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巴库战斗的气氛让整个学校沸腾了起来。在去储物柜的路上,我路过一些正在APP上下赌注的学生,他们正在试图猜测各个战队的战术。杰克是这个赌博团伙的首脑,我听说,甚至有些老师也参与其中。每个战队都将有至少两只巴库上场参战(托比亚斯战队和杰玛战队各有三只),因此比赛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激烈,而且这一次共有200分以供争夺。
“我押十美元给托比亚斯战队。”我从储物柜里拿书的时候,经过我身边的其中一名学生说道,他们在离我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肯定是杰玛战队赢。你看到那个带着野猪巴库的家伙在学校里大摇大摆的样子了吗?他肯定有什么制胜法宝。”
支持托比亚斯战队的那个人抬起头来,看到了我正在盯着他。他又高又瘦,有着一头细长的棕色头发,戴着眼镜,脸上长满了痘痘。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他笑了:“哎,你是托比亚斯战队的吧?有什么建议给我们吗?你们队的人都还好吗?”
我抿紧了嘴。
但金克斯飞跃起来跳进了我储物柜上方的壁龛—一般的巴库做不到这样的动作。那人笑得更开心了:“老兄—你一定会后悔押杰玛战队的。”他一边对他的朋友说,一边冲我眨了眨眼。
我因为金克斯的炫耀而生气地瞪着它,但愁容无法在我脸上流连太久,因为昨天晚上,我开心得都要飞起来了。我的老师们也放弃让我集中注意力了—他们把错怪到我的巴库头上,但真实原因却并非如此。
我不停地想起托比亚斯。
托比亚斯和我。
这好像做梦一样。
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响起时,我已经等不及了,不仅仅因为那标志着战斗即将开始,而且也意味着我又能见到托比亚斯了。金克斯规划了去战队包厢的最短距离,它在学生们的腿间穿梭,躲避着其他巴库—它真的很擅长这个。
“谢了,金克斯。”我说。
每次我一派上点儿用场你就大惊小怪的。
“那是因为大部分情况下我都对你做的事毫无准备!”
拿全世界跟你交换我,你也不会答应的。
“你就是看准了这点才这么放肆。”
我的膝盖不停地颤抖,坐在椅子上不停地上下抖腿,就像咖啡因摄入过量似的。金克斯发出咕噜声,试图安抚我,它是对的,见托比亚斯之前我必须放松下来。
毕竟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战队包厢里单独相处。
“嗨。”
听到他焦糖般顺滑的声音时,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在椅子上转过身来,和他一样咧嘴一笑:“嗨。”
“兴奋吗?”
“我都等不及了。”我说。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大腿碰到了我的大腿,我咬了咬下唇。他身体前倾,探出栏杆,低头看着竞技场内。然后,开场乐响了起来。
“把注意力集中在战斗上,莱西。”我告诫自己。
选手们都乘电梯进入了竞技场,观众的惊呼声在场馆内此起彼伏。艾丽卡战队看起来要大干一场,艾丽卡本人也上场了,以保证能应对有三只巴库的战队。艾丽卡的巴库是一只云豹,和她一起上场的是她的队友特伦斯以及特伦斯的牛头犬巴库,这样的阵容是他们能坚持三十分钟的唯一机会。
但他们并不是唯一使用这种阵容的战队,杰玛和她的老虎巴库“斑纹”也上场了。
托比亚斯战队可能有大麻烦了。
卡特脸上洋洋得意的神情令人心神不定。他的野猪亨特,杰玛的老虎斑纹,以及杰玛战队的另一名三年生弗兰克和他的德国牧羊犬巴库骨头—他们看起来几乎是无法打败的。
托比亚斯在我旁边紧紧攥着拳头,“该死。”他喃喃自语。象征比赛开始的蜂鸣声响了起来,我没有再去想托比亚斯离我有多近,而是被战斗的节奏和观众们的**所吸引。金克斯的技术使我可以扫视整个战场,并在关键时刻暂停并回放。
战斗从两只猫型巴库爪子与利齿的较量中展开—一只是多里安战队敏捷柔韧的波斯猫,另一只是艾丽卡战队美丽的灰白色云豹。亨特与皮尔斯战队一只名叫赛斯(意为“死神镰刀”)的蜥蜴展开了激战,骨头从旁协助它,赛斯完全没有任何胜算。十二只巴库在竞技场里乱成一团,并像苍蝇一样一只接一只摔落在地上。仅仅五分钟后,皮尔斯战队就完全出局了,而艾丽卡和多里安战队也各自只剩下一只巴库,只有托比亚斯战队和杰玛战队未损一员。
就连阿什丽也没有退场,奥卡和利扎尔击败其他战队时,朱庇特退守在后方。我想,其他战队已经认定阿什丽是个薄弱环节,认为只要先打败其他强劲的巴库,再收拾她也不迟,没人愿意在阿什丽身上浪费不必要的精力。他们想强强相对,把阿什丽留到最后解决。
“加油啊,各位。”我低声说。
金克斯告诉我,目前那只波斯猫巴库—利斯塔的情况已经岌岌可危了—那只可怜的巴库就剩下一条腿了。我觉得它已经完全无法被修复了,所以多里安战队无法得分了;已经两轮战斗过去了,他们仍然一分没得。
利斯塔倒下后,云豹弗罗斯特转向了朱庇特,威胁地甩着尾巴,露出了尖牙。我发现艾丽卡为了让弗罗斯特看起来更有威慑力,装饰性地改变了弗罗斯特的外观—比如异常锋利的牙齿和深色的剑眉。我以前从来不明白—巴库互相战斗,它们会关心对方看起来有多吓人吗?但现在我明白了,在大屏幕上博眼球的重要性。弗罗斯特看起来相当强大且不好惹,所以即使它才是“弱势”的一方—因为他们战队只剩它一个,而且至今没有得分—却得到了相当多的观众的支持。可怜的阿什丽全身都在颤抖,虽然我能看得出来她在努力振作起来。奥卡和利扎尔正在和斑纹与骨头激战,它们需要集中精力才能应对那只老虎。朱庇特必须正面和弗罗斯特战斗,尽可能造成一些损伤,奥卡和利扎尔才能有一丝胜算。
阿什丽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站得更直,她想表现得自信一点儿,她的战斗技巧已经明显提高了。
云豹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可怜的朱庇特,没有一丝迟疑。阿什丽命令朱庇特躲开,但为时已晚。弗罗斯特用锋利的爪子狠狠划过朱庇特,朱庇特表面的内嵌屏幕碎了一块。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害,但大屏幕上朱庇特的功能指数立即掉到了75%。金克斯往后缩了一下,仿佛被击中的不是朱庇特,而是它。我懂这种感觉。我祈祷阿什丽能在比赛中保持清醒,并且找出应对弗罗斯特的速度的方法。
阿什丽似乎想起了她的一些训练心得,让朱庇特瞄准了弗罗斯特的尾巴。如果她能破坏那里的机械结构,弗罗斯特就会失去平衡,无法轻易快速准确地移动,如果它不能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那么快速就没有意义了。尾巴比身体更容易攻击—我们已经在研究对手时注意到,弗罗斯特喜欢通过左右摆动它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来炫耀自己,朱庇特只需要尽量接近并咬上一口。
阿什丽采取了一个冒险的战术:让朱庇特露出破绽,诱使弗罗斯特再一次发动不计后果的攻击。她成功了:云豹瞄准朱庇特的肩膀跳了起来,但是朱庇特迅速避开并绕到云豹的尾巴处咬了一口。
这勇敢的举动在人群中引起了一片欢呼。弗罗斯特的功能指数降到了65%,而朱庇特的则下降到了50%。不算糟糕,阿什丽就应该这样做。
“加油,朱庇特!”托比亚斯在我旁边喊道。
金克斯站在我的膝盖上,以便于将爪子支撑在栏杆上,专注地凝视着竞技场中弗罗斯特和朱庇特之间的战斗。我把注意力转向奥卡、利扎尔、斑纹和骨头之间激烈的战斗。托比亚斯战队的小伙子们干得不错,骨头的功能指数正在直线下降。杰玛大声命令卡特将亨特撤回来。亨特不停地踱着步,看起来像是渴望一头扎进战斗中去。卡特看起来也因不能参加战斗而很沮丧,他的手张开又握紧。不过,我看得出来杰玛在打算什么,她想尽可能削弱奥卡和利扎尔的功能,然后再派亨特去做最后击杀。
观众爆发出一阵抽气声,打断了我的注意力。金克斯发出响亮的嘶嘶声,爪子嵌进了我大腿的肉里,疼得我龇牙咧嘴。朱庇特被弗罗斯特重创了—即使尾巴受损,弗罗斯特依然是一件致命的武器—功能指数下降到29%,几乎就要达到致命的程度了。我看到阿什丽飞快地看向托比亚斯,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让她的巴库脱离战斗。
但是托比亚斯没有看阿什丽;相反,他向凯发了个信号,凯冲他点了点头。奥卡突然改变了战术,留下利扎尔独自对抗斑纹和骨头,自己则冲向了亨特。卡特完全没有想到,而那只野猪也没有自卫—它的功能指数一下就降到20%以下,亨特就这样倒下并出局了。我用最大的声音欢呼了起来。
凯指挥奥卡回去和老虎对峙,利扎尔被斑纹的爪子正面击中,出局了。同时,弗罗斯特发出了最后一记猛击,将朱庇特的功能指数降到了20%。
“快离开那儿!”我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对着阿什丽尖叫。金克斯从我的膝盖上跳到了地板上,阿什丽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卡特在战斗开始的时候看起来那么自鸣得意了。格兰特博士给了他一枚复活芯片—他为了挣到芯片肯定多修了学分—所以尽管亨特本来已经出局,但复活芯片使它的功能指数增加了50%,而亨特的目标只有一个—朱庇特。
阿什丽没来得及把她的巴库拖出竞技场。亨特狠狠地撞向了朱庇特,朱庇特被撞得支离破碎,我们所有的精心修理都化为乌有了。亨特并不满足于将朱庇特撕成碎片,它将这只小小的猎犬踩在脚下,用它的獠牙撕扯着零件。这种力量的提升不公平,不应该赋予卡特,无论他为了获得那枚芯片付出了什么。整个观众席都被这一举动惊呆了,我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阿什丽发出了一声近乎原始的尖叫,不得不再一次看着她的伙伴被撕成碎片。但这一次—我看着朱庇特直线下降的功能指数—我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它将无法被修复,卡特这次就是奔着彻底摧毁它来的。
亨特这是在虐杀朱庇特。
卡特看起来因胜利而得意扬扬,他在空中挥舞着拳头,吸引着人群的注意力。
但还没结束。竞技场中突然发生了什么,而且发生速度之快,令我完全没来得及看清,也无法理解。一道一闪而过的阴影,像子弹一样快速地进入了亨特侧面的破洞,那头野猪颤抖着、抽搐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里到外摧毁它。
卡特的脸上充满了困惑和恐惧,他的嘴张得很大,眼睁睁看着他的巴库的功能指数下降到0%—彻底毁掉了他在最后一轮战斗中使用这只巴库的机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是一种刺耳的尖叫声。“杰玛!”他对他的战队队长喊道,“我不管这是什么东西做的!给我攻击!”
我身体前倾,抵在围栏上,想看得更清楚些。然后,一张脸从野猪侧面的洞里露了出来,一张让我心跳停止的脸—金克斯。
金克斯钻出来后,野猪倒在了地上,金克斯几乎毫发未伤。
杰玛的老虎突然扑了过来,一边咆哮着,一边作势猛咬向金克斯。但是,金克斯敏捷到令人难以置信,几下闪躲就绕过了斑纹,滑到了它的身下并划破了它的腹部。斑纹内部的电子设备像五脏六腑一样在竞技场中散落一地,它的功能指数骤降至11%。杰玛别无选择,只能让它的巴库脱离战斗。
“莱西,你在做什么?”托比亚斯抓住我的胳膊喊道,但我没有心思看他,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战场上剩下的其他巴库—奥卡和骨头—仍然在战斗。弗兰克在骨头的功能指数还剩22%的时候让其脱离了战斗—仍然在可修复的范围内。
每个人都很困惑,人群中充斥着紧张而尴尬的窃笑声,贝尔德先生和格兰特博士疯狂地互相打着手势,大家都想知道现在站在竞技场地板上的那只行为异常的巴库是谁的—但少数几个认出金克斯的人都将目光转向了我,包括托比亚斯。我终于壮着胆子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表情让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的表情是雷霆般的震怒夹杂着困惑,甚至有些恐惧。他所有精心策划的战术—我们讨论好的每件事—都化为乌有了。
我改变了游戏规则。
或者更确切地说……金克斯改变了游戏规则。
金克斯站在那里,毛发直竖地盯着奥卡。幸免于难的朱庇特站在金克斯身后,仍然试图站起来。我提醒自己,这些都是机器人,不是真正的动物,尽管看着朱庇特只剩1%的功能指数让我很痛苦。阿什丽让朱庇特脱离了战斗,以防它受到更多的伤害。
我把注意力转向贝尔德先生,只要他用黑标,立马就能制止金克斯,托比亚斯也在看着他。贝尔德先生看着金克斯,眉毛因愤怒而皱成一团……但他的神色之中还有一丝好奇。然后他拿起麦克风宣布:“竞技场内还有两只巴库,战斗继续。”
我用力咽了一下口水,这意味着金克斯要和奥卡对战,但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是同一个战队的呀,至少—我认为是这样。托比亚斯厌恶地看着我,一直向后退,直到我们之间有了相当的距离。我很心痛。
“金克斯!回来这边!”我终于喊出了声。
“怎么,你不打算进去吗?”
我转过头去,看到了杰克,他正站在战队包厢的后面。他挑起一侧眉毛看着我:“我很伤心,你居然没告诉我你是外卡选手。你明明知道这会让我今天所有的赌注毁于一旦。你欠我一个人情,莱西?朱。”
“外卡?但是……”我犹豫道。我不知道金克斯在搞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外卡战队,我只知道我至少要假装是我在操控这一切,这样才会显得一切正常,我只能顺水推舟了。我耸了耸肩,避免承认或否认任何事情。
“祝你好运,莱西。你会需要好运的。”他对我露出鼓励的微笑—也许是出于怜悯,以中和托比亚斯那边袭来的滔天仇恨。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跳起来越过护栏,“砰”的一声落在了竞技场中。我走向其中一个圆环,当我经过凯时,他在我耳边低声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没什么。”我一边挪进圆环,一边嘟囔,“我向你保证,这是个天大的错误。”
“是吗?我觉得现在你的保证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真遗憾,我只能毁掉你的小巴库了,它还挺酷的。”
我踏上其中一只银色圆环脚垫,我的脸闪现在其中一面屏幕上,我的恐惧和紧张暴露无遗。在我的名字下面是两个字:“外卡”。
这一切仿佛都是计划好的。
而像往常一样,我仍然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金克斯,怎么回事儿?”
我不能看着朱庇特就这样被摧毁。
虽然我知道它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朱庇特,但我还是充满了愤怒,特别是现在它要去打败奥卡。
“那我们把这事儿了结了吧。”
奥卡在与金克斯的较量中毫无胜算。奥卡的每一个动作金克斯都知道,甚至比凯知道得还早。它对奥卡的弱点了如指掌,并且熟知如何在最少的动作中将奥卡击败。而且,金克斯十分无情,它没有在25%或30%时停下来,而是一直打到奥卡的功能指数降到零,不给凯任何机会让奥卡脱离战斗。
当然,凯认为无情的是我。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我努力经营的所有好意都随着金克斯的最后一击而消失了。这一击彻底毁灭了这只哈士奇巴库。
哨声响了起来。观众被震惊得鸦雀无声—完全没有雷鸣般的掌声。然而,我能听到我的每一次心跳在耳朵里回响,仿若锣鼓喧天。
贝尔德先生再次出现在被照亮的舞台中央。“好了。”他清了清嗓子,“真是个意想不到的转变。看来,我们的巴库战斗出现了一名外卡选手。这意味着今年将有一支额外的队伍参加位于蒙查总部的巴库战斗总决赛。”他低头看向我,“我希望你和你的巴库准备好迎接挑战。至少,你这个头开得不错。莱西战队—你的战队在第二轮巴库战斗中胜出,获得200分。其他战队有十二个小时的时间来试图瓜分你的点数。不过,看起来……我认为是分不到什么了。”
我想,我终于有机会了。
参加暑期实习的机会,去看看蒙查总部的幕后,我是我的巴库战队的队长。
一个人的战队。我一个人对抗一大群恨我入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