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钰一脚踏在张庚胸前，极不合身的藕荷色对襟褙子，在他弯腰的刹那崩裂开来。
一只白馒头不偏不倚，刚好砸到张庚的脸上。
两人都极为尴尬，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王钰干脆把另一只馒头也拿了出来，定定地望着满脸惶恐的张庚，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哼，好一个大内前州东街巷长乐坊？
张庚，你这花招耍得好啊！
把老婆孩子丢给我们，你想躲在这里继续逍遥快活是吗？”
这些都是他在马车里想到的。
张庚的小妾晚娘之所以会被人这么轻易处死，不仅是因为她听到了秘密，更因为她本身就是秘密。
那时候杀她，不过是恰好有个合适的借口而已。
“不不不，我真的只知道地面上的长乐坊……”
张庚试图辩解，但是话说到一半，便露馅了。
此事多作纠缠，没有任何意义，王钰便直接把他放开了。
在刚才被抬进门的路上，没有听到任何打造武器的声音，这让他十分纳闷。
“我问你，在这里打造的兵器到底有多少了？”
张庚胆怯地看了他一眼，抚着胸口道：“自从我来，这里从来没打造过兵器啊！”
“你说什么？”
被韩嫣儿涂抹过的那张脸，眉头微皱，红唇紧抿。
撑至变形的齐胸襦裙紧紧裹在他修长的身上，烛光一照，在对面墙上投下袅娜的身影。
王钰突然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张庚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涕泪俱下，“我们这些人中，有几个和我一样，都是负责设计和打样的。
成品出来后，至于他们送到哪里去，我们也不知情！”
官爷，我再也不敢随便隐瞒了！
晚娘，她的确是鬼樊楼里的姑娘，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那天夜里，我实在好奇鬼樊楼是哪里，便开口问了小六。
这才，这才让小六真对她彻底起了杀心。”
王钰看他满脸爬泪，心里也有些不忍。
但是这种人好奇心太盛，一旦惹人怀疑，随便给他下个套，他就会轻易上钩。
实在是太不可靠了！
真正打造兵器的地方到底在哪里，看来在他身上找不到答案。
只能再重新找突破口。
王钰坐下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张庚的脸。
“张庚，你服下过我给的丹药，这没忘记吧？”
“嗯嗯嗯！”张庚想了想，忙不迭点头，“记得记得！”
“那就好，从今天起，我就住在你这里了，直到我查到想要的为止。”
王钰二郎腿一翘，“如何不让他们发现，这就要看你的了！”
张庚啊了一声，五官有些扭曲，为难道：“这……他们早晚会知道的。”
“哼！那就让我在那之前，查到我想要的！”王钰一步不让。
请神容易送神难，张庚也只好照做。
看他愁眉苦脸，王钰便提醒道：“样品打造出来之后，总有人送出去。
送往哪里不知情，这我能理解。
但是打造几个样品，由谁去送，你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
听到这句话，张庚眼睛一亮，“这我听到过，是老吴。”
王钰瞪了他一眼，从**抱了一床被子，在长椅上铺好，便躺在了上面。
张庚半天没敢挪动地方，“那……那我老婆孩子……”
“盯紧老吴，他什么时候动身，提前告诉我！”
王钰忙活了一晚上，早就困了。
说完这句话，他翻个身便打起了呼噜。
转眼间，三天时间已过。
从张庚讲述的细节中，王钰才知道，这里原是一处村落。
因为离汴梁不远，村民大都进城里谋生，久而久之就荒废了。
十来户空置房屋被他们这么一占，就成了隐蔽的“兵器研发中心”。
铁砂的处理也不在这里，张庚只负责兵器设计和生产工艺的确定和改良。
“样品返工的多吗？”王钰问道。
“一次都没有，因为打造样品前，图纸都会更改许多次。”
张庚叹气道，“很有可能，下面负责打造的人，看不懂图纸……”
王钰猛然抬头，“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最近一次确定的火器图纸中，我为部件取了新的名字，全都被改掉了，只用了数字代表。”
张庚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小声道：“下面打造兵器的人，或许不识字。”
据王钰了解，兵器作坊被集中到汴梁兴国坊之后，全部都采取流水线作业。
每个工位专门负责一个部件，被验收合格后，再进入下一个生产流程。
王钰放下碗筷，提醒道：“张庚，你仔细想想，在兴国坊时，每个部件是不是都分开制作？”
张庚猛地吸了一口气，惊奇道：“你是说，这些图纸被送到了兴国坊？”
“猪脑子！”
王钰骂了他一声，然后躺到长椅上，枕着手臂暗自思量。
如果背后那人非常了解兴国坊武器的制作流程，会不会重新复制了一个呢？
从他们选择的住处来看，武器作坊真有可能就在城外。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王钰连忙翻身下来，忸怩地靠在张庚一侧，背对门口。
“张鳞差，那火器图纸需要你再改改，今天务必要有个结果！跟我走！”
张庚出门后，当夜都没有回来。
王钰隐约有些担心，但想到张庚是他们最需要的“人才”，便放下心来。
接近晌午，门外突然传来他的声音。
“美人儿，快开门，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好吃的！”
王钰开门后，闪到一侧。
只见他端着托盘，上面放着满满两大碗的羊肉，还有一摞热乎乎的蒸饼。
关门后，张庚拉着王钰坐下来，“官爷，有谱了有谱了！”
“快说。”王钰这几天过的像养胎一样，都快闷死了。
张庚万般讨好，“今天我就会把部件打造出一部分来，明天晚上老吴会送出去。”
“你确定？”王钰生怕被他诓骗，心中高兴，脸上却是狐疑。
张庚捏着下巴，喜孜孜道：“确定确定！
要不是那图纸不能带出来，我一准拿拿给你看看。
我设计的这门新式大炮，射程之远，前所未有！”
王钰咬在嘴里的蒸饼，吧嗒掉在了地上。
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