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南野八岁的时候就已察觉自己跟别人有所不同。
主要原因来源他复杂的家庭关系。
付氏家大业大,祖上追溯到民国都是富豪,付南野的爸爸因为是长子,又有能力,自然而然接管了付家。付南野的妈妈走得早,爸爸也没有再续弦,而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事业上。
大约就在那之后,亲戚中的所有叔叔阿姨面上一套背后一套。
他很小,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从他们脸上可以看出某种神情——厌恶。
小叔总是积极地为付崇光解忧:“南野就放心交给我带!我就当亲儿子一样的!”
姑姑从来不让自己的孩子跟付南野抢任何东西,有什么都得让他先挑。
可事实却是小叔不是将他丢在游乐园,就是关进陌生的地方,姑姑看着他被堂弟拳打脚踢都不会帮一下。而面对严厉又忙碌的父亲,付南野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因为说过一次,叔叔和姑姑痛哭流涕还要以死明志,这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
那个只会忙事业的父亲,也不知是真瞎还是装瞎,看不出来这些人真正的嘴脸吗?
付南野不懂,但渐渐地,他的心态变了。
长期生活在那压抑之下,好似世界的颜色只有一种,那就是黑色。他也只有独自躲进黑色中,才不会被人欺负和误解。
光明什么的,都是骗小孩的存在。
直到遇到年岁,那个笑起来比太阳还耀眼的小姑娘。
在很多大人们聚会的场合,付南野都能见到她,孩子们特别爱跟她玩,高声呼喊着:“岁岁万岁!岁岁平安!岁岁厉害!”
岁岁,是个好听的名字。
他离得很远,隔着花草看她,透过人群看她,心中竟然升起羡慕和妒忌。
为什么这个发光的人不是自己?
又为什么自己不能拥有这个发光的人?
如果能拉她一起进入黑暗,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孤独了?
付南野对年岁,心思颇深。
可当两人正式结识,年岁却改变了他的想法。
最后一次的幼年相见,是付家举办的晚宴。孩子们依旧在花园里玩,大人们端着香槟笑脸迎人。付南野静静地从花园路过,姑姑家的表弟毫无缘由,也没有任何征兆地冲过来将他推到泳池里。
付南野当时不会游泳,在水中扑腾没两下就坠了下去。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呼救。
也许呼救也无用,他觉得根本就没人会关心自己,与其活着给人添堵,倒不如就此离去。
命运是眷顾付南野的,在他绝望的瞬间有人伸出手来。
年岁跳进泳池中,用着还不熟练的游泳招式将人给拖住,哪怕多次呛了水也没有松手。她筋疲力尽地爬上来,还抱住付南野说不怕不怕。
大人们赶了过来,年岁指着站在远处的付南野的表弟说道:“就是他干的好事!我瞧得一清二楚!”
表弟当然不承认,哇的一声就哭号起来。
接下来的套路付南野就很熟悉了,表弟哭完该姑姑哭了,他懒得辩解,就坐在那儿等着付崇光的批评。可谁都没有想到,年岁跌跌撞撞冲到食台那边,端起蛋糕折回来摔在表弟脸上。
“撒谎!羞羞脸!
“今天晚上你就要长长鼻子!
“再哭我就揍你!”
暴躁的年岁气得跺脚,她叉着腰像个大人一样,没威风两下就被家长给揪回去了。
付南野愣愣地看着远去的年岁,她张牙舞爪地冲自己喊着:“就是那胖子推你的!你相信我!你站起来反抗啊!反抗!听到没有!”
自那之后,付南野有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年岁。
付崇光也终是开始注意自己的儿子,身上出现伤口的时候,付南野会立即挡住,急促地说:“跟我叔叔没有关系,叔叔对我特别好。”
吃了萝卜过敏住院,付南野眼眶比姑姑红得还快:“姑姑不是故意的,爸爸不要怪姑姑。”
小胖子表弟见到付南野跑得比兔子还快,在外头从来不敢说认识他。
付南野撕他作业本的时候,笑得极其瘆人,他边撕边说:“你再抢我的东西,我就这样把你撕碎。”
表弟:“哇呜……”
就这样,付南野长大了,他在付家的地位,无人可撼。
后来付南野又见到了年岁,是在高考的考场里。
那个时候年岁经历了巨大的家庭变故,也已熬过了痛苦的阶段,还是和以前一样欢乐。付南野几乎一眼就认出她来了,还出了满手心的汗。
小姑娘长得很美,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声音还很好听,要说有什么缺点——不认识他了。
年岁从付南野跟前走过去的时候,连正眼都没给他。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俏皮地跟旁边陌生的同学说着:“加油哇!”
付南野坐在斜后方,无奈地笑了笑。
年岁于他,似乎是好运的护身符。
付南野在那个考场格外轻松,最后他拿了沪城的理科状元,去了沪城大学读书。更幸运的是,他在学校见到了年岁。
付南野上了大学后,给同学们的印象就是没架子,好相处。新生欢迎会上,他和系里的男生们到处帮忙,就看到了抱着吉他立于舞台上的年岁。
她在唱:“掌管命运的神,多想问你是不是打了个盹,难道这叫缘分,我没想过再遇见的时刻……”
她美妙的歌声和甜美的笑容,比那炎夏的光还要耀眼。
不炙热,是温暖。
付南野站在下面,就像回到儿时一样,隔着花草看她,透过人群看她。
但是心中没了羡慕和妒忌,全是爱慕。
他的目光自动屏蔽其他物体,直直锁定了台上的年岁。
这个女孩,他要了。
她喜欢唱歌,她爱笑,她有脾气,她还喜欢小动物……在未来,付南野会慢慢熟悉她所喜欢的一切东西,做一切能让她开心的事情。
至于她会不会喜欢自己,付南野真的不知道。
但是他清楚地明白,除非是年岁拒绝,只要让他抓住一丝机会,就绝不会放手。
付南野渴望自己是个向日葵,就能永远追随阳光。
而年岁也一直以为自己向阳奔赴,殊不知她就是那道光,照亮了未来之路。
他们不再分离与迷失,因为爱你,永远在你之前。
后来的后来,一切都那么美好。
哪怕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都没有松开彼此的手。
北方的路很远,布尔根的雪也很大,那里的人更是此生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