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江以修计划好了一千八百个赎罪计划的时候,可惜没赶上一个变化。
清晨,夜还没完全褪去,有人在屋子外面一声一声的喊,活生生的把屋内的人吵醒,江以修推开窗户看了一眼,立刻穿上衣服跑了下去,任教练已经在开门了。
还没等江以修开口问,三五个人围了上来急切的说:“江先生总算是找到你了,夫人出事了。”
江以修当下收拾了行李急匆匆下楼时楼下已经站了一个人。鹿邑戴着黑色的宽檐帽渔夫帽穿着一身牛仔背带裤两手空空却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看着他,两人无声的看了彼此一眼不约而同的往外走。
清晨浓重的雾气还没褪去,村里没有路灯,两人只能摸索着往前走,一路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江以修空出一只后朝鹿邑这边递过来,鹿邑习惯性的握了上去。
一路走到路口,两人坐上了车直奔机场。
早上九点钟,飞机降落。
九点三十分,湖城医院。
鹿家父母跟江父已经在抢救室的门外等候多时,凌晨从事情的发生再到抢救已经过七个小时。
江以修靠在急救室墙上垂下头,双拳紧紧的握着。
在路上两人已经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江以修的母亲,自杀了。割脉加吞药,被夜里醒来的佣人察觉连忙送来医院。
鹿邑只跟自己的父母简单的打了几声的招呼就过去江以修的身边,两人身体挨在一起,谁也不说话,鹿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江父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膝盖宽大的手捂着脸,只是过了两年,他那一头乌黑的发却冒出了许多的银丝。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从急救室门外出来,众人围上前,他口罩未摘朝他们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江父一阵气喘不上来,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一声一声的尖叫哭泣,鹿邑分不清楚是谁的眼泪在眼前肆意的流淌。
在这之前她从不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可以这么残忍。
在那一阵哀嚎的哭泣声中江以修时刻淡然得像是局外人。他代替了父亲有条有序的处理好一切事情,仿佛里面躺着的人并非他的母亲。
葬礼进行的那一天,这冷得刺骨的冬日终于下了一场细微的小雪,不大,稀碎的飘着。叮咛的落在江以修那张脸上,化成水滴。
这天似乎在替他哭泣。
江以修抹掉了脸上的冰冷,目视着前方单手搀扶住自己的沧桑的父亲。
葬礼进行的那一天,山田凉介跟他的父亲也来了。
山田凉介的父亲手里捧着一束蓝花鸢尾,当初山田凉介的父亲第一次送她的就是这蓝花鸢尾,他送了一次,她爱了一生。他从未看过如此执着的女子,为了爱情能痴狂到如此地步。让他想起仍旧觉得可悲可怜至极。
同样可悲的还有江以修的父亲。
江以修的父亲在这黑色的墓碑上跪了下来,趴在上面久久不愿意起身。
那天晚上山田凉介跟他的父亲是一同在江家住宿,山田凉介的父亲甚至还跟江以修的父亲聊了很久。
鹿邑心思没在这上面,她现在只想着一个人,那就是江以修。
江以修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雪舞飞扬。黑色的衬衫扭开几颗,除了衣服有些凌乱以外别的都是这么一丝不苟,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冽,鹿邑刚想走近江以修的话传了过来。
“你看,雪下得真大。”
“嗯。”鹿邑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拉过他的手。
江以修的手一颤随即迅速的握了过去,紧紧的握在手中。
“别怕。”鹿邑说。
“我怕。”江以修苦笑着:“鹿邑,怎么办?我哭不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恨她怕她。”
鹿邑提了一股气蕴在心中,轻轻的拍着他的手臂:“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八岁那年,她不止一次想要杀了我,趁着我在睡觉的时候用枕头捂住我的脸想要闷死我,在我吃饭的碗里加了大量的安眠药。我不敢吃一点东西,在那段时间里我甚至连水都不敢喝,我不敢吃饭我不敢喝水我不敢睡觉,我一天二十四小时打起精神怕我眼睛一闭我再也看不到明天,从未感觉过时间是如此的漫长艰辛,我怕她。我怕她对我笑,怕她对我哭,怕她忽然之间会对我好。”
“她说,她受到的所有磨难都是来自于我。她说,我就是一个祸害靠近我的人都会受到折磨,她说我这辈子都会受尽磨难致死这辈子不会有人爱过我,这辈子都感受不到半点温存。”
“事实真的如她所料,我父亲真的不要我了,我的家毁了。”江以修脸上的笑意不减,眼底却有藏不住的悲伤在蔓延。
鹿邑的心猛的一抽,痛得如同刀扎。
她知道江以修那一年过得很不好,她只以为江母只是虐待江以修而已没想过她是真的动了杀心要把自己的儿子置之死地,更不知道那段时间的江以修竟然过得这么凄惨。他们都在说他狠心,却没人想要了解江以修究竟经历了什么。这么痛的过往,让他怎么敢拥抱这样一个所谓的母亲。
“你还有我。我给你一个家,我们会有我们自己的家。”
“我怕你也离开。”江以修情绪涌上来,用力的抱紧鹿邑。
“你跟我说要治疗我就把长得像你的何止念带了过去,我真的有在改,你不喜欢我什么我都可以改。”
“你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我不能没有你。”江以修激动得身体在颤抖,他是真的在害怕。
“对不起。”鹿邑松了手依着夜色吻上他的唇:“对不起。”眼泪混在唇边多了几分的咸涩。江以修的唇颤了一下迅速的贴了上去,像是发泄又像是恐惧过后的欣喜若狂。
她这辈子只对不起过一个人,那就是江以修,而她最不想对不起的人也是江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