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衣沉浮梦

第153章:荆湘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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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授一十四年,七月二十日。

湘州牧杨万里和荆州军政府统帅林孤生在洞庭湖心浔岛百花楼签订盟约,完成签署《荆湘联军就湘西六郡作战条例》。盟约条款累计高达一百多项,这也是大凉历史上首个朝廷正式官府和“叛军”结盟的先例。

其中最重要的条款便是,允许荆州军政府向湘西派兵,且总计出兵数量不低于十五个军,作战期间消耗的粮草全部由潭州府供给,首批粮草十万石,累计共三十万石。战争结束后,荆州军不得占据郡城,需撤离湘州,而战场上缴获的军械、良马、俘虏,皆由两军自行处置。

从浔岛渡船离开后,湖畔中央,东一直眺望着那被雾气包裹的百花楼,如此遥望,更添加一抹神秘感。

也许,这座屹立不倒四百多年的楼阁,真的隐藏着什么秘密吧。

“那老头有些道行。”

东突然开口,倒是让林孤生猝不及防,刚想追问是哪个老头,旋即反应过来,应该说的是杨万里的军师,祁连子。

“是有些道行,那日你就是被他接引一手星力镇压,七窍流血,几乎身死。”

东冷哼,“此人是至尊,在某个领域步入集大成。”

“什么?”

林孤生吃惊,这其貌不扬,方才还对他客客气气,十分谦卑的老头,乃是和邓无始一般的人物?但细想那日在边境之战,祁连子随手接引一道星力,凭这表现,似乎也能说得通?至尊……在湘州武道界不应该是泛泛无名之辈才对,那他是谁?为何没有关于他只言片语的传说?

“他……应该不是人。”

“什么意思?”

东讥讽一笑:“字面意思,如若我感知不错,他定然不是人。”

林孤生默默坐下,祁连子不是人,难不成是妖?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湘州闹妖患不是一年两年了,是自古便有之。不过话又说回来,祁连子是人是妖和他没半文钱关系,只要没有利益纠葛,管他是谁?那么祁连子在杨万里身边图什么呢?

……

湘西,开阳县。

“将军。”

陆仟一脸阴沉地来到县衙门口,被两个士兵拦下。前几日府君老爷特派空降的新零陵郡守黄金宝,说是过几日会给出御敌良策,然后等了一夜,黄金宝模棱两可,最终还是被他胡乱搪塞了过去,什么计策也拿不出,还苦口婆心说什么现在零陵沦陷,益州军需整顿,切莫焦躁,再给他些时日。然后现在苦等了数日,始终无法等到黄金宝的召见,刚得知益州军在零陵会师,举行阅兵大会,随时要向周边入侵,他如何不急?战事爆发前,湘西边境的主力部队就被调到了湘南战场,为数不多的几个军的兵力还被大军击溃,如今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有残兵回来,更多的却不知踪迹,现在开阳满打满算能利用的兵马不足四个军,他急得像热锅蚂蚁,吃睡不思。

“郡守老爷可在?”

“在里面。”

陆仟点点头,就要进去,却被士兵拦下,士兵略一犹豫,讪笑道:“将军,郡守老爷特意下了命令,说是这几日他头疼,苦思良策染了风寒,不想见客。”

“如此,你速速去通报,就说陆仟见他,有军情要事禀报。”陆仟得知黄金宝是为了苦思御敌良策而染病,态度温和下来。

士兵面色犹豫,但也不好拒绝,便转身进去通报。

陆仟在门前焦急不安地踱步,如今敌军来袭,他可谓是有心报国,却有心无力,一想到自己镇守的湘西山河被益州强军**,他便愤愤不平,恨不得现在就披甲上阵和敌军厮杀,以效国家。

然,因为湘州政治的独特性,每一座郡城都有一文一武两大官员,且武将必须听从文臣的军令,没有军令,他陆仟就不能贸然出击,否则就是擅自出兵,违抗军令。

这些天,他瘦了许多。

没多久,那士兵回来,先是执了一个军礼,看了一眼神色急切的陆仟,于心不忍,只好恭敬道:“将军,郡守让您先回去,他不想见客。”

陆仟一听,勃然大怒,单手扼住士兵的脖子,怒喝道:“狗日的,生个病需要休息我能理解,闭门不见是什么意思?嗯?眼下随时有我湘西无辜百姓死于敌军的刀下,不知多少人在水深火热中备受煎熬,给老子让开,我要见郡守。”

士兵哭丧着脸,苦苦哀求:“将军,您就饶了小人吧,郡守的军令,小的不敢不从啊……”

陆仟抽出军刀,横在他的下颚,冷冷道:“滚开,谁敢拦我,休怪我刀下不讲情面。”

见两个士兵被他震住,陆仟冷哼一声,进了县衙大门。

进了衙门的大门,很是寂寥,偶尔能见到忙碌的仆人走来走去,见到陆仟,皆神色谄媚地打招呼。陆仟抓住一个仆役的手,“郡守在哪?你们忙碌个什么?”

仆役讪笑:“将军不知,老爷今日开心,昨晚散心途中带回来一娘子,欢喜得紧,今日一大早便命小人去集市买了猪羊和老母鸡,小人正打算去吩咐后厨杀鸡呢。”

陆仟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抓住他的脖子,冷冷道:“黄大人不是说思策成疾吗?你这厮,是在诓骗我?”

仆役顿时大惊,赶忙解释道:“将军,小人只是跑腿办事,不曾知道郡守老爷的其他吩咐啊。”

陆仟一把将仆役仍在地上,怒道:“黄大人现在何处?”

“在后厢房……”

陆仟转身便走,他心里愤怒,零陵诸县告急,无数百姓惨遭屠戮,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如今敌军侵略,作为府君大人特派的话事人,却屡次三番推搡,夜里居然有闲心去寻欢作乐,真是令人愤慨。

后厢房。

有一古色故乡的凉亭,一旁栽种了许多花卉绿植,如今这个季节,古树成荫,算是个纳凉避暑的好时节。

黄金宝一身便衣,用黑色锦缎蒙蔽了眼,正一脸坏笑地和一身段婀娜的女子玩着捉迷藏的把戏。

只见他一脸邪魅笑容,弓着腰,似小心翼翼,而那女人一手抚着纸扇,躲在古树下。

“美人,你叫两声,我寻不到你的踪迹了。”黄金宝大笑,摸着黑。

女人妩媚笑着:“大官人,我在这。”

黄金宝更是**心火起,听到声响,便猜测出了大致方位,慢悠悠摸了过去,大笑道:“美人,再叫两声,我就要抓住你咯。”

“大官人,我在这。”女人“咯咯”发出银铃般撩人的笑声,略一躲闪,便躲开了黄金宝的双臂,让他扑了个空。

陆仟刚好赶到。

见这么一个身高九尺的黑脸将军一脸怒容的到来,女人下意识顿下脚步,因这一疏忽,便被黄金宝揽入怀里,后者**笑,,疯狂吮吸着女人的发丝,女人羞涩挣扎,但更让黄金宝的动作幅度大了许多,他大笑道:“美人,抓住你了。”

“黄大人。”陆仟冷哼出声。

黄金宝被这一声类似怒吼的声音吓了一跳,扯下黑锻,见到是陆仟,赶忙松开怀里的女人,干笑道:“陆将军,你怎么来了,我不是……”

他皱了皱眉,看了看四周,心想这几个官差是吃什么干饭的,不是下了逐客令嘛,怎么还把陆仟放进来了,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陆仟怒火中烧,讥讽道:“黄大人真是好雅致。”

“这……”黄金宝擦了一把汗,讪讪道:“陆将军,请坐,请坐,有话好说。”

“黄大人,前线告急,益州军随时都在残害我湘州百姓,馋食我湘西河山,黄大人,特殊时间,还请大人收起这些低俗的嗜好,一切以抵御强敌为重任,别让章大人的血白流了。”陆仟是真的生气了,如今战火如急弦,作为零陵新知府的黄金宝却不思进取,反而在这县衙之内寻欢作乐,真是岂有此理。

黄金宝走过去勾住陆仟的肩,态度温和,苦口婆心道:“陆将军,我知道现在你很着急,但越是危难时刻,越是不能心慌着急,敌军这不还没打过来嘛,咱们就几万兵马,如何抵挡这二十万益州军?急不得,放心吧,再给我一日,我一定给你御敌良策。”

陆仟盯着他不吭声。

他的眼神炙热,冷酷,无情。

黄金宝心里一突,后背凉飕飕的,他生怕陆仟拔刀威胁,他只是一介书生,并无武艺傍身,如何打得过在战场上屡立奇功的陆仟将军?

陆仟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怒火,都这个节骨眼了,黄金宝还在推脱,他真的愤怒了,恨不得当即就手刃了这个狗官。

“将军,务必相信我一次。”黄金宝心知陆仟动怒了,这个时候一定要稳住他,否则自己小命不保,陆仟可是一位实权将军,要是弄不好一刀给自己宰了,到时候一纸书信给杨万里,就说自己在战场上牺牲、英勇就义,那到时候可找不到地方说理。

陆仟长叹一口气,收敛杀心,沉沉道:“黄大人,我已经相信你太多次了。”

“将军,我保证,明日给你御敌良策,这样,我立下军令状。”

黄金宝信誓旦旦,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要能稳住陆仟,这借口哪怕是说的天花乱坠,都无所谓。

陆仟一听“军令状”顿时眯起眼,凝视着黄金宝,“好,黄大人,这可是你说的,那末将先行一步,明日再来拜访。”

话毕,他瞪了一眼那身段婀娜的女姬,转身就走。

黄金宝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陆仟刚到离开西厢房,就看到后院有许多仆役在搬弄箱子,且是俩三个大汉搬弄一个箱子,如此沉重,定有蹊跷,且这样的箱子装满了两个马车,有几个汉子大汗淋漓,正在树下纳凉。

那箱子着实沉重,两个汉子咬牙搬到马车上,只听“轰隆”一声,箱子才放好。

一官差模样的顿时大怒,指着两个汉子数落道:

“都他娘的给老子轻点,东西坏了小心老爷砍了你的头。”

“是,是,小的待会注意。”那汉子赔笑。

那官差点头,还想咒骂几句,余光一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陆仟,顿时吓了一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吆喝道:“你们几个,都麻溜的,别偷懒。”

然,余光中,陆仟已缓缓走来,官差不敢怠慢,心里紧张,但还是咬牙走过去,换上谄媚的笑容:“哎呀,将军,您怎么来了?”

陆仟没有理会他,看了一眼马车上的许多箱子,冷冷道:“你们在干什么?箱子里装得什么东西?”

官差干笑:“将军,都是些不值钱的麸糠,堆在衙内碍眼,老爷命小人都搬出去,腾出空子。”

“麸糠?”陆仟冷笑,“你这厮,贼眉鼠脸,当本将是三岁小孩?打开让本将瞧一瞧,若真是麸糠也就算了,如若不是,哼哼。”

说罢,陆仟右手握在腰刀柄上。

官差心惊胆战,顿时哭丧着脸,“将军,实不相瞒,里面却实不是麸糠,是……呃,是铜钱,老爷得知益州军要打过来了,特意筹集的金银,命小人分给城内百姓当作盘缠,让他们趁早逃离开阳,去别处避难去,呃,还有一部分是作为军饷,让小人招兵买马,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陆仟听他这么说,心下狐疑:“真的?”

“千真万确。”

官差信誓旦旦。

“打开,让本将看看。”

见陆仟执意要看,官差也不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让几个大汉打开箱子,箱子一打开,露出许多金银玉器,陆仟眯起眼,杀气腾腾,冷笑道:“这些,都是黄大人叫你们分给百姓的?”

“是,是……”

“放屁!”

寒光一闪,腰刀出鞘。

陆仟一刀抵住官差的下颚,冷冷道:“你这贼厮,莫不是当本将是三岁小孩,你确定这些不是你们这些鸟官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开阳县财政空虚,怎会有这么多金银细软?说,如若敢诓骗本将,顷刻取你狗命。”

陆仟戎马十几年,这柄钢刀就陪伴了他十几年,这些年杀人如麻,这刀也不知道饮了多少人的鲜血,杀气犹如实质。官差被死亡的阴霾笼罩,更是不敢说谎,只好如实说来:“将军息怒,刀子容易走火,小人说便是。将军,实不相瞒,这些钱财的确是老爷从各地搜刮的,命小人今夜送出城去,只等鸡鸣报晓,老爷会撑船北上,也会带上小人……将军,这都是老爷的主意,和小人没有关系啊……”

“你们这些奸佞泼皮,大敌当前,不思报国也就罢了,竟敢这般欺压百姓,还想逃跑?”陆仟抓起官差的脖子,怒不可遏。

怪不得黄金宝敢立下军令状,原来早给自己谋了后路,他压根不打算御敌,而是打算临阵脱逃。

陆仟脸色变幻,一干人提心吊胆,生怕这个杀神发怒。

索性,陆仟脸色阴晴不定,终于还是收敛了杀意,他瞪了一眼这些人,冷笑道:“想活命,就不要声张,本将今夜调大兵围住县衙,且看你们如何走?哼哼,明日再治你们的罪。”

陆仟作为零陵军主将,自然不是有勇无谋的匹夫,他看似暴躁,实则粗中有细,既然黄金宝已立下军令状,那便就将计就计,如若明日黄金宝拿不出像样的御敌良策,他再数罪并罚,彻底弹劾这鸟厮。

官差闻言如释重负,赶忙大献殷勤般赔笑:“是,将军说的是,我决不走漏风声,务必将功补过。”

陆仟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一干汉子,等陆仟走远后,那几个大汉才惶恐道:“师爷,怎么办?要通知老爷吗?”

官差撇撇嘴,瞪了他一眼:“不要命了?且看明日吧,你们都机灵点,见机行事,想活命就多做事少说话。”

“是,是。”

几人赔笑。

入夜。

黄金宝忧心忡忡,原计划是他今夜寅时偷偷携带着金银渡船北上离开湘州,然而刚得知消息,陆仟调了五个旗的军队驻扎在县衙外,还命十个旗驻守在四大城门,美其名曰说防止敌军入侵,保护黄金宝的安危。黄金宝心乱如麻,聪明如他,怎能不知道陆仟的意图?无非就是惦记自己跑了,他只恨前两日都在搜刮民脂民膏,不甘心空手离开,如今这乱世,去哪里都需要钱财,没钱寸步难行,可恨自己空降开阳,连个什么盘缠也没带,否则早跑了。

在院中徘徊了好一会,“吱呀”一声,房门响了,衣衫单薄的女人搔首弄姿,一脸媚态,慵懒道:“大官人,该歇息了,奴家身子痒呐……”

黄金宝不耐烦摆摆手,看向圆月,叹了口气。

忽然。

一信鸽飞来,落入他肩膀。

黄金宝取下信笺,仔细研读,神色逐渐精彩起来,豁然大笑:“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信的署名是杨万里。

杨万里告知他切莫焦躁,他已经和荆州军结盟,不日荆州军就将发兵驰援,共讨益州贼军。

黄金宝收了信,长舒一口气,这就叫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困境解开,黄金宝心情大好,转身猴急般抱住女人,邪笑道:“你个**,老子这就叫你欲仙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