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衣沉浮梦

第103章:“气”的奥秘

字体:16+-

在蛇山待了半月,因为有吴宝俊的缘故,各类天材地宝跟不要命了的熬炼的香汤补身子,如此高强度的磨练,让林孤生的体魄极大增强,体力不同往日。这些日子虽没有聆听枪圣的枪道,但枪法没有落下,他勉强可以施展出这些招式,只是徒有其表,华而不实。

“你林氏的绝学《百里战卷》不输我的《春秋诀》,如果可以,你也可仔细研读。”

“那我岂不是在走我族老祖走过的路?”

“哈哈哈哈。”

张之鹿大笑,他笑起来很慈祥,没什么戾气,就像是个快入土的老爷子:“我记得,到了你们这一代,林氏的《百里战卷》都是不全的吧。”

“是。”

这一点,林孤生一直没弄清楚状况,按理说作为家族时代星火相传的镇族绝学,岂会失传?就算是失传,又怎会只留下一部分?曾经他认为,应该是为了保护《百里战卷》的绝对性和保密性,学到一个境界,便只能给予一个阶段的心法,可后来又觉得不是,因为不合理。

“因为被刻意抹除了。”张之鹿这般解释。

“抹除?”

“也许是你林氏的某个先祖,觉得如果循规蹈矩的修行《百里战卷》,是作茧自缚,没有突破,没有创新,便有意抹除了一部分功法。”

林孤生忽然大悟,瞪大眼睛。

如果是这样,自己手里就有一份完整的《百里战卷》,共计三层心法。

“孩子,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弟子明白了。”

……

落雁山庄。

周观雨焦急不安地在会客殿里踱步,江南战事的消息几乎传遍了十四州,各地的匪军蠢蠢欲动,他也很焦虑,乱世即将来临,但是天下人仍然在等,因为结果未知。江南的战争还没有结束,正是白热化,只是广陵和余杭沦陷,两位刺史都还活着,是准备卧薪尝胆找准机会打回去还是从此一蹶不振?还有,北方那座巍峨皇宫里的那位也是动向不明,天下人都在观望。毫无疑问,袁沛突然发动战争,极大的鼓舞了十四州反叛势力的士气,但还不够,还需要更多捷报。

“父亲。”

“嗯,事情办的如何?”

周济桓颔首,“办妥了,这几日陆陆续续四大城门都会换上咱们的部众,只待时机一到,整个江城都会被封锁,定然内部的人插翅难飞,外部的人干瞪眼。”

周观雨面沉如水,负手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爹,您在担心什么吗?”

“城主府和楚王府高手如云,还需要仔细斟酌一二。”

的确,吴玄陵帐下可是有一位武道集大成者的门客,不容小觑,那等强者,抬手便可杀人无形,十分棘手。集大成者,那都是要青史留名的,会被日后的人成为“至尊”的强者,那种强者全力以赴,足以抵御千军万马。至于楚王府,倒是没有这种绝世高手,大宗师倒是有几人,也很难缠。

周观雨阴沉着脸,江城因为各种复杂的问题,以至于想要在这里起义,难如上青天。

……

夜幕降临。

在吴宝俊熟睡后,林孤生蹑手蹑脚来到后院,这些日子他习惯深夜练功,不想浪费时间。枪圣告诉他,其实人体如果能进入深度睡眠,每日只需休息一个时辰,就能达到巅峰状态,而想进入深度睡眠,只需要达到空灵状态,简而言之,称为“入定”。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武林高手都喜欢闭关。

这些日子,林孤生反反复复研读林如风留下的《百里战卷完整篇》和风伯给予的《百里战卷第一层心经》,经过详细对比,他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风伯给的心法,比之林如风的更加完整,更加行之有效,但因为功法限制,只能学到第一层。换言之,现在林氏修行的《百里战卷》应该是优良版。

林孤生两者都不打算学。

他打算利用《百里战卷》改良的这套理论,在功法三层奥义的基础上升化,在风伯给的心法上再一次改进,开创出属于自己的功法,然后套用三层真义,演化出新的只适合他的修炼体系。

这条路注定艰辛。

如果被外人听到指不定会笑掉大牙,古往今来,能做到的无不是青史留名的圣贤,甚至许多是活出第二世、第三世的大圣才能做到,他林孤生一介废人,何德何能?

“师父。”

漆黑中,裹着皮袄的枪圣缓缓走来,江城入冬夜里冷,也黑,这么突兀一来,又因为他没有眼球,倒是吓人。

“孤生,我年轻的时候听说过一个奇闻,嗯……其实当不得真,我觉得可以讲给你听。”

“师父请讲。”

枪圣坐在青石上,沉吟道:“那时我还年轻,境界大概是在枪道第五步,堪堪入小宗师之流。我遇到一个大敌,曾令我沉沦许多年,一直在他阴影之下。后来啊,我才明白了,有的路未必要走多远,足够用就好。”

林孤生默默听着张之鹿的回忆。

“那是一位屠夫,大字不识一个,这辈子不可能习得正统武道,当然,他也没能走多远。但是我在他身上寻到了一种气,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气’,后来我在很多人身上见过这种‘气’,有的是猎户,有的是士兵,有的是柴夫……形形色色,这些‘气’大相径庭,但又截然不同,能发挥极大的威力。后来我才明白,咱们武者的真气,不就是姬无涯率先练出来,然后开创了系统的武道,才如此发扬光大吗?诸如那些百家人的‘气’,也是那些圣贤寻到,在不断摸索中整理出一套完整的理论。”

林孤生大致明白了枪圣的意思。

简言之,他希望林孤生修炼出一种他独自摸索的,他需要的,他渴望的‘气’,是另类超脱。气有千千万万种,如果他觉得不行,便摒弃之,直到寻找他需要的‘气’,那就算小成了。

“孤生,信念的力量坚不可摧,信仰如磐石,你心有多高,道就有多长。”

“弟子明白。”

目送枪圣离开后,林孤生仔细消化他的这一番话。枪圣的教导给了他极大的启发,但路要怎么走,还需要自己慢慢摸索。

……

半个月后。

蛇山来了一个人。

周子依,她是在周晓鞍的陪同下来的,带来了许多食物和换洗的衣物。

林孤生和吴宝俊还在院中切磋枪法,二人都很默契的没有用气,只是在比招式。

学枪一个月,林孤生对张之鹿的枪道几乎是了然于心,施展出来非常娴熟。

“哼。”

周晓鞍见状,冷哼一声,心想都是花架子,不过如此。

吴宝俊也是认得周晓鞍和周子依的,见此,默默收了枪,转身离去。他和周晓鞍不熟,也不屑于去交好,甚至一定程度上他还不怎么看得起周晓鞍。

“孤生,我给你做了一双鞋,加了绒……对了,还有这袄子,入冬了,山上冷。”周子依略有心疼地走上去,摸了一把林孤生的胳膊。一月初的江城,已经是寒风萧瑟,虽没有北方那般大雪纷飞,但蛇山上这般贫瘠,连火炉煤炭都没有,夜里该如何御寒?

周晓鞍冷哼一声,转身走开。

“谢谢。”

林孤生抽开肩,接过那布包。

接着便是短暂的沉默。

周子依微微一笑:“孤生,马上要年关了,枪圣他老人家准许你下山过年吗?”

“这个……”说是哈,林孤生到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子依,他只觉得自己这个年龄不该结婚,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没资格娶她,不配娶她,也怕辜负了她。

“也好,有枪圣前辈指点,也好学一身好本事。”周子依黯然,随后嫣然一笑:“不过你放心,我会等你的,等你学好了本事,多久我都愿意等你。”

林孤生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握住眼前这个丽人的手,说一声不要等了……可他做不到,他不是铁石心肠,如果真这般说了,周子依得多伤心?他如何对得起周观雨?

然而,枪圣此刻走了出来。

“师父。”

“拜见枪圣前辈。”

枪圣老了,很老了,活了两个甲子的老人,他佝偻着背,又是瞎子,裹着皮裘。

“孤生,算了一下时日,你该下山了。”

林孤生闻言一惊,“什么?师父,可是我什么都没学到啊……我,我还不能走,我还想留在蛇山……”

“我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哈哈哈,孤生,日后可不能背地里说那耍枪的张之鹿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不要怨恨为师……”

林孤生眼睛红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师父就要赶他走。

“孤生,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我的枪法十八式,你都了然于心,且融会贯通,足矣,足矣。”

“师父……”

枪圣看向林孤生身后的周子依,虽然他看不到,但也咧嘴笑意:“孤生,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学武,急不得,你已然找准了方向,剩下的,就靠时间,就靠努力,就靠信仰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你的理想,你的信念。”

林孤生默默跪下,恭恭敬敬叩了三叩,拜了三拜。

枪圣心安理得地受之,叹息道:“可恨我没什么东西能送得你,孤生,原谅师父对你师兄的偏心。”

“弟子明白。”

“下山去吧。”

枪圣转身离去,林孤生潸然泪下,他知道枪圣时日不多,也许……挺不过这个冬天。

林孤生去后院找吴宝俊告别。

吴宝俊得到这个消息十分吃惊:“师弟,你就这么走了?这才哪到哪啊,气都没修出来就走,传出去不得贻笑大方?为什么,难不成是那周老爷子跟你说了什么?对了,你和周家小姐什么关系,她怎会亲自来看你?”

“师兄,是师父让我走的。”

吴宝俊愕然,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师父为什么要让你走?”

“师兄,不说那些了,这一个月我很感谢你。”

“呵呵。”

吴宝俊浮现一抹讥讽:“原以为你能陪伴我很久,罢了,罢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终究是有你的路,走吧,走吧。”

他不耐烦挥挥手。

林孤生抱拳,默默退下。

“他娘的,该死,你真走啊。”吴宝俊恼怒,捡起一块石子扔过去,打在了林孤生背上。

林孤生回眸,发现吴宝俊眼眶红了,这些日子二人相处的很融洽,这一走,他还真有些舍不得。吴宝俊这个人,虽然沾了些世家少爷的纨绔气息,但为人傲气的很,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但他内心是把林孤生当好朋友好兄弟的。

“师兄,江湖再见。”

林孤生咧嘴一笑,潇洒离去。

……

归途的时候,周晓鞍骑着骏马在前方开道,有三十骑侍卫扈从,林孤生和周子依坐在中央的马车内。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率兵出冀州……”

兜兜转转,过了一年了。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林孤生也成长了不少,全然没有当初半点纨绔气息,如果当时还算少年,现在……他已完全不再青涩,眼中不再是对未来的憧憬,取而代之的是坚韧,是理想,是信念。

周子依知晓他想到了往事,勉强笑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不是吗?活在当下,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是啊,总是要向前看的,我还有太多事情没办完了。”

忽然,马车骤停,不禁颠簸了一下。

林孤生好奇,探出头,发现两旁街道围满了人,有许多百姓指指点点。

“我下去看看。”

林孤生走下马车,才发现原来是有一怀抱襁褓的妇女逼停了周晓鞍的骑队,而周晓鞍正和一群兵卒对峙。

那女人低头跪地,痛哭流涕。

“周少爷,此人是我家世子殿下要捉拿的奸人,还请不要多管闲事。”

那队兵卒,都是骑着高头骏马,一个个身穿甲胄,手持长刀,十分不俗,估计平日里一个个都是飞扬跋扈的主,见冲撞了周晓鞍的骑队,也没什么恭敬之心。林孤生只是瞥了一眼便恍然,说话那人,应该是一统领,是有正儿八经的军衔的。

“求求官人救我一命……”

女人哀求,忙不得磕头。

周晓鞍神色冷峻,并未因此起怜悯之心,“你且说来,你是何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为何被缉捕?”

女人慌忙叩首,带着哭腔道:“官人,小女是江口人氏,家里是靠打鱼为生的。前些日子我丈夫进城倒卖水货,几日下来没个踪影,我带着小儿进城寻亲……不曾向,我丈夫早在几日前就被当兵的活活打死了,尸体掉在江畔任由渔畜撕咬,小女无能,只能去报官,但是巡城老爷根本不受理案件,小女无法,只能在江畔哭泣。”

周晓鞍闻言,看向那群大兵,淡淡道:“杨统领,你说这妇人是世子殿下要的人?可有军令,可有文书?你说,我是该相信你还是该相信她?”

那统领皮笑肉不笑:“周少爷,信誉不信都在你,难道,你想在我手里夺人吗?”

周晓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气氛很冷。

林孤生心中叹息,这件事具体是何尚且未知,是无法听这妇女的一面之词的。如今这深冬季节,这妇女衣衫不整,穿得单薄,也不知道遭了什么罪,要是落入这些大兵手里,绝对不会有命在。

妇女见此,面露绝望之色,死死抱着怀里的孩子。

下一刻,她猛然变色,“孩子……我的孩子……”

然而,襁褓中再无气息。

她似一下子慌了神,陷入癫狂与悲愤中。

“我的孩子啊……”

姓杨的统领哈哈大笑,手执大刀,向周晓鞍一指,张狂道:“周少爷,我敬重你们落雁山庄,但请你也给我一个面子,如若不然,我手上的大刀可不在乎你是谁。”

周晓鞍轻蔑一笑。

林孤生是看出来了,无论如何,这些当兵的都是不会放过这女人的,世子殿下……在江城,有什么人敢被称作“世子”?那必然是楚王的长子,那日三箭射伤林孤生的项顼。那项顼是什么人品他林孤生岂能不知?

想罢,他毫不犹豫站了出来,随手捡起街道庞有摊贩丢失的扁担。

“你怎么出来了,回去。”周晓鞍变色,怒斥一声,他林孤生是什么身份?如若暴露,落雁山庄将被推到整个江城府和楚王府的对立面,他是一个早就应该死在草原的男人。

林孤生置若罔闻,手执扁担,只身一人来到那群大兵身前。

“来者何人?”

林孤生不语,只是问周晓鞍道:“我想问一下,在江城,任何一个当兵的,都能这般光天化日对无辜百姓出手吗?我想问一下,发生这种事情难道没有官府,没有道理可讲吗?”

这番话他说的很大声,传至整个街道,有围观群众纷纷动容。

其实江城百姓普遍心中都憋着火。

江城形势复杂,既是刺史老爷所在的一州重镇,又是楚王的国都,这也造成了江城极其复杂的政治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