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沈思九都在忙着考古研究院的事情,这次去大理待的时间比较长,工作交接起来也挺麻烦的。
一晃,一周的时间就过去了,沈思九还有一份报表没做完,最后她只能把机票往后延了一天,让徐心念和考古项目组先过去,自己晚一天再去和他们会合。
当天晚上,徐心念给沈思九发了信息,说考古队已经在大理宾川住宿了,明天就会前往鸡足山,让沈思九直接到鸡足山和考古队会合。
沈思九给她发了个谢谢的表情,便躺在**准备睡觉了。
但她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睡意全无。
仔细想想,她上次和季滕的相遇太仓促,她竟然没来得及要一个季滕的联系方式,也没来得及拍一张合照。
十年前,她总觉得自己和季滕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浪费,所以没留下任何与他有关的有纪念性的东西。如今一晃十年过去了,她才恍然明白,原来她和季滕之间的美好回忆,仅仅是高中那两年而已。
过去太遥远,现实太匆匆,她和季滕,终究还是错过了。
她轻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当她再次拉着行李箱站在机场,看着手里飞往大理的机票时,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季滕,我又要去到你的城市了,你,还好吗?
从上海直达大理的航班不多,沈思九坐的航班是下午的,飞到大理时已经六点多了。
临近天黑,沈思九给徐心念打了个电话,询问那边的情况。
徐心念说,今晚考古队要在鸡足山上住一晚,让沈思九直接到鸡足山来,别耽误了工作。
沈思九便随手拦了一辆车,直接让司机将她送到鸡足山。
鸡足山距离大理还有一段距离,司机说车程有一个多小时。沈思九感觉很疲倦,上车便开始呼呼大睡了。
等沈思九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大山里,那山路蜿蜒崎岖,路边的树木高大茂盛,倒有几分原始森林的感觉。
她没来过鸡足山,想着佛门净地也许就是这么偏僻,于是便没有多想。
看到前面没路了,司机便把沈思九放了下来,告诉沈思九前面就是鸡足山了。
沈思九把钱给了司机,向司机道了声谢,便转身往前面那座山上走。
越往前走,沈思九就感觉越不太对劲。
鸡足山是国家4A级风景名胜区,是享誉南亚、东南亚的佛教圣地,是中国十大佛教名山之一,按理说这里不应该这么荒凉才对。
她皱了皱眉,硬着头皮又往前走了几步。
眼看太阳渐渐落山了,周围的空气顿时冷了下来,沈思九抬眸看了一眼森林密布的大山,心底顿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糟糕,她不会来错地方了吧?
该死,那个司机坑了她三百块钱,就把她送到这种地方来了?
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她连忙提着行李往回走。
她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开始给徐心念打电话,好在这里虽然偏僻,却不至于没信号。
接到沈思九的电话,徐心念连忙开口:“思思,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鸡足山下等你,你人呢?”
“我好像迷路了,这里除了山还是山,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去。”沈思九有些崩溃地回答。
“你先别急,你告诉我那里有什么标志性的景物。”徐心念连忙说道。
“这里除了树还是树,根本没有标志性的景物啊!”天越来越黑,沈思九害怕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知道沈思九肯定吓坏了,徐心念连忙安慰她,让她别着急,说今晚一定会找到她的。
沈思九挂了电话,只能拖着行李尽量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那个不靠谱的司机。
但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冲出来几个高大的身影,直接朝她扑来。沈思九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后脑勺。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玩意儿,是枪。
“别动。”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男人,讲话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
沈思九吓得双腿发软,只能乖乖地将双手举了起来。
那几个男人用方言交流着什么,沈思九听不太懂,但她隐约听明白了几个字眼,“文物”“考古”之类的。
沈思九皱了皱眉,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这几个人恐怕是一伙盗墓分子,估计是刚才隐约听到了她对徐心念的抱怨,知道她的出现也是和这批文物有关,继而挟持了她。
在研究所这几年,沈思九经常听前辈们提到盗墓分子,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她吓得满脸煞白。
这下惨了,看来她的这条小命真的保不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
沈思九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长得很黑的男人忽然上前,拿出一根很粗的绳子将她的双手紧紧捆了起来,她的嘴被一块胶布粘住,皮肤被拉扯得生疼。
“走!”男人重重地推了她一把,拖着她往大山上走。
她脑子嗡嗡作响,心里害怕极了,但为了保命,沈思九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这群男人往前面走。
走了十几分钟,那几个男人忽然停下脚步,丢下沈思九围在一起,低着头在讨论着什么。
沈思九听不懂他们的话,她环顾了一圈,发现这里全是参天大树,晚上光线很暗,她借助着这些树木,说不定能够逃出去。
想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感觉到那几个人没看她,她忽然拔腿快速地往山下跑。
这山路崎岖又蜿蜒,她修长的双腿被树叶刮破了皮,疼得她冷汗直冒,但她不敢停下来。
身后突然一片混乱,她不敢回头,一颗心怦怦怦乱跳,巨大的紧张和刺激感让她根本无暇思考。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砰”的一声巨响,沈思九吓得满脸煞白,她还没来得及扭过头,子弹便穿过了她身边的大树。
一瞬间,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流进脖子里,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下一秒,她腿一软,猛地跪倒在山路上。
尖锐的石子深深戳进了她的膝盖里,她甚至可以听见骨折的声音,疼得她冷汗直冒。
她死死咬着牙想再次站起来,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然直接扑到她的身上,紧接着,一记响亮的耳光便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她很想反抗,但双手被绑着,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一丝力气。
眼前的男人眼里有怒火燃烧,他朝沈思九冷笑一声,大力地揪着沈思九的头发,粗糙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
沈思九下意识地想挣扎,可她越是挣扎,男人越是使劲,最后她感觉浑身都麻木了。
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瞪大了眼睛,周围的一切似乎已经看不清了。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居然浮现出了季滕那张俊朗的脸。
沈思九,你可真没骨气,这种时候,心心念念的人,居然还是季滕。
她自嘲地笑了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似乎真的看见季滕了。
看见他如英勇的武士般,冲上来狠狠一拳揍在了要捂死她的男人身上,他红着眼一拳比一拳重地揍着那男人,似乎在帮她报仇。
而她,终于得到了解脱。
“沈思九,你没事吧?醒一醒……
“沈思九,你给我醒过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
“沈思九,你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找到我,你甘心就这样死去吗?
“沈思九……沈思九……
“……”
声声,都是他的呼唤。
是梦吗?
如果死了就能和他在一起了,那她,死也甘心了。
“看来你和她的缘分还挺深的啊,这种情况也能遇到。”
“嗯,是挺意外的。”
“她不是回上海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深山老林里……”
“不知道。”
回上海?
沈思九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俩人是在讨论自己吗?
原来自己没死。
她此刻躺在一间不大的木屋里,身上盖着一床军绿色的棉被,枕边有一盏昏暗的灯,刚好可以照亮这小小的木屋。
这是哪里?
她记得自己晕倒前和几个盗墓分子在搏斗,恍惚之间,她好像看见了季滕……
“滕哥,你没受伤吧?”
“没事。”
木屋外的对话声越来越清晰,沈思九敲了敲脑袋,才发现自己没在做梦,那真的是季滕和叶秋的声音。
是季滕,真的是季滕。
她居然真的遇到季滕了。
一瞬间,沈思九欣喜不已,连忙支撑着从木**坐了起来,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站起来准备一探究竟。
她做了个深呼吸,带着笑容缓缓打开了木屋的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
然而深山的夜晚,仍带着浓浓的凉意。
看见站在面前的季滕和叶秋,沈思九的笑容瞬间就被冻在了脸上。
起风了,季滕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叶秋的身上,叶秋满脸幸福地看向了他,依偎在他的怀里。
尽管沈思九已经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暗示,可她还是没办法坦然地接受这一幕。
十年了,她一直都活在过去的回忆里,此生欢喜是他,悲伤是他,念念不忘还是他。
但他的身边,早就有了可以相守一生的人。
这一刻沈思九才恍然明白,原来走不出回忆的,一直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看见沈思九出来了,季滕眼眸微微一垂,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叶秋,薄唇轻启:“醒了?”
“嗯。”沈思九微笑着点头,心里却荒凉不已。
“进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出去。”季滕没多说什么,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季滕。”沈思九叫住他,忍不住问,“是你救了我吗?”
季滕顿了顿,“嗯”了一声。
“对不起,我……”她试图解释,“我不是故意出现在你面前的,我只是……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季滕转身看了她一眼,波澜不惊的眼里没太多的情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和上海的考古队来考察文物的吧?不过,你运气似乎不怎么好,这附近盗墓分子多得很。”
听到他的话,沈思九微微怔了怔,没想到居然被他猜对了。
不过,他不是大理古城的客栈老板吗?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她抿唇看向季滕,盯着他问:“那你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滕冷笑一声,淡淡吐出几个字:“来野营。”
野营?
沈思九满脸震惊地看向他,不敢置信:“来这种地方野营?”
“这里浪漫又神秘,有什么不好的?”说这话的时候,季滕伸手搂住了身边的叶秋,唇畔勾起了一抹略带宠溺的笑。
“抱歉,”沈思九看着如胶似漆的两个人,了然地笑了笑,一脸歉意道,“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刚好碰到,顺手而已。”季滕点燃了一根烟,丢下这句话,便搂着叶秋转身离开了。
沈思九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追上去。
她已经够打扰别人了。
环顾了一圈,她这才发现,这里有好几间她刚才休息的那种小木屋,里面都亮着灯,看来里面有人。
她隐隐意识到,季滕和叶秋,绝对不是来这里野营的。
但季滕不愿意多说,她也没法瞎猜。
她不得不把蠢蠢欲动的心思压了下去,再次回到了木屋里,打算躺下好好睡一觉。
“队长,前面没有发现异常。”
“队长,后面情况也都正常。”
“……”
与此同时,木屋外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以及阳刚的男声。
沈思九皱了皱眉,连忙起身,透过虚掩的门看了出去。
只见此刻季滕的面前站着一排和他穿着一样的黑色外套的男人,整整齐齐地在和他汇报着什么。
汇报完毕之后,季滕挥了挥手,那些男人便快速地散开了,有的回木屋里休息,有的去前面站岗了。
季滕走到不远处的大树下坐了下来,手里的烟已经燃了大半。
这是什么情况?看他们的样子,训练有素,气质非凡,一看就是专业的团队,绝对不可能是来野营的,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
沈思九这才恍惚明白,季滕救下她,或许不是偶然。
想着,她便起身出来,准备去找季滕问清楚。
此刻季滕斜坐在树上,抽烟的动作很熟练。昏暗的夜色里,他指尖的烟火忽明忽暗的,宛如星星点点的星光,再凑近一些,沈思九便看清了他那张线条分明的脸。
他黑了不少,这种黑色的外套衬得他的五官更加硬朗清晰。他歪着头抽烟的样子,透着浓浓的痞气,他那双眼睛,却依旧满是矜贵和疏远。
沈思九盯着他看了半晌,昏暗的灯光衬得他那张英俊的脸,更令人恍惚。
十年过去了,他的变化让她惊叹,但无论他怎么变,还是能轻易吸引她的目光。
沈思九深吸了口气,一步步走到季滕身边。
看见沈思九来了,季滕抬眸看向她,嘲讽一笑道:“怎么,深山老林里睡不惯?”
“难得和你遇上,我怎么舍得睡?”沈思九直勾勾地盯着他,学着他的语气调侃。
他眯着眸子吐出一个好看的烟圈,嗓音沙哑地说:“沈思九,你别的本事没学会,嘴皮子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是啊,在上海那么多年了,我别的没学会,讲话和等待,倒是练习了整整十年。”她破罐破摔。
听见沈思九的话,季滕拿烟的手抖了抖,眼眸微微暗了暗。
下一秒,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和疏远:“沈小姐慢慢悲春伤秋吧,我明天还有事,先睡了。”
说完,他便起身将烟头灭了,转身就要离开。
“哎,”沈思九拦住他,“你们真的是来野营的?”
“不然呢?”
“可是,刚刚我看到……”
“沈思九!”季滕打断她,“有些事情,就算看到了,也要当自己没看到,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明白吗?”
“我……”她顿了顿,道,“算了,好的,我知道了,我不会问了,你回去吧。”
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季滕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随手披在了沈思九的身上。
沈思九抬眸看向他,感觉身子一下子就温暖了起来。
他的眸依旧毫无波澜,抿唇淡淡开口道:“别多想,只是怕你感冒伤势加重,我多一个负担,沉思完了就赶紧回去睡,深山里可比不得你们大城市。”
“季滕,你在担心我。”她戳穿他。
“哼。”季滕冷笑了一声,没再搭理她。
看着季滕渐渐远去的背影,沈思九轻叹了一口气。
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一句担心,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难?
我说过了,不会缠着你,就不会再缠着你的,我只是想珍惜自己每次能遇见你的机会。
仅此而已。
低头看了看他留下的衣服,沈思九紧紧地拢了一下,好像想要靠这个方法汲取更多属于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