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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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家园的工作也进行得很顺利,虽然桃花是个女孩,但是并没有人对她继承族长之位有更多意见。当她身穿族长衣袍指挥众人时,大家都能按照她的安排行事。当然如果我和她站在一起,这种效果会更加明显。

“大叔,”此时,我们并肩而立,桃花指着远处的一片土地说,“你看,等再过些日子,桃花又会再次盛开。等到了那个时候,这里又会变得和以前一样了。”

虽然人长大了,但她在我跟前却还是像个小丫头,看到她能重新振作,从父亲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我也很高兴。但是我知道她终究是与以前不同了,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缠着我问东问西,也不像以前那样笑得没心没肺。更重要的是,在丧礼之后,我再没有见她在人前落过泪。也许,在那一瞬间,小桃花真的长大了。

“是呀,我相信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恢复如初,到时候你又可以再去办桃子节、品酒节、爬树节什么的,不是很好?”听我这样说,她终于笑起来,我们都想起了从前。

“那时候我非要参加比赛,大叔你就给我做了个假人。结果我一上台就露了馅,爹爹让我赶紧下来免得丢人,可是他最后还是把最大最甜的桃儿给了我。”

“大叔,”她转过身来看着我,眼泪终于从眼中落下,“我想起爹爹就忍不住想落泪,可是我知道爹爹一定不想我这样,所以我就强忍着。可是现在没有旁人,大叔你那么强,所以我在你面前流泪也没有关系,对不对?”

“当然,丫头,你在大叔面前还是可以和从前一样,大叔不笑话你。”我拍拍她的肩说道。

她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又接着说:“我现在想起来了,你当时做的人就是我,可我当时却以为是你喜欢的小姐姐,还笑话你。现在想起来这些就像做梦一样。大叔,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是吗?就像你对父亲说的那样。”

“丫头,你长大了,要相信自己一定能做个好族长,就像你的父亲一样。这一点无论有没有我在你身边都没关系,因为你们的心是一样的。”说着,我又想如从前那样摸摸她的发顶,手动了一下又止住了,“至于我,我既然答应了你父亲,就会成为你最大的助力,你放心。”

“无论以哪种身份?”

“无论以哪种身份。”

“大叔,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说过的话就会算数。但是我现在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逼你,因为我现在知道一个人的情意靠逼迫是得不到的,就算眼前勉强得到了也不会长久,只有心甘情愿地给,才能问心无愧地拿。大叔,谢谢你肯陪在我身边,这样,我就还有机会,对吗?”

说完,她也不等我回答,伸手擦干眼泪,快步走向前方的族人们。

时间总是能淡去伤痕,让人重获前进的力量。一段时日之后,桃花的族长开始当得有模有样,虽然有时也会犯错,但是当她施展神力帮助族人时,我在众人眼中看到了敬服。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意外总是来得令人猝不及防。

这一日,突然有族人来报,说自己在祭拜亲人时感觉墓地有些异样,像是与之前不同,再三思量之后只得挖开一看究竟。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原来埋在地里的尸体竟然不见了!

这发现非同小可,凡是家里有亲人离世的都紧张起来,万不得已只有都挖开来查验,结果令人大吃一惊,竟然有许多人的尸体都不翼而飞。

这下子人心惶惶,亲人不能入土为安,活着的人又怎能安心。桃花也着急坏了,仔细带人查看桃林,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能够探得。只可惜这实在是有些为难她,探查了好几日,既没有找出尸体失踪的原因,也没有找到丢失的尸体,只弄得她灰心丧气。

之后,又不知道从哪里起了传言,说是因为上次天火死的人太少,上苍生气了,所以夺走了这些人的尸身作为惩罚。还说这些人的尸体已经被上苍带走了,是不可能再找到的。

这传言不知道从何而起,但是很快就传遍了平野,凡是有亲人去世的人都悲痛万分,死去还要受罚,实在不是能接受的理由。

桃花从早到晚忙着查找真相,却一无所获。我安慰她不要过于着急,因为只有冷静下来才有可能找到线索,但是又不得不提醒她,要不要看看自己父亲的墓。

桃花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父亲的墓也有可能被动了。她完全不能想象自己的父亲死后还会被人打扰,听我这么一说才猛然醒悟,六神无主地看着我:“大叔,我有点怕。”我知道她在恐惧什么,因为如果真的有什么发生,她怕自己会承受不起。

我双手扶住她的肩,低下头看着她,说道:“有大叔在,不怕。”于是我和她决定悄悄地去做这件事,这样无论结果如何都可以先对众人隐瞒。

晚间,我们来到了墓前。我先把四周好好探察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脚印是有,但是都很正常,没有特意用力加深的印记。如果要动这座墓,一个人显然是不够的,需要几个人合力,但是现场并没有留下几人一起合力挖墓的痕迹。

不错,我自始至终都认为这些事情是人为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上苍把尸体带走的可能。这么说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人们去继续探察尸体失踪的真相,而这个传播谣言的人很可能就是偷尸体的人,或者是其同伙。

平野谣言四起,也暴露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这个人或者这一伙人就在族人中间,就在这里,并没有离去!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想法,还不到跟桃花说的时候,等我有了确凿的证据,这个人就跑不掉了。只是眼下还是要先确认桃花的父亲是否安好。

我们一起打开土封,墓葬的内里露了出来。里面是用一整棵桃木做的大盒子,是我专门为她父亲做的。桃木盒的封盖非常沉,而且我还设置了一个复杂的机关,一般人不可能打开,桃花的父亲就被安放在里面。

到了此时桃花已然不敢看了,我一看封盖的机关已经破坏,是被人强力弄开的,不免暗自心惊,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心存侥幸地推开了封盖。

里面空空如也。

见我半天没有出声,桃花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当她一下子看到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时,顿时崩溃了。

“父亲!爹——谁把你偷走了?谁?!我要……我要杀了他,对,我要杀了他!”桃花的眼神开始错乱,神力在周身游走,手杖上发出刺眼金光。自她继承族长之力以来,还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形。

我一把握住她的手:“桃花,冷静!”

“我冷静不下来!大叔,他们偷走了我的父亲!”桃花泪流满面,手中金光更盛。

“桃花,你必须要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找出你的敌人,才能知道他们的目的。”我按住她的肩膀,沉声对她说道。

“敌人?目的?”听到我的声音,她终于镇定了一些,尽力思索。可是过不了一刻,她抓住我的手,痛苦地摇着头说:“可是大叔,我想不出来!我不知道谁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又有什么目的!我真是傻!”说完忍不住用手猛地捶头,痛哭失声。

我忍不住把她抱入怀中,制止她的动作:“桃花,你还有大叔,大叔会帮你的。你放心,大叔一定帮你找到凶手。”她像个孩子似的趴在我的怀里痛哭,边点头边喊大叔。我抱着她安慰她,就像她小时候一样。

渐渐地,她终于冷静下来,我用手帮她轻轻擦去眼泪,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为她尽快找到凶手,绝不轻饶。

“桃花,不要难过,先把这里整理好,不要让人看出异状。”桃花从我的怀抱里离开,点点头,和我一起动手把墓地恢复原状。

“大叔,幸亏有你在,要不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桃花眼眶通红,勉强说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你还要做得更好一点。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族人看出异常来,否则会对他们打击更大。告诉大叔,你能做到吗?”我狠狠心对她说道。

“我知道了。大叔你放心,我能。”

“好孩子。”

把桃花送回去之后,我回到家里,却发现阿炽还没有睡,他在等我,“阿炽,你怎么还不休息?”“大哥,你不也还没有休息吗?”阿炽给我递过水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桃花累坏了,我总要帮她。”我喝了一口水,说道。

“那,你们找到线索了吗?”阿炽问我。

“还没有,疑点甚多,都还无法解释。”

“哦,跟我说说吧,说不定我能帮上忙。”“比如凶手到底为什么要偷族人的尸体,偷走了以后又放到了何处?还有是如何做到现场毫无痕迹的?这些都令人不解。”

“确实令人费解,大哥,你早点休息,别把自己累着。其实照我说,这事说到底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丢了尸体,又不是丢了活人。一群狌狌,这么折腾。”阿炽不以为然道。

“阿炽,不要这么说,我们已经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了,不分彼此。之前天火降世,族长为庇护众人而牺牲,你不是也很感佩吗?如今众人的尸体失踪,当然要尽力追回,否则怎样祭奠亡人,安慰生者。何况,这人竟然能够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尸体,日后难保不会再次作恶,所以绝不能轻纵。”我正色道。

阿炽见我如此说,也就没有反驳,只是说道:“那族长确实有些神力,尸体被盗了小桃花肯定伤心。”

“嗯,你是怎么知道族长的尸体被盗的?”我疑道,有关族长尸体被盗一事,我并没有明说。

“大哥,你刚刚自己说的呀,众人尸体失踪,又特意提到族长功绩。”阿炽一愣之后,答道。

“阿炽,你实话跟我说,这些事是不是你干的?”我突然问道。“大哥,你说什么呀?我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阿炽吃惊地看着我。

我沉吟片刻,开口道:“本来我也不相信是你,但是这畴华之野,凭一己之力能搬动族长大墓的除了我就是你,而且我之前设置的机关也被人强力破坏,你又始终对他们一族十分轻视,不由得我不做此想。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来你这么做的理由,现场又没有脚印痕迹,你化出原身施力不可能不留下深深的脚印,所以但愿是我猜错了。阿炽。”

说完,我看着他的眼睛,不想从中看到逃避与躲闪,因为我实在不愿意怀疑自己的亲弟弟。

阿炽听我这样说,也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大哥,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是瞧不起他们,觉得你为他们付出太多,我为你不值。但是,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真的?”

“真的,大哥,你相信我。”

“好,大哥信你。阿炽,无论你要做什么,只要有你的理由,大哥都会帮你,但是无论如何你不能骗大哥,否则大哥会很失望,你知道吗?”我郑重地对他说。

阿炽点点头:“知道了。”

虽然阿炽确实有作案的能力,但是我找不到他这样做的理由,如今又听他这样认真地答复我,我相信这些事不是他干的。他毕竟是我弟弟,应该有凿齿一族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