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當救世主

第一百三十八話錢這東西來之不易(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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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不是繞遠路了嗎?”巫師跟在何尋昕身後說著。

他這一路上一直在不停地抱怨何尋昕為什麽不幹脆點殺了駁爺,非要去找那蟲子的麻煩。

自洞穴的事之後過了一夜,第二天大早,駁爺他們上堡壘那邊去察看工況去了,如果那些農民再勤勞一些的話,很快就發現地裏已經長不出新的水晶石了。

因為水晶石的根係已經被完全破壞了,他們的同胞已經化作了漆黑的血水。

在事跡敗露之前,何尋昕叫上琉璃準備去杉穀和那隻蟲子戰鬥。巫師無奈之下隻能跟著,他可不想何尋昕死在蟲子手裏,他還欠自己一個死後世界的全貌講述呢!

但跟著歸跟著,要他一路上不說話是不可能的,這個人可能和於唯瞬是親戚關係,話多又愛繞圈子,何尋昕煩得不行,無視了他跟琉璃加緊步伐趕往杉穀。

“喂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我說真的,你去殺蟲子就等於斷了駁爺的財路,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找人來幹掉你。你不殺蟲子也要被駁爺當做祭品送給蟲子。也就是說,你們兩個之間必有一死,你要是不想死,就該先下手為……”

何尋昕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他,“你要不就回去吧,等我回來再告訴你死後的世界,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是不會死的。”

巫師“嘿”了一聲,“你當然不會死了,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又補充了一句:“我跟著你可不是怕你跑路什麽的,我自己也想見識見識那隻蟲子,滿足下我的好奇心。”

“沒想到你一個研究亡靈的巫師還有好奇心。”何尋昕譏諷地說了一句。

“這叫什麽話?我好歹是個活人,有點好奇心怎麽了?咦?不對,等等……如果‘求生本能’是神明賜予人類的陷阱,那‘好奇心’其實是種禮物了,因為人經常會因為好奇心死去,可其實死去是種解脫……”

巫師又開始他那種神神叨叨的“生死逆反”論了,何尋昕一陣頭疼,加快了步伐趕路。

杉穀是一片由巨杉構成的特殊地貌,可以算得上整片大陸上最原始最茂盛的林係地帶,一棵巨杉的綠蔭就能覆蓋住一整個小型城鎮。

從遠處看過去還以為是一座山脈橫亙天邊,那實際上人們看到的隻不過是巨杉的一個截麵而已。

真正到了巨杉的底下,何尋昕抬起頭來,才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可畏之處。

用“巨大”兩個字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景象,針尖式的樹葉就像是一條長長的毛毯絨邊離得近了就能看到那密集的針腳,風一吹就如海浪般倒伏下去,頗為壯觀。

就像是一座以天為梁以地為底的巨型宮殿,而那些支撐巨杉的粗壯樹根就是宮殿裏的立柱,直通天地。

難怪當地總有人說巨杉倒下的時候,仿若是天塌了。

在其中兩棵杉樹之間,形成了類似山穀的地界,這就是任務中說明的蟲子出沒的位置了。

何尋昕往山穀深處前進,這片區域看似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原來有的路徑已經被青黃相接的杉葉完全擋住了。何尋昕漫步其中,一腳踩下去沒過小腿處,腳底下連接發出哢嚓哢嚓的脆響。

何尋昕放眼望去,隻有厚厚的杉樹葉子,看來也沒有動物活動過的跡象。

“這要上哪去找那玩意?”何尋昕舉目四望,有些無助。

“你可真有意思,作為一個普通人類非要去找野獸的麻煩,如果你真想找到它,可以試著讓它來找你。”巫師在一邊隨口說道。

何尋昕並沒有理他,而是轉向了琉璃,“琉璃,你能找出蟲子的位置嗎?”

“我可以掃描當前區域,將該區域內所有生物列入統計裏,看有沒有我們要找的目標。”

琉璃把手按在了一棵巨杉的樹根之上,她小小的身影看起來就像是其中一根樹枝那般渺小,可又能發出不弱於陽光般的光芒來。

“你要是真的想找到它,我可以試著把這片杉穀都燒幹淨了,這是最直接的方法了。”巫師急於想知道死後世界的詳細描述,隻想著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把那蟲子揪出來。

“恐怕你想燒也沒那麽容易……”何尋昕蹲下身去撿起了一截樹葉來,那葉子連在樹枝上,看起來平淡無奇,隻是樹枝處發出淡淡的熒光,像是敷上了一層油膜。

“什麽意思?”

“你想想看,既然蟲子能夠噴吐黑沙燒毀村莊,但它生活在杉穀裏卻沒有引起過任何火災,這可能是一種自然選擇的方式。在這裏不管是它還是這些樹,都是相對穩定的,互不影響。”

巫師不信邪,一隻手摁在大地的樹葉上,試著用火燒了燒,但樹枝依然完好無損,像是某種耐火的金屬物般。但他隨即嚐試了另一種方法,那些落葉層很快就薄了一層下去。

何尋昕覺得驚奇:“你做了什麽?”

“火燒不動,幹脆就直接削減生命力,活物一死就沒有耐性了,都不用火燒自己就腐化了。”巫師看著地麵上變得枯黃又斷裂開的樹枝,眉頭卻緊皺著。“不過……”

“不過什麽?”何尋昕問。

“不過你的麻煩也來了。”巫師說著,樣子看起來有幾分無奈。

“主人,我已經把區域掃描的結果發送給你了,你點開係統界麵就可以查詢到。”

何尋昕奇怪地看著巫師,見他也沒有過多要解釋的意思,又轉眼看向了係統界麵。

在掃描出來的結果裏,該區域內有的野獸包括銀鋒狼、土掘火蜥、螭羽歌姬靈還有一些很多區域都常見的小型生物,但還有一條特別用紅色字體標明的“往生蛹蟲”的巨型野獸,紅色標記是說明它會主動攻擊玩家,是危險生物級別。

這樣的掃描結果無非是說明該區域的確有類似任務目標的生物存在,但琉璃的掃描不僅僅有野獸的分析結果,還有……人類的名單。

在杉穀裏的人名除了何尋昕、琉璃、白幕曦三人之外,還有一個令人驚訝的名字在——陳裕仁。

在何尋昕驚訝之餘,一個人影從巨杉的根係背後現身,正是駁爺。

他的臉上掛著陰晴不定的笑,看著他們三人幽幽地說道:“我說你們怎麽不見了,原來是想偷偷截我的胡啊!”

在駁爺的身後,幾個人影從空氣裏同時現身,所有的人何尋昕都見過。

老馬重甲戰士還有那個生化人都到場了,在琉璃發來的係統名單上,又多出來了三個人名。

何尋昕看著生化人耳後不停旋轉的天線,大致上明白他們是怎麽找到自己的了。

但他更想知道的是……駁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的?

這下好了,雇傭兵工會的人又一次聚齊了。

“小白。”駁爺陰惻惻地看著巫師,“我們一起行動有三四個月了,我真的沒想到會是你背叛我。”

“話可不能這麽說。”即使被抓到了現行,巫師依然不慌不忙地說,“我們可是雇傭兵啊,雇傭兵做事的原則不就是誰給錢多幫誰幹活嗎?我總不能看駁爺和我關係好就不收你錢吧?”

“我可是給過你不少錢,這小子又給了你什麽,讓你倒戈得這麽徹底?”

巫師搖頭,“駁爺,做人可不能隻知道往錢眼裏鑽啊,有人能跟我說世界的真相,這可是多少錢都買不了的秘密啊!”

“你都開始教育起我來了,看來我們之間的契約關係真的是到頭了呢……”駁爺有些遺憾地說道。

巫師攤手道:“我隻是看不下去了而已,駁爺也該換一棵搖錢樹了吧?俗話說得好,隻盯著一隻羊薅羊毛,再這麽肥的羊也會禿的……”

巫師的話頭截斷了,像是被利刃斬斷的枝頭,然而實際上的確有一柄鋒刃從他的胸口處戳了出來,尖端處還掛著黏稠的血漿和髒器。

巫師嘴角溢出血來,他艱難地扭頭看向身後,那名生化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他背後的。

何尋昕也沒有察覺到他的動作,反應過來生化人的手刀已經從背後將巫師整個人刺穿了。

“不!”何尋昕最先吼叫起來,他不是對巫師的死感到驚恐,可巫師的生命還綁在瓊和湘的身上,要是他死了的話,那兩個人也會……

“我是真的覺得你很不錯的……”駁爺幽幽地說著,眼神流露出了厭惡的目光,“可我也同樣不喜歡被人說教,一般對我說教的人下場都很慘。”

生化人抽去手刀,像是丟掉一件垃圾似的把巫師扔在地上。

“嗬嗬……”巫師苦笑了一聲,身體裏的血像是擰開了龍頭的自來水般不停地漫出來。

“喂!你沒事吧!”何尋昕衝過來問道,滿臉焦急。

他又轉過頭去,“琉璃!你有沒有什麽治療的技能?”

琉璃平靜地搖頭,“我是攻擊形態屬性,沒有輔佐和療傷能力。”

“那怎麽辦?”何尋昕慌了,他用手死死按在巫師的傷口上,“你不能死!聽到沒有?你不能死啊!”

“嗬嗬……”巫師又發出無力的笑聲,“你不過是在擔心你的那兩個朋友而已,放心好了,我的手裏沒有握著他們的命,我的死隻是我自己的事。”

他這麽說何尋昕也不覺得輕鬆多少,一半是因為他無法確認這句話的真實性,另一半則是真的有一個人要死在他麵前,他無法接受他又是什麽都做不了的局麵。

巫師的眼神開始迷離起來,像是看見了幻想中的景象,“所以我早就說了不是?早點殺掉駁爺,就沒那麽多事了。”

“你說你是救世主,可救世主是不能猶豫的,你一猶豫,放走一個人,將來可能要殺一百個人來彌補。而有時候你一猶豫,就會失去一個人,到那時你就算殺一萬人也彌補不了了。”

巫師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望向肅殺蒼白的天空,像是想起了某個故人,他這番話又像是對他自己說的,訴說著他曾經犯下的某個錯誤。

“不要太相信別人啊,你的路隻有你自己才能走下去。”巫師的眼瞳裏的光彩開始渙散,“最後一句話,離我遠點,待會這裏可能就會有些熱鬧了。”

何尋昕一愣,巫師的手裏青光大方,何尋昕被一股大力震飛了出去,在他倒飛出去的時候,又看到在巫師躺著的血泊裏伸出了無數血色的觸須來,盡數纏繞在了他身後的生化人身上,捆住了他的四肢。

生化人也是一驚,正要揮動手刀將其斬斷,就感受到地麵傳來一股巨震。

他甚至沒能察覺到這股震動的來源,他腳下的地麵忽然分裂開來,一隻巨型大口從地下探出,將生化人和巫師盡數吞入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