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當救世主

第一百六十二話黃之門:江麵上的落日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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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的一聲,琉璃收回了手刀,何尋昕身子一軟倒下來,被琉璃穩穩接住了,抱在懷裏。

她敲的是後脖頸大動脈,可以讓主人暫時陷入昏迷過去。

琉璃抱著何尋昕的身子,看著他滿臉痛苦額頭冒汗,不由得有些心疼。

“祝好夢,主人。”她輕聲說道。

琉璃其實一直就在何尋昕的身邊,從她的角度看來,主人在撲向蓋亞的時候忽然痛苦地哀鳴一聲,沒能抓住那隻兔子,反而是從天空中掉了下去。

琉璃扇動翅膀急急跟了上去,托著何尋昕一直降落在了大地之上,這附近到處都是失火的建築,濃煙滾滾。

她望著何尋昕的麵頰,隻見他緊閉雙眼,神情痛苦,像是做了一個遲遲無法醒來的噩夢。

她也試著搖醒主人,大聲將他喊醒,可她的聲音和溫度都無法傳遞到主人的身邊,他沉浸在自己的噩夢裏無法自拔。

琉璃不忍看著主人深受痛苦折磨,做了一個她在設定上絕對不會做的事情——對自己的主人出手,她用手刀擊暈了何尋昕,讓他進入無意識的昏迷之中。

“現在怎麽辦?”琉璃問,對著的卻是她眼前的空氣。

小豬一愣,遲疑了十幾秒之後才說道:“你是在跟我說話?”

“是的。”琉璃點點頭。

小豬更為驚訝:“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存在的?”

“從你們創造出‘我’之後……我就知道了。”

小豬歎了口氣道:“你不是我們創造的,是……”他又頓了頓,“算了,既然你早就知道,為什麽不說出來?你在設定上應該是無法隱瞞說謊的吧?”

“因為主人從沒有問過我,所以我也沒有回答過。”琉璃說道。

“不問就不說嗎……你這人工智能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啊……”小豬喃喃道。

“我的使命就是保護主人,這一點我沒有欺騙任何人。”琉璃平靜地說道。

“你剛才還把你家主人打昏了呢!”小豬嚴厲地指出來。

“主人看起來很痛苦,我想救他。”琉璃目光裏流著青光,襯著她的眼眸一陣堅定。“我該怎麽做?”

“就算你問我也……他似乎是被什麽幻象困住了,一接近那隻兔子這種情況就會加劇,不能讓他去抓住兔子,這一點需要你來。”

“可我不能觸發【可互動模塊】……”

“真笨!你還算是人工智能嗎?你不能觸發你背著他過去啊,用他的手去碰就行了,為了防止那隻兔子逃跑,你可以先用冰棱把它凍起來……”

小豬浮躁地說道,他似乎對這個笨拙的人工智能沒有一絲好感。

脫離何尋昕噩夢加持的蓋亞,其實也就是一隻普通的兔子,它製造出來的幻影,腳底下的荒蕪大地,還有它身後的翅膀,其實都是何尋昕心底的恐懼所造成的。

何尋昕被琉璃擊昏過去的同時,地球上的景象在一瞬消失了,腳下又變成了米諾斯迷宮的大地。

他們就像剛剛進入橙之門那般,站在大門口處,蓋亞也就在它之前為他們講解曆史的那個位置。

原來從始至終,他們就沒有動過,而他們進入橙之門的那一刻,何尋昕的噩夢就已經開始了。

“我想我有辦法了。”琉璃這麽說著,慢慢地蹲下身去,對著那隻兔子招了招手,輕聲道:“過來。”

“喂喂喂,你這是搞什麽名堂?要是你這樣叫兩聲它就會過來,那我們之前幹嘛費這麽大力氣去抓它?”小豬也不滿地嚷嚷了起來。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也的確出乎了他的意料,那隻兔子在琉璃的呼喚中朝著她奔跑過來,居然有種家貓奔向主人的歡快。

兔子靜靜地躺在琉璃的手心裏,兩隻長長的耳朵搖來搖去,很是享受。

琉璃一隻手托著兔子,另一隻手把何尋昕的手舉了起來,壓在兔子的小腦袋之上……

“恭喜通關!”

蓋亞的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在那之後天也散了地也裂了,米諾斯迷宮變作一地的廢墟,兔子的身軀在琉璃的手心裏忽而變幻成了一道橙色的旋渦大門來。

“這……你是怎麽做到的?”小豬隻覺得目瞪口呆,這隻兔子為什麽會去親近琉璃呢?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覺得可以這麽做……”琉璃背著何尋昕穿過了橙之門,又從主人的背包取出了裂源水晶(黃),借著他的手放在了石台上。

新的一扇旋渦門打開了,是黃之門。

琉璃站在黃之門的門口,把主人推進了旋渦之中,但自己卻沒有進去。她心裏清楚,這一扇門背後的關卡隻能讓何尋昕一個人去,隻有他才能通關。

可她在那裏,是多餘的。

何尋昕的身影在黃之門前一晃而過,打開的旋渦再度合攏收起。

隻剩琉璃站在一片蒼白的空地之上,她一抬頭就能看到浮在空中的巨大浮島——天空之城,在浮島之下,已經有一紅一橙雙色的橋麵像彩帶般懸掛在其上。

“已經第三道門了,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小豬也留在了門外,在一邊提醒道。

“做好準備了。”琉璃篤定地點頭。

何尋昕醒轉過來,自己竟然躺在一條河的岸邊上,他的頂上是一棵撐開無限綠蔭的大榕樹,他正在樹下乘涼睡覺。

河水在山澗流淌,水流在石頭上濺起無數白沫,落到何尋昕的臉上隻覺得一陣冰涼。暖風吹過來,榕樹葉嘩啦啦地搖響,像是掛滿了一樹的風鈴在交響鳴奏。

雖是無比愜意悠閑的場景,仿佛時光也變得緩慢起來,但何尋昕卻很警覺,上一秒他還在地下格鬥場裏看到自己親手傷害了琉璃,下一秒他卻出現在這裏。

這是什麽地方?又是我心底裏的恐懼所幻化出來的噩夢嗎?

一個曼妙的人影沿著河邊走過來,是一個女孩子,梳著梨花式的落肩短發,穿著斑斕的曳地長裙,她緩緩而行,裙角也跟著款款而動。

她提著裝滿衣物的籃子走過來,卻美得像是油畫裏提著銀瓶取水的仙女。

何尋昕看到她隻覺得心裏一緊,在驚喜的情緒湧上來之前,心裏先是蒙了一層惶恐的灰色。

“落照?她為什麽在這裏?這次的恐懼是和她有關嗎?”

何尋昕幾乎可以確定了,他的內心深處絕對有一份恐懼是和落照有關的,那一次落照為他擋下一刺後死在他眼前,成了他記憶裏最深最長久的夢魘。

他已經開始動搖了,他雖然信口開河說自己能夠戰勝恐懼,可他看到落照的第一眼起就明白了,他做不到的。

如果這個噩夢是讓落照再一次死在他的麵前,他可能會崩潰的。

落照提著衣籃子走近了何尋昕的身邊,看到他醒過來了,對著他盈盈一笑,銀鈴般的聲音很是悅耳:

“你醒啦,學長。”

何尋昕卻是如坐針氈,他不知道這次恐懼幻化出來的幻境為什麽如此美好、如此溫柔。

他看到落照的笑容,心裏忽然柔軟得化去了一塊,她是那麽美好那麽真實,讓何尋昕不禁有些動容。

可他還是不敢放鬆警惕,他不清楚這次的噩夢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想先給個蜜棗再給巴掌嗎?讓他在溫柔鄉裏沉醉再一把撕碎這份美好?

“時間還早呢,要不要再睡一會?”

落照笑得如春風拂麵,她慢慢蹲下身去,在河邊浣洗衣物,何尋昕驚訝地發現她手裏的衣服和何尋昕身上的一模一樣!

河水在流動,陽光灑落波光粼粼;風聲在詠唱,樹叢百花是伴奏;炊煙在升起,大黃狗在門扉內吠叫……

何尋昕徹底迷糊了,這到底是不是噩夢?

他慢慢挪動腳步貼近了落照,她正在細細地搓洗著衣服上的汙跡,何尋昕走過去問道:“落照……你是真的嗎?”

“說什麽呢學長?我當然是真的啊!”落照佯裝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隨後又化作了春風拂麵的笑意盈盈。

何尋昕一陣苦笑,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訕訕地笑:“還叫學長啊?”

落照卻一下子臉紅了,紅暈染到脖子根,她抿了抿嘴唇,似乎在猶豫什麽。

她努力地開了口:“夫……夫君。”

隨後她很快就別過頭去,害羞得不敢看他,手裏很是匆忙地洗著衣服,可以從她失去節奏的手法上看出她的慌亂。

何尋昕卻是如遭雷殛,夫君?為什麽是偏偏是這個稱呼?

落照很快地洗完了所有衣服,又裝回了衣籃裏。她不敢正眼看何尋昕,臉上的紅暈還沒退去,隻能側著臉說:“飯快好了……回去吧,夫君。”

何尋昕隻能稀裏糊塗地點頭,跟在她身後往前走。

落照帶著他帶到了一處河邊的小木屋。木屋很簡陋,隻有兩層樓高,邊上有一間茅草搭的馬棚和狗窩,屋外院子裏養著雞鴨,再外麵圍著一道矮矮的白色籬笆牆,其中居然還有一處是有破口的。

木屋的煙囪裏飄出炊煙來,落照推開籬笆後,把衣籃放在院子裏的衣杆底下,帶著何尋昕進了屋內。

進門後發現屋內的設施依舊不多,一張大床,一張木製方桌,一個簡易的灶台,牆壁都是用青石壘起來的,還有風從縫隙裏透過。

但落照卻根本不在意,哼著歡快的小調一路小跑到灶台前,掀起鍋蓋深深聞了一口飯菜香,輕輕地讚歎了一聲。

何尋昕在方桌前坐下,忽而瞥見床頭上掛著一幅畫,那是用草籽、花瓣還有菜汁拚湊出來的畫,但可以看出畫的是兩個人,一男一女。

女孩把腦袋輕輕地依偎在男孩的肩頭上,臉上勾勒的是幸福的輪廓。

何尋昕看出來了,這是一幅“婚紗照”男的是他自己,女的是落照……他終於恍然,明白為什麽落照會喊他“夫君”了……

這也讓他更為震驚——他和落照……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