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衣沉浮梦

第162章:千古霸业,尽付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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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一旗,步兵两旗。虽然只能出兵三千,但就潘家寨士兵的军事素质,足以抵得上武陵和大庸军整整一个军。

林孤生托起酒杯,目光灼灼:“你们想要分多少粮草?”

围剿赵康和谭克,其一是为了清除后方蠢蠢欲动的势力,让林孤生能完全把重心放在柴山上,避免被人趁火打劫;其二,这也是武陵和大庸的绝大多数兵马,灭了赵康和谭克,大庸和武陵,就只有少得可怜的水师部队和驻城士兵,届时,荆州军越过边境,大举南下,就能第一时间控制这两座郡城,能完全为秋收做好准备。其三,眼下困境重重,既要想取得民心,要养活这数十万难民,还要有足够的粮草储备,大范围征兵,除此之外,林孤生还看上了这些残兵部队的甲胄、军械、良马。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潘家寨出兵,定要分得一部分好处,如果在林孤生接受的范围,联盟,未尝不可。

“将军,此次出兵,单纯是看不起赵康和谭克的为人,不忍湘西生灵涂炭,是为民族大义。我潘家寨占据一山,自给自足,丰衣足食,不差这些物资,倒是将军,不远数千里远赴湘西内部深入前线作战,物资匮乏,我又如何敢狮子开口?”潘丁山微微一笑。

“你们不要好处?”

兄妹二人颔首。

见二人不似作假,林孤生皱眉,古往今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众人嚷嚷,皆为利来,潘家寨的部队可都是经过长年累月训练得到的精锐士兵,冒着那么巨大的风险,难道只为了献上人情?

似乎怕林孤生有顾虑,潘丁山笑着举起酒杯,道:“林兄不必迟疑,这也是家父的意思,当年家父在荆湘水贼之乱中,幸得兵马大元帅相助,方才化险为夷,如今将军有难,我潘家寨当竭尽所能。”

又是老一辈的情谊。

如此,林孤生也不再作惺惺之态,捧杯向这兄妹二人敬酒:“好,那林某就多谢二位慷慨相助。”

“干杯。”

既然商议结盟,潘丁山也不含糊,取出一份盘家湾的军事布防与地形图,三人开始商议。

……

盘家湾。

大庸和武陵军残部中军大帐。

自从退守到盘家湾,赵康和谭克可谓是夜夜笙歌,日夜把酒言欢,十分畅快,没了前线的后顾之忧,身后便是大庸郡,安全得很,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害怕益州军的袭击了。

那日五溪城被柴山的大军攻克,当真是尸山血海,郡守府被铁骑践踏,无数百姓惨遭屠戮,萧策慌忙组织士兵迎敌,被全歼在五溪城内。赵康和谭克睡梦中惊醒,看到这副惨烈的景象,早已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有心思迎敌?命大军阻击追兵,最终谭克和赵康在付出数千人的代价,安然逃出五溪,两人不约而同洗劫明堡、山堡两县,扩充军需,最后约定干脆撤出五溪,在五溪和大庸边境屯兵。

那日的惨烈犹在眼前,历历在目。

“启禀将军,据说前线传来的军情,柴山夜里命大军进攻龙堡,龙堡沦陷,林孤生亲率荆州军出城迎战,最终被俘,生死未卜。前几日有陆陆续续上前难民向咱们聚拢,寻求庇护,据可靠消息,后方还有数万难民而来。”

有士兵跪地汇报。

“龙堡沦陷了?”

赵康一愣,旋即狞笑,“啧,还以为传言里的白衣战神林孤生是什么三头六臂,有什么了不得的神通,一开始向咱们借兵,如今就沦陷了。”

谭克也笑了:“就湘西目前的局势,倘若府君大人不抽派主力部队驰援,谁来都不好使,他林孤生未免太自负了。”

赵康也嗤笑一声:“什么狗屁荆州军,不过是一群叛军,还以为有什么能耐,看不起咱们湘西正规军,他能在荆州吃得开,完全就是荆州无男儿,呸,来到我湘西,这下原形毕露了吧。”

二人谈笑间,尽是讥讽。

益州军的强大,乃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这一点他们深有体会。

龙堡沦陷,林孤生被俘,荆州军全军覆没,这都在他们意料之内。

“将军,要接收这些难民吗?”士兵询问。

赵康哈哈大笑:“什么难民,万一是敌军的奸细呢?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要我教你们怎么办事吗?”

士兵瞳孔一缩,有些于心不忍。

赵康的意思是,能抢的抢,能杀的杀,要是体格健硕的,孔武有力的,就强行吸纳进来扩充兵源,要是没什么力气四肢健全的,就拉出去干苦力,加固防御工事。

……

林孤生在潘家寨,又书信杨万里,掺真半假的说明湘西的局势,说柴山的大军势如破竹,接连攻克五溪,六县沦陷,大庸、武陵、五溪三军全部溃败,连荆州军也几乎全军覆没,这一切都是低谷益州军造成的,他将会在边境调集100旗南下进入湘西地界参战,希望杨万里书信大庸和武陵郡的知府大人。

这一次,他势必全歼赵康和谭克的部队,待大军南下,一举控制大庸和武陵郡。

最终的决策是,林孤生按照原计划进行,数万民兵扰乱敌军的秩序,潘家寨率军三千,和荆州军两千,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全歼大庸军和武陵军。

难民抵达盘家湾的时候,赵康和谭克早就做好了准备,并没有打算接管这些难民,也并不打算放他们北上入大庸地界,而是展开来抢劫和屠杀,四处抓壮丁。这些难民本就都来自于沦陷的明堡和山堡。

这两座县城,最开始遭受到了大庸军和武陵军的洗劫,后来两军撤退,益州军又打过来了,这些难民不得已只能撤退,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对大庸军和武陵军的憎恨很深,现在这些贼军居然又打算来洗劫一次,还要他们的性命,无疑是火上浇油。

再加上混迹其间的荆州军伺机而动,煽风点火,激化民兵和士兵的矛盾。

难民(民兵)纷纷拿出早就准备的军棍反抗。

数万难民和三万多士兵展开了激烈的暴乱,愈演愈烈,一度差点让士兵们顶不住压力了。

眼见士兵全部被派遣出去镇压暴动。

林孤生吹响口哨,集结隐匿其间的士兵,攻入中军大帐,要活捉赵康和谭克。

此时,月明星稀。

赵康和谭克正在大帐中享受美食美酒,外面的骚乱他们不以为然,区区难民,就算人数占据优势,说到底不过是手无寸铁的流民,如何能与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军队作战?这不是自找苦吃,自取灭亡?

粗略估计,要想镇压这场冲突,最多只会付出区区数百人的代价,只要斩首煽动闹事者,震慑难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平息。

“来,饮酒饮酒,人生苦短,当对酒当歌。”

“将军,我敬你。”谭克捧杯。

“按照柴山的尿性,怕是这个时候,林孤生都吃完断头饭……不对,怕是到了鬼门关,进了枉死城,也不知道林孤生那傻狗喝孟婆汤的时候,是不是会有悔恨之心?在荆州待得好好的,权力的顶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来咱湘西趟浑水呢?就是可怜那些将士了,一个月才几吊钱的俸禄,拼什么命啊。”赵康感慨了一句,捧杯一饮而尽,又道:“人生短短几十年,到头来不过是一抔黄土,啧啧。”

“将军活的通透。”

忽然,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

“谁?”

“什么人!”

赵康和谭克汗毛竖起,站了起来,紧张兮兮地盯着四座。

中军大帐忽然掀起一阵狂风,飓风扑面,大帐外传来士兵厮杀的声音,“扑通”一声,一浑身染血的军士倒飞进了大帐,翻了几翻,脖子一歪,惨死在赵康脚下。赵康吓得毛骨悚然,酒杯都扔了。

这死不瞑目的军士,乃是他的亲卫旗将领,是他的得力悍将。

“什么人?”

赵康和谭克彻底慌了。

外面正在发生大战,难道没有镇压住难民?

“古往今来,多少气吞山河的丰功伟业都在时间的洪流中灰飞烟灭,又有多少坚如磐石的帝王基业,在历史的冲刷下土崩瓦解,虽说千古霸业,都尽付笑谈中,但是到了将军口中,却这般云淡风轻,将军,像你这样活的通透的人,世间太少了。”

军帐打开,一白衣年轻人徐徐走来。

“是你……林孤生?”

“你没死?”

赵康和谭克吓得魂飞魄散,后退数步。

“你们都没死,我怎会死?”林孤生手一张,军帐角落摆放的长枪“嗡嗡嗡”颤动,下一刻,竟飞到他手里,寒光闪烁,泛着幽幽寒意。

“你……”

“你别过来。”

“你是人是鬼?”

二人早已吓得没了勇气,语气颤抖。

林孤生灿烂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一步一步走去,赵康和谭克神色僵硬和畏惧,被杀意锁定,双腿跟灌了铅一样,挪不动了。

“你……”

“你别过来……”

林孤生收敛笑容,目光冷冽下来,“军人,不思报国,不去沙场征战,却躲在大后方日夜寻欢,你们该死。”

“扑通”一声,谭克和赵康竟然跪下了,那甲胄中,还流出泛黄的尿水,大帐内有一股骚臭味儿。

“大帅饶命……”

“军人,当以战死沙场为最高荣耀,你俩贼厮,苟且偷生,不思进取,糟蹋了各方百姓交上来的税粮。”

“你们该死!”

“大帅饶命啊,我们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两人直磕头,额头都磕破了,涕似横流。

帐外。

两军仍在厮杀。

耳畔皆是士兵痛苦的哀嚎。

“咻——”

长枪一动,罡风弥漫。

两颗人头被林孤生挑起,他转身出了军帐,外面,荆州军和潘家军正在展开屠杀,两军被数万难民缠住,正作困兽之斗,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至此,湘西境内,武陵、大庸、五溪军全军覆没,整个湘西战场,只有荆州军、湘西北部水师部队、潘家军、零陵军残部这几支军队还存在。

天授一十四年八月二十日。

林孤生押送接近十五万石粮食返回龙堡,虽然潘家寨分文不取,但最终,林孤生还是分给了他们两万石,那一战,潘家寨的士兵,阵亡约三百人,荆州军阵亡七百人,民兵阵亡一万四千人,损失惨重,称不上大获全胜。但缴获军械、甲胄数万副,良马八千匹。

周琼禀报说这几日柴山的大军在零陵战场取得了大捷,占领了开阳县,以死伤上万人的代价歼敌一万八千余人。

原零陵军主将陆仟在黄金宝的指挥下,为保存大军实力,调零陵军、宝庆军、鹤城军残部放弃开阳,转而北上,向五溪郡聚拢,在各地山川河流之间打游击战,扰乱柴山控制的几郡的联系,时而抢夺粮草,时而趁夜袭击。

战事陷入焦灼。

如今柴山控制着湘西的鹤城、宝庆、零陵、五溪,且地理位置尤其重要,土地广袤且富庶,唯一的缺点便是损兵折将的厉害,无法一举歼灭湘西军队的残部;而林孤生的荆州军则控制着大庸和武陵,这两郡现在依旧拥有水师部队,且十分排外,荆州军奉行着“不能百姓一针一线”的军令,暂未入城,只是呈现包围之事态控制着各大县城。大庸和武陵暂无陆军部队,城池就显得并非那么重要,毕竟秋收在即,农田才是最重要的。

柴山则不同,倘若他不能全歼敌军残部,那么就算秋收,也很被动,并不能顺利收割粮食。

在这种关键时刻,军师陈彬给柴山提出了一个建议。

那就是笼络、招收地方财主,换言之,组建伪军民兵。毕竟四郡沦陷,秋收在即,乃是用人之际,柴山总不能冒着天下之大忌把老百姓青壮年全部杀干净吧?所谓屠城,也无非是纵兵三日,士兵作恶,也杀不了太多人,最大的作用就是震慑平民,磨灭他们的反抗意志。柴山从始至终对利用地方氏族势力组建武装保持怀疑和谨慎态度,毕竟人类的贪欲和自私超乎想象,这些氏族就是一群见利忘义之徒,是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今天能背信弃义帮助益州军,明天就能在背后捅刀子,这是养虎为患,与其笼络,不如铲除,以绝后患。但还是那句话,眼下是用人之际,益州军和荆州军在这异地他乡,都陷入了焦灼,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如若火拼,势必两败俱伤,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谁也不敢贸然动手,尤其是现在秋收在即,要是哪边势弱,好不容易等到秋收摘得的果实便不翼而飞了。

陈彬分析了很多道理,底层的百姓愚昧,无论是哪个政府掌权,对他们来说无非是换了一个当官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对上层权贵的归属感,未尝有多少。除了少数接受过教育,或者耳濡目染有些家国情怀的较为难处理,其他的,相信没有什么利益是不能换取的,如果不行,那就是利益不足以打动他们。

更何况,柴山收到了风声,林孤生组件了一支约六万人的民兵部队,这更让他眼热,在感慨林孤生艺高人胆大的同时,他也觉得此举可行。

最终,在陈彬的参议下,柴山起草《告湘西六郡征兵书》,着手征收伪军民兵事宜。益州军没有那么多军械和甲胄,对于民兵的态度,和林孤生是一样的,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协助正规军管理百姓,维护郡城秩序,提防敌军入侵。

这些民兵,大都是穷苦人家的青年,一听能当兵,还不用上战场,每个月还有俸禄拿,更是不甚欢喜,投军的青年很多。

反观林孤生这边,在经过和潘家寨的合作后,林孤生深知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别看这些民兵没什么战斗力,一打仗不是炮灰就是逃兵,但出于对战争,对益州军的憎恨,这股力量不容小觑。

潘家寨没有想参与乱世的想法。

用潘丁山的话来说就是,老爷子沉迷武道,避世不出,不问世事,也不想参与战火,只想守好潘家山附近的村落乡镇这一亩三分地就可。

但出于情义,潘家寨愿意给荆州军提供军械和教头,操练民兵。

其实到了这个节骨眼,柴山和林孤生都明白,短时间是无法打仗的,双方都不敢大张旗鼓开战,但凡爆发大规模武装冲突,战事愈演愈烈,都会影响秋收。

粮草,才是战争唯一的筹码,是重中之重。

就算是大凉最强大,号称无坚不摧,铜墙铁壁的中州铁军,没有粮草,人断粮谷,马无草料,也无法取得胜利。

龙堡县,荆州军驻地,中军大帐。

这几日为了操练新兵,林孤生忙得很疲惫,甚至这都半夜了,还召开会议,还是那个问题,粮草,林孤生控制的地盘远比不上柴山,秋收过后,粮草储备就会吃亏,十分不利。

如何在秋收前夺回明堡和山堡两县,便成了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