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犯牛根仁、牛根深、牛根茂、牛根旺!”
“水库工程乃是越王恤民而下令启动的惠民工程,以解恒州百姓常年缺水的困境!”
“尔等牛马,竟敢罔顾百姓死活,连修水库的钱都敢贪!”
“嘭!”
一顿指控后,孙树台气怒的再次砸响惊堂木。
牛根仁四兄弟再次被吓的尿了一裤裆,除了求饶,再说不出别的话了。
“砍了他们!太过分了!”
“咱们恒州百姓已经够苦了,连年挣扎于生死边缘,竟然还有这等卑鄙之徒,罔顾我等百姓的性命,满心满眼只有一己私欲!”
“该杀!”
围观的百姓义愤填膺的叫嚣着,情绪一上来,不杀根本难以平民愤。
“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呜呜……”
牛根仁哭的眼泪都要干涸,他懊悔不已。
回想当初,自己竟然还做着迁居长安的美梦,对比眼下处境,他又羞愧又丢人又恐惧。
美梦何止破灭,命都要破灭了。
“传人证!水库劳工代表张三山上来!”
孙树台传唤一声后,一名风尘仆仆,似乎是特意被叫过来的中年男子,被两名郎将护送上台。
“你说说你知道的具体情况。”孙树台威严道。
张三山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紧张的要死。
紧张中,磕磕巴巴的说道了一通,诸如他的月奉是三千钱,不是五千钱,包餐吃的是小米而不是精米,水库修建了一个月,一口肉都没吃过等等。
说完这些,孙树台就挥挥手,表示他可以下去了。
“真是敢贪!连劳工嘴里的饭都要抠出来贪为己有,啧啧啧。”
“一口肉都没吃过,这也太可怜了,咱们建设工坊的劳工,天天都能吃上二两肉呢!”
李治眼看着围观的百姓都在期待罪犯们被斩首,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公开审理,是为了保住牛壮。
至于如何保,他早已想过了。
只是孙树台这办案手法,实在太调动百姓情绪,他担心结案时,恐怕真的要问斩才能维护住律法的权威。
一丝反转都会让百姓更加深认定官官相护的认知。
“咳咳。”担忧间,李治不得不开腔咳嗽一声,提醒孙树台可别把事儿给办砸了。
牛壮虽一匹夫,放以前的话,他根本不会在意出身卑微之人的死活,毕竟自己看不到。
但现在,真的不同了。
牛壮是第一个让李治发现民也有智之人,他就算不识字,他也很有谋生的能力。
他的谋生能力,说轻了就是能保他自己不被艰苦世道消磨死。
往重了说,那是能做大事的能力。
孙树台不知有没有收到李治传给他的信号,他一直垂着头,翻着面前的簿册。
“本案公开审判前,本官便已搜查过诸项可疑。”
“人证数以千计之余,工程款之用途不明,也可根据恒州、并州的资物价格来逐条核对。”
“详列修建水库之资物器具需要,便可推算出案犯贪赃之数额。”
“本官已彻查过!被贪赃的有两笔工程款!”
“一笔为棉田东水库、西水库的修建款,作一百万钱!”
“一笔为两水库之堤坝修建款,作五十万钱!”
“两笔工程款加起来,推测案犯共贪赃!”
“一百万钱!”
此言一出,围观百姓尽哗然!
“拢共一百五十万钱,贪了一百万???”
“神贪呐!”
牛根仁心如死灰的连连磕头认罪:
“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见他这求饶的态度,丝毫没有对这个贪污数额的异议。
孙树台便冷冷一笑,命郎将将提前写好的大幅贪污清单详细,张贴于城墙上,供百姓逐条看个清楚。
“牛根仁四人已罪人,但鉴于情节恶劣,不杀不足以维护律法权威!”
“来人呐!候斩!”
李治惊了,他赶忙要站起身来叫停公开审判。
然而台下却一片震天响的喊杀声,此时站起,形如公然与律法对立。
他顿时不知是站出来叫停好,还是坐回去好。
牛壮满脸安详,他没想过自己能逃脱死劫。
刽子手都找来了,怎么可能不死呢?
“牛壮!”
孙树台突兀一声大吼,把牛壮给吓了一跳。
“小的在。”牛壮垂着头应了一声。
然而,孙树台却不说话了。
直到围观百姓也都静谧了下来,孙树台这才转头看向身旁的佐官:
“将搜查出来的赃款都搬上来。”
吩咐一出,两名佐官将一个大箱子一左一右的抬了上来。
掀开大箱子的盖子,里头躺着满箱白花花的银子,沉甸甸达七十多斤。
“禀告大人,赃款已清点,数额为一千零三十六两。”
“赃款皆是从牛根仁四人所下榻之屋舍搜出,牛壮所下榻之屋舍,仅搜出了三十六两。”
闻声,李治再也坐不住了。
回想跟他一起共事的这一年来,不论是在屯田里,还是后来来到了并州。
牛壮帮了自己那么多,自己却连个打赏都想不起来给。
“大人,能否听我一言?”李治放下王储身份,恭敬的站到中间,神情严肃的说道:
“牛壮没有吏职,更没有官职,从始至终,都像个仆人般跟在我身旁,任劳任怨之余,还常常给本王出谋划策。”
“他本只是夏州造船厂的小小工头,本就有两万钱月奉。”
“且这月奉,还不是我发的,而是造船厂发的。”
“也就是说,他在并州、恒州,做了诸多实事,诸如兴建坊、赈济安民、于一户户农户家里挖井……”
“他做了太多太多,本王竟连一钱月奉都没发过给他。”
“这三十六两,本就是他攒下来的月奉,不仅是他应得的,我甚至有些羞愧这时才想起……”
“我根本没给过他任何劳动报酬……”
说罢,李治转过身来面相百姓,颇显恳请的说道:
“你们之所以能继续种小米、而非听本王号令去种野棉,也是牛壮劝我先种植试验田的!”
“恒州已出水的水井虽然不多,但那些水井,大部分都是牛壮牵头挖出来的!”
“今我不会以王储身份为牛壮担保什么,我希望能明察秋毫,还牛壮清白!”
“贪赃案,他本就毫不知情!”
李治说罢,又转头看向孙树台。
殊料,孙树台竟沉下了脸色,语气更加严肃的反问道:
“牛壮与牛根仁可是同宗兄弟。”
“王爷,这一点,您觉得当如何撇清关系?”
李治心头咯噔了一声,心道——
好你个孙树台!
审判前,本王可不是这样跟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