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宥白躺**休养了两天,在第三天的上午,被队医逮着在腰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肌肉贴。
周幼清从前一晚就开始担心,今天的比赛会加重齐宥白的伤病。躺在酒店的**翻来覆去一晚上,原本根正苗红的她对着古今中外叫得上名的神仙菩萨全都祈祷了一遍。然而在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起来,发现大家都轻松得像是去打酱油。
霍思礼自认为文化程度颇高,隐晦地说了一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沈从辉听到后立马把霍思礼出卖了,高声对房间里正在缠肌肉贴的齐宥白告状:“小白,霍队说你是瘦死的骆驼!”
远处传来一个利落的:“滚!”
有点似懂非懂的周幼清去问伍晏安小弟弟,总算得到了一句明白话:“以我们的实力在这个组,闭着眼睛都能出线。”
归根到底,还是实力悬殊太大。虽然腰伤影响齐宥白发挥,但他的竞技水平还是高出别人一大截。
意料之内,国家队每回合比赛用时十分钟以内,最后分别以三比零的比分,干脆利落地完胜组内其他两个国家的对手。
在乒乓界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周幼清对此表示叹为观止。
齐宥白笑得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故意拨乱她的头发:“小球迷,看来你还是对我们的实力认识得不够深刻啊。”
周幼清用小学生认错的姿势,垂头含胸:“好的,大佬,我错了。”
如果这还不够生动直接地展示国家队的风采,那么,第二天依旧以三比零的比分通过四分之一决赛和半决赛的成绩则让她完完全全放心地期待起男团比赛最后的胜利。
当晚,自省小看了国家队实力的周幼清,涂了一幅“国乒大魔王”的作品发送到微博,用来表示对男乒队的敬仰之情。
而另一个房间,齐宥白正老实地趴在**,接受队医的理疗。
“你明天还是这样子的状态,比赛可能有点煎熬。”随行队医结束了针灸,又开始慢里斯条地把一个个小火罐扣在他的腰上。
齐宥白有点昏昏欲睡,声音变得含糊:“随便吧。反正已经下完决心做好心理准备了。”
国家队的技术水平领先全世界,因此其他国家的选手专门都在研究他们的打法。半决赛上遇到的对手,估计把齐宥白以往的比赛视频全都分析了个遍,研究透他的打法,所以今天的比赛在开场的时候有些胶着。
再加上对方大概知道齐宥白的腰伤,打球的时候故意制造角度,让他每次回球都牵扯到腰部,所以腰伤又开始发作起来。
队医嗤了一声:“还瞒着你的小女朋友,明天比赛的时候,她难道看不出来?”
“他是担心幼清知道后,今晚也不能睡个好觉。”在洗漱间听他们讲话的霍思礼突然插嘴。
齐宥白的声音从羽绒枕头里飘出来:“就是。”突然,他扭过头嘚瑟起来,“啧,连这都不知道,在家怎么体贴嫂子的呢?”
队医不承认自己不知道关心老婆,犟着嘴:“滚远点。我就是喜欢看她为我担心的样子不行啊。”
齐宥白撇撇嘴,想到自己的腰还在对方手下,妥协地转回脑袋:“行行行,怎么都行。”
“回国后,要好好地调理一段时间。你这腰毛病多得很。”
“行吧。先把明天的比赛打完再说。”
他看着微博页面上刚刚出现的那张“国乒大魔王”,目光炯炯,心里想着,怎么着也要对得起这张图。
在曾凡国的安排下,齐宥白因为腰伤,充当决赛的三号队员,只需要打一场双打比赛。
决赛当天,周幼清特地带了一份卤鸡爪贿赂伍晏安,让他现场实力解说。吃货伍小胖也没辜负这份卤鸡爪,一看到对方球员的上场顺序,立马说:“哎哟,他们这是在玩田忌赛马啊。”
“啊?”
“霍队参加的是第一场单打比赛,和他对局的是这两年刚露脸的新人,偶尔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表现,但整体水平不算很强,还得再磨砺一两年。”
周幼清了然地点头,随即又觉得好笑,拍了一下伍晏安的后脑勺:“你不要用一副老江湖的样子这么指点江山,好歹人家和你差不多大吧。”
伍晏安不服气:“赛场上不讲大小,用实力说话,我都已经世界排名前五了。”
“好吧,球场老前辈,您接着说。”
“对面观赛席上缺了一人,他肯定是第二个出场,所以现在去热身了。他吧,成名多年,世界排名前七,偶尔表现好,还能冲进前五。他的打法比较克辉哥,和辉哥对上的几次,赢多输少。今天得看他们的状态,输赢有点不好说。”
“最后那位选手,也是他们国内的老牌队员。经验老到,打法很有自己的特点,关键时候能变通。特别是,他们这几年都在研究我们的打法,基本上我们队每个人的正反手都被摸清了。虽然不一定能赢我们,但还是比较难缠。特别是……”
即便伍晏安没有说完,周幼清也能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齐宥白的腰伤罢了。但是除了她,全队都知道昨天齐宥白的伤病又厉害了些,所以,才觉得双打会比往常更悬。
事实也正如伍晏安所料,第一场单打,霍思礼赢得轻松。第二场比赛一开场就打得异常激烈,在先失两盘的不利局面下,沈从辉又连追两局,把比分扳平。
决胜局的时候,曾凡国叫了个暂停。这时齐宥白早已离开队伍去外面热身。
伍晏安凑过来,在周幼清耳边说:“现在这轮比分对手领先,主教练喊了暂停,是想打乱对方的节奏,也给辉哥喘口气冷静的时间。这场比赛要是拿不下,今天的冠军就不是那么十拿九稳了。希望辉哥可以顶住压力。”
原来如此。周幼清若有所思地望向正在场边听从曾凡国指导意见的沈从辉,她的手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握紧成拳。
比赛重新开始,两边都死咬比分,互不相让。最后关头,对方先拿到赛点,以决胜局12比10的分数赢下比赛。
伍晏安发出一声惨叫:“好可惜,就差那么一点。不过辉哥在后面三局已经发挥出了自己最高的水平了。”
“是啊,好可惜。”
每个人都这么想,沈从辉也不例外,他的脸上没有平日里挂在脸上的笑容,满是遗憾和失落。场边的曾凡国和霍思礼都拍手站起来迎接他,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周幼清看不清楚。不管怎么说,他都尽力发挥了。
热身回来的齐宥白边递水,边搂住沈从辉的肩膀:“没事,打完就别想了,这场比赛我们拿回这一分就好。”
沈从辉言简意赅:“嗯。”
齐宥白说:“打起精神来啊哥们儿,谁还没输过几场比赛。我上次打莫斯科公开赛的时候,还输了呢。”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骄傲地提起自己败战的人!沈从辉情不自禁地翻了一个白眼。
“你想想,团体赛要是输了,他们国内的新闻能踩着你的脑袋,把自己吹到天上去。沈君不值一提啦,世界排名前四的沈从辉不敌我国选手啦,我国打破乒乓球垄断现状,乒乓球界龙头老大位置开始轮换……”
不知道是齐宥白的碎碎念太磨人,还是他的这些话真的激起了沈从辉的斗志。他斩钉截铁地拦下齐宥白,立了个flag:“不用说了,这场比赛,我一定赢他们!”
孺子可教。
齐宥白对沈从辉的反应很满意,对得起他把以前外媒唱衰自己的新闻标题重新回想起来。他拍拍沈从辉的肩膀:“先定一个小目标,这场双打比赛,三比零拿下,让他们领教下我们的乒乓球实力!”
没错,这就是个小目标。
双打比赛即将开始,齐宥白和沈从辉勾肩搭背地重新出现在观众面前。
沈从辉又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让观众席上的周幼清不得不再次感慨,有时候齐宥白的心理调解能力简直逆天。
“沈哥看起来,好像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伍晏安点头:“希望这场比赛能够顺利结束。”
场边,曾凡国再一次跟齐宥白确定他的伤病状况:“你的腰现在还痛吗?要是撑不住的话,不要太勉强,后面还有两轮可以翻盘呢。”
“没事,昨晚理疗很顺利,现在也不疼。”
不疼,但站久了就隐隐有些不舒服。只是现在这时候,反正都要上场,说出来也没什么用。齐宥白哂笑了一下,这么多年,除了球技,他的忍痛能力也长进得特别快。
“行,比赛节奏别拖沓,越早结束越好。”曾凡国心里清楚他伤病情况,但是看齐宥白面如平常,也知道说出来就泄了士气,于是痛快地转头,拍了拍沈从辉的肩膀,“压力别太大,你的实力摆在那里,正常发挥就能赢。去吧。”
跨过广告牌,齐宥白看着对面的人,稍稍掀开嘴皮:“毛主席说过,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所以你说,我们这回合能几分钟结束比赛?”
“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一个藐视一个重视?”
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接触不到伟人名言的沈从辉,思绪一下子掉在这个坑里面,一时之间找错了谈话中的重点。
“啧,没文化真可怕。”齐宥白摇了摇头,拒绝回答这个短时间内他也想不起答案的问题,“还是专心比赛吧!”
齐宥白打定主意,要让沈从辉赢回比赛。
所以一开始,他就进攻猛烈,和沈从辉配合默契,打得对手措手不及回不过神来,11:3轻而易举地赢了第一回合。
第二局比赛,依旧是这么凶狠的势头,每得一分,齐宥白和沈从辉都用力击掌,相互鼓劲。就在大家都以为这局也顺利结束的时候,齐宥白因为抢救一个接发球,动作幅度太大而扭到了腰。
他倒抽一口凉气,扶着腰,上身有点倾斜。沈从辉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他身边:“怎么样?需要叫个伤停先让你治疗一会儿吗?”
“不用。这局怎么着也得先赢下来。”
才第二轮就已经被腰伤牵制住,胜利似乎离他们又远了一些。
可那又怎么样?
他握紧手中的拍子,决心放手一搏。
腰伤已经直白地暴露在对手面前,下面的比赛,自己如果不被当成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他都看不起对方的智商。
“比赛前几天,为什么要出去逛**?不好好走路,害得齐宥白腰伤又严重了。周幼清,你简直是千古罪人。”
看到齐宥白小心地活动了一下腰,又站回到球桌前,周幼清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心里又开始自责起几天前的不小心。
场上的赛事继续,伍晏安看了几个来回,义愤填膺,甚至骂了一句脏话:“真是有病!两个人都故意把球回给小白哥,他一接球,腰就被牵扯一次。”
被科普的周幼清,泪眼汪汪,不管不顾地开始充当起对手的路人黑:“球品这么差劲,简直是运动员中的老鼠屎!”
“搅屎棍!”
“我回去就开始抵制他们国家的东西。”
“下次比赛碰到他们,我一定不留情面。”
……
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毫无理智地把所有不满都发泄出来。连第二轮国家队获胜都没有让他们的情绪得到一丝缓解。
第三回合的动静更加明显,除了发球,可以有选择地让沈从辉打出去,其余的接发球全都跑到齐宥白这边。只要再拿下一局,就可以赢得这场比赛,但这回合打得异常艰难。
丢掉这局的最后一个球,齐宥白终于按捺不住,蹦出一句脏话。瞥见对面看台上开始有点得意的对方球迷,他目光沉了下来,黑压压的似乎在酝酿一场即将席卷而来的暴风雨。舌尖抵住腮帮子,高冷地转身,他将手搭在沈从辉的肩上:“才丢一局,对面就开始膨胀了,啧!”
两个人都是不服输的人,沈从辉一听就知道齐宥白是在拿话激他,也是在激自己。他轻轻拍了一下齐宥白的背,示意自己已经明白。
队医早就候在场边,等齐宥白一走进,就在他的伤处及周边喷了许多镇痛喷雾。
曾凡国只给了一句:“打到现在,这场我只接3:1的比分。”
齐宥白点点头:“巧了,我们也这么认为。”
他下意识地往观众席上搜索,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总之,他发现刚上任不久的女朋友——幼清眼圈泛红。
“我会赢。”重新返场前,他做了这个口型。
齐宥白的腰伤不容他拖延下去。站在台上,他用力按了一下伤处,幅度较大地活动腰椎,想要尽早地让身体习惯疼痛。
“老子没生病是一头狼,有点小病小痛也是头病狼,还变不成狗。”
沈从辉在这回合中依旧努力地帮忙分担接球。而齐宥白,捂着腰,机械地把每个从对面飞过来的球都打回去,眼神里不起波澜,只有不断往外涌的汗水,得分后短暂放任僵硬的身形,以及掐在腰部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的指尖才暴露出他的虚弱状态。
记分牌上已经是8:3的比分,他接过沈从辉递过的毛巾擦了一把汗,看着对手凝重的表情,脸上才露出点笑容,低下头挡着嘴型:“傻瓜玩意儿,真当我是软蛋。”
国家队的领导之前找过他们谈话,说比赛期间,要克制自己情绪的迸发。通俗点讲,就是不要骂脏话,就算非得说,也要躲着点镜头。
这个时候,他突然记起这个细节,也是很听话。
好吧,疼痛开始分散他对这场比赛的注意力,所以在接球的时候,动作有些滞缓,以至于对手又连续得了两分。
齐宥白用手拨了一下汗湿的头发,脑子里在这一瞬间闪过无数情景,再思及看台上可能快用眼泪淹了这场馆的周幼清,终于开始回笼意识,一鼓作气地把最后三分也拿到手。而后,不管不顾地卸掉力气,四仰八叉地躺在球场上,让腰椎尽可能贴着地面。
所以啊,这世界上,努努力能做到的事情,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