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衣沉浮梦

第154章:湘西战场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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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授一十四年七月二十二日。

林孤生在荆湘西部边境举办誓师大会。

此次共计十万大军在边境屯兵,日夜操练,但最终的决策是,林孤生只会调22旗的军力奔赴湘西作战。荆州初定,虽号称要征兵百万,且目前就拥有接近四十万兵力,但毕竟鱼龙混杂,甚至绝大多数士兵还未完成基础的军事训练,质量堪忧。真正能作战的主力部队,皆是原先各郡各县的老兵,而这22旗,除了统帅亲卫正旗副旗,另外两个军,皆是从各郡精心挑选的精锐,是百战之师。

林孤生再一次亲征,领军入前线作战,并且召开誓师大会,振奋军心。

他可是军政府统帅,本应该位居幕后,指挥作战,却亲临战场,与战士们同甘共苦,同进同退,怎能不让士兵敬佩?

这次“抗益援湘”的战事,荆州军政府四大将军,余昌龄、周济桓、齐振国、周晓鞍都没来。荆州初步统一,正是用人之际,内部有许多矛盾有待解决,而此次战争的特殊性,林孤生便打算独自前来。

中军大帐。

林孤生端坐宝位,左右分别是军师高坤、副将周琼,台下则是22位提督旗主,是此番出征的全部高级将领。这些来自各郡的将领,都是人中龙凤,许多都毕业于黄鹄矶军校,是四大将军的亲信,也是荆州军的中坚力量。

高坤展开一副湘西六郡的地图。

“探子来报,目前益州军在湘西战场的主将乃是左怀玉帐下的左将军,此人名叫柴山,字公明,锦城人士,出身贵族。左将军亲征,足以可见左怀玉对湘西的重视,恐有远虑的谋士相助。”高坤神色严肃,这是最致命的,荆州军政府缺少深谙兵法谋略的贤臣。战争博弈,可并非只是沙场厮杀那么简单,运筹帷幄方才能决胜千里。高坤自负胸腹韬略比不上左怀玉帐下的谋士,诸如姜子期、陈兼、范珂,那可都是成名已久的兵家大贤。

林孤生颔首,笑道:“柴山,当初我在益州游历时曾见过他,此人山不显水不漏,在益州政坛的存在感极低,但不可低估。越是成大事者,越是低调,柴山出身世家名门,不容小觑。可还有其他情报?比如柴山身边的谋士是谁?”

说实话,林孤生倒是渴望想见上姜子期一面,此人对他有恩。况且,林孤生怀里还有一枚姜子期赠他的锦囊,至今还没打开。

“柴山的军师叫陈彬,是陈兼的宗亲,此人原先乃是西羌郡的郡守。”高坤不假思索。

众将军默默倾听。

“西羌郡?”林孤生一愣,哑然失笑,当初他激发庞士云增予的仙术卷轴,从北漠草原传送到了昆仑山南麓,第一个抵达的地方就是西羌,看来冥冥之中倒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左右,此次敌军的军师竟然是西羌郡的郡守,只不过此人真是该死,西羌郡的氏族和平民隔阂已久,此人却置若罔闻,看来也是一个酸臭书生。

“统帅请看。”

高坤指着地图,沉沉道:“柴山屯兵在零陵,乃是湘西极南之地,和湘南地界靠近,此举恐怕也是方便和湘南战场的徐达联络,里应外合,呈现夹击之事态。”

湘西六郡,分别是武陵、大庸、五溪、鹤城、宝庆和零陵,偏偏零陵位于湘西以南。柴山的大军从益州渝地进入湘州,接连攻克鹤城、宝庆,现在又占据零陵半壁河山,可以说,湘西六郡,已经沦陷了一半。只剩偏北的五溪、大庸和武陵。这六郡原先总计兵马超过十五万,本应和益州军有抗衡之能力,但益州军狡诈,战火最开始是从湘南烧起来,且湘南战场的益州军主将乃是左怀玉的上将军徐达,此人号称“屠夫”,曾率30万铁蹄攻克桂州,十分骁勇,杨万里只好抽调了六郡的主力增援南方战场,再加上湘西、湘北两地水道密集,有一部分为水师舰队,陆军军团甚少,这也导致六郡实际可用之兵力甚少,战事呈现疲态。如今湘西的六个军团,主力屯兵在大庸和武陵,也有一部分溃军驻扎在零陵以西的还未沦陷的县城内。大庸、五溪和武陵的兵力陆军总计有六万余人,还有三万水师。

也就是说,湘西战场上,实际可调动参与战争的陆军兵马,满打满算有大庸军20旗、武陵军20旗,五溪军20旗,零陵、鹤城、宝庆军残部40余旗,总计约10万人。按照盟约,荆州军政府需出兵总计150旗,方才能解湘西燃眉之急。但林孤生最终只决定出兵50旗,首批赴湘作战兵力22旗。

开什么玩笑。

倘若要以人数优势取得战争胜利,这不是林孤生的作风,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他林孤生作战到现在,指挥大小战事,无不是以少胜多,既然湘西军总计能调动十万兵马,那便足矣。

零陵是湘西重镇,是咽喉要道,索性没有完全沦陷。

“报——”

大帐匆匆跑进来一军士,他大踏步行至林孤生前,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呈上一份文书,道:“启禀统帅,边境对岸献来的密信。”

林孤生眯起眼,拿起文书展开。

士兵走后,林孤生忽而站起来,将文书递给高坤,笑道:“是邀我军在五溪城会师,诸位,看来咱们要深入湘州腹地了。”

周琼皱眉:“统帅,咱们就带区区22旗,会不会让湘州军失去信任?”

林孤生不以为然:“他们大庸、五溪、武陵,也不过各郡都才二十来旗,谈什么信任?随口搪塞过去就罢了。”

高坤看完密信,眉头紧锁。

“军师,在想什么?”

“我在想,咱们会盟后,谁来当这个‘盟主’,战争期间,最怕的就是意见不统一,湘西联军,可不一定会听咱们的。”

林孤生大笑;“那就让他们不得不听咱们的,本土作战,都能被益州军打得抱头鼠窜,料想那湘州政治体系也有大问题,恐怕各军之间相互掣肘,内部矛盾重重,意见不统一,败北是定数。而咱们嘛,嘿嘿,那就是变数,倘若能牢牢将湘州联军控制住,也好为日后取得湘州铺路。”

高坤颔首。

林孤生严肃起来,看向四座:“诸位将军,整顿军马,寅时出发。”

所有人都站起来,恭敬地执了一个军礼:“遵命。”

……

零陵,郡守府。

同一时间,柴山也在和高级将领召开会议。柴山刚收到几封重要的军情和徐达的密信。第一,徐达领军和湘州军陷入焦灼,难解难分,两边各有伤亡,因杨万里将湘西的精锐部队抽派到了湘南作战,徐达十分被动,只能避其锋芒,希望柴山一举拿下湘西六郡,给潭州府施压,也能减轻徐达的压力。其二,那就是他收到了消息,荆湘结盟,荆州军将出兵驰援,要在五溪城会师。

“会盟?哼哼。”柴山狞笑,握住青铜酒樽,冷冷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日子,大家都歇息好了吧?”

数位大将颔首,严肃道:“将军,早就等不急了,就等您的军令了。”

“是啊将军,下令吧,末将愿率三千精兵作先锋部队,直捣开阳县。”

另一将军也起身附和,抱拳道:“末将愿引大军两万,攻克开阳,全歼敌军部队。”

柴山摆摆手,看向一旁的谋士陈彬,“先生,你有什么高见吗?”

陈彬颇具儒雅气息,闻言和煦笑着:“左将军,眼下我军已占据零陵郡城,开阳县的无非都是些残兵流勇,据在下所知,前几日,被空降特派的零陵知府黄金宝,还在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纵观开阳县的残兵,除了原先的零陵守将陆仟,其余的皆是难挑大梁之辈,不足为虑,咱们还是将重心放在北方。”

“先生的意思是……”柴山迟疑,试探性问道:“就不管开阳县了,北上攻伐五溪郡?”

“正是。”陈彬秀气的脸上浮现一抹凶光,笑道:“荆州军不是要和北边三郡的联军会盟嘛,既然荆州军也想参与战争,那就让他们瞧一瞧咱们的骁勇,顺势击溃他们的军心。据在下所知,五溪军的主将萧策乃是一个草包,没什么主见,是个贪财好色之徒,五溪郡守也是一个迂腐的老顽固;大庸军的主将谭克更是一个没什么能力的废物,至于武陵军的主将赵康,据说此人嫉贤妒能,坑杀了不少忠良,更是一个憨包,荆州军……嗯,倒是不曾知道谁是主将,但再优秀的将领,也无法将这盘糜烂到骨子里的军队救活,十万个人来十万个人死。”

柴山深以为然。

自从领军入湘西作战,他就发现湘州政治体系犹如有一个大窟窿,简而言之便是“重文贬武”,郡守有否决守城主将的全部政治意见的权力,这是大忌。柴山虽然是贵族出身,书香门第,自幼也熟读兵书,算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全才,不是他看不起书生,而是绝大部分书生都有一股“酸臭”味,没有什么远见,许多军事上的决策,书生狭窄的目光无法作出正确的意见,往往误了军情。这一点柴山从顺利攻克鹤城、宝庆两郡就深有体会。

想到这,柴山嘴角上扬,“先生说得不错,北部三郡,就像是一座即将倾倒的大厦,像是即将倒塌的古木,实则内部早已被腐蚀,外强中干,矛盾重重。”

陈彬含笑,说道:“将军不如从鹤城、宝庆各调25旗,再从咱们零陵调50旗,共计大军十万,剑指五溪。既是会师,想必主力部队都悉数到位,也好方便咱们一网打尽。”

“先生所言极是。”柴山豪迈大笑,目光深邃,看向大帐角落末尾席位上不苟言笑的李上阳,“李上阳。”

“末将在。”李上阳听到柴山的唤声,一个激灵,立马站起来。

“这次我会调大军攻伐五溪郡,嗯,零陵郡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留你和张建将军领50旗大军镇守零陵,切莫辜负我。”

李上阳和柴山的副将张建起身,恭恭敬敬执了一个军礼,以效衷心。

“末将愿死守零陵。”

……

零陵郡以东,开阳县。

陆仟挎着腰刀,一脸冷漠,来到县衙门口,狻猊石像前,两个士卒心惊胆战,这一日下来,莫名其妙地县衙外忽然出现了许多军士就地驻扎,三步一哨岗,五步一巡逻,堪称天罗地网,别说什么刺客都进不来,也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两个士卒昨日才看到陆仟将军怒气冲冲离开,后便有大军到来,心想莫不是陆仟和郡守老爷发生了什么冲突,要兵变不成?怀揣着这份疑惑和畏惧,两个士卒也不敢多言,目送陆仟进了衙内,连话也不敢问。

前日陆仟来寻黄金宝,黄金宝不仅没有御敌良策,还在寻欢作乐,甚至还搜刮了民脂民膏,打算趁夜出城乘船从水路逃走,幸好被陆仟抓了个着。黄金宝承诺他立下军令状,会给出御敌良策,昨日陆仟因为军务繁忙,忙到了现在,才抽出时间来找黄金宝索要御敌良策。

如今已经晚了。

自陆仟来县衙,早有人前去通报。

忽见前方一婀娜妩媚的女人走出来,见到陆仟,甜甜一笑,陆仟冷哼,那女人幽怨感慨,低声吐槽了一句“真是不解风情”然后扭着屁股细腰走了,黄金宝才爽朗大笑走出来,道:“陆将军,请,我等你多时了,却是一天不见你,四下打听,才得知你军务劳苦,无暇抽身。”

陆仟冷淡道:“那多谢黄大人劳神等候了,只是看黄大人胸有成竹的模样,御敌良策可有眉目?”

“哈哈哈哈。”黄金宝大笑,走过来搂住陆仟的肩,但被后者不动声色躲开,他讪笑着摸了摸鼻子,道:“不瞒将军说,咱们的机会来了,走,我知道将军忙,恐也没吃晚膳,这样,我命后厨煮几个菜,取两坛好酒,咱们边喝边说。”

陆仟神色古怪,黄金宝今天的表现倒是一改往日的不耐烦,竟这般气定神闲?

莫非,真有御敌良策?

陆仟怀着疑虑,便也打算看黄金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一改常态这般自信。

二人来到后院一小亭,便有小厮端来酒菜和两坛好酒。黄金宝在官场沉浮数年,早已褪去了读书时的青涩,十分圆润,连敬陆仟三大碗酒,始终不进入正题,把陆仟心窝子挠的痒痒的,便不耐烦道:“黄大人,开门见山吧,御敌良策是什么?我明日还有军务要忙,吃不了太多酒。”

陆仟自投军起就非常自律,深知酒后误事的道理,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武将因喝酒贻误了军情,导致战争失利。身居主将之位,要时刻保持大脑清醒。

黄金宝颔首,也不拐弯抹角,笑吟吟道:“将军,府君大人来信,说是和荆州军结盟,而我收到的消息是荆州军将出兵十五万,近几日就会在五溪郡会盟。”

“什么?”陆仟瞠目结舌,他可不是充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荆州军,什么狗屁荆州军,不过是一群叛军,府君大人竟然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和叛军结盟?这不是引狼入室吗?本来就前有猛虎,后有豺狼,现在好了,府君老爷把豺狼自己引进来了。

黄金宝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黄金宝心思缜密的很,摆摆手笑道:“将军不必担心,眼下益州军强横,放眼湘地周边,也只有荆州的叛军愿意出兵了。如此,五溪郡四军会师,将是对柴山的一大威胁,恐柴山定会调集大军攻占五溪,妄想一举击溃联军。到时候,零陵城内必定空虚,将是我军的机会。”

陆仟心存疑虑,“倘若,柴山并不在意盟军会师,而是一举进攻咱们开阳呢?”

“不会。”黄金宝一口否决,爽朗笑着,见陆仟不怎么信任他,仍然保持怀疑之色,他便说道:“柴山狼子野心,又十分自负,是断然没有把咱们开阳县的部队放在眼里的,况且,开阳县虽隶属于零陵,但战略位置并不重要,可有可无,柴山损兵折将拿下咱们开阳,收益远比不上北上拿下五溪、武陵和大庸。且,此番联军和荆州军在五溪会师,大庸和武陵势必兵力空虚,柴山若一举击溃联军,大军将堂而皇之全线占据北方三郡。”

陆仟听他这么说,顿时忧心忡忡,一下子站起来,焦急道:“黄大人,你说得那么严重,咱们要不要率军驰援?”

黄金宝斜睨他一眼,很是满意,心想粗人不过是粗人,自己略施小计便将陆仟完全折服,便出言宽慰道:“将军无需忧虑,五溪郡可是北方三郡和荆州军的主力,怎会不堪一击?且柴山的大部队不会倾巢出动,我猜这场战争,最多是半斤八两,两军各有损失,皆无法更进一步。甚至,柴山的大军路途跋涉,定会疲惫不堪,说不定还会败北。但不论何种结果,我开阳县的部队也不能坐视不管,只待柴山率大军北上,就是我军收复零陵的最佳时机。”

陆仟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慷慨激昂道:“好,黄大人,那末将这就下去作战斗部署,只待大人一声令下,末将愿身先士卒,收复零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