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吧,你春天的阔叶林!
生长吧青草!开花吧,丁香!
我们当中没有罪人:所有人都是对的
这样美好的日子如何能不这样!
——【俄罗斯】谢维里亚宁《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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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秦朗起来时,彩雪已洗漱完毕。外面气温明显降了不少,比昨天冷多了。大伙碰头,在外面过了早。然后坐旅游车,去滑雪场。
有人问老虎为什么不自己开车去,老虎笑道:“我已经冒了很大的险了。再冒险,你们的命可能就没有了。”
老虎说得没错,从木鱼镇到滑雪场很多是冰雪路段,如果没有好的车辆及驾驶经验,真的容易出事。?一路上山,积雪越来越多,但是离想象中的漫山遍野雪茫茫,还是有些差距。大伙的兴致又高昂起来。在嬉笑和期待交替中,大家终于到达了滑雪场。
经过耐心的等待,大家换好了滑雪装备,老虎大手一挥:“滑起来吧,小伙伴们!”
出门就有一个斜坡,他们走到前面才穿上雪板。左边是一条超级长的初级滑道,右边最高处是高级滑道,那是专业选手玩的,完全没人,他们不敢上去。右边下面是中级滑道,也属于比较刺激的。他们也没那个胆儿,都是初学者,只能选初级滑道。
初级和中级滑道有拉锁带他们上去,从底下到滑道顶差不多10分钟,如果会滑的话,不到10秒就下来了。
秦朗站在那里,看着遍地的白色,感觉像身处在一块巨大的白布之中,它是如此柔软,明亮,轻盈,仿佛他踩两脚,这块布就要把他包裹起来。
“彩雪,你怕吗?”秦朗问身边的彩雪。
“我怕什么?我叫彩雪,还怕白雪吗?”彩雪幽默了一下。
“那就开始吧!”秦朗弓下身子,向前滑去。
“呜呼!”彩雪叫着,跟着他滑去。
还没滑出多远,秦朗就跌倒了。彩雪也跟着跌倒。俩人哈哈大笑。
摔了几次后,他们逐渐适应了节奏。好歹他们都会溜冰,虽说溜冰和滑雪差别较大,但平衡感和速度感方面,给他们提供了经验。
“胖王,你不能再摔了!”老虎在疯狂地笑,“你一摔一个大坑,这不是给我们设陷阱吗?”
连旁边的陌生人也跟着笑起来。可是,笑话别人的人往往是有“报应”的,秦朗刚笑完,彩雪就从后面向他冲来。
“秦朗,让来!”她的速度也不快,但歪歪扭扭的样子,也蛮恐怖。
秦朗正准备让开,彩雪又喊:“拉着我!”
这样一犹豫,彩雪已杀到跟前,把他撞了个满怀。俩人都倒在地上,还打了几个滚,然后头挨头地躺在一起。
“你究竟是要我让开,还是让我拉着你?”秦朗没好气地看着她。
彩雪的脸上沾了一些雪,脸上红通通的,口里喘出的热气,几乎呼到秦朗脸上。秦朗等着她回答。她忽闪着明亮的眼睛,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你不能让开,你要拉着我,紧紧的!”说完,她凑过脸,吻了秦朗一下,然后快速地松开了。
这一吻虽简单,但很美妙。雪白的大地,娇艳的红唇,轻轻一掠,留下多少纯真!如果不是人多,秦朗会回吻她的。
好吧,享受雪的浪漫吧,这真是美妙的时光!
除了中午吃饭,大家一直在雪上度过。在记忆中,他从没有和雪接触如此长时间。后来,他们还玩了雪地摩托车等娱雪项目,算是彻底玩翻了。
晚上,他们又回到木鱼镇。大伙吃了饭,在镇上逛了逛,有人买了特产。秦朗以为会继续跟彩雪共处一室,但老虎突然回到了房间。秦朗问为什么,老虎笑着说为了解救他,免得他尴尬。秦朗怅然所失。晚上,老虎在快乐的鼾声中很快睡着了,秦朗却半天不能入眠。
头一天,有人还说再玩一天。可是第二天起来,一个个腰酸背疼,只好作罢。晚上神农架下了小雪,高温只有零度,竟比前天来低了十八九度。这跨度真大!
有了雨雪,山路更难走了。在提心吊胆中大家到了宜昌。中午稍作调整,他们终于踏上了回武汉的路。
武汉的气温也降了,和前天离开相比也降了十几度。还是应了那句话,物极必反。无论如何极端,世界总要平衡。出发时衣服穿少了,下了车,彩雪喊冷。
真快,秦朗的寒假就要结束了,明天开始补课。
齐老师居然请假了!跟他们见面的是龚老师,她解释说齐老师家里有事。有人笑说,是不是齐老师还在家过年啊?还有人说,是不是痔疮又犯了?龚老师把他们批评了一顿,说,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接着,她花了半节课做了整风工作。这对她来说很少见。
上次争吵之后,李翠彤就没有联系他了。但她对秦朗的控制,还是通过爷爷奶奶和齐老师反映出来。没人明说,秦朗却感受得到。不过,李翠彤毕竟鞭长莫及了。秦朗多了很多自由。
这几天值得期待的是,武汉快要下雪了。听说是雨夹雪或小雪,可等了几天,没什么下雪的迹象。初八的早晨终于飘了一些雪子,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大家在教室里看着兴奋,可等下课再去看时,已寻它不着。到了中午十一二点钟,雪花又飘了下来,给人煞有介事的样子,结果很快又不见了。这就是武汉市2014年的第一场雪,据说是27年来武汉市最晚的初雪。联想起一月份不寻常的重度污染和高温,秦朗感觉世界越来越不正常了。
初九是星期六,天气更加阴冷。秦朗想起好久没有岚姐的信儿了,就不再只是留个言,而是拨通了她电话。好久没人接,正当他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说话了:“秦朗,新年好!”声音慢慢的,很柔和。
“岚姐,你去哪儿了?我给你留言,你一个也没回?”秦朗的声音很急切,询问中透着兴奋。
“哦,我住院了。”
“住院了?怎么了?”
“别担心,我动了个小手术,住了一周医院,现在回家休息了。”
“下了晚自习,我来看你!”
“不用了,你学习紧,天气又冷,不来了!”
“没事,我一定要来看你!”
这个电话是秦朗晚自习之前打的,结果整个晚自习都心神不宁。晚自习一下,我快速离开校园,打的到了昙华林。
天气真冷。秦朗直接去了二楼,门口黑溜溜的监控探头仍在那候着,像一个黑色幽默。岚姐穿着一件高领毛衣开了门,微笑如旧。
“怎么了?好些没?”一进门,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没事,已经过去了。”岚姐淡然一笑。
“什么病,严重到要动手术?”
“你不懂的,”岚姐见我一脸好奇,犹豫了一下,“子宫肌瘤,听说过没?”
秦朗尴尬地一笑:“我只知道子宫是生小孩的地方。——肌瘤?跟肿瘤是一回事吗?”
“有联系,肌瘤属于良性的肿瘤。”
“也就是说不是癌症?”
“嗯。”
“那还好!”秦朗傻乎乎地笑了笑。
“不好。”岚姐皱了皱眉头。
“怎么不好?”
“我动了手术,把子宫给切了。”
“什么?”秦朗虽不懂,但觉得切除子宫不会是好事,“为什么?”
“本来可以保守治疗的,但我的肌瘤长的地方不好,为了身体着想,就长痛不如短痛。”
“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啊?好可怕!”
“有什么可怕的?这种病对于女人很常见,在35岁左右的妇女中,大概20%的人得这个病。我刚好符合。”
“哦。”
岚姐看秦朗一知半解,又说道:“我没有生育过,容易发生激素依赖性疾病,子宫肌瘤就是其中之一。现在好了,我彻底不能生育了!”
“不能生孩子了?”秦朗惊讶地张大了嘴。
“我这辈子彻底和孩子无缘了,永远当不了母亲。”岚姐的话里明显流露着伤感,“我明知我这个年龄没多大怀孕的机会,但现在连一丝机会都没有了,还是感到很痛心。”
“岚姐……”秦朗不知怎么安慰。
“一个女人,被剥夺了当母亲的权利,也算是人生一大遗憾!”
“或许我能够理解你。一个人女人当不了母亲,跟一个小孩失去母亲一样,都让人难以接受。”秦朗突然感到难过,“八年前,我母亲意外去世,当时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岚姐显然受到触动,半天看着他不作声。
“好了,不难过了。”岚姐倒安慰起了他,“没有小孩就没有小孩吧,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以前有机会的时候没把握住,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秦朗,以后,你要对女人好点,其实女人都是不容易的!”
秦朗点点头。
“看,下雪了!”岚姐指着窗外。
“真的啊!”
外面的雪花稀稀松松地飘下来。
“这是第二场雪,比昨天的大多了!”岚姐若有所感地说,“秦朗,我们出去淋一下雪吧?”
“什么?”
“感受一下雪的抚摸。”
“可你刚手术啊。”
“没事,又不是感冒!”
秦朗只得依了她。他们直接下到画廊,打开无画不昙的门。昏黄的路灯仿佛舞台上聚焦的灯光,被它照射的雪花,像一个个翩跹的精灵,从空中落下,旋转,飞舞,然后融入大地的怀抱。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岚姐呢喃着,伸开双手,仰着头,静静伫立在灯光之下,仿佛在迎接飞舞的雪花。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脸上,手臂上,胸前……有的遇热即化,倏忽不见;有的粘在衣服上,快然自足;更多的是前赴后继,乐此不疲。寒风吹动岚姐的刘海和鬓角,与飞舞的雪花一同追逐嬉戏。秦朗看见岚姐在微笑,在享受与雪花的肌肤之亲。几滴水珠从她的脸上滑下来,不知是融化的雪水,还是冷却的泪水。
这样静默了好一会儿,仿佛与雪花已建立了默契,岚姐开始走动起来,继而转了小半圈,最后挥舞起双手喊道:“下吧,下得更大点吧,用你的洁白覆盖这个世界吧!”说完,她走过来,拉着秦朗的手跳起来。秦朗被她感染,像个傻瓜般跟着一起跳跃,欢呼……
这场雪从这晚断断续续下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大地终于一片白色。秦朗当即给岚姐发了一个信息:“如你所愿,全白了!”岚姐很快回了一个信息:“全白了!”
对于不常下雪的城市来说,无论多大的雪,都是一件快乐和兴奋的事。彩雪自然不例外。她一早跟秦朗打电话,非要约他去玩雪。“这才多大的雪啊,雪球都捏不起来,还玩雪?”秦朗笑道。可她热情不减,秦朗只好约她在硚口公园见面。那里的雪破坏得少,还能聊以自娱。
“我们两个像不像冬日痴?”彩雪拿起手机自拍。
“冬日痴?”秦朗没听明白。
“你不是给我画了《夏日痴》么?还说这个名字来自安徒生的童话?”
秦朗点点头。
“我看了那个童话,里面还有一个词叫冬日痴。也对,有人痴夏,当然有人痴冬。”
“想不到你特意看了这个童话故事。”
“就算夏日痴夹在书里,也有出头之日。”彩雪笑着对秦朗说。
“你是说你吗?”
“不是,说你!”
“说我?”
“对,是你!”彩雪扔来一把碎雪,打在秦朗身后的树上,“我不是夏日痴,我是冬日痴。你不知道我叫彩雪吗?我比你更喜欢雪!哈哈!”
“好吧,冬日痴,看我的雪球!”秦朗也还击了一把散雪,打在她身上。
“好啊,我不忍下手,你倒放肆了。看我的!”彩雪赶紧去抓雪球,可这点积雪怎么捏得起球呢?
“这雪太小了!”她丧气地说,“什么时候来场大一点的雪啊?”
玩了一小时,秦朗送走了彩雪,又来到游泳馆。感觉好久没游泳了,心中对水的渴望真的无法压抑。泡在水里,那种自在是无法言说的。横渡失利的阴影,纪管祥之死的困扰,被他的兴奋吹得烟消云散。秦朗忽然发现,他是多么喜欢水,多么离不开水啊。但是,畅快地游了一段时间后,一种难以释怀的忧愁又卷土重来。
也不知道齐老师什么时候来,是真的有事还是痔疮又犯了?过年秦朗也给他发了信息,他没有回,难道他也像岚姐一样住院了?秦朗觉得不太可能,他身体看起来比较强壮,一个痔疮不至于大动干戈吧?从龚老师心事重重的表情来来,她应该知道齐老师的情况。秦朗也不好贸然问。齐老师不在,大家也还安分,毕竟没几个月就高考了。
老虎家酒楼重新开业定在2月14日,这一天是西方情人节,又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当天上午老虎要搞一场开业表演,要秦朗去看。秦朗以校考在即,婉言谢绝。其实,秦朗不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天是彩雪的生日。她没有跟秦朗说过她的生日,但当初带她去医院看受伤的手时,秦朗记住了她的生日。又是情人节,又是她生日,秦朗该如何面对?他很矛盾,既想享受与她亲近的快乐,又不想陷得太深。毕竟,他心里还有光媚。他觉得自己很虚伪。
后来得知,老虎搞的节目表演,居然用的全是他朋友圈里的人。彩雪唱了几首英文歌,东东跳了几个街舞,胖王武昌进行现场冷盘雕刻表演,子良则搞了汉绣和剪纸表演,秦朗的画也被拿出来展出。没想到的是,校园歌手比赛的冠亚军也被请来了,校园诗朗诵的冠亚军也被请来了。一场开业的庆祝表演,全是学生参与,居然有声有色,反响热烈。这比那种请一个业余乐队,从头唱到尾的表演形式好多了。天公也作美,又是双节,游人如织,生意自然盈门。
一整天,彩雪都没有联系秦朗。秦朗庆幸安然度过了这尴尬的一天。在家画了一天画,晚上他去游泳馆调整了一下。回来的路上,看见不少情侣在秀着幸福,他心中若有所动,掏出手机给光媚的QQ留了言。这次和之前所有问候一样,依旧石沉大海。
秦朗忽然又想到岚姐。在这样一个浪漫的节日,她在做什么呢?除了艺术沙龙上,他看见她和络腮胡子调侃,以及那天晚上他送画,目睹一个男人送她回来,她似乎没有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亲密接触。对一个充满魅力的女人来说,这正常吗?肯定不正常!她肯定有她爱慕的男人,或者有男人爱慕着她,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想到这里,秦朗竟有些失落,手里不由自主滑动了一下,“情人节快乐”的信息就发送了出去。
同样没有回!
秦朗带着失落的情绪回到了小区,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那是彩雪!秦朗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躲不过去的还是躲不过去。
“彩雪,你怎么来了?”秦朗装着糊涂。
“来看你呀。”彩雪的表情没什么异常。
“哦。”秦朗装愣了一下,“老虎的酒楼怎么样?”
“很好啊,很热闹!”
“哦,这么冷来干嘛?把自己冻着了!”秦朗心疼地说。
“祝你情人节快乐啊!”
“哦,今天情人节啊?发个信息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这个送你,”她拿出一盒东西,“巧克力!”
秦朗有些惊讶地接过来,彩雪顺势抱了抱他,不紧,很快又松开。
“我走了。”彩雪转身就走。
秦朗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地感动。
“彩雪!”
“什么?”
“祝你生日快乐!”
彩雪呆了三秒,然后慢慢走过来,质问道:“你说什么?你知道我的生日?你知道我的生日为什么不早说?”
秦朗哑口无言。
“今天,有三个日子:元宵节、情人节、生日,你没有陪我过一个!”彩雪生气了。
秦朗顿时后悔莫及。
“不是有老虎他们陪你么?”秦朗低声道。
“他们忙得要死,谁会陪我?今天,没有一个人祝我生日快乐,没有一个人祝我情人节快乐,连元宵节的祝福都没有!你说,我是不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一个人?”
“怎么会?大家都忙罢了!”
“忙?你有时间去游泳,没有一分钟给我打个电话?连傻瓜都知道我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
“彩雪,你,你……我,我……”
“你什么?我什么?我现在说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说喜欢我?”
“彩雪,你知道,”秦朗突然变得结结巴巴,“我,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有?她现在在哪儿?她今天送你巧克力了吗?她今天有给你送过祝福吗?你把她的祝福给我看——短信,微信,QQ,随便哪一个,如果我看了有,我马上走!”
“彩雪,有些感情是不需要常联系的。”
“秦朗,你别骗自己了!她离开你,肯定是下了决心的。她不联系你,也是下了决心的。如果她给了你期望,你还会这么忧郁吗?”
“你好像挺了解我的!”秦朗怀疑地笑了笑。
“我当然了解!我不是你的女保镖么?”说到这里,彩雪很认真地看着秦朗,“我,从来——没有,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你是第一个!”
秦朗发现彩雪眼里似乎流出了眼泪,那楚楚可怜的眼神,让人心疼。这一刻,他觉得,真正需要保护的,不是自己,而是她!她从小经历了那么多家庭变故,一直把自己塑造成坚强的模样,可外表的坚强不过是内心不安的伪装。
谁不需要保护?谁不需要疼爱?
这样想着,秦朗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她也回应着他的拥抱。他们的双手在对方的肩膀和后背摩挲着,仿佛在安抚彼此孤独而脆弱的心。
“彩雪,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还没有忘掉她。”秦朗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话我听出来了,你承认喜欢我,只是因为没有忘记她,所以不敢公开承认,是不是这样?是不是?是不是?”彩雪兴奋地抓住他的两臂,追问道。
秦朗觉得她好可爱,忍不住笑了。她也笑了。
“今天是我生日,你还没有送我礼物呢?”彩雪回过神来讨要道。
“在神农架,你不是想共处一幅画吗?其实,我回来就画了,就是我们滑雪时的镜头。”说完,秦朗带她进了屋。
画里的彩雪穿着紫红的冲锋衣,戴着米花色的毛线帽,秦朗穿着橙黄的冲锋衣,戴着藏青色毛线帽,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滑雪板,拄着滑雪杆。旁边是纯粹的雪白,远处是苍茫的青山。有了白雪的映照,紫红和橙黄无比灿烂。但更灿烂的,是他们的笑容。
“又是画!”彩雪无奈地笑了笑,“不过,我喜欢!”
“祝你生日快乐,情人节快乐,元宵节快乐!”秦朗傻笑着望着她,“三个祝福都补全了,你快不快乐?”
“我只得到了你一半的心,所以,我只有一半的快乐。”彩雪开着玩笑。
这次,她没有拥抱秦朗。她没有被秦朗的祝福冲昏头脑。她在情感上是一个自尊心强的姑娘。
秦朗的第一场校考就要开始了。彩雪本来要请假陪他去,被他拒绝了。
湖北美院的校考在江夏藏龙岛,从硚口过去,要一个多小时。早晨打的过去,时间来得及。可天气预报说当天有雨夹雪,秦朗担心天气不好,会影响交通,犹豫着是不是提前在藏龙岛找个酒店,但一想,这个时间再去订酒店肯定晚了。算了,还是早点起来吧。
2月17日,星期一。秦朗六点不到就起了床,快速洗漱,收拾了东西就出了门。外面很阴冷,但还好,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如果不堵车,一小时内肯定到的了。但秦朗担心拦不到的士,后悔没用打车软件预约用车。当他慌忙走出小区门时,一声刺耳的车喇叭声响起来。
“秦朗!”
他循声望去,原来是爸爸公司的司机小伟哥。
“你怎么来了?”
“上车,我送你去考试!”小伟哥向我招手。
秦朗愣了愣神,很快明白这是李翠彤的安排,虽然有些反感,但考试为重,便走了过去。
有了小伟哥开车,他彻底放心了。
这次湖北美院的考题很有意思,色彩是画两个不同颜色的塑料板凳,素描也以这两个板凳为对象。速写是默写一名自拍女青年。秦朗对自己的色彩把握力是很自信的,至于自拍女青年,他马上想到彩雪。她最喜欢自拍,那种自拍的形象他太熟悉了。所以一看到这个题目,他就乐了。
下午考完,还是小伟哥来接我。阴冷了一天,晚上开始飘起了雨夹雪。天气预报说,明天有中到大雪,预计是武汉最大的一场雪,也是最后一场雪了。
秦朗对下雪总有种莫名的期待,尤其是一晚醒来,突然发现外面白茫茫一片,感觉就像某种奇迹或魔法诞生了,让人欢欣鼓舞。
不知是受了昨天紧张赶考的影响,还是太期待下雪的心理作怪,秦朗五点半就醒了。打开灯,朝窗外一看,哇,外面全白了!比上次的雪大多了!
无人惊扰,雪花漫天飞舞,世界暂时单纯了。
秦朗睡不着了。还不如早点出去看看。
六点,他出了门。清晨的马路白茫茫一片,还没有太多车轮碾过。可过不了多久,情况会发生变化。无数的车轮和脚印,将把白色的马路,踏出黑色的泥泞。一个人,一辆车,在原始的雪地里行走,感觉就像初恋:纯真,简单,没有那么多凌乱,全是美好!无数的人,无数的车,在碾碎的雪地里行走,就像失恋:杂乱,破败,看不到美好,全是落魄!
齐老师终于来了。几周不见,他变得清瘦些,面皮仍偏黑,但精神还好。一见秦朗,便流露出许久不见的热情。先问秦朗这段时间表现怎样,没等回答,他就猜测道:“肯定表现不错,还有三个多月了,已不需要动员了。”接着,又问秦朗开始了什么校考,考得怎么样,其它校考安排好没有。
秦朗把湖北美院的校考情况说了说,告诉他明天要去长沙进行现场确认,22号参加清华美院的校考。齐老师想了想,说:“22号考试,20号不能现场确认吗?去那么早!”
“我想提前准备,毕竟清华美院不是那么容易考的,我想在那里安静地画两天。”
齐老师点点头,问谁陪着去。秦朗说一个人。他有些担心,问为什么不让家人陪着。秦朗笑道:“我都快19岁的人,还要大人陪么?人多了,我倒不好安静了。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齐老师又问中央美院什么时候考,秦朗说3月1日,就在汉口杨汊湖考试院。他又点点头,然后拍着秦朗的肩膀说:“清华美院和中央美院,我们学校好多年没人考上了。现在的生源和以前没法比啊。你呢,是降临到我们学校的异类。不管你以前发生了什么,我坚信你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你有这个实力,祝你考试成功!”
晚上回家的时候,拥挤的车流,已把雪压得不见踪迹。远处,偶尔能见到零星一点雪,却被降临的夜幕遮掩得若有若无。它们来去匆匆,仿佛不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