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装裱好的画，两个人出了门。
“我先回去了。”
程夕染低下头，声音透着股轻飘飘的劲，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想打车回去，然而少年执意要坐着车陪她一块回去。无奈之下，程夕染站在路口，被风吹得缩了缩身子，裴嘉远见状就要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她忙摆摆手：“没事，不是很冷。”
说完还接着打了个喷嚏。
似乎是觉得有些尴尬，程夕染讪讪地笑了两声，还是在裴嘉远深远的目光下套上了他的衣服，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其实我冷的是腿……”
她觉得说出来，搞不好裴嘉远又要说她干嘛穿裙子冻着自己，然后把腿给她护着。
奇奇怪怪的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会，她远远就看到有车过来，抬手拦下一辆计程车，两个人一同坐了上去。
在车上，裴嘉远又拿出来那个信封、看得程夕染紧张得不得了，开口就是一句：“回去再看！”
总归自己那点小心事，当着对方的面被看到，她还是有点觉得别扭的。
裴嘉远笑笑，收起来。
她其实有个想问裴嘉远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十八岁这么重要的生日，他的父母不陪他一起过呢。她之前听说班上一个还算有钱的同学，父母给她办了成人礼酒宴，摆了好几大桌，要了不少亲戚。
要说裴嘉远喜欢清净，可他也叫了时顷他们，他那几个朋友，看起来和他关系真的很好。就是……她想想自己被喷了一头的头发，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么些年养成的那种看人眼色生活的性格，一直隐藏在程夕染活泼好相处的外表之下，她记得裴嘉远从前就不喜欢和她提父母，要说她自己也跟家里人不算那么好，可她也提过一两次，但裴嘉远话语中关于父母的描述……程夕染不断回忆起来，只依稀记得他手腕上那块表，好像就是他家里人送的。
直觉告诉她，他和她对于“家人”的态度，其实是有点相似的。那就是关系不冷不热，没有对方真不行，可是和对方之间却始终有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其实程夕染想想母亲不替自己说话，还有以前一点事情没做好就凶自己的瞬间，还是会难受。也曾经想过不原谅她，可是，当她又对她笑脸相迎时，她又会把以前的疼暂时性地放下，告诉自己，那毕竟是你的母亲，生你养你也不容易。
所以，在下车后，她还是选择了问出问题，不过却不是“你父母为什么不陪你”这种问题，而是——
“你和你家里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和她整个人一样，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为什么这么问？”他抬眸，眼里有情绪一闪而过。
“就是感觉，你好像很少提起他们，我也没怎么见过他们来接你。”
“你不也是吗？”
“对，我和他们之间确实有隔阂，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他只是点了点头，没应声，看着她套着和身形明显不合的外套，微微仰着头，用试探性的眼神看着他。
“其实，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和过去和解……”她收了尾声，一直在观察眼前人的脸色，生怕一个字斟酌不好，他就会不悦。
但他没有。他只是瞥了一眼远处，随后目光移回来，留下一句不轻不重的“好”。
程夕染见他并不反感，也收了声，不再提这个话题，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和他聊吧，毕竟这怎么也有点算是揭人伤疤，就算他真的是喜欢她的，她也不能这么做。
夕阳渐沉，整个城市被笼罩上一层薄薄的金光，她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挥挥手：“我回家了，你早点回去。”
“好，再见。”
裴嘉远回去后，拆开好奇了半天的信封，信的内容写了那么一长串。她好像把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用了那么多的笔墨。
他垂眸笑笑，总结了她的意思。她也喜欢他，希望以后考上大学了再确认关系。
最后一句话是——裴嘉远，我们来日方长。
学习仍在紧锣密鼓地继续，学校的通知也新发下来，内容是关于分班的。与以前的政策不同，他们要选择的不止是文和理，而是新型的选课方式——
六选三。
所谓六选三，就是学生在地理、生物、历史、物理、化学、政治里六门选三门。
当时老秦说这个事，周稚语就在下面偷偷问：“什么时候语数英也能三选一，我直接一把子支持。”
耳朵尖的路奕直接隔空回复：“你想得倒美。”
周稚语回头瞪他，彭佳就在旁边捂着嘴笑个不停。
这消息其实对很多人是个好事，因为大家都有喜欢的学科和不喜欢的学科，能选自己喜欢的自己学起来也轻松，可是仔细想想的话，其实竞争起来也没简单到哪去。
毕竟你选的自己是擅长的，其他人选的不也是自己擅长的吗。
程夕染捧着脑袋，手里转着笔，大脑里六科就像六个长了翅膀的小精灵一样叽叽喳喳——
地理扑棱扑棱翅膀：“姐姐选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就是博学小天才！”
生物一推眼镜，声音悠长：“探求人类进化的终极密码，由你开启。”
历史在推重重的车轮：“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小朋友，想知道过往的所有结局吗？”
物理啃着一个苹果：“盒子里真的会存在一只违背逻辑思维又死又活的猫吗？上帝真的会掷骰子吗？”
化学手里捏着两根试管，笑得有点奇怪：“嘻嘻，你掉的这个红色试剂，还是这个蓝色试剂？”
政治眼一瞥：“不选你大学也得学。”
这些个小精灵一直在晃来晃去，程夕染感觉自己脑子都快炸了，遇事不决就问别人，她当机立断，一拍桌子：“裴嘉远，你选什么？”
裴嘉远也在晃笔，看起来神色平静，听到话后一扭头，张口就是：“化学物理历史。”
两理一文，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程夕染一代入小精灵，就觉得这样相当于一个啃苹果的，带着一个猜试剂的，后面跟着一个推车轮子的。越想越觉得奇怪。
这表情落在裴嘉远眼里，就成了程夕染在那里笔转得飞快，脸一直挤巴着，嘴还是瞥着的。
真的很好笑……
他捏捏她的小脸：“想什么呢，表情苦成这样？”
她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在想啃苹果的活泼娇俏小精灵和猜试剂的病娇小精灵带着一个稳重成熟的推轮子精灵的三人行……”
天知道她怎么说得这么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