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来一个小板凳,李乘风如面对先生般的小学子,坐的规规矩矩。
搓了搓手,问道:“楚公,这场……战争,太子赵雪楼一方,有几位先天宗师?”
“两位。”
楚公掖了掖被角,道:“第一位,唤作金镶午,是伏灵皇身旁贴身太监。”
“第二位唤作冯玉,乃武阁阁主。”
“伏灵皇亦是先天,活了将近二百余年。”
先皇竟也是先天宗师,还活了如此悠长岁月,李乘风惊愕不已。
“楚公,您这边呢?”
楚公微微一笑,道:“白莲教教主姜树露,还有我。”
“您是……先天宗师?!”
李乘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不信?”
楚公挑了挑眉。
“信,当然信。”
李乘风咽了一口口水,道:“就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好似做梦一样。”
“楚公,您与我想象中的先天宗师,差别很大。”
楚公笑了笑,道:“你想象中的先天宗师是怎样的?三头六臂,还是喷水吐火?”
“先天宗师也得吃喝拉撒睡,免不了俗。”
李乘风点点头,继续问道:“楚公,昨夜我曾望见皇城内一道剑气,直冲霄汉,贯通天地。”
“疑似银河落九天,也不知是哪位先天宗师的手笔。”
楚公眼神一亮,“疑似银河落九天,乘风,好文采。”
李乘风老脸一红。
“那道剑气,是我斩出来的。”
楚公云淡风轻道。
李乘风瞪大一双眼睛。
“楚公,先天宗师,竟如此强大吗?您那一剑,足以劈开一座巍峨山岳。”
“乘风,你想多了。”
楚公耐心解释道:“先天宗师,确实很强,然远未达到开山裂岳的程度。”
“我那一剑,其威之所以令人感觉仿佛苍天在上,是因为在剑鞘中藏了一甲子。”
“听说过藏剑术吗?”
李乘风摇摇头。
“藏剑,顾名思义,将一身剑气、剑技、剑意,全部藏于鞘中。”
“藏剑十年,则同境界无敌手。”
“藏剑二十年,一流可斩后天极境。”
“藏剑三十年,后天极境可伤先天宗师。”
“藏剑六十年,可如我一样,先天视先天如草芥。”
“藏剑一百年,后天可杀先天。”
“藏剑二百年,凡人亦可削下先天头颅。”
一番话,听得李乘风眼红心热。
藏剑最需要什么?
无疑是时间。
自己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这个。
“想学吗?”
楚公问道。
“想。”
李乘风重重点头。
“取笔墨纸砚来。”
不一会,楚公拿起小楷笔,蘸了一点墨。
于宣纸上笔走龙蛇。
半个时辰后
楚公放下毛笔,挥了挥手,“拿去看吧。”
双手捧着宣纸,李乘风喜滋滋蹲在门槛上,逐字逐句,无声阅读。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
藏剑术全篇洋洋洒洒三百余字,字字珠玑,于李乘风而言,晦涩难懂。
除却文字,还有十数张插图。
插图中,两个栩栩如生的持剑小人正在对决。
短时间内难以牢记,待墨迹风干,李乘风将宣纸叠成四方块,小心翼翼放进荷包里。
“咳咳~”
屋内,传来楚公剧烈咳嗽声。
李乘风赶忙起身。
“楚公,你受伤了!”
看着不断咳血,好似要将脏腑一并咳出来的楚公,李乘风满眼担忧。
跑到床边,轻轻拍打楚公后背,帮助顺气。
“咳咳~”
楚公猛地用手掌捂住嘴巴。
可惜没用。
猩红鲜血,顺着指缝,淅淅沥沥滴在被子上。
咳了好几分钟,楚公才缓过神来。
被子上,盛放着千百朵鲜艳桃花。
“弄脏了你的被子,乘风,抱歉。”
楚公从衣袖里掏出手帕,缓缓擦去嘴角血迹。
看着脸庞惨白至犹如死尸的年轻男人,
李乘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乘风,我饿了。”
“楚公,您想吃什么?酱牛肉,烧鸡烧鸭,肥美水润的鲍鱼,不论什么,我都给您买来。”
楚公轻轻摇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想吃。”
“去给我买一瓶桃花酿,再买一些炒黄豆。”
“炒黄豆?!”
靠在李乘风怀里的年轻男人,眼神迷离道:“小时候,家里穷,莫说肉,连半锅野菜都是奢侈。”
“逢年过节,娘亲会为我与姐姐炒一锅黄豆。”
“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吃过了。”
将楚公身子放在床头板上,李乘风柔声道:“楚公,你先休息一会,我马上去给你买。”
“可别睡过去了。”
“一定要等我回来。”
说罢,李乘风身形如风,跑出屋子。
黑烟滚滚,犹如末日的长空下。
李乘风如一匹驰骋的野马。
一双大长腿转速飞快,连成残影,好似车轱辘。
冲进一家客栈,李乘风一边喘气,一边急切道:“掌柜的,来一瓶桃花酿,再炒一锅黄豆。”
“桃花酿很多,炒黄豆没有。”
穿着锦衣华裳的胖掌柜笑盈盈道:“客官要不换个菜?咱家酱牛肉刚卤的,醇香鲜美,酱香浓郁,还很便宜。”
啪的一声。
李乘风将面值一百两的银票拍在桌上。
“小德子,快给这位爷炒一锅黄豆。”
一炷香后。
“掌柜的,还没好吗?”
“爷,您别催,半生不熟的吃了,容易窜稀。”
又是一炷香。
李乘风一手抱着桃花酿,一手提着油纸袋,风风火火冲出客栈。
呲溜~
刚出客栈门,脚下一个不注意,身子便要面朝地倒下。
李乘风竭力控制,最后仰天栽倒,后脑勺重重磕在台阶上。
一时间头痛欲裂。
“我的爷啊!”
胖掌柜被吓了一大跳,慌忙跑出客栈,将李乘风扶起。
“爷啊,不就一瓶酒和一锅不值钱的炒黄豆吗?摔了也就摔了,至于护这么紧吗?”
李乘风艰难起身,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
冲掌柜的笑了笑。
留下一句你不懂后,飞奔着远去。
几分钟后。
李乘风跑回桃叶巷。
先是站在院门前喘了几口气,将沾在衣裳上的雪土拍打干净,
这才走进院子、来到屋里。
木**,手捧那本《一品娇娘》的楚公,不断点着脑袋,昏昏欲睡。
呼~
李乘风长舒一口气。
没晚就好。
来得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