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井巷子是京城最有名的暗娼地，这个地方不像明面上的勾栏瓦肆，那里都是清白人家流放的女儿，多的是小姐贵人，你撒了千金，也不一定能碰上美人手。
但是三井巷子就不一样了，这里的女人都是明码标价，只要你出钱，就能玩个痛快。
文人雅士爱去勾栏，真正的男人爱来三井巷子。
朱元出身贫穷人家，但是家里父亲本就是捕头，经他推荐进了神捕营，几年下来，也掌管了好些人。
不过朱元穷，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都在外地缉凶，没有人家肯把姑娘许给他。
他也乐的自在，但是平常一个人耐不住就来三井巷子。
这三井巷子正好是他的管辖之地，所部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也算平安无事。
前几日他刚刚被召回京城，歇了几天，正逢上神捕营指挥使许褚被人刺杀身亡，前前后后忙了几天，才消停些。
正好晚上有些空儿，就带了几两银子，往三井巷子里钻。
朱元熟门熟路的敲开巷子里右手边第三家的门，门一开，身子一侧就赶紧挤进去。
开门的是这里的龟公，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今天朱爷怎么来了？”
“得空就来了，白苏呢？在不在？”朱元懒得和他说话，这龟公套话的本事比他套话的本事还厉害。
“哎呀！白苏姑娘啊？”龟公嘶了一声，“这白苏姑娘不在咱们这里了！上上个月就被人赎走了。”
朱元叹气，这事常有，去年看上的一个也被赎走了，又得慢慢找。
“那你这边有什么新的姑娘或者我以前没见过的吗？”
龟公立即推开一扇门，笑道：“有的，前些日子来了两个小姑娘，还有一个没开过苞呢？”
朱元来了兴趣，这几天要准备皇帝祭天，他们发了赏钱，为的是那天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那姑娘什么价格？”
龟公嘿嘿笑，“朱爷不慌，我带你去瞧瞧，要是瞧的上，咱们价钱好商量。”
朱元点头，“成，你带我去！”
龟公立即带着朱元往院子后面去，这边亭台楼阁林立，到后面只有一个绣楼，垂花门前站了一个小厮，瞧见有人来，立即往里面喊道：“有客来。”
朱元走进楼里面，只见里面屏风隔住了偏厅，正厅里安置了几个茶案和蒲团。
龟公引着朱元走进去，轻轻道：“姑娘正在梳妆，立马就下楼了。”
“行，我等着。”朱元摸着怀里的十两银子，心里有些痒痒，要是看得上就买下一夜，看不上还是去找个寻常姑娘玩一晚。
正想着，那屏风后头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朱元心中一动，不免伸头去看。
只见那屏风缓缓被人推开，一个青衣衫的女子站在那里，身材窈窕，脸蛋清秀，眼中含情端的是楚楚可怜惹人疼。
朱元一瞧见就移不开眼了，“姑娘……”
“奴家沈竹，见过公子。”沈竹说着，对着朱元盈盈一拜。
“姑娘无须多礼。”朱元羞红了脸，这暗娼门里，平常荤言荤语惯了，竟然想不到还有如此妙人，逼得自己不得不改口。
龟公凑上前，笑嘻嘻道：“朱爷怎么说？”
“沈竹姑娘一夜……”朱元觉得在她笨人面前谈这些事有些不好意思。
“朱爷是熟客了，我们又托朱爷照看了这么久，就这个数！”龟公伸出一只手。
朱元一愣，“五十两？”
“哪里要的那么高？就五两！”
“那成！”
“行！那小的就给你去准备酒菜。”
暗娼门里的饭菜虽然都是寻常菜色，但是味道颇为不俗。
龟公置了一席酒菜，便悄悄离开。
朱元瞧着坐在对面的沈竹，脸红道：“姑娘你莫怕。”
沈竹给朱元斟了一杯，“公子见笑了。”
眼瞧着沈竹离自己越来越近，朱元抹了一脸汗，哆嗦的伸出手握住沈竹的手腕，“你的手真好看。”
“公子夸奖了。”说着沈竹又给朱元添了一杯。
“只觉得有些热。”朱元一饮而尽酒杯里的烈酒。
“那公子要不要上床歇着？”
朱元忸怩，但还是点点头，“好。”
沈竹立即扶着朱元往床边去，朱元就像是喝了几坛子酒一般，脚步虚浮，东倒西歪，整个人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因为沈竹还是那酒。
“你慢些。”沈竹将朱元推搡着送上了床，随即转身打开房门。
萧遗和张云清走进来，张云清不禁道：“沈姐姐你真厉害。”
沈竹笑而不语，“朱元应该昏过去了，他警觉性不差，你们要快些，我在外面给你们瞧着。”
萧遗点头，“行，我们尽量不给你惹上麻烦。”
说着两人关上门，张云清从怀里拿出一个细口的瓷瓶，递给萧遗道：“给他闻一闻。”
萧遗伸手点了朱元的穴道，然后按照张云清说的把瓶子口打开，凑到朱元鼻尖。
只见朱元慢慢醒过来，半阖着眼睛道：“我在哪？”
张云清问道：“你是朱元吗？”
“我是。”
张云清和萧遗对视一眼，萧遗道：“我来。”
“神捕营共有多少人？”
“共十六个营，每个营一百六十人。”
“现在在京有多少人？”
“几乎全部都在。”
“祭天计划是什么？”
“寅时一刻集合，东四营和禁卫军汇合，前往皇城，西四营沿路驻扎，北四营前往祭坛，南四营挑出精英贴身保护皇上。”
萧遗大致算了一下，“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辰时一刻开始，午时结束。”
萧遗又细致的问了一遍，这才打晕了朱元。
“可信吗？”
萧遗拉着张云清出了三井巷子，掩盖住面容，轻轻道：“大约可信，和我们打探出来的没差，也保不准是神捕营故意放出来的口风。”
“不过听铁算盘往年都是这样安排的。”
萧遗顿道：“往年没有我。”
张云清忍不住笑了，两个热一前一后走着，路上巡逻的捕头越来越多。
“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萧遗和张云清兜兜转转回了宅子里。
暗室下，结合众人打探来的消息，萧遗一边思量，一边给众人安排任务。
“承乾门的事情由李照之负责。”
“是。”
“赵越带人从神捕营一路开始制造事端，不要泰太过暴露。”
“是。”
“程一，你带着路凌寒的面具，直接跟东四营的人前往祭坛。”
“是。”
“地宫的事情由谢风瑜来。”
“是。”
“最后禁卫军所本来是……”
“我去吧！”苏远跳出来。
张云清大惊，“不成！”
苏远皱眉，“你们都有任务，我不能干看着！”
铁算盘一把拉走苏远，“你疯了！”
苏远见两个人都阻止自己，怒道：“你们去送死，还不准我无陪你们？算哪门子的朋友？”
张云清不管他说什么，一把拉住他手腕，就往外面拖，“你疯了，不行，这里谁都能去，就是你不能去！”
苏远看着张云清狰狞的表情，心里一怔激**，他轻轻握住张云清的手指尖，“我不去的话，你们怎么办？”
张云清抹了抹眼泪，“不管怎么办你都不能去！那禁卫军所不就是咬人去捣乱吗？我去就成了！”
又道：“这个事情本就和你无缘无故，萧老板是怕你出去乱说话，又顾忌着我所以不杀你，只要你乖乖的，不要乱来，等事情结束后，回高邮去。”
张云清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她为萧遗做了太多事情，她不想再徒增无辜的生命，尤其这生命还是她的朋友。
沉默肆无忌惮的延伸开来，初春的凉意泛起，冷了众人的心。
张云清坐在阶下，不知道哪里吹过了的冷风灌进她的衣领里面。
“你不冷吗？”铁算盘走过来，随手丢了一件衣裳给她。
张云清接过来，披上，哆嗦道：“这都快到夏天了，怎么就觉着冷的像寒冬似得。”
两个人都是恹恹的，在台阶上就地而坐。
“你觉得会赢吗？”
“不会。”张云清冷冷道。
“所以你带走了越旭，逼走苏远？”
张云清点点头，眉头紧紧拧着，像是在思索什么事情。
“我就好奇，你不拿我是你朋友？为什么不把我弄走呢？”铁算盘砸吧着嘴。
张云清看了铁算盘一眼，眼里有笑意，“你聪明啊！你肯定会给自己留后路，我从来就不担心你。”
铁算盘嘿然，一张脸从塞外回来就更黄了，瘦还是那般瘦，“多谢你挽救我的自尊！”
“我说真的，我们这边一行动，保证你立马卷铺盖走人。”
“这……咱们还是朋友，话可别说的那么难听！”
张云清勉强一笑，“我这话不顺你耳朵？”
两个人忽然沉默了。
“你觉得……”铁算盘轻声开了口，扭头看着张云清的发髻，声音极轻，“最后谁会赢？”
他的声音像是和黑暗融为一体，像是暗夜里突来的浮风。
张云清没有回答，轻轻闭上眼，一一想着自己每做过的一件事。
“张云清，你知道萧老板只是在利用你，你都知道的，为什么甘愿被耍来耍去？”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我喜欢他呀！”
铁算盘颇有些同情张云清，“萧遗可能是喜欢你的，但是他不仅仅是萧遗，还是天下人的萧老板。”
“我知道。”张云清叹气，“我现在除了快没命，和萧遗在一起很快乐，他宠我，爱我，疼我，人生难得有情人，我又何必再想其他的事情来困扰自己。”
铁算盘久久没有开口，半晌张云清站起来，把衣服扯下来。
“你变了。”
铁算盘的话随着暗夜的凉风慢慢消逝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