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负责隐匿在五溪城外必经之地的探子看到浩浩****的大军出城了,趁着夜色,数十上百个黑衣夜行服的汉子飞檐走壁,悄悄潜伏进了五溪城,将守城的士兵全部杀死。
这样一支精锐,当然不是荆州军的士兵,而是潘家寨的好汉。
潘氏家族乃古武大族,隐居深山修行,不能说是高手如云,但培养了许多杰出的优秀弟子。
那日林孤生和高坤商议后,就愈发觉得此事需要斟酌,需从长计议,未免生事端,就厚着脸皮向潘丁山借兵。潘翠莲听后很是热情,欣然答应,连夜调了三百好手秘密潜入五溪城外蛰伏,只等柴山的军队离开,便解决箭楼上的益州军。
要想攻克城门,只能智取。
益州军凭借地势,要是强攻,其一动静太大,未免柴山折回来;其二代价太大,恐怕会有许多士兵白白流血牺牲,这不划算。
处决完守城的士兵,有汉子用飞鸽传书,收到消息的林孤生狂喜,还以为要多戏耍几次柴山,没想到这么顺利,便带着早就准备撤离的士兵和百姓光明正大的进了五溪城。
一切井然有序,荆州军摸着黑展开对益州守军的突袭,迅速占领了郡守府、粮仓、官府、驿站、箭楼等重大设施。
另外一边。
得知益州军几乎全军出动围剿周琼,周琼不敢怠慢,依照原计划,转道向五溪城方向撤退,并且进了一片密林。
这里早已设下了重重机关。
是为干扰益州军的视线。
陈彬坐在军马上,看向泛起鱼地皮的天空,又看向周琼撤退的方向,大呼一声“糟糕,中计了。”
“先生,怎么了?”柴山不明所以,还以为是陈彬的话是说中了荆州军的埋伏。
陈彬心急如焚,忧心忡忡道:“从这里转道,是去五溪城的方向,咱们中计了,敌军的最终目的是五溪!”
柴山面色阴沉。
天微微亮。
周琼带着大军来到五溪城下,立马有士兵通报,旋即放行,就看到后面乌泱泱的柴山大军追杀而来。
“箭楼听令,放箭!”
漫天箭雨。
最终,等周琼的残部安稳进城后,城门紧闭,许多益州军死于箭下,城外一辇车上,柴山愤怒地咆哮,怒吼着。
这一次周琼的残兵,骑兵毫发无损,一万民兵,因为是步兵,且没有受过强硬的军事训练,因此接近三千都在撤退途中被益州军追上,被斩杀了,还有接近两千则是一路奔波不堪重负,选择了当逃兵,虽说损失惨重,但荆州军毫发无伤,又兵不血刃拿下五溪,堪称大捷。
不仅如此,还白白得了益州军屯扎在五溪城内的五万石粮食,金银细软无数,甚至还有许多军械。
大收获。
城楼上,一袭白衣的林孤生走了过来,看向城外一里处的柴山,哈哈大笑,灌注内息,喊道:“左将军,多谢你的粮草和金银,我在这里笑纳了。”
声音不大,却因为加持了功力,传得很远。
柴山一张脸阴沉的可怕,陈彬在一旁诚惶诚恐,低下头,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将军,都怪我,是我算错了……”
柴山深吸一口气,这一次丢了五溪,还折损了那么多粮草,他心都在滴血,冷静下来后,他叹息道:“先生,也不能完全怪你,怪我,怒火攻心,这才着了林孤生的道,中了他的奸计!”
眼下必须要保持冷静。
柴山一脸怨毒地看向城楼上的一袭白衣,怒气冲冲地指挥退兵。
攻城,是断然不行的。
一切等秋收过后再说,他一定要让林孤生付出代价!
“哈哈哈哈。”
“……”
看着柴山灰溜溜的离开,城楼上,包括曹顺、庞龙等二十来位将军都忍不住大笑,高坤也长舒一口气,微微一笑:“统帅,短时间,想必柴山是不敢大举入侵了,咱们失了龙堡,换了五溪,不亏。”
“军师真是谦虚,这次全靠你出谋划策,何止是不亏,简直是血赚啊。”曹顺由衷赞叹。
如果忽略民兵,只算荆州军,相当于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五溪,可喜可贺,是大捷,高坤当记头功。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在郡守府。
林孤生召集各路将军,把酒言欢,不醉不归,给周琼、庞龙都记了一功,二人互相推搡,始终不肯接受。
“统帅,这都是军师的功劳,我实在没帮上什么忙,这功劳,要记在军师头上。”周琼笑道。
高坤捧杯,向庞龙和周琼敬酒:“此言差矣,若非二位将军胆识过人,深入敌营,诱骗敌军,咱们如何拿下五溪?你们才是功臣。”
庞龙急忙举杯:“军师说什么话,我是粗人,但不是傻子,如果不是军师神机妙算,咱们如何能诱骗得了益州军?”
“哈哈哈哈。”众人都笑了。
最终,林孤生在功劳簿上给几人都狠狠记了一功。
……
柴山灰头土脸带着大军来到空****的龙堡县,恨得咬牙切齿,郡城换县城,而且还是空无一物的县城,何止是亏?他柴山自从继承父亲爵位,封益州军左将军,戎马十几年来,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都怪潜意识认为秋收在即,认准了林孤生在这个重要的节骨眼不敢生事端。
忽然,一军士策马冲进来,脸色难看至极。
“发生了什么?”
柴山无力摆手,询问着,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不成?还有什么比五溪被荆州军占据还要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不成?
那军士行至柴山身前,单膝跪下,抱拳沉声道:“将军,零陵传来的消息。”
“发生了什么?难不成零陵失守不成?李上阳得了我20旗的援军,还敌不过开阳县的溃兵?”柴山皱眉。
那军士摇头:“不,将军,李上阳将军得了援军,展开对开阳县的全面进攻,一举拿下开阳县,歼敌一万余人,但那从潭州府空降而来的新知府黄金宝十分狡猾,连夜率着残部弃城逃走,还洗劫了一波平民……”
“哦?”柴山眯起眼,并无意外,要是李上阳得了援军,还吃不下这些残兵部队,那也枉让军师姜子期举荐,但见军士脸色异常难看,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便耐着性子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军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道:“那黄金宝阴毒无比,率军从零陵撤时,下令纵容士兵烧毁了许多稻田,损失惨重。”
“什么?”
柴山又惊又怒,站了起来,看向南方,“他黄金宝真敢纵兵焚毁稻田?”
“是……大火蔓延了数十里,我军连夜扑救,零陵东北部的稻田,损毁了接近七成……”
柴山直吸凉气,嘴唇泛白。
黄金宝竟然真有胆子焚烧稻田?他难道不知道这些会造成的后果嘛?没了那么多稻田,今年有多少无辜百姓没有过冬的粮食……
“黄金宝在哪里?”
“据探子传书,黄金宝的部队从开阳县折道北上,应该是往咱们五溪郡而来,这两天,怕是要进五溪地界了。”
“格老子的,这黄金宝真是歹毒,此举无异于将我益州军陷入沼泽深渊!他还真有胆子来,他不知道五溪郡以南的三水县,都被我益州军控制吗?”
“这……暂且未知。”
烧毁了稻田,那么今年零陵郡东北诸县,会造成大量的百姓发生饥荒,零陵作为沦陷区,被益州军控制,那么益州军就不能不管不顾!
黄金宝真是歹毒!
野兽还懂得生存法则,不在水源地厮杀呢。
这黄金宝居然冒着天下之大不讳,纵兵烧毁稻田!无数老百姓一年的心血都付之东流。
“地图!”
须臾,便有士兵铺展开一张湘西六郡军事布防与地形图,柴山冷冽着目光,盯着零陵东北方向和五溪南部方向。
陈彬因为中了林孤生的奸计,提出了错误的军事见解,让五溪城落入荆州军的囊中,因此十分愧疚,一直想戴罪立功,便上前一步,说道:“将军,黄金宝应该是认为五溪郡还有联军的存在,此举一定是来投奔联军,共同对抗我益州军,不如这样,您即可以司明启的名号,书信一封,让黄金宝尽快来会师,并且书信中可用欣赏的语气赞美黄金宝纵兵烧田的事迹。如此这般,黄金宝定然心神大定,不会再绕远路,会从三水县进入五溪。”
柴山颔首。
“传我军令,让三水各县降下悬于城楼的旌旗,连夜赶制出原先五溪联军的军旗。”
“遵命。”
柴山握紧拳头,他恨不得把黄金宝千刀万剐,拨皮抽筋,愤怒道:“此役,我必定活捉黄金宝,全歼零陵、宝庆、鹤城旧部,我要寝他皮,食他肉,饮他血,我要让他享受我益州十大酷刑,生不如死,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众将士都心生寒意,打了一个激灵。
只能说黄金宝是撞枪口上了,柴山刚吃了败仗,荆州军借助地利、人和,他不敢出战,但黄金宝的部队居然敢这么堂而皇之进入五溪郡他控制的范围,并且柴山刚损失了粮草,对粮食尤其看重,黄金宝竟然下令军队烧毁稻田,这无疑是新仇旧恨,彻底激怒了柴山。
……
黄金宝撤退之际还烧毁大量稻田的消息也传到了五溪城,不仅如此,林孤生还收到了黄金宝送来的密信,信上说他的部队不日将会抵达五溪,希望联军出兵迎接。
林孤生笑了:“看来零陵军的消息真是闭塞,司明启都死了那么久了,五溪联军早就全军覆没了,他竟然不知道,不过……黄金宝?”
“是的,黄金宝,此人是天授八年的举人,才高八斗,是零陵寒门杰出的代表,后入赘左将军府。”
“果然是他!”
“统帅,您认识?”周琼不解。
林孤生看向议事大殿内的二十多位将军,面色冰寒:“相信,零陵百姓,懂些学识的,都知道这个黄金宝。”
黄金宝在零陵,不能说是家喻户晓,起码也是茶馆里百姓津津乐道的饭后茶资。他是寒门杰出的代表,高中举人,又是远近闻名的负心汉,光是负心也就罢了,当初他落魄时,定情的小姐,还被灭门,这才是最令百姓深恶痛绝的地方。
听完他的故事后,众人都是义愤填膺,曹顺直言骂道:“他娘的,这人真该死啊。”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抛开往事不说,就他指使士兵烧毁稻田,此人就该天诛地灭,人神共愤!”
“……”
“统帅,还发什么兵啊,这种人就该死。”
“是啊。”
“……”
众将士你一言我一语,把黄金宝全家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
“出兵相救是不可能的,但这也是一个机会。”林孤生不可能救黄金宝,心里盘算该如何利用这批军队。
高坤摇着纸扇,笑了笑:“统帅,黄金宝虽然不堪,该杀,但零陵主将陆仟却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虎将,他也的确是一名有心抗战的汉子,黄金宝控制着零陵军、宝庆军、鹤城军三军残部,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军师有何高见?”
高坤因为指挥战事有功,在军中威望很高,众将士都很信服他,希望他能出手什么计策。高坤不负众望,笑道:“统帅,秋收在即,而我荆州军现在屯兵五溪,位于六郡之间,腹背受敌,秋收后,咱们处境会很艰难,如果借着陆仟,一举拿下北边三堡县,秋收后,柴山就跟不敢轻举妄动了,这也是增加我军筹码。”
“不错。”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头。
最终,林孤生仍然决定派兵援助,但南水三县,是柴山的控制范围,大举出兵,定然不妥。自从那天潘家寨的三百好手夜袭五溪,轻而易举取得城楼,一颗种子在林孤生心间发芽。
——特种部队。
如果林孤生拥有一支有着极高军事素养,极高武学造诣的士卒组成的部队,对于许多突**况,都能有效的展开军事行动。
组建一支特种部队刻不容缓。
在取得五溪城的战事中,潘丁山派遣的三百好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有时候,林孤生也面临困境,例如许多棘手的任务,人多眼杂。
一支军队的素质往往和许多因素息息相关,诸如益州军,兵强马壮,和其严峻而错综复杂的地理位置有关;再比如中州军,号称铁军,威震天下,举世无双,在林氏掌控中州军权的四百年间,有一套十分完善的士兵训练体系,中州铁军内部,依旧是征的寻常百姓,但因为有这十年如一日的养兵体系,以至于军中都是好手,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汉。但中州铁军无法复制,除了位于中州,皇权根深蒂固,物产丰饶,粮草丰沛,俸禄可观以外,还有十年如一日的刻苦训练,再加上,十四州除了中州的卷鬃踏云驹,再难有大规模可圈养的军马,就算有,也远比不上卷云驹的健硕。
组建一支直隶属于军政府,且凌驾于军队的特种部队,成了林孤生的心结,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是春日里山间下发了疯一样生长的嫩笋,迫不及待想成长为翠竹。
鉴于特种部队的秘密性和军事性,目前的荆州军政府,很难短时间内训练出来。军事和武道完全是两个世界,诚然,一支特种部队,也许比不上一个江湖上成名已久的绝世侠客,但如若应用于军事,往往能发挥意想不到的结果。
湘西地灵人杰,在这片广袤的,充满传奇色彩的土地上,民间充斥着诸如庞龙这样的热血青年,也不知道湘西军中,有多少和庞龙一样的好汉被埋没。
入夜。
林孤生召见庞龙,遣散了大帐中的所有人,只留下军事高坤。
“统帅,您找我?”
庞龙是猎户出生,膀大腰圆,嗓门很大,但心细如麻,也是,捕猎如果不心细一点,可捉不到猎物。
“庞龙,今日找你,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吩咐你去做。”
庞龙心思活络,转得很快,赶忙道:“统帅,莫非是有什么秘密任务需要我去执行?”
他是湘西人,如果有什么棘手的人物,荆州人一来口音就暴露了,他就没这个负担,便于掩人耳目。
林孤生笑了笑,招呼庞龙坐下,给其倒酒,说道:“潘家军出兵三百丁甲,便轻而易举帮咱们攻下了城楼,这件事对我的感触很大。”
庞龙心领意会,“统帅的意思是?”
“我要组建一支秘密的特种部队,用于特殊的军事行动,庞龙,你是猎户出身,虽没什么系统的武艺,但一身孤勇和蛮力,以及心细的秉性,是军中集中训练所无法得到的,我猜想,湘西军中,或者不是军中,城镇中,也有许多和你一样的好汉被埋没。”
庞龙一点就透,“统帅的意思是,希望我去城镇中,各个军团中,各个山川村落中,寻找好汉?”
“是的,特种部队如若能组建,影响深远,我军初来湘西,人生地不熟,这件事只好拜托你了。以你的才能,在我这当一个旗主实在屈才,如若能组建特种部队,你便是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