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尋昕氣的渾身發抖,最讓他火大的是巫師說這話的語氣,好像殺了這麽多人就像是碾死幾隻螞蟻一樣,不足掛齒。
巫師望向何尋昕的身後,在那裏,天色似乎變得陰沉起來,地麵塌陷的聲音在他聽起來像是隱隱的雷鳴。
“杉穀那邊發生什麽事了?”巫師問道。
“你為什麽要殺他們?”何尋昕沒有回答他,而是厲聲質問道。
“為什麽?你何必總是問這種無聊的問題?殺人就殺人,非要有理由才能動手嗎?”巫師反問過來。
他這個論調就和他提出要弄死駁爺他們一樣,擋路的人就該死,要什麽理由?又關他什麽事?
何尋昕隻能換了一個問題:“你不是已經死了嗎?在杉穀裏。”
“我不是早就提醒你了嗎?我說過的,‘不要相信任何人’,你看來還是沒懂呢……”巫師臉上浮現出陰森的笑意。
“難道說……”何尋昕恍然,“你那次也是假死?那你說你的死與瓊和湘沒關係的話也是假的?”
“怎麽說呢?這句話隻對了一半,這是一種替死的法術,你需要將一個人的靈魂製成自己的傀儡,捆綁了生命紐帶之後,我一旦死亡,就會是那個傀儡先替我死。但我沒辦法同時與兩個人捆綁生命……”
巫師說到這裏明顯一頓,似乎他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湘和瓊,你用誰的靈魂做成了傀儡?”何尋昕冰冷地注視著他,手中的拳頭逐漸捏緊。
“為什麽不猜一猜呢?多簡單,二選一,蒙都能蒙中。”巫師笑了笑。
巫師摸出一瓶清水倒在手上洗去泡沫,黑沙堡裏的水源稀缺,卻被他如此浪費地用來洗手,更多的水落在地上,流了一地。
何尋昕卻不想再和他繼續猜謎下去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麽湘和瓊必然已經有一個人死去了……
這讓他的怒火徹底失去了控製,他走過去,從一戶人家的門口抽出了一柄碎骨用的短刀刃。
“何尋昕!這家夥根本不是人類,他的身上沒有生命的跡象!別和他浪費時間了,他遲早會被虛無吞噬的,你需要抓緊時間……”
“小豬。”何尋昕打斷他,“你有沒有失去過某個重要的人?”
“什麽……”
“我失去過,很多很多,太多人了。他們為我而死,我就覺得好像是我殺了他們……我這個人沒什麽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在這個遊戲世界裏,我身邊的人也就這麽少,如果這樣別人還要來搶,那我就要……殺了他!”
何尋昕心念一動,【弱點分析】自行發動,無數幽藍色的指引線瞬間包裹住了巫師的軀體,他的渾身上下幾乎全是破綻!
“臉色可真不好看呢,是生氣了嗎?”巫師還在玩味地打量著他的表情,“是因為這些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居民,還是那一對視你為怪物的兄妹倆?你還不明白,我殺了這些人是為他們好啊!”
何尋昕沉默地握緊了短刀走過去,對巫師的話充耳不聞。
巫師還在那裏滔滔不絕地說道:“你和駁爺去杉穀隻會有兩個結果,駁爺贏了,黑沙堡還是受人支配剝削。你贏了,也改變不了他們的生活,他們還是受苦難折磨。”
何尋昕慢慢逼近過去,短刀上的寒光凝結起來,像是死神的長鐮。
巫師似乎感覺到了威脅,他退了幾步道:
“他們都是有罪之人,他們挖著自己同族血肉澆灌出來的水晶石。就算他們並不知情也是同罪,這種罪孽用盡一生都無法償還,所以我大發慈悲地助他們解脫,讓他們不再痛苦,這有什麽錯?這可都是你自己說的啊!”
他的這些舉動都是基於何尋昕對他說過的分析師言論,他從中得到了歪曲的理念,相信“生死逆反”他甚至認為自己殺了這些村民是在做善事,他在幫他們解脫。
何尋昕轉動短刀,刃尖朝向巫師:“我錯了,我不該和你講那篇童話故事的,我有罪,你也有罪,不如就讓我替你解脫吧!”
巫師麵色一沉,手心內法術發動,數道綠色的煙霧潑灑開來,煙霧裏夾雜亡靈氣息的魔法彈朝著何尋昕飛速打來。
何尋昕輕輕地側身,有【指引線】的助力,他甚至都不需要費力躲閃,隻需要改變幾下步伐和角度,就能輕鬆躲開對方的攻擊。
他堅定地朝著對方走去,不緊不慢。
被藍色光線鎖定的目標,就像是擺在案板上的生肉,早就已經逃無可逃!
“你已經沒有能夠假死的傀儡了吧?這一次能請你好好去死了嗎?”何尋昕陰冷的語調再度出現。
巫師臉色變了又變,掌擊大地,暗色的鎖鏈從地下升起,可它們的目標卻忽然消失了。
鎖鏈呼啦啦空響,攪亂了煙霧中的虛影。
“什麽!?”巫師甚至來不及驚訝,一抬頭看到天空中一道身影迅速下墜,宛如一顆流星劃過天際。
何尋昕從空中落下,正麵踏中了巫師的身體,把他踩進了覆有黑沙的地表裏,很快就傳來肌膚被灼燒的焦味。
巫師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何尋昕麵無表情地用短刀劃開了他的身體,在心口處剜出一道口子,露出了鐵青色的心髒,隨後他冷冷地笑出了聲。
“你的心髒是死的,沒有心跳。如此說來,你自己又是誰的替死傀儡呢?”何尋昕用刀尖戳了戳那塊心髒,像是僵死的肉一樣沒有動靜。
“什麽?不,不!不!!”巫師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胸膛,似乎無法接受這種事實。
“別驚訝,別覺得痛苦,我這就替你解脫。”何尋昕冷笑著用短刀劃破了他的脖頸,黑色的血湧了出來。
巫師徹底不動了,就像是這座村子裏其他死去的人一樣。
何尋昕站起來,遠處的太陽逐漸西沉,夜幕開始降臨。
霞光打在他的臉上,他身後的陰影比夜色還要漆黑。
“可以了麽?”莫佑燭沉默了很久之後才再度開口道。
“可以了。”崩壞的世界麵又追上了何尋昕的步伐,他再度邁開雙腿朝著東方狂奔了起來。
“猩猩……讓你成為救世主,真的對不起……”小豬思忖了很長時間,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話。
“沒事,我已經習慣了。”何尋昕淡淡地說,夜色逐漸掩蓋住了他的臉頰,隻能看到一對陰冷的眸子在夜裏泛出光來。
“拜托你一件事。”何尋昕又說。
“什麽?”
“別告訴琉璃。”
“她現在就在你的體內,我很難保證它沒有看到你做的事情。它隻是個人工智能,你其實不必那麽在意它的想法的。”
“我隻是不想讓她覺得我變得越來越會殺人了,有她在的時候我會心安一些,哪怕這個世界再怎麽陰暗再怎麽殘酷,我還能是我,是最初的那個我。”
“一個人走過太長的路,見過太多的世界,經曆過太苦的事情,或多或少都會發生改變的。何況你又是救世主,你要更為直接更為殘酷地麵對真相。其實變化也沒什麽不好,你也不必一直執著於最初的自己是什麽樣的。”莫佑燭柔聲道。
“我還記得我最初遇見琉璃的時候,你說讓我去找你喜歡的學姐,我遇到她的時候她正在被人追殺,我想救她但我掉線了。”何尋昕忽然說起了往事。
“我知道,你雖然沒有跟我提過此事,但我在係統背後都能看得到。”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琉璃不是學姐,對嗎?”
“對。”
“為什麽呢?”
“你需要一把劍來保障你的救世主生涯,琉璃就是【引路人】送給你的禮物。”
“禮物?她可不是什麽可以被人隨意送來送去的禮物,在【時空罅隙】的時候,我能感覺得到她體內藏著一個獨立的靈魂。”
“那是一次錯誤的……”莫佑燭話說到一半又止住了。
何尋昕歎了口氣道:“這麽久了,她一直都沒變,倒是我變得越來越壞,越來越不配在她的身邊了。”
莫佑燭卻說道:“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們都是朋友,至少我記得你最初的樣子:你隻是一個愛打遊戲喜歡曆史地理卻不愛學習的高中生,早上經常賴床,如果我不給你帶早飯你第三節課就會嚷得昏天暗地民不聊生了。”
何尋昕無奈地笑了笑:“也隻有你每天風雨無阻地給我帶早餐了吧?我前幾天去你住的地方找你了,可你卻不住在那裏。”
“那個啊……我搬家了,家裏有點事情。”
“都不跟我說一聲?說好的朋友呢?”何尋昕撇撇嘴。
“還在裝修呢,最近你的事情也很多,我不想打擾你。等事情都忙完了,我一定把新家的地址告訴你,我們到時候一起打街機通宵。”
“這可是你說的,一言為定。”
“一……一言為定。”
“話說回來,上次在‘人間’,你最後被白衣人圍攻了,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哼!本大爺是誰啊?那些人還能困住老子?門都沒有!”莫佑燭一抖精神又變成了那個嘻嘻哈哈的老友來。
“吹牛!你一定又用係統作弊了!”何尋昕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笑罵道。
何尋昕一邊說著一邊朝著東方奔跑,在夜色之下,他堅定的背影是那麽的不可動搖,那麽的閃耀。
這個時候的何尋昕,遲遲沒能想起莫佑燭很早之間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修改係統……是需要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