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座商务车越开越荒凉，开了快两个小时才停下。几个学生全睡得东倒西歪，被陈十八大喝一声才纷纷醒来，拎着行李下车。
李佩奇四下里打量一圈，脱口而出，“这儿监狱吧！”陈十八顺手在他后脑勺上就拍了一下。
其他几个人跟李佩奇其实观感一样，只是没二到大声说出来。直到走进大门里面，印象才稍有改观，郁郁葱葱的树木围住了入口周围，使得一排排紧密的铁丝栅栏没有那么让人恐惧。远处山影重重，阴沉的穹顶下，大片的白色小楼聚集在一起，车渐行入内，水泥路四通八达，一幢幢三层小楼呈环形分布，仿佛复制粘贴一样，没有任何其他色彩。每个楼路交错的入口处都有保安站岗，不得随意入内，车在主路上行驶至尽头，一座巨大的高顶建筑浮现在眼前，门口是英雄联盟的雕塑logo，建筑只有一层，却和三层楼差不多齐高，有半圆形穹顶和巨大的落地窗。
雕塑门口已经聚满了各色校服的学生。五个女生显得格外出挑，路上出尘提过，应该是跃海女子学校的。
“太可怕了吧，我刚才看了一个超市没有！”李佩奇大呼上当，为了这个集训他早就买好的女团演出票都废掉了，“你们说这有多少楼？我从来不知道江城还藏着这么一个地方。”
北境也摇摇头，一脸不悦：“看样子很严，又有很多规矩。”
“住下来再说，反正都来了。”林一昂谨慎看着周围，出尘已经走向人群打招呼：“就知道你们得来。”
“哟这不是出尘嘛！”一个泡面头丹凤眼走过来，身上的墨蓝色校服写着“耀华”字样，一口地道的京腔，“怎么着今年去星耀有戏吗？”
“好久不见啊往事，你最近排位分掉得厉害。”出尘的下垂眼笑着，嘴里却不饶人。
林靖泉跟在出尘后面悠闲地走：“走吧，有他在，我们几个可以当木头人。”
北境和林一昂当然乐得如此，李佩奇却是个闲不住的，紧紧贴在出尘身边，一副随时准备伺机而动的样子。
出尘转头笑道：“这是我们高三的林靖泉师兄，我这几位师弟可有名了，林一昂和李佩奇不用介绍了吧？这个是北境，‘上帝之手’听过没？”
“是那个11箭寒冰？”一个黄白色校服的矮个子好奇问道，“这么说你不打射手喽？”
“这可是战术秘密，无可奉告。”出尘摊了摊手，“白光，听说你们凌云有个绝世打野，是哪位？”
“消息灵通嘛出尘，来来来，这是我们高一的青烟。不过他跟你们林靖泉没法比啊，林师兄都坚持打野到高三了！”
这话摆明多了点挑衅的意思，谁都知道高一高二能打职业的绝不会留到高三。林靖泉一听就转过头来，盯着对方，“你谁啊？”
白光个儿矮，就得抬着头才能跟林靖泉对视，刚要开口，出尘还是一贯温和的语气先说话了，“凌云高二的白光，射手。”
林靖泉嘿嘿一笑，“哦，还有半年你也高三了，加油。”
白光脸色沉下来，似乎还想说什么。刚才跟出尘第一个打招呼的耀华的往事，在旁边开口说了一个更劲爆的话题，立刻把关注度全吸走了，“哎，怎么没看到众诚？他们今年特招的那个秦时明月，韩服第一的中单啊我擦，还等着见识见识呢。”
韩服第一！林一昂跟北境和李佩奇交换了一下眼神，内心都不免咯噔一下，如果说他们排位的国服电一是地狱模式，那韩服就是十八层地狱模式了，能在那种环境里上到排名第一，那得是什么样的大魔王啊！
说话间最后一个学校的队伍也到了，远远走过来就十分惹眼，果然就是众诚那身草绿色的校服。人群中气氛忽然紧张起来，大家的聊天戛然而止，全体沉默地对那五个人行注目礼，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做B超，扫过去就能知道谁是“韩服第一秦时明月”。
一个黄头发的男生走在最前面，手上戴着夸张的银色翅膀戒指，离着好几米呢就开始挥手大喊，“你们好——呀——！是在迎接我们吗——？真是太感谢啦——！”
众人面面相觑：谁迎接你们啊！
然后自从黄毛露面，他的嘴就没有停下来过，一边说话一边还蹦跶，“好兄弟们！哦，不好意思，还有姐妹！大家好大家好。”
“我们路上刚好遇到早高峰所以迟了一会，你们都没有吗？这得几点起床啊真是的……”
“今天好冷啊！我穿得有点少，你们谁多带了羽绒服可以借我！今天真是太冷了，江城人好抗冻啊！你们去宿舍看了吗，宿舍要是没有空调这一个月可怎么过啊……”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众诚高一的秦时明月，我打中单的，大家多关照……”
众人再也忍不住，“你就是秦时明月啊？！”
黄毛茫然承认，“对啊，怎么啦！”
……
人群里气氛瞬间诡异起来，一时无法接受黄头发的话。传说中登顶过韩服第一的天才高一学生，不是应该冷酷话少不屑和一般人说话吗？怎么是个语速这么快的话痨？？？很多人顿时有种“偶像破灭”的感觉。倒是李佩奇三两下跳到秦时明月跟前：“你这个赛季韩服第一过？现在第几了？遇到过卓越没？”
“遇到过两次……我们期末考试没时间排位了，现在掉到第几我也没看。你是黎明的……李佩奇？！我看过你比赛啊，你有一场上单妖姬真是太厉害了，四个人……”
“啊哈哈哈对对对，其实是五个人你知道吧，让我杀了一个，他队友追着我跑，我一个拖着四个厉害不厉害？”
“厉害厉害！兄弟你可要跟我分享一下出装，我看你上单出了一件防御装但是伤害还很高，怎么做到的？铭文有什么不一样？我中路玩妖姬出完帽子才有高法强……”
两个语速奇快相见恨晚的话痨旁若无人地交流起来，林一昂揉了揉太阳穴。秦时明月怕不是李佩奇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场馆从外面看不出端倪，内里却别有洞天。将近十米的层高十分宏大开阔，进门是大厅，摆着各个高校的校徽和奖项，大厅墙壁上贴着一些资历老的电竞职高的优秀学生，黎明的展栏里，卓越在世界赛的照片熠熠生辉。
进了里面的黄色大门才见到巨大的比赛场馆。观众席和黎明电竞馆数量相当，全是软椅，舞台有一层小楼梯，十台比赛机器后是巨大的球幕显示屏，英雄联盟原画色彩斑斓布满穹顶，屋内四周也有假山状的峡谷地形装饰，俨然一个4D召唤师峡谷。众人正感叹时，舞台上麦克风调试的声音响起：“请同学们按学校尽快坐在前两排，五分钟后我们正式开会。每个学校需要一个代表点名的时候喊‘到’。各位都是学校的尖子生，纪律我就不强调了。”
一个带着红色工作牌的中年男人走上台，戴着副无框眼镜，嘴唇很厚，看上去温和可亲。八所学校的学生们很快坐好，出尘说：“师兄喊吧。”林靖泉点点头，收起正在查资料的手机。
黎明、众诚、凌云、耀华、跃海、崇世、新嘉、大同，名字一一点过去，李佩奇忍不住笑道：“大同？S省的学校这么老远跑江城来？”
出尘低声说：“是取‘天下大同’的含义，J省的学校。”
李佩奇吐了吐舌头。
“我想各位牺牲寒假时间来到这里，是想学到更多东西，也做好了吃苦的准备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腾海，是历届高校联赛赛事总负责人，也负责你们这一个月的管理。”
中年人一报出名头，下面大多数人都吓个不轻。高校联赛总负责人！林一昂搓了搓手，又想起前一晚上陈十八说的话来。
“稍后每个学校的领队会带你们去宿舍。宿舍一楼是餐厅厨房，二楼是健身休息区和训练室，三楼住宿，几乎和一般职业俱乐部相同配备。但有一点，禁止相互串楼，打架、私自外出、在社交平台透露一切集训基地消息的同学将马上停止集训，你们的学校也将取消今年的高校联赛资格。下面由训练主管具体介绍训练日程安排。”
腾海再走下台时，学生们都牢牢盯着他，连李佩奇也闭紧嘴不敢再说话。训练主管飞翔鼻子很大，有些像俄罗斯人，看着下面噤若寒蝉笑道：“被腾老师吓到了？放松点。毕竟你们都是各个学校的宝贝疙瘩……我说下训练的事，我叫飞翔，你们叫我翔哥也行。”
“我们采取积分制度。每天上午8点到10点为基础训练。无装备连续补兵一个半小时，按集体补兵数算积分。半个小时三场学校之间一对一对线补兵，补兵总和少的学校不积分。下午2点到7点开始训练赛排位，每周日下午两场BO3（三局两胜），输的学校不积分。晚上8点开始跑操，不许请假。有特殊身体状况同学及时汇报，扣除出勤分。晚上9点开始战术总结会，为内部交流。最后一周的周五每个学校要上交一篇关于游戏的集体论文，字数不少于4000字，前三名按名次积分。”
林一昂“刷刷”在本子上记着，乍眼一看，全是“积分”……北境撇了撇嘴，老搞这种分数制把人区分开，真的好无聊啊。
“我想很多人来之前都已经知道我们这次集训的一些新的变化，有排名，那当然就有奖励，我在这儿再说一遍：经赛事官方讨论通过，这次集训第一名的学校，会由训练教官们写青训选拔赛的推荐联名信。另外冠军学校在高校联赛海选时，每场第一局拥有优先选边权。”
场馆里顿时“嗡嗡嗡”地响起来大家交头接耳的声音。既然高校联赛能成为LPL直通车，那这封联名信在俱乐部青训营里肯定是举足轻重。而海选的优先选边权看似很遥远，但比赛红蓝两方的选择对战术有决定性作用，能针对自己的选边制定战术，而对方无法知道你选哪方，这相当于海选稳了一多半了！
“大家一听这个都像打了鸡血，”出尘叹道，“这下他们应该不用担心会有什么纪律问题了。”
李佩奇好奇道：“为什么啊？”
“你想啊，”出尘耐心解释，“有这么个**在前，我们这些被圈起来的驴，是不是只剩下埋头拉磨这一条路了。”
北境冷笑，“那我看可未必。”
林一昂在旁边阴恻恻的提醒，“你不要闹幺蛾子啊，现在我们可是一个队的。”
林靖泉倒来劲了，“那就是以前闹过啊？闹的什么？说来听听？”
出尘笑道，“看来我还有机会打回射手嘛。”
林一昂脸拉得老长，“我是输给了北境又没有输给你！”
林靖泉在旁边拱火儿，“要不你俩今晚还是打一场，万一呢……对吧？！”
北境咬牙切齿，“没有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