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鸳鸯兮噰噰,狐狸兮徾徾。——题记。
仲春时节,天空湛蓝如海,有着些许的浮云,蜂飞碟舞,蝉鸣莺歌。
紫禁城的宫墙角上,竹卿双手叉腰,脸色差到极点,圆溜溜的大眼此时蕴含怒火的瞪着墙角下的紫狐,说道:“你怎么没说这宫里的佛图咒囚的是你!!!”
墙角下幻化成原型的醉娆,抬起前爪,在空中抓了两下,讪笑道:“哎呀~你这不没问嘛。我寻思着也就没说。”
“你还有理了!!!”竹卿气的肺都要炸了,撸起衣袖,准备下去将那臭狐狸打一顿,顺便把皮给剥了,还能做一件上好的狐裘!!!
一旁看好戏的扶笙见状,连忙制止。
这两日竹卿体内灵力时强时弱,波动颇大,且难以控制,要是不小心收不回来了,那就麻烦了,先前她在这宫里所做的一切,也就都白费了。
遂轻拍着弱肩,安慰道:“咱们只是答应将她带去不周山,可没说这佛图咒也要解。”
说完顿了下,转头便冷冷的对着魅狐道:“所以你自己出来。”
醉娆一听,急了,竖起的耳朵下垂紧贴着毛茸茸的脑门,两爪凑在一起上下挥动,发出‘嗷嗷’的狐狸声,求饶道:“我错了嗷,我就是怕你们知道不肯带我,所以才隐瞒的嗷~”
“哼,既然隐瞒了那你就自己出来。”竹卿傲娇的说道。
“我要是能出去,还隐瞒干嘛啊,嗷~”醉娆也气急了反驳道。
“我不管”
“你得管,嗷嗷~”
一男一女站立墙头上,一狐在墙角下言人语,双方一来一回对峙了许久。好在有隐身,不然路过的人瞧见这诡异的一幕不得吓晕了过去。
颇久,竹卿吵得有些累了,后背倚靠在扶笙怀中,长叹道:“我虽灵力有所增长,可要解这佛图咒不得耗损个三天三夜才成。”
届时灵力亏空,谷中生生花,探测不到灵根会误以为命陨,蓝桉血脉又是稀缺玩意,谷中子民知晓的话定会引起慌乱。可答应了带紫狐去不周山,反悔的话又有失桉灵名声,这可怎么办!!竹卿心中暗叹,红唇微抿,模样很是苦恼。
将竹卿拢在怀中的扶笙,闻言,低头轻嗅着那秀发,眸中满是思量。
墙角下的醉娆有些羡慕的撇着墙上的二人,双耳垂下,右爪小幅度的抓着地上的沙砾。
她啊,被囚在这已经几千年之久了。
一开始还好,凡人不多,所以沉睡几个春秋,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后来宫殿越建越大,人也越来越多,她不得不苏醒过来时刻警惕着。
她也不是没想过,就像当狗狗那般让凡人饲养,再怎么说她可是堂堂青丘三尾魅狐族,怎么着也是人见人爱才对。
可她真的想多,这宫里人都怕极了她,不仅将她打骂驱赶,有的甚至想剥她的皮毛,拿去讨好别人,不得已,她只能东躲西藏。
后来遇上了寄月,她收养了她,给了她一个能光明正大遮风挡雨的地方。
甚至有一次梦魇,她呓语说了人言,被寄月听见,本想着要完蛋了,肯定会被当妖魔鬼怪抓起来,虽然她本来就是妖啦。
可寄月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夸她是有灵性的。夜里还好奇的悄悄问,是不是能化形。
她也索性不藏着掖着了,便幻化人身,与她夜谈。后来她便做主封了她一个美人的位分,还将照顾狐狸原型的侍女当她的贴身丫鬟,照顾她。
这是她这几千年来最光明正大,活得最轻松的时光了。
人嘛,一旦过的安稳了,就喜欢想这想那的,虽然她是狐狸,但也大庭相径。
所以她很想出去,想去不周山找到那个将她囚在这里的人,她有些话想问他...
竹卿低头看着那耷拉着的尾巴和耳朵,即使被绒毛覆盖住但也能看出可怜兮兮模样的醉娆,不禁有些心软。
扶笙瞧着心下明了,俯身轻吻着发梢,问:“卿儿想帮她吗?”
竹卿缩了一下脖颈,小耳朵红彤彤的,有些痒。自从那日过后,他便粘人的紧,怎么赶都赶不走,一有机会便抓着她亲昵的很。
竹卿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头,轻撞俯在她耳边的俊脸,小声道:“瞧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有些不忍。”
扶笙的俊脸被轻轻撞开,心下有些遗憾,抬手隔着面纱捏了一下白嫩嫩的小脸,说道:“既然卿儿不忍,那我便勉为其难的帮她一把吧。”
竹卿闻言,眉头微蹙,有些不赞同道:“这可是梵音天的佛图咒,还覆盖了整个紫禁城,那么大,搞不好可是会引咒上身的。你...”
还未说完,便被扶笙打断道:“傻瓜,我当然知道这咒非同小可。但是吧,这咒也可以不用解。”
“不用解?那魅狐不就出不来了吗?”
扶笙哂笑,屈指轻轻的敲了下少女的额头,说道:“你站好,瞧着便是。”说完,还抬手捏了个保护罩,将竹卿从头到脚裹住。
虽然他很相信自己的实力,但若是不小心误伤了,他还是会心疼的。
只见扶笙飞身而下,选了一个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紫银光笼罩全身,以灵凝剑,手腕微微一转,紫色的灵剑对着佛图咒狠狠一劈,佛图咒瞬间裂开了一道痕,顿时金光四起,让人眼前一痛。
猝然,那金光形成了利剑袭来,扶笙本能的一闪,却见擦身而过,直奔醉娆。
醉娆瞬间跳的有两米多高,毛发竖起,转身撒腿便跑,一边跑,一边开口大骂道:“这佛图咒眼瞎嘛!!!又不是我劈它,追我干嘛啊!!!”
墙角上的竹卿还有些呆愣,待回过神来后忍不住的捧腹大笑,心中算是解气了。
墙角下的扶笙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剑眉微挑,也觉得好生有趣。
本以为要一边强开个洞一边防止佛图咒的攻击多少有些麻烦,现在看来,能安心凿洞了。
这样想着,扶笙瞥见墙角上不仅面纱掉落,还笑弯了腰的少女,也跟着微微勾起了唇。
手腕抬起,指挥着灵剑悠哉悠哉的劈洞。
四处躲避金光的魅狐瞧见这幅悠哉模样,气的吐血,开口大喊:“你倒是快点啊,我不被劈死,能被累死。”
.......
另一边,无涯奉命至三界找寻那魂灵。这一回他是万不敢敷衍了事的,毕竟苍梧都气的亲自动了手。
魔界。
大地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天空为嗜血的殷红。来来往往的是各式各样的妖魔鬼怪,有四脚走路吃人的异兽,有满脸黑痕的堕仙,亦有不愿入轮回的怨魂....等等。
如今的魔界由五方魔帝统领。
北帝朱厌与南帝凫傒共掌兵权,东帝合窳(yǔ)与西帝狸力共掌魔界水域。
魔界以强者为尊,而这南北东西四帝实力相当,却谁也不服谁,是出了名的不合。
不过目前最令神界所忌惮的,连东南西北四帝见之都俯首称臣的是居于魔都的蜚( fěi)帝。
蜚帝乃上古凶兽,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三界皆称其‘瘟神’也。
无涯隐去自身的仙气,扮做堕仙模样,小心翼翼的游走于魔都之中。
说来讽刺,哪怕心里知道他的魂灵不可能在这,可他还是来了。
寻了一番无果后,无涯心下微松,正准备离去,陡然间一股微弱且熟悉的灵力波动传来。
是紫银光!!从凡间而来。
无涯不再隐藏,当即施展仙术直奔凡间。
他不知他这一举动,却引的魔界一阵慌乱。
巡逻的魔兵纷纷赶往罗睺殿禀告。
蜚帝身着黑袍,一头银发两边似牛角,身材高大魁梧,黑袍下似蛇尾般扭动,粗犷的脸上却只有一只骇人的眼睛。
他慵懒的躺在用骨头堆砌而成的床榻上,床榻的周围堆满了大大小小,一动不动的骷颅头,
闻言,他一只眼睛微动,‘啧’了一声。
随即翻身下榻,缓缓的走到魔兵的跟前,轻抚着他们身上的盔甲。
慢悠悠道:“身为魔都守兵,连个神界来的小喽啰都擒不到,你们说,留你们有何用啊!”
匍匐在地的魔兵皆四肢发抖,颤抖着声音道:“蜚帝饶命,蜚帝饶命”。
可惜,不过眨眼功夫,他们便成了一具具干巴巴的尸/体。
蜚帝手腕一转,尸/体丢到床榻边的骷颅头旁,道了句:“尽情享用吧,小乖乖们。”
只见骷颅头们空****的眼睛发出了嗜血般的红光,纷纷张开血盆大口,争先恐后的淹没在尸/体上方,不过一会儿尸/体就被啃食的一干二净,啥都不剩。
..........
蓝桉谷,南城之巅。
政延阁中,竹桉正襟危坐在案前,右手执笔,眉头紧皱,精致的面容满是疲惫。
不知为何,祖母近日来已将谷中大大小小的政务皆交由她手,说是上了年纪了,想偷得浮生半日闲。
既如此,她做为子孙,也只能将政务全都揽来,一一批阅。
谷中琐事繁多,看的她头疼。
诸如:桉缘树果实三万年结一次果,凡人食之可愈万疾且长生不老,谷中子民食之则修为猛涨,最重要的是可抵御谷中玄冬,子民们皆想分一杯羹,可惜,这果仅有十颗。
又如:整个蓝桉谷的哪个犄角旮旯的生灵人口减少,未开灵智的生灵颇多,恳请蓝主赐‘荣养’,助其生灵得道开智,维持人口平衡。
再如:桉缘树所凝聚而成的缘簿,会记载着桉灵在外为续缘改命者的生平,她需日日勘察,以防徇私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等等。
虽说平日里她也会帮着处理一些琐事,可这会,堆积一起,多少还是有些吃不消。
唉,只能勤勤恳恳些了。
.....
南城的涂林苑中。
蓝主毓华手拿剪子将坏掉的枝丫剪下,递给了身后站着的绿漪。她的脸色又苍老了几分,手上的动作愈发缓慢,才剪了几枝,就已经累的不行了。
果然,不服老不行咯。
绿漪一脸担忧的看着毓华,轻声道:“蓝主,歇会吧,坐下饮杯茶可好。”
她跟在她身边已有数不尽的年头了,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的心思,亦没有人比她清楚她如今的身体已然大不如前了,恐怕....
绿漪没敢想下去,她双眸有些微痒,侧对着毓华,恐叫她瞧出些什么。
待调整好后,迅速走到雕刻着涂林花纹的石桌上准备煮水饮茶。
毓华偏头悄悄的看了她一眼,回过头又看了看离她最近的涂林花上辛勤采蜜的蜜蜂。缓缓道:“这棵涂林树来年大抵是不会开花了,常来这棵树上采蜜的蜂儿,也该另寻新的花儿采蜜才是。”
绿漪闻言,倒水的手一顿,水撒到了茶杯外。
她的眼睛渐渐的有些湿润,大抵是沸腾的水气熏到了眼睛。
她努力的眨了眨,然后不动声色的回道:“这涂林花来年依旧会绽放,蜂儿也依旧会栖息树上静等花开,毕竟旁的花蜜,它吃不惯。”
随后,她不再言语,将泡好的茶水端到毓华跟前,递给了她。
毓华目光无奈的看了緑漪一眼,轻叹一声。抬手接过茶水,轻抿。
相伴多年,明面上是主仆,但早已与至亲无异。她又怎会不知她执拗的性子呢。
索性不再多言。
将手中的茶水饮尽,递给了緑漪。
緑漪接过,蓦然瞥见了伫立石榴园外那踌躇着的修长的身影。
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蓝主,他一直在园外等候。”
毓华闻言,缓缓转身,平静的看了那个身影一眼。淡淡到:“让他进来吧。”
緑漪将茶杯放下后,便向那人走去。
毓华缓慢的向石桌走去,刚坐下,便觉得喉间微痒,抬手掩面轻咳。
骤然,袖间有些微润湿意,低眸,入眼是一抹绯红。
毓华淡定的将外袖掩盖在那抹绯红上。神情若无其事,抬手倒茶一饮,静等来人。
谷雨疾步而来,面色有着些许的蜡黄还带着胡渣子,发丝凌乱,衣袖上满是泥土,模样像是好几日未曾休息过一般,很是沧桑。
毓华挑眉,神情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