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钰第一反应是弓身,给偷袭者一个过肩摔。
没想到那人早有防备,在他发力前,一脚踢在他后膝盖,逼迫他跪了下去。
熟悉的声音像吐着信子的毒蛇,“王司域,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
如果今天来的是陆北冥,你已经是尸体了!”
楚丞舟!
王钰哼道:“刚刚听到没,他们的目标是你,我是被你连累的。”
“皇城司人多嘴杂,泄露点秘密是常事,你得习惯!”
楚丞舟拿出一张纸,展开来,“你知道你圈的这些地方是哪里吗?”
“不知道。”王钰摇头。
“就粮禁兵的军营。”楚丞舟面色难看至极。
见王钰一脸茫然,他解释道:“最初禁军只有京师之地的部队。
他们分别以屯驻,驻泊和就粮三种名目,轮流出屯外地。
改制后,在西部和西北之地都设置了常驻禁军,被称为西军和西北军。
他们主要是对抗辽和西夏对边境的袭扰。
以守边为己任,不再回京驻守。
汴梁下设州县也是一样的道理。
为了加强对京师的拱卫之势,不用来回调动。
汴梁城外的州县也有部分禁军,正是你亲眼看到的这些就粮禁军。
在地方上,他们的级别和战斗力要远高于当地的厢军。”
王钰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如果谋逆者手上的兵力,正是这些禁军,数量绝对不会少。
楚丞舟似乎看出他的疑虑,冷冰冰道:“如果真是他们反水,那便只有等事发,再处置!”
王钰眉头紧皱,“事发?你的意思是……”
“不用怀疑,字面意思。”
楚丞舟话刚说完,密林边缘突然又传来窸窣声。
两人同时借树干之力,翻身藏了起来。
一人道:“陆大人,追到这里,人就不见了!我们守在外面,也没有看到人出来。”
“是嘛!”声音粗嘎,王钰记得在哪里听过。
想起来了,是之前按照吴拉姆的提示,去南熏门外米市街那次。
当时陆北冥与户部尚书侯蒙密会,讨论如何保下张庚。
树下的金面具寒光一闪,王钰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北冥要的是楚丞舟的命,而自己不过是赠品。
眼下这个紧要关头,楚丞舟绝对不能出事,假如两人同时陷入险境,王钰要做的,便是保住他。
想到这里,王钰往楚丞舟躲避的树上看了一眼,抬手蒙上了黑巾。
还未等楚丞舟制止,他已经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在树木间左右穿行,往密林深处跑去。
“追!”陆北冥一声令下,四人齐齐追了过去。
跑酷,对于上一世的王钰来说,是用来消遣的运动艺术。
但是现在,已然成为他保命的法宝。
在树林中空翻穿行,难度要比在城市中低的多。
王钰仔细观察过陆北冥和另外三人,他们都只有近战兵器,在没有弓箭的情况。
他相信,只要自己敏捷地跑下去,就能把他们分散开来。
就算到时候逃脱不掉追杀,也能为自己创造一对一的机会。
就在他以为跑出密林的那一刻,一切希望却落空了。
迎接他的,竟是一处断崖。
“王司域,我注意你很久了!没想到吧?”
陆北冥把指关节攥的咔咔作响,“说实话,起初我最中意的人便是你!可惜,有人比你更合适!”
拉开十几米的距离,王钰一面寻找生机,一面冷笑道:“陆皇城使,你宁愿做侍郎府墙头上的猫,汴梁城臭水沟里的狗,也不愿意做人,这是何故?”
四人一字排开,步步逼近。
悬崖陡峭,令人生畏,王钰冷不丁瞧了一眼,依稀看得见沟壑里的残雪。
这不是他命运的终点,至少他不允许自己这样死去。
陆北冥的黑色大氅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他目光阴鸷盯着王钰,不做回答。
王钰讥笑道:“陆北冥,你死不瞑目,至今仍对皇城司念念不忘,不会是嫉妒楚司使能力在你之上吧?”
“别以为他今天罩着你,你就为他说话!
如果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卑鄙小人,一定会失望的。
不仅是你,整个皇城司都会以他为耻!”
陆北冥这时的嗓音,如同尖利的指甲划过玻璃。
他们没有停下逼近的王钰,王钰却再无退路,身后呼啸的风,直把他高束的发吹起。
此时与陆北冥相距不过五米。
陆北冥停下脚步,缓缓道:“王司域,如果你肯加入我,听我号令,我可以留你一命!”
他身边的黑衣人,似乎早就按捺不住了,狠厉道:“陆大人,还跟他废话什么!
杀了他,咱们再去捉住王侍郎的女儿,就不信那姓楚的不乖乖就范!”
王钰已经找到了脱身的法子,就在他一脚准备踏出的时候,听到这句话,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到那黑衣人身前。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匕首已划过他的脖颈,横空甩出一道血珠。
“宵小之徒,好大的口气!”
王钰这猝不及防的一窜,彻底转换了双方的位置。
那黑衣人倒下时,他已经跑向了树林那边。
陆北冥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击竟是如此干脆利索,转身的同时,长剑已经出鞘。
“活捉他,酬金加倍!”
另外两人失去同伴,心中早生了怯意。
但听到那**十足的酬金,两人对视点头,追着王钰再次入了密林。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两人刚一踏入,就被逼着退了出来。
陆北冥跟上来的脚步,猛然顿住,定定地望着前面的三人。
楚丞舟一声冷哼:“既然是为旧恩怨,何不光明正大来找我?难道你就这么见不得人吗?陆北冥!”
钱怀义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望着旧主子。
王钰低声道:“以往的卖命钱,他都给你结了吧?要是没结,今日一并算!”
钱怀义拇指蹭过鼻头,憨憨一笑,“哼,他若不结清,我做鬼也缠着他!”
两个黑衣人迅速撤回陆北冥的身后,紧张地手都在发抖。
陆北冥侧身出剑,直指楚丞舟,“楚丞舟,你踩着我的血掌控皇城司,难道我就不该向你讨个公道吗?”
王钰朗声道:“哭坟哭错坟头,报仇找错仇人。陆北冥,你不觉得自己可悲吗?”
陆北冥仰天大笑,“可悲的是你们!一群蝼蚁,死到临头还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