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江湖(1-3册)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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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菲先带周远去了富仁坊集,在那里替他买了一顶当下颇流行的长檐帽。周远戴上以后,几步之外的人便看不真切他的脸面了。季菲又在旁边菜市里买了几个新鲜的水果,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向三元坊走去。

季菲感到心在突突地跳动。她期待着周远真的能够如他所说的那样寻找到关键的线索,解开多日来困扰整个姑苏城的绑架案之谜,帮助叶大人挽回被动,重新稳定姑苏城的局势。

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带着周远去见周云松、章大可和张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去证明他们的担忧是多余。

她必须要确保这样的结果,这也是她唯一可以接受的结果。如果真的发生任何意外和不测,她知道自己或许会悔恨一辈子。

这种紧张和焦虑让季菲略有些恍惚,没有觉察到自打他们从家里走出来,就已经有几个同样把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一直远远地尾随着他们。

季菲故意绕开了安护镖局,兜了个圈把周远带到三元坊大围墙东面一个精致的大庭院的门口。这边商贩云集,人流来往嘈杂,比安护镖局那边要热闹许多。

“沧浪亭。”周远抬头念着门上的匾额,若有所思,“不是说去竟陵子台吗?”

“这里离竟陵子台已经不远了,竟陵子台就在沧浪亭园林的东北角。”季菲回答,“从这里斜穿过去,走一刻钟就到啦。”

“喔,这沧浪亭应该是改建过的吧?”周远注意到古朴的牌匾和精雕的门框之间的反差。

“没错,这沧浪亭建于五代,在北宋时得名,之后几经沉浮,直到北宋大文豪苏舜钦写下《沧浪亭记》后,才名闻天下,确立了在园林中的地位。可是后来苏家败落,沧浪亭差点要被人铲平了改建为寺庙……”季菲边说边领着周远走入园林之中,“后来多亏一个叫顾枫的富豪将园林买下,不仅救了这园林,还凭着他的机巧匠心,在这园内又添了不少假山流瀑和琉璃镜像打造的园中园、廊外廊的曲折机关,让这园林更加美观生动。沧浪亭后来又几易其主,但是这风格基调,却仍是在北宋就奠定下来的。”

季菲像导游一样做了一个沧浪亭的介绍,并特意点出了顾枫的名字。根据黄教授的研究,这顾枫就是慕容公子啊。

周远对顾枫的名字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望着一堆堆的叫卖小贩和沧浪亭大门涌进涌出的人流问道,“那这沧浪亭现在也是属于丐帮的吧?”

季菲点点头,“本朝以来沧浪亭原属姑苏望族钱家,只可惜魔教作乱时,家中男丁皆尽惨死,整个家族就破败了,铲灭魔教后,丐帮把沧浪亭整个买下,改造成了向姑苏市民免费开放的园林。”

季菲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指着远处高高的旗杆上一面由竹棒和饭钵图案组成的大旗,那正是丐帮的帮旗。

“这样普通老百姓都可以一睹这园林的美丽,丐帮倒是做了件好事。”周远说。

“倒也不尽然。”季菲笑了,“丐帮能经营成江湖第一大帮派,不光是因为武功实力,还得益于他们的生意头脑,丐帮现在基本是把沧浪亭变成了一个集餐饮、购物、游艺、观光为一体的大商贸中心了,大到乔家宅、阿玛尼、唐门那样的大商家,小到摊贩、小吃、魔术、皮影戏、游艺都云集在这里。你看看这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们光收收摊位费就发了大财了。”

周远也笑了,想这果然是高明的生意经。

“丐帮还做起了地产生意,半年前东北角突然涌出清泉后,就把那块地高价卖给了帝京城的‘新天地会’,新天地会又从宝生钱庄融了些资金,建了竟陵子台。他们还请了唐门的名设计师来设计,可是那设计样式和格调都是当代的,立在这千余年历史的园林中很不协调,真是大煞风景。”

季菲一边说,一边领着周远左右转折绕开了几颗梅树后找到了一个角度,左手边,是一座四角飞檐,古朴幽雅的方亭;而右手边的远处,赫然立着一座五层高的棱角分明,镶金贴银,琉璃闪烁的楼宇,和周围的流水小桥相映,果然显得十分突兀。

周远一看到沧浪亭,顿时感到无数影像重重叠叠扑面而来,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幻。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你没事吧?”季菲扶住他。

“没事。”周远稳住了重心,脸上露出一丝只有细看才能够分辨的笑容。这座四角飞檐,古朴幽雅的亭子,毫无疑问就是一直在他的梦境中出现的亭子。就是这里了,他终于来对了地方,梦的意义也变得更加清晰。

“那里就是竟陵子台。”季菲往那琉璃闪烁的气派楼宇一指。

却不料周远一摆手,“我想先去那沧浪亭看一看。”

谢雪莹连续用石子射杀了五六只官鸽,在短时间里打乱了缉尉营在平安坊和周围协防援兵之间的协调。

她这样做彻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但同时可以多为张塞创造一些逃脱的机会。她能感觉到苏浙缉尉的逼近,能听到官犬发出的狂吠,能感觉到方烈布下的天罗地网正有条不紊地从各个方向向她收缩。

她知道自己逃脱的希望很渺茫。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浩大的围捕行动,看来她从安护镖局里面偷出来的那个黑色方块是一件极为关键的东西。但愿张塞能够将它平安送到万隆当铺。

谢雪莹想过找一个废弃的空屋,或者潜入某家民居躲藏起来。但是缉尉营必然会逐步缩小包围圈,然后挨家挨户盘查。苏浙府总共有十六条官犬,八条用来驻守城门,闻嗅可疑的粉状药物,另外八条则用来追踪嫌犯,这些官犬经过特殊训练,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从民居里找出来。

焦急间,谢雪莹看到一支响箭从头顶射过去。

刚才一路奔逃的时候,有许多响箭从上空飞过,谢雪莹知道那是姑苏巡捕用来互相联络的方式,但是那些响箭的路线却不断重复,谢雪莹一直纳闷,但是当这支响箭又沿着重复的路线掠过后,她突然醒悟过来——那是岳衡在向她发信号。

谢雪莹仔细权衡了一下,觉得被岳衡带走虽然不算是特别理想的结果,但是无论如何都比被方烈捉住要强。岳衡受命于叶大人,而叶大人是清官,遵循律法和华山备忘录。况且她已经把那个黑色的方块给了张塞,去见叶大人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谢雪莹想到这里于是小心地避开缉尉营的搜捕,在一间间民居的廊檐间跳跃着向响箭发射的方位接近。

她最终跳入一个废弃的、长着许多荒草的院落,静静伏在墙根,等着岳衡的人马过来……

张塞跌跌撞撞地奔逃。

他慌乱中辨不清方向,只是朝着缉尉营训练有素的号令声、马蹄声、脚步声相反的方向狂奔。他知道谢雪莹一定是做着各种故意暴露自己的事情,才成功地把那么多的缉尉铺天盖地地朝她那边吸引过去。

路人显然都感受到缉尉营这一次的抓捕行动非同一般,都半带好奇半带害怕地注视着往来的军士。

张塞咬紧牙关,发力疾走,连续奔出了十几个街区。这期间数次差点被缉尉发现,但是他凭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意志,竟是超水平发挥了他的轻功,堪堪抢在缉尉的视线之前抹过街角,混入人群,成功地逃出了好几个包围圈,来到了西园巷口。

他靠到墙根下一边喘息一边按揉腿部。超水平发挥的后果就是经络的损伤引起的疼痛。他用手摸了摸怀里那个方块状的黑色物体,要不是为了替谢雪莹守护这个东西,他只怕早就已经放弃了。

他露出小半个脑袋朝巷子的另一边观察。他倒是很快看到了万隆当铺的招牌,但是令他惊恐的是,当铺的外面已然围了一整队的缉尉营官军,七八个伙计模样的人跪在地上,正被缉尉铐上镣铐,而一个穿着绸衫有些微胖的男人,身上戳着两支长矛,流了一地的血,躺在那里已经没有了动静。

张塞不知道那血泊里的男人是否就是朱掌柜,但他可以肯定已经无法按照谢雪莹嘱咐的方式移交怀里的那个黑盒子了。

张塞猜想这个万隆当铺恐怕不是一个真的当铺,那个朱掌柜恐怕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商人,而是谢雪莹的武校朋友。更大胆的猜想是,这里或许是“寒山盟”的一个经常会面和活动的地点。

但是苏浙府显然已经破获了这个据点,正如方烈已经了解到潜入安护镖局偷走黑色盒子的人就是谢雪莹。张塞非常担心“寒山盟”内部是不是出了奸细,或是有什么重大的信息泄露。

张塞赶忙朝反方向奔逃。他并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该怎么做,只是想尽快逃离那些缉尉的控制范围。可是张塞一连跑出去五六个街区,四周原本已经开始逐渐变少的缉尉营官军不知为什么又重新变得越来越多。

迷惑的张塞停下来辨别方向。等他弄清楚自己的所在后不禁急得一拍大腿——原来他在慌不择路中竟然跑到了凤凰街上,而凤凰街正是苏浙府府衙的所在地!

张塞又慌又急,再次掉转身来疾走。但是这种突然逆人流而动的举动一下子就引起了好几个缉尉的注意,立刻冲他呼喝让他停下来。

张塞见行迹败露只能索性撒开腿狂奔,他的轻功本就远远不如谢雪莹,临时的机变更是和她相差十万八千里,再加上慌乱,脚下的步伐就更加虚浮,几十步跑出去,不仅没有甩掉那几个缉尉,反而引起了更多官军的注意。

前方好几队军士朝张塞追逼过来。

张塞更慌了神,他举目四望,发现所有前路尽被切断,只能掉转头再往凤凰街的方向奔回去,可是他又明知道凤凰街那边是缉尉营的大本营,无异于自投瓮中,真是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等他奔到街口,体力,意志终于都到了极限。

张塞长叹一声,精疲力竭地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已经尽力了,但终究还是要辜负谢雪莹的嘱托。他坐在那里,只等着缉尉们追上来给他铐上铁铐……

谢雪莹伏在墙根,仔细地辨别远处的声音。姑苏巡捕和缉尉营从呼喝的口令、官服摩擦的声音和奔跑的节奏上都有明显的不同。

就在她屏息凝神的时候,突然感到背后的自然力产生了异样。这种感觉很奇怪,绝不是她在武校的课堂里学过和习练过的,也从未在她遇敌的经验里体会过,但是她清清楚楚地感到了异样。

凭着本能,她向旁边跃出一步,同时转过身来。她惊恐地看到刚才她蹲伏的地方的墙面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凹陷,一股砖屑飞扬起来——如果她刚才蹲在那个位置不动的话,可能已经受了重伤。

然后三个黑衣人向她逼近过来。

谢雪莹从来没有见过这三个黑衣人,但是凭着职业的直觉,她感觉到这三个人和之前发生的一系列绑架案有关。

刚才他们从背后偷袭的时候,使用的是一种极为怪异的武功。她没有感觉到任何自然力的流动,但自然力却还是以某种方式“动”了,并且产生了巨大的,足以伤害人的力量。砖墙上的碎屑就是明证,它们并不像是被内力打碎的,而更像是互相挤压而碎裂的——这绝不像是阴阳差的力量造成的,也绝不像是张三丰体系下的武功!

谢雪莹不由想起关于凌波微步的报道。

三个黑衣人一言不发地又出招了,三柄剑都带着强烈的剑气。

谢雪莹有些慌乱,她并不是害怕剑气,在学校里大家都学过剑气的理论,“夺剑十一式”里也都有应对剑气的办法——但那都是在黄张武学的体系下。

谢雪莹后退躲闪,但是右边的手臂还是被划出一道很长的口子,谢雪莹根本顾不得那点疼痛,她努力稳住重心想回剑反击,但手臂甩出时,手腕却在行进的路线里撞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谢雪莹惊骇得几乎要忘记了下面的招数,因为眼前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自己仿佛是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墙壁……

张塞坐在地上,准备束手就擒。他心想一会儿必须要立即宣布自己泰安武校毕业生的身份,这样根据《华山备忘录》,在拘捕过程中他可以不吃皮肉之苦。但他转念一想,少吃皮肉之苦又有何用,他身上带着安护镖局的重要证物,一旦被发现,就算是完了。

很快身后直路上的一队缉尉呼喝着赶过来,他们紧握着手中的长矛和尖戈,表情紧张,如临大敌。

张塞有些不解,自己武功这么差,而且已经瘫在地上,与投降无异,这些缉尉为何紧张如斯?

但就在张塞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了身后的刀剑呼喝之声。他回过头去,正看到两个原本在府衙前巡查的缉尉同时惨叫一声,高高飞起,急速朝他坠过来。张塞不明所以,本能地在地上一个翻滚,片刻之后,两个缉尉已经重重地摔在他原来坐着的地上。

同时,一个矫健的身影已经朝着凤凰街苏浙府衙的大门冲去,和守卫着的其余缉尉们交上了手。

“有团伙攻击苏浙府!”

“后院发现刺客!”

“守卫府衙,保护侯大人!”

张塞终于听清了缉尉们的呼喝,原来他们并不是来缉拿他的,而是得了命令赶回苏浙府衙增援。挥刀舞枪的缉尉们从张塞身边疾奔而过,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张塞劫后余生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慌不择路跑到了凤凰街,以为是自投罗网,在劫难逃,却不想竟有人在这时候攻击苏浙府衙,反而让他变成了缉尉营的次要目标。

张塞仔细看那身影矫健的年轻人,手中一柄刻着双燕徽章的燕子坞佩刀使得虎虎生威,开碑裂石的气势立刻就将十几个缉尉一起逼了开去。张塞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但是看他的年纪,比他还大那么几岁,应该是往届刀法系的毕业生。

横路上左右两边也有缉尉回撤增援。但是左边巷口突然间也出现了一个使剑的青年男子,一番左冲右突,立刻将缉尉的队形搅得纷乱。

这个青年男子的剑法套路却和燕子坞的风格完全不同,燕子坞的剑法极为严密精细,而他将手中一柄隐隐透着青黑色的长剑使得粗犷而又凌厉,而且极少主动发招进攻,总是等对手先出剑以后才进行又准又狠的反击。这样的使剑理念和华山剑校很像,张塞想去看他那柄青黑色佩剑上的标识,但是他将剑挥得快如蝶舞,又如何看得清楚。

张塞把头转向另外一边,右边路上果然也冲出一人,这次却是个女子,她的武功相比其余两人却一点都不逊色。她使的是一柄非常纤细的银色长剑,招式纷繁,变化多端,张塞只觉得有小部分招式似曾相识,但是绝大多数都没有见过。

此时,又听“轰”地一声,苏浙府衙的里面升起一股黑烟,随后几处屋角冒出了熊熊火光。

而街上转瞬又出现了几十个年轻人,手执刀剑等各种武器和缉尉们厮杀在一起。

张塞吃惊不小,他虽然不认识这些年轻人,却肯定他们都是武校毕业生,也隐隐能猜到他们应该都和“寒山盟”有关。可是“寒山盟”虽然一直在追查安护镖局事件,找魔教寻仇,像这样大规模地攻击朝廷府衙,却是闻所未闻,这可是连《华山备忘录》都保护不了的叛乱死罪。

张塞从地上爬起来,试图从周围的一片厮杀中找一条出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力量猛地将他推到街边一个小店的墙根紧紧贴住,张塞试图挣扎,却完全无法动弹,头骨,牙齿,五脏六腑都被压得生疼。

“大家当心,连环气浪!”张塞隐约听到一个武校的年轻人喊道。

连环气浪的概念张塞在武校里也接触过,可以说是黄张体系下对自然力阴阳差运用的极致了。需要内力极高之人,在短时间内连续发出几波内力,连环而出,恰到好处,从而产生后浪推前浪,波峰相互叠加的效果。少林的“须弥山掌”,武当的“翠山绵掌”,华山气宗的“排山倒海”都是运用的这个原理。

武校生们纷纷纵跃至高空,或者运内力出掌相抗。几个没来得及躲避的或者功力不逮的顿时都被强大的内力掀起,撞到墙柱之上,受了重伤。

张塞庆幸自己站在这股力量的边缘,否则可能会活活被挤得变形而死。

这一波气浪之后,只见一个穿着黑白两色袍服、脸上肌肤如晒干橘皮之人手执一柄漆黑的长剑蓦地里凌空出现,直扑一个使铁棍的紫衣武校生,斜刺里一剑横砍过去。

那武校生被连环气浪逼得跃空躲避,才刚刚落地,此时只能斜过棍来格挡。等那黑剑一碰触到铁棍,紫衣武校生已经觉察出了不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黑剑竟生生削断了铁棍,毫无阻滞地继续横砍。紫衣武校生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呼就被黑剑活活削成了两段。

“小心,超一级兵器!”近旁目睹了这一切的一个武校生惊恐地叫喊。

张塞看着这惨烈的一幕也惊恐不已。武校生手中的刀剑鞭棍,必定都是江武府监造的优质一级兵器,能把一级兵器这样像烂泥一样削断的,只能是七大超一级兵器之一。

橘皮脸一招得手,又连贯地向旁边斜进几步,挥剑朝另一个短衣短裤打扮的武校生劈下。

那武校生显然听到了警告,但不知是临敌经验缺乏还是发了慌,竟还是下意识地举剑横档。橘皮脸手中的黑剑再次毫不留情地削断他的兵刃,自上而下,竟又将这名武校生左右劈成了两半。

其实橘皮脸只需在头颅砍下两寸便足以致命,但他不知是生性残忍还是刻意要震慑眼前的武校生,故意用如此让人不忍卒睹的方式结束了两个年轻人的生命。

武校生们显然被震慑了。刚才和缉尉们虽然也是以寡敌众,但是武校生们并不落下风,可是这橘皮脸一出手,就一下子改变了攻守的态势。

“我知道你们是在府门口佯攻。”橘皮脸把手中剑往地上一顿,抖落了鲜血,“嘿嘿,告诉你们吧,你们潜入府内的二十几个人已经都进入了设好的包围圈,马上就会被乱箭射成刺猬,被暗器云打成马蜂窝!”

武校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几个原本还想迎难而上,去挑战一下超一级兵器的武校生都停下了脚步。

这时,苏浙府衙内突然发出一声声的齐整威严的呐喊,同时传来兵刃有节律的敲击之声。这声音里毫无慌乱,完全是缉尉营正有条不紊地开启团队作战的号令。

然后大门口的武校生听到一阵爆响,紧接着是连续的“噗噗”之声。这种响声组合很有特色,分明就是暗器云在火药的推进下被激射而出。如果府内的武校生真的陷入包围,被暗器云从四面射过去,那几乎就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那使刀的燕子坞学长一脸悲愤,他把刀举过头顶一晃,发出了撤退的号令。武校生们于是且战且退,从几条小弄堂四散而去。

“哼,佯攻也好,真打也罢,一个都别想跑。”那橘皮脸阴阴一笑,一挥手中黑剑,如暴风般追了出去。

张塞当然吓得魂飞魄散,朝着橘皮脸的反方向发足狂奔,在一片混乱中,一口气跑出去了五六条街区,身后官军追杀的声音才渐弱。

张塞辨了辨方向,发现自己离西北的水城门很近,趁着寒山盟攻打苏浙府造成的混乱,他或许有机会混出城去。但是他只拐过了几个街角,就远远看到城安军将城门关闭了起来,所有的船只被迫调头,城头上白色的信鸽扑扑地飞起,想来是去和其余的城门守军联络。

张塞不禁在心里笑自己的愚蠢。发生了攻打苏浙府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他居然还指望可以逃出城去。

苏浙府里的黑烟仍然继续升腾,弥散开来遮蔽了天空的一角,年轻的武校生身首分离惨死的景象仍烙印在张塞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知道从此刻起,缉尉营和城安军必然会把姑苏城围得密不透风,一间院子一家茅舍地搜捕和剿杀所有的寒山盟成员。他不知道武校生们会如何应对,如果任由事态的发展,那么轩辕朝一百七十多年秩序与稳定的根基就将被动摇,武林即将掀起滔天巨浪,江湖将再无宁日。

而周远尚在人世的事实必将传遍全城,也必将让整个朝野震惊。连最熟谙历史的张塞都无法想象到时候整个中原会乱成什么样子。

他踌躇了片刻,终于把心一横,决定往东走,因为他依稀记得那是谢雪莹离去时的方向。

一旦做了这个决定,张塞突然感到脚下轻快了不少,心里也比刚才惊慌失措的逃命踏实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