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来这几日毛焦火辣,很愤怒,自己花大价钱招了一批江湖侠客,但都是些酒囊饭袋之徒,整日只晓得吃喝玩乐,一问起剿匪良策就是大眼瞪小眼,他不禁回想那日遇到的白衣少年,弹指间就是真气离体,神乎其神,如果能把这种高手召来进赵氏,成为赵家常驻的客卿,亦或者成为自己的私人保镖,那对自己日后争夺家主之位无疑是如虎添翼。可惜,真正的高手可遇不可求,那种高手都是心高气傲,如果不施恩与他,欠个人情,根本不可能留在这种小县城。
忽然,院外传来吵闹声。
赵东来推开门,就看到下人火急火燎地大喊着火了,他随手抓住一个人问发生了什么。
“三少爷,西院有仓库着火了,好像是山贼袭击。”
赵东海骂骂咧咧,心想这些山贼真是胆大包天,赶忙招呼人去救火,这么大动静,家里不少人都被惊动,看着起火的仓库,所幸火势不太大,很容易就扑灭了。
老家主赵富脸色阴沉,怒喝一声:“这是**裸的挑衅!”
赵家大少爷赶忙作揖,笑道:“父亲,火势不大,估计也就是三五人所为,咱们在狼山口设立了哨卡,看样子没什么动静,应该是之前潜在县城里的山贼余党干的。父亲放心,那伙山贼跑不了,明天就禀报县令老爷,严加盘查城中居民。”
赵老家主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他们四大家族在狼山口设立了几十人的哨站,要是土匪下山,要去南舸县,那就是必经之路。
扑灭火后,一众人这才准备回去继续休息,调了十几个人重点看守仓库,防止山贼再犯,以及死灰复燃。
然而。
就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城中央火势滔天,在黑夜中极其刺眼。
那是……
县衙。
赵东来脸色微变,县衙……可是囤积了许多粮食,是应刺史大人颁布的《十三户役》各世家共同筹集的,可不能出什么差池,“救火啊,快……县衙着火了。”
“是,是……”
赵老家主一个踉跄,高呼道:“不好,这会山贼是麻痹我们,假意偷袭我们的仓库,放松我们的警惕,实则大部队去洗劫县衙了,快,带人去救火。”
“你们几个,去封锁城门。”
“快。”
……
城门口。
林孤生示意一伙人赶紧跑,马彪带了人来接应,本想去偷袭赵家的粮仓,但是看到林孤生一伙人牵着几十匹满载粮食的马儿,都是大吃一惊:“林大哥……这是……”
“先撤,计划有变,没想到县衙囤积了这么多粮食,先不抢世家的粮仓了,快走。”
马彪心知时间紧迫,招呼一干人先回狼山,然后吩咐手下把早就准备好的火油泼在城门上,甩出火折子,看到火龙吞噬城门这才放松离去。
一路风驰电掣,不做休息,回到白云寨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皮。
“林大哥,爽,跟你办事真他娘过瘾。”杨守沉大笑。
众人也是喜不自禁。
马彪笑道:“兄弟们,把粮食卸下,送到粮库。”
林孤生眯着眼,回眸俯瞰白云寨的地理环境,对马彪说:“大当家,事不宜迟,让一部分弟兄先休息,其余弟兄跟我来,拿上刀剑锄头。”
“林大哥,怎么了?”见林孤生脸色不好看,马彪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问道。
林孤生指着山下的密林,以及那陡峭的山路,道:“咱们今天把县衙洗劫一空,抢了两百多石的粮食,还纵火烧了那县衙,料想那县令和四大家族不会善罢甘休,近期可能会有大动作。”
马彪哈哈大笑:“林大哥不必担心,如今有了粮食,凭借我手下数百人的弟兄,又借着天险,那些人拿我们没办法的。”
林孤生沉沉道:“就怕那县令被激怒了,放火烧山。”
“烧山?”马彪心一沉,本想直呼不可能,毕竟这狼山连绵上百里,那县令还没这个胆子,但又想自己一伙人的确是太过狂妄,保不准那县令狗急跳墙,于是他略一犹豫,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挖出一块隔离带,把多余的滚石和树木都运到寨子。”
马彪点头,赶忙吩咐下去。
……
果不其然。
一大早,南舸县县令张横得到消息,气的大骂,冷静过后又召集四大家族掌舵人商议对策。“你们不是联合派人看住了狼山土匪吗?怎么还能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把粮食给抢了?”张衡强压怒火,冷冷道。
四大家族的人也是各怀鬼胎,心想还不是你这狗县令想私自克扣一点粮食,不让四大家族派人看守,自己好暗箱操作,现在吃了亏,又把皮球往他们身上踢。赵老爷子不卑不亢道:“张大人,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当初是你拒绝我们派人接管城门,现在怎么怪到我们身上了?”
张衡哑然。
其余人更是冷笑,张衡无非是不想把太多官吏位置交给氏族,以免自己被架空了权力,其二还是方便自己私自克扣俸禄。
“现在怎么办吧?土匪把粮食抢了,这些粮食是刺史大人要的,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我们都得遭殃。”张衡只好咬牙道,如今这批粮食即将要送到锦城,要是晚了,或者消息走漏,自己这乌纱帽可就戴不住了。
他这番话也是威胁意味很浓,暗指让四大家族赶紧在筹集一点粮食先交上去,然后在对付山贼。
赵老爷子淡淡道:“还能怎么办,攻山,剿匪。”
另外一个家族的老爷子也附和道:“这股山贼盘踞狼山,屡次作恶,是时候剿匪了。”
张衡勃然大怒:“剿匪,剿匪,你们倒是拿点真本事啊。”
赵老爷子讥笑:“自古官匪不两立,县老爷,剿匪好像是你的职责吧?我们四大家族能出力就已经是情分,眼下你又丢了刺史大人要的粮食,你还指望着我们?”
张衡冷峻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游走,冷笑三分,站起来:“好,好,好,那就剿匪!”
本来张衡并没有把这股土匪放在心里,毕竟土匪主要洗劫的是大户,是世家,和自己没关系,但是现在火烧在自己身上了,他严重怀疑昨晚是这些世家故意开了城门,就是为了逼自己出力。
……
狼山,白云寨。
数百人如火如荼地砍树,挖坑,运石,搬木。
林孤生有远虑,不止要求把白云寨隔离出来,还有隔离很大一片区域,不然到时候四周被烧的干秃秃的,不被烤死也要被呛死,以及被围死。这里虽然是易受难攻的天险,但也很被动。
“林大哥,可如果他们不烧山,我们不是白折腾了吗?”马彪赤着膀子,问道。
林孤生看向山下,道:“不论怎么说,他们都是会采取一系列措施攻山的,也好提起准备,囤积滚木和巨石也好。”
如此,马彪才不说什么。
林孤生又道:“不过眼下山寨粮草充裕,守着狼山也不是长久之计。”
“林大哥有什么好建议吗?”
林孤生笑了笑:“先不慌做打算,且看南舸县准备怎么对付我们吧。”
如此热火朝天干到晚上,勉强挖出一条三五丈的隔离带,估计明天还要干一天才算彻底结束,夜晚,山寨内把酒言欢,好不热闹,劫了那么多粮食,马彪为人豪爽,让大家敞开肚子吃喝。
这两天,陆陆续续传来捷报,说是四大家族和县府的大部队在狼山口屯扎,按兵不动,还是那句话,他们没底气能攻克白云寨。
张衡脸都绿了,粮食没了,以前虽说剿匪,倒也能当个热闹看,现在火烧屁股才知道四大家族的痛。
他左右环视:“诸位有什么好良策?”
众人冷笑,要是有良策,还能让这股山贼嚣张这么久?
县令叹息,这些人估计是指望不上了,都是些自私自利的东西,看着连绵不绝的群山,不禁感慨:“要是能一把火烧干净就好了……可惜……”
烧干净?
张衡眯起眼,托着下巴思索,这个想法不可谓不行,只是狼山连绵百里,是连接几个县的枢纽,要是火烧大了,一时半会扑不灭,到时候惹得民怨,自己这颗脑袋可就保住了,但如果有办法控制火势,只烧白云寨呢?
他一下子有了主意,当天就下令叫人动工,去县里雇佣农民,料想那伙山贼也不好对普通人下手。
……
白云寨。
“报——”
“讲。”大堂内,马彪正和林孤生等人喝酒畅谈,见有人入堂,心知是那县令有动静了。
果然,汉子沉沉道:“大当家,下面的弟兄打探到消息,县里来了几百个农民,在咱们东西两面在砍树挖山。”
“砍树挖山?”马彪疑惑不解。
林孤生开口道:“大当家,那县令应该是要火烧白云寨,在狼山东西两面挖隔离带。”
“狗日的,这县令真敢烧山?不怕掉脑袋?”马彪大怒,站起来,冷冷怒骂,骂完又强迫自己冷静,恭敬道:“林大哥,那我们怎么办?”
“他们挖,总不能十二个时辰都挖,要是敢一天到晚都挖,那咱们就趁夜把监工砍了,看看谁熬得过谁。”
马彪深以为然,笑道:“林大哥深谋远虑,佩服。”
第二天。
县老爷张衡看着面前十几颗官差的头颅陷入了沉思,大骂废物废物。
四大家族的人都冷眼旁观,心里讥讽,想当初世家剿匪的时候这张衡爱答不理,现在土匪把矛头指向县令,他才知道头疼,真是活该。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不可能再拿出粮食的,这笔损失的粮食一定是县太爷自掏腰包。
赵老爷子站出来,捋着胡子笑道:“这伙山贼,近期的表现都与以往大不相同,怕是山里来了什么谋士。”
张衡冷哼:“现在当务之急是该怎么办?你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山贼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逍遥吧?等他们吃完了粮食,就会来抢你们。”
“是啊,土匪不可不除。”有人附和。
土匪,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有人出谋划策道:“县老爷,眼下是山贼占据主导,对我们不利,我们已经逐渐失去了先机。山贼不是喜欢耍些小聪明,躲在暗处偷袭吗?”
张衡闻言,心生一计:“是啊,既然如此咱们就按兵不动,守株待兔。”
几人相视一笑。
一连两三天,狼山和县城都没动静,可县老爷愈来愈着急了,距离刺史大人规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狼山。
“大当家,林大哥,县城两天没动静了。”杨守沉坏笑,这两天他都要闲出淡来了,就希望出去杀几个人过过瘾。
马彪笑道:“怕不是被咱们打怕了,林大哥,要不,咱们找时间再去干一票?”
林孤生托着下巴,仔细思索,脑海里开始反复推演。眼下无非就几种可能,要么是县城方面觉得攻不下狼山,只好放弃;要么是疑兵之计,是在等他们上钩,再一网打尽。不管是那种可能,都对狼山有利,于是摆手道:“不急,先等等,这么多粮食,县府是不会放过咱们的,怕是有诈。”
晚上,李上阳悄悄来到林孤生的房间。
他也很纠结,本想追随林孤生是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可这些日子在干嘛?在当土匪,这让他极为憋屈。
“大哥。”
“上阳,你是来问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的吧?”
“是,我就是觉得想不通,凭大哥的本事,去哪里不比现在好?”
林孤生微微一笑:“待不了多久了,放心。”
李上阳茫然不知。
“这批粮食,都有记号,先前赵少爷不是说现在益州刺史在招贤纳士,招兵买马吗?那这批粮食一定是运到锦城的,纸包不住火,到时候消息走漏只是时间问题,锦城方面一定会注意到咱们。”
李上阳懵懵懂懂:“大哥,既然如此,咱们何不见好就收?等锦城的大军来了,咱们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的吧?”
“那是当然。”林孤生站起来,忽然看向夜空,那繁星点点的北斗,有一明一暗的两颗星辰,负手道:“马彪品行不差,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李上阳默不吭声,点了点头。
这一晚,张衡急得像热锅蚂蚁,眼睛都熬红了,苦苦等待两天,也不见狼山方面有什么动静,暗骂一声贪生怕死的东西,没骨气。他非常郁闷和懊恼,早知道就不该惦记这批粮草,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恼了四大家族,锦城的官差又催粮,可如何是好?
“狗日的,横竖是死,烧山。”
大清早。
张衡就坐马车来到狼山脚,四大家族的人也闻讯而来,见县令在指挥官差放火,都是一个激灵,纷纷去劝告。
“狗日的,豁出去了,老子要砍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都烧了,烧死这些天杀的土匪。”
……
狼山。
山下浓烟滚滚,火势汹汹。
马彪面色铁青,心有余悸,破口大骂:“这狗日的县令不要命了,真敢烧山,姥姥的。”
林孤生尽管早有预料,但还是吃惊不已,看来县令是打算鱼死网破了。
“林大哥,您真是料事如神,幸好咱们提前挖了隔离带。”杨守沉笑道。
“先不要高兴的太早,山火无情,把滚石抬出来,砌墙。”
“是。”
狼山起火,山火蔓延很快,无数兽吼响起,大虫食铁兽云生豹等各种大型凶兽都冲出了大山。
哪怕是几十里外的山村,都能远远看到浓烟滚滚的狼山。
大火,持续了好几天。
许是天公体恤百姓,降下大雨,这才平息了火势,但放眼看去,狼山光秃秃的,全是被大火烧过后的灰烬废墟,很压抑。
“进山。”
……
白云寨。
这几天浓烟太大,温度很高,尽管有隔离带和高墙,但效果不大,浓烟太大,马彪只能让大家往后山悬崖撤退,勉强活下来,没什么伤亡。这么一俯瞰下去,就看到许多黑点摸上来,马彪狞笑一声:“兄弟们,抄家伙,官府的人打上来了。”
众人赶忙去寨子,推滚木的推滚木,抬巨石的抬巨石,做好战斗准备。
马彪豪迈一笑,扯开衣服露出扎实的肌肉:“兄弟们,今天咱们让他们有来无回。”
不多时,那些人到了山寨下的山道。
有汉子直接推倒石墙,顿时无数巨石滚下,那些人见情况不对,吓得魂飞魄散,打死他们也没想到这么大的火这些土匪居然一点也没事。
“砰砰砰”
无数巨石滚下。
己方人还觉得不过瘾,又推下去滚木,须臾,就把浩浩****的一干人冲散,死的死伤的伤。
“杀。”
打了一波消耗,马彪一马当先,提着砍刀就冲了下去:“给老子杀。”
可想而知,这场战斗根本没什么悬念,被两拨埋伏的众人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何抵挡士气高昂的土匪?
山谷响彻砍杀声和惨叫声。
林孤生凝视山脚,那里是县令和四大家族的一干人,别看此战己方大获全胜,但再耗下去对己方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