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考完的那个下午，走廊里热热闹闹的，学生们都在把桌子搬进教室，在教室内整理自己的东西，只有裴嘉远困得不行，一头倒在教室外面的桌子跟前睡了过去。
程夕染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后，帮着江原一块收拾的时候，还在疑惑裴嘉远哪去了，就听到李歌瑶跑到她身边，把头埋得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
声音还有点颤栗，似乎对程夕染避之不及，话语间透露着的惊恐意味十足。
程夕染却是一头雾水，疑惑地开口道：“你在和我说话吗，李歌瑶？”
结果李歌瑶不听她回应，直接转身跑了，剩程夕染留在原地一脸发懵。程夕染不明所以地走出门外，就看到裴嘉远侧着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个人睡觉的时候都是皱着眉的。
程夕染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抬手覆上他的眉毛，想为他抚平。她做贼心虚似的看了看周围没人把目光投过来，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裴嘉远的眉毛。
只一瞬，她就把手缩回来了。
裴嘉远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是真的累到不行了，程夕染也不忍心打扰他，但是要是上课了裴嘉远还不进去的话，难保老秦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所以她轻轻在裴嘉远耳边低语：
“快醒醒，别睡了。”
她第一次做叫醒裴嘉远这种事。
依他的性格，难保会不会摆脸色。
程夕染的猜测成真了。
生得漂亮的少年勉强睁开晦暗的黑色眸子，冷声说了句：“别烦我。”话语间有十足的不耐烦。但他当终于得以清醒过来，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见程夕染被凶了后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只能堪堪拉下脸，神色极为不自然地说了句：“我不知道是你，抱歉。”
那句抱歉的尾音气若游丝。
程夕染刚刚的不悦一扫而空，抬手轻轻叩了叩他的桌子：“把桌子搬进来吧，还有节自习。”
这节自习课教室里的气氛特别奇怪。
程夕染总觉得，班里的同学都在往她和裴嘉远这边看，再加上李歌瑶那句莫名其妙的对不起，程夕染是一点学习的心思都升不起来。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各种事和人——江原的话，赵妨雨的事，门锁，李歌瑶，还有她旁边的这个好像在盯着数学试卷发呆的裴嘉远。
当天晚上，程夕染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后，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坐在教室里，外面的阳光被太阳遮住，只隐约透出一点隔着缝隙进来，照得程夕染困困的。
随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嘉远突然低下身，闭上眼睛亲了亲她的脸。
唇瓣接触到她的脸时，触感冰凉。还能感受到温热的鼻息隐隐约约隔在两人之间。
这气氛实在暧昧又缱绻，程夕染堪堪睁开眼皮，对上裴嘉远那深邃的眼眸，此刻里面没有别的，只有她的面孔。
仗着是梦，程夕染放肆起来，心底隐秘的那种叛逆感被激发出来，也笨拙地亲吻回去他的脸庞，裴嘉远似笑非笑地在她耳边吐了口气，吹得程夕染心痒痒，随后蜻蜓点水似的吻上她的唇，程夕染回应着他，裴嘉远低笑着把吻加深，手还摸上程夕染的头发，勾起她的发丝打了个圈。
夏暖，午后昏黄的光影把暧昧拉到满格，让程夕染不想结束这个梦。
即便它是如此真实。
然而程夕染睁开眼时，只有窗边孤独地坐着的小熊玩偶，还有头顶熄灭的灯。
程夕染第二天来到学校看到裴嘉远时，整个人眼神躲闪，怪得很，裴嘉远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她也只是避重就轻，打马虎眼过去。
午休时，裴嘉远不经意间问了句：“李歌瑶跟你道歉了吗？”
“啊？”程夕染大脑飞速运转，随后神情略显复杂地开口道，“是她？”
裴嘉远声线低沉：“对，道了没？”
“道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嘉远却笑了，目光飘忽，最终落定在程夕染上身上：“因为她喜欢我。”
没由来的，程夕染觉得心里堵得慌。说不上是因为什么，明明这个理由很合理，只不过她听了还是觉得别扭。
别扭的不知道是李歌瑶这么做，还是别扭她这么做的理由。
她隔着裴嘉远挺直的身子，看着捧着书一本正经的李歌瑶，对这个安安静静的娇软女孩子的好感一干二净。她以为，会这么对她的，只有赵妨雨。
她的目光透过李歌瑶的侧脸，恍惚中好像看到了赵妨雨漾着笑意，红唇轻启的模样。
程夕染手中的笔应声而落。
裴嘉远低下身，似乎早就意料到了程夕染会是这个反应，自然地捡起笔给她放在桌上，他低下身的那一刻，李歌瑶转过头，和程夕染的目光交汇。
眼神平淡又自然，丝毫没有做过那种事后面对当事人的愧疚感。
裴嘉远起身，挡住了李歌瑶。
程夕染不声不响地拿起笔，低下头继续写起题来。先前自在悠闲的心情一扫而空，神色郁闷，裴嘉远见她那样，想开口说句什么，结果话还没出口，午休轻快的铃声就响起来，盖住了他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空调的风向，还好，没有正对着程夕染这边。
程夕染趴下来，闭上眼，放空状态，想通过休息来释放心中的不快。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帘不知道从哪透进一束光，照在程夕染身上。她皱皱眉，闭着眼别过头，却忽然感受到唇边落下一丝温度。
她迷糊地睁开眼，就看到裴嘉远俊俏的脸近在咫尺，睫毛卷起来，像一只脆弱又美丽的蝴蝶。
他的唇和她的唇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碰撞，却没有进一步的接触，程夕染觉得自己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居然连着两次梦到和裴嘉远亲吻。
她，不会暗恋他吧？
程夕染在心里摇摇头，可是裴嘉远的温度又实在让人耐不住想要靠近，她居然又主动地亲回去了。
她阖上眼睛，本着即便是做梦也要沉浸式体验的原则，温顺地和裴嘉远感受着这片刻的温存。
半点想醒的迹象都没有。
只不过这一次，她居然闻到了裴嘉远身上的香水味。
那种神秘又冷淡的，像是来自大海深处的味道勾得程夕染恋恋不舍。
这梦实在真实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