去。其他几个人莫名受了影响,也跟着下去放水。
“年纪轻轻肾就不好!”老虎骂道。
天色慢慢发暗,开始还有些兴奋的小伙伴们,到后来完全紧张地不说话了。彩雪有时会紧紧地抓住秦朗的手臂,秦朗只能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秦朗倒不是很害怕,一直在看手机。他渴望见到大雪皑皑的样子,还没有如愿。网上说,神农架的冰雪主要在海拔1500米以上,也就是在木鱼镇青天袍以上。木鱼镇,不过海拔1200米。
大概六点半的样子,终于到了木鱼镇。当道路变得稍许平坦的时候,车厢的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下了车,一股清新的冷气扑面而来,冷得让人兴奋。
大家进了客栈,领了钥匙。我和老虎一间房,彩雪和珊珊一间,武昌与胖王一间,东东和娘子一间。放好行李,大家来到附近的美食城吃饭。
“上次跟朋友来,到这里吃过,味道还不错。”开了八个多小时的车,老虎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话里透着高兴。
担惊受怕了大半天,又累又饿。现在,终于可以放开肚子吃了。大伙都喝了点酒。第一杯酒是敬老虎的,大家能够活着到木鱼镇,全靠他了!
乐了一二个小时,众人又回到客栈。秦朗喝了一点酒,头有点晕。进了门,上了一趟厕所,等出来时发现老虎又出去了。再过了一会儿,彩雪拿着行李进了房间。
“干嘛呢?还不休息?”秦朗奇怪地看着彩雪。
“被赶出来了。”彩雪神经兮兮地带上门。
“什么意思?被谁赶出来了?”
“老虎啊!”
“他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他非要跟珊珊一个房,把我赶出来了!”
“什么?!”秦朗被这句话震惊了。
秦朗气愤地要出去找老虎,忽又觉得弄出动静不好,便先拨通了他的电话:“什么意思啊?老虎!”
“帮帮忙,秦朗。”老虎慢悠悠的回答,让秦朗隔着手机都能闻到他口里的酒气。
“有这么帮忙的吗?你和珊珊愿意呆在一起,是你们的事,你别让彩雪难堪啊!”
“难堪什么呀?一间屋,两张床,各睡各的不相妨!你怎么这么封建呢?”
“可我们男女有别啊!”
“有什么别啊?我还怕你把彩雪吃了?别的人我信不过,对你还信不过?”
“这是什么话?你不考虑彩雪的感受,也要考虑我的感受啊!”
“信了你的邪,考虑么事啊?别个还求之不得呢!好了,好了,不废话了,我也累了。你莫敲我的门啊,我要休息了!”说完,老虎挂了电话。
秦朗哭笑不得地拿着手机,看着彩雪。
“你怎么想?”秦朗问她。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人!”
“我问你愿意这样安排吗?”
“不愿意又怎样?我已经被赶出来了!”
“唉,”秦朗叹了一口气,“要不我再要间房间吧?”
“那我不是一个人?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可害怕!”
听到这里,秦朗彻底无语了。
“也就是说,你不介意跟我住?”秦朗问。
“不介意啊。”
秦朗没好气地摇摇头,手指着彩雪道:“你们兄妹可真像!如果你都不介意,那我还能说什么?”
他们开始接受这个现实,但没过多久,莫名的尴尬就涌上心头。他该干嘛?彩雪该干嘛?洗澡睡觉,还是看电视打发时间?正常的下一步是什么?怎么现在做什么都觉得不正常?
彩雪在收拾她的行李箱。秦朗决定打开电视,当有声音的时候,凝固的气氛会缓解些。他胡乱选了台,可没看,他看的是手机。大年三十,他给岚姐发了新年祝福的微信,可她到现在还没有回复。秦朗看了她的朋友圈,也没有更新,也不知道过年跑哪去玩了。秦朗忽然想起手机里有岚姐的**油画,心里立即一惊。在车上,彩雪还拿他手机拍过照。如果她看到了,该做何感想。秦朗得立即把她删掉,反正电脑已经存过了。
“你如果不洗澡,那我先洗了。”彩雪不自然地笑了一声。
等她进去后,秦朗开始找照片。那照片被放在一个相对隐蔽的文件夹里,之所以之前没删,是方便想看的时候可以看一看。等打开照片的时候,他又一次心跳得厉害。这是一张多么性感又多么纯洁的身体啊!他又在想,这是什么时候画的?这是谁画的?是他的前夫还是谁?画这幅画时,画画的人该是多么快乐啊!拥有这样一个身体的人,该是多么幸福啊!什么时候,他也能给岚姐画一幅画呢?这样想着,下面开始有反应了。
唉,蠢蠢欲动。这可不是好苗头。尤其在今天一个特别的夜晚。彩雪洗完了吗?她洗完会穿什么出来?睡裙吗?像岚姐上次那样的睡裙?……哇哦,他的思想越来越邪恶了!这好像是老天给他挖的一个坑,如果他克制不住,是会出大洋相的。但很快,这种警觉的想法稍纵即逝,脑海里又跳出某些暧昧的画面。啊,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不该喝酒的。他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有声响,那是老虎和珊珊的房间。他们在做什么?这是需要猜的问题吗?这样一想,某些画面又闪现出来。这个老虎,还没到19岁,就如此成人化,是不是太早熟了呢?可是,这又有什么奇怪呢?他已经成人了,成人的事他有权自己选择了。难道非要装成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才是可爱吗?
秦朗的思想彻底矛盾了。一会儿厌恶老虎的行径,一会儿觉得他情有可原;一会儿厌恶自己的龌蹉念头,一会儿又为自己的自然反应辩护;一会儿提醒自己冲动是魔鬼,一会儿安慰自己放纵一下又何妨。
正想着,盥洗室的门打开了。秦朗绷紧神经,又装作心不在焉的样子,等待彩雪的出现。
彩雪一出来,他忍不住笑了。她穿的不是性感的睡裙,而是传统的睡衣睡裤,颜色是那种白色和红色混合的碎花,一看就像农家小妹的样子。
“卫生间吹风也没有,头发怎么干啊?”彩雪用毛巾擦她的头发,忽然发现他的表情,“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秦朗自感笑得不明显。
“笑了,”彩雪走到空调出风口下面,“笑我头发乱糟糟的,像个疯子吗?”
“没有,没有,”这回秦朗真的笑了,“如果我笑了,可能是因为这套睡衣睡裤太可爱了!”
“太可爱了?是太土气吧?”彩雪甩甩头发,“这衣服,是我妈妈亲手做的,全棉的,穿着可舒服了。”
“好吧,好吧,算我没说过。我去洗澡了。你慢慢吹头发吧!”秦朗跳下床,钻进了卫生间。
等他出来的时候,彩雪已经上了床,头靠在床头,看着电视。
“哟,花短裤!”彩雪小声叫道。
“啊,”秦朗愣了一下,反应道,“没别的意思,我一年四季都这么穿。穿这种短裤,有游泳的感觉。”
“我说有别的意思吗?”彩雪哼了一声。
秦朗也上了床。两张床之间有一张四五十公分的小柜子。
“好奇妙啊!”彩雪对着他,“前几天我们共处一屋,今天我们共处一室。”
“以后是不是要共处一……”秦朗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轻浮了,“床”字被憋了回去。
“共处一什么?”彩雪并不避讳,不知是否在装傻。
“共处一幅画!”秦朗急中生智。
“好啊,好啊,怎么共处一幅画?”
“简单,合个影就行了。我对着照片画。”
“那说好了,明天我们就合影。回去你就给我画。”
秦朗叹叹气,感觉自己一时图嘴巴快活,结果又多了点事。
“再说吧。”秦朗敷衍着。
“什么再说,一言为定啊!”
秦朗转过头看着电视,里面都是春节的歌舞节目。
“嗨,我们关上灯讲悄悄话吧,”彩雪一脸期待的样子。说完,不等秦朗同意,彩雪关上灯,又调低了电视的音量。
“我记得小时候,妈妈离婚了,我很害怕,妈妈就让我跟她一起睡,但又不让我和她睡同一张床。于是,我的小床跟她的大床挨着。”彩雪真的开始讲悄悄话了。
“为什么要分床谁?不麻烦吗?”秦朗觉得奇怪。
“妈妈说,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又是个女孩,要学会独立。太依赖人,是不行的!那段时间,是我人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可几个月后,她就让我自己回房睡了。”
“那时候,你几岁?”秦朗忽然有些心酸。
“五六岁吧。”
“五六岁?你妈够狠的。”
“为什么这么说?”
“五六岁的孩子,父母刚离婚,肯定很害怕,为什么不能一起睡?”
“可能想锻炼我吧。”
“我记得你说过,你妈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女人,为什么当时不考虑你的安全感呢?”
“也许正因为她缺乏安全感,所以不希望我也这样吧。”
“你一个人睡的时候,就没害怕过吗?”
“有啊。可习惯了!妈妈说,黑暗只是一种颜色,和其它颜色一样,有什么可怕的?”
“你妈妈可真是个哲人。”
“这是赞美吗?”
“嗯?”秦朗没有回答,却道,“你知道吗?我八九岁还跟妈妈睡。”
“什么?——好丑哦,这么大了!”彩雪显得很吃惊。
“其实,也不是经常这样。有时候我爸忙得回不了家,我才这样。”
“你不会有恋母情节吧?”彩雪怀疑地笑道。
“恋母肯定有点,小孩子谁不恋自己的母亲呢?但恋母情结应该没有。我跟妈妈一起睡,是睡我自己的小被子的。我很喜欢听她讲故事。她看过很多书,去过很多地方,讲故事特别有趣,我听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实在太困了才睡。”
“哦,是这样!那不是跟我和妈妈睡一个房一样?都是听妈妈讲故事。”
“我们是讲故事,你们是讲悄悄话。”秦朗笑着纠正道。
“切,不是一样吗?”
“哪一样?呵呵。”
“有人陪伴的感觉真好!虽然我妈换了几个男人,但我从没有感到孤独,因为她一直很爱我。”
“是啊,只要有人爱,怎么会孤独?”
“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趣事吧!”彩雪调整了卧的姿势,为更好地看着秦朗。
“趣事?我想想。”秦朗搜索脑海,很快有了故事,“小时候,我常常羡慕别人家的孩子,身边总是热热闹闹,不是爷爷奶奶带,就是外公外婆陪,而我却只有父母,或者只有母亲陪伴,——父亲忙时根本见不着人。我曾傻傻地问过父母:爷爷奶奶住在恩施,外公外婆住在上海,两家人离得那么远,你们为什么要结婚?这不是让我很孤单吗?我还说,等我长大了,一定找个挨得很近的女人结婚,最好是邻居,这样家就热闹了。母亲听了哈哈大笑,说,那你娶隔壁的小胖妹吧!当时,我们住的是公寓。隔壁的小胖妹,除了手比我的腿粗,还经常把抠出的鼻屎吃到嘴里。这让我很害怕,生怕娶了她,将来要吃鼻屎……”
彩雪听到这里,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完之后,她说:“我小时候也遇到不少有趣的事。那时我换牙,妈妈说,上牙齿掉了,就扔床下,下牙齿掉了,就扔屋顶,这样牙齿就不会长歪。后来,我的一颗下牙齿掉了,妈妈又不在家,我突然忘记该往哪扔了。心想,上牙齿掉了,应该是往上扔吧,下牙齿就该往下扔,这样才整齐啊。结果,妈妈回来说我扔错了。我吓了一跳,哭着钻到床下找丢的牙齿。结果找到几个一元的硬币,几个五角的硬币,还有几个一角的硬币……”
“那颗牙齿找到了吗?”秦朗好奇地问。
“我把床底的灰都扫出来了,就是没看到牙齿。真是奇怪!”
“让我看看你的牙齿!”秦朗好奇心高涨。
彩雪立即露出牙齿,靠近他的床边。
“没有歪啊!”秦朗看到两排整齐的牙齿。
“什么没有歪?我初中戴了一年的牙套啊!”
“啊!”秦朗笑了起来。
童年的趣事拉近了俩人的距离,也化解了很多暧昧。不是秦朗讲,她听,就是她讲,秦朗听。什么时候睡着的,俩人都不知道。半夜,秦朗突然醒来,发现电视还开着。他看了看彩雪可爱的睡脸,微微一笑,关上了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