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承德一年。
去年，也就是文景十四年。
十月二十九日,梧桐县迎来第一场雪。
风雪中，用过午膳的秦爽，回老槐巷的途中，第一次见到萧灵犀。
当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姑娘，被数位乞丐打倒在雪地中。
拳头如雨点一样。
小姑娘不理不睬，紧紧蜷缩着身子，将手里讨来的大肉包直往小嘴里塞。
乞丐们打累了，小姑娘的包子也吃完了。
旋即。
恢复些许力气的小姑娘，仿佛一头发怒的小豹子，与乞丐们混战在一起。
可惜，好女架不住人多。
小姑娘被揍得鼻青脸肿。
却也生生从乞丐头子身上咬下一块肉。
呆呆看着将生肉囫囵咽下的小姑娘，秦爽突然生出恻隐之心，出手将乞丐们吓跑。
寒风中。
大女人与小姑娘身上都落满了雪。
大女人站着。
小姑娘躺着。
温热的血，融化了雪。
“小姑娘,想不想活下去？”
大女人询问道。
奄奄一息的小姑娘说不出话来，
只是艰难抬起一只满是冻疮的手掌，
死死抓着大女人的衣摆。
……
看着呆呆愣愣的萧灵犀，
秦爽微笑道：“徒儿，你师公常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你叫我一声师父，我自要扛起作为父母的责任。”
“莫说道玄宗，便是大乾皇帝，也休想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萧灵犀眼眶通红,离开椅子，一头撞进秦爽怀里，顿时哭成了泪人。
“哭吧哭吧，痛痛快快的哭，只是哭过以后，就老老实实跟着师父南下云州。”
“半道要敢偷摸溜走，小心师父打断你两条腿。”
……
黄土小院外，一老一少，一左一右守着院门，宛若两尊门神。
院内，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
“嘎吱~”
院门开了，秦爽拉着萧灵犀走了出来。
“大姐，想好了？”
顾子儒嘴角噙出一丝笑意。
“唉~”
秦爽轻叹一口气，道：“师徒一场，此一别，恐再无相见之日，我想给灵犀买几件衣裳。”
“大姐与灵犀师徒情深，羡煞子儒。”
当下，秦爽与萧灵犀在前，顾子儒主仆在后。
一行四人走出老槐巷。
半个时辰后。
提着大包小包的秦爽与萧灵犀，进入一座宅院。
数丈外，顾子儒望着宅院匾额，喃喃道：“虎威镖局。”
“老韩，你说她们去镖局作甚？”
蹲在地上抽旱烟的老韩摇摇头，道：“公子都不知道，老头我哪里晓得。”
一炷香功夫后。
秦爽与萧灵犀还未走出镖局。
顾子儒耐心等待。
半个时辰后。
还不见两女。
顾子儒眉头微蹙。
立刻带着老韩来到宅院前，敲响大门。
……
虎威镖局。
堂屋。
丫鬟为顾子儒主仆奉上香茗。
老神在在坐于主位的虎威镖局总镖头杨峥，询问道：“不知两位登门拜访，可是有镖寄于杨某？”
顾子儒摇摇头，道：“半个时辰前，曾有一位女子，领着一个小姑娘进入贵镖局，不知此二人，现在何处？”
杨峥慢条斯理饮了一口热茶，云淡风轻道：“无可奉告。”
顾子儒解下腰间玉佩，扔给杨峥。
“顶级羊脂美玉，价值千金。”
摩挲玉色柔白，质地细腻的羊脂玉，
杨峥嘿嘿一笑，道：“秦姑娘与其徒儿，早已从镖局后门离开。”
顾子儒眸光阴沉如水。
正欲起身告辞，忽然想起什么。
“不知秦……姑娘，所托贵镖局押运何物？”
杨峥收起美玉，表情严肃道：“事关虎威镖局机密，无可奉告，翠儿，送客！”
“这是一瓶可让后天极境武夫，快速增进武道修为的大还丹。”
“慢走，不送。”
“这是一瓶延年益寿丹。”
“你把我杨峥当什么人了？”
“这是面值三万两的银票。”
“哼，我虎威镖局之所以能扬名天下，饱经八百年风霜仍旧巍然矗立，靠的就是诚信二字。”
“在下顾子儒，家父道玄宗现任宗主顾满弓。”
“翠儿，快去取秦姑娘所寄信件来。”
一炷香功夫后。
顾子儒主仆走出虎威镖局。
“真是想不到，秦姓女人身后，竟还有位小宗师境的师父！”
顾子儒面色阴晴不定。
“公子，难不成要放弃那个女娃娃吗？”
老韩询问道。
顾子儒摇摇头，“这座天下，与妹妹一样身具第五种血型的人，尤其还是女子，太少太少了。”
“小宗师又如何？”
“老韩，以道玄宗名义，向江湖发布悬赏令。”
老韩身形如风，快速远去。
“北上幽州？真当我是傻子？”
顾子儒从衣袖里摸出一根小巧玉笛。
清亮悠远的笛声，化作层层叠叠涟漪，向着远方天地扩散而去。
很快，成百上千只黄雀从四面八方疾飞而来。
控鸟术。
与夺舍古术一样，俱是来自那座极北冰川下的古修仙者洞府。
此术，赋予了顾子儒与鸟类交流的能力。
……
三月十四日。
夜半三更天。
四野漆黑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一处背风地，秦爽将萧灵犀紧紧搂在怀里。
宝瓶州三月的夜，依旧冷得很。
为了以防万一，秦爽连篝火都没敢生。
轻轻摩挲熟睡中萧灵犀温软的脸蛋，秦爽喃喃道：“也不知咱们师徒，能不能顺利南下云州？”
秦爽故意留下了那封信。
深知顾子儒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
信中，秦爽将李乘风这位后天极境的师父，吹嘘成半只脚迈入先天之境的小宗师。
之所以不吹成先天宗师，是因为那样太假了。
毕竟整座大乾王朝的先天宗师，也就那么几位。
且每一位都是威名赫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小宗师……估计没法让顾子儒知难而退。”
“师父啊师父，你说你咋就不是货真价实的先天宗师呢？！”
“唉~”
秦爽轻叹一口气。
“我与灵犀南下云州，信上写的北上幽州，应该……能拖一段时间吧？！”
收敛心神。
秦爽俯身轻唤道：“灵犀，灵犀，醒醒，得上路了。”
萧灵犀揉着酸涩双眼，道：“师父，您不睡会吗？”
秦爽摇摇头，“不用了，师父不困，咱们争取天明赶到琅岐府，到时候买两匹汗血宝马。”
萧灵犀道：“师父，汗血宝马很贵的。”
秦爽笑了笑，道：“你师公于武道，只教了师父我一套《老猿拳》，传授了一部《长生功》，完全放养。”
“却从未在银钱方面吝啬。”
秦爽从包袱里摸出两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银锭、碎银得有千两，银票面值得有十几万两。”
萧灵犀目瞪口呆。
“十……十几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