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的战斗余波，极其耸人听闻，气劲牵动漫天黄沙，激射开来，让人睁不开眼，那些骑着军马的官兵纷纷后退，而城墙也因为二人的剑气被斩的露出许多沟壑，摇摇欲坠。有人睁大眼，不敢相信，有人暗自咂舌，心想幸亏当初没有惹恼邱阳老爷。在感慨邱阳实力雄浑的同时，人们更加对那黑衣青年感到匪夷所思，此人是谁？从何而来？为何与邱阳老爷交战？
“轰隆——”
邱阳被击飞数十米远。
黑衣剑客龙行虎步，执剑飞身至邱阳身前，狞笑道：“你也算是不俗，如此修为，定是糟蹋了不少的天材地宝，只是可惜，遇到了我。”
“壮士饶命……”
邱阳扔掉铁剑，翻身跪下。
“哈哈哈哈，你看看你，扔掉的是何物？是三尺气概，你这般没骨气，也配使剑？”黑衣青年不屑道。
邱阳如丧考妣，耸拉着脸，很是惨淡。
“哼，也不知你师承何人，得了什么机缘，既然走到这湘州剑道第六步，也不是庸才，只是……哼哼，我辈习武之人，不去钻研武道，整日痴迷酒色，欺男霸女，真是该死。”黑衣剑客说着，似觉得厌恶，随手一剑挑下了邱阳裤裆里那二两肉。
“啊——”
杀猪般的哀嚎响起。
邱阳跪在地上捂着**，痛苦惨叫。
“真他娘的过瘾。”
有围观人大呼解气，也有人不忍去看，感慨良多。
在此起彼伏的交谈声中，林孤生也大致明白了邱阳是什么人。简而言之，这个人口碑在零陵极差，人人唾弃。
邱阳如今而立，早些年本是一手采花贼，奈何武艺高深，出入各大县镇，无一失手，被他惦记的小姐，夜里都会失了贞洁。此人贪色便罢了，毕竟男儿本色，乃人之常情，但此人是色中饿鬼，且极为变态，不分老幼，不论美丑，都得去撮合一二，且此人玷污的女子，都会被他咬下乳腺，真是恶心至极。因此，当年二十出头的邱阳可谓是名噪一时，令妇女惧怕。后来有一次零陵郡知府老爷礼佛途中遇到大虫，被路过的邱阳随手救下。邱阳是狠人，但也是人，是人就得怕官府，甭管武艺多高强，都得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别说他区区湘州剑道第六步的武夫，哪怕是当年剑神，也不敢明目张胆和官府抗衡，谁也抵挡不住了帝国的铁蹄，仙尊亲临也不行。那知府老爷惜才，也知道邱阳是什么货色，但对政治而言，哪里有永恒的敌人？只要能为我所用，那就是好人，更何况如果招揽了邱阳，也好免去他在县镇为祸。就这样，邱阳成了零陵郡府的客卿。原本有了正式编制的邱阳，在零陵本应该收敛才对，没错，他如今要地位有地位，要权势有权势，自然不缺女人，也不敢干咬碎乳腺这种龌龊事了，但毕竟是凶名赫赫，少不了鱼肉百姓，有时候性情来了挑逗一两个良家妇女也是时常有的。
林孤生猜测，邱阳应该是见到了那白裙女人，惊为天颜，起了歹意，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了三分。
“哼，斩下你二两肉，也算是略施惩罚，念你修行不易，如今妖患肆虐，留你还有些用途，不然让你见阎王。”
黑衣剑客冷冽着目光，说完转身离去。
邱阳痛哭流涕，忍着剧痛跪在地上磕头道谢。
围观百姓可谓是扬眉吐气，心情舒畅，邱阳没了作案工具，以后零陵的妇女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有人暗地里对黑衣青年竖起大拇指，此人可真是为百姓们出了一口恶气。
青年回到那白裙女人身边，微微颔首。
城墙自然是塌了。
“老哥，你说说，我先前没有唬你吧？”林孤生转头微笑。
那汉子脸色挂不住，尴尬一笑，“是啊，是没唬我，那男人真强得不可思议，唔……那女人也漂亮，啧啧，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是般配啊，神仙眷侣。”
林孤生笑了笑，的确，那女人和男人的长相和气质都极为般配，尽管戴着面纱，光是那细腻如凝脂的肌肤，也能遐想一二。
东倏忽抬头，看向那一男一女。
几道目光对视。
“小兄弟，那姑娘在看你诶。”旁边那汉子咧嘴一笑。
林孤生满脸黑线，循着目光一看，不……不是在看他，是在看东，林孤生也感受到东身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战意，怀中的宝剑“嗡嗡嗡”颤动，那是渴望大战的热血被点燃。
最终。
那女人莞尔一笑，转过头去。
东才收敛气机，宝剑归于平静。
林孤生长舒一口气，要是再次大战，指不定掀起腥风血雨，东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堪称深不可测，但具体强到什么程度，他也不清楚。而那黑衣白裙的一男一女，也不是俗人，至少也算是衣剑雪那个级数的，要真打起来……很难收场，且当下出门在外，还是低调些为好。
那些官兵进退两难，巡城提督骑在马上，咬了咬牙，又不敢去捉拿黑衣青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剑客行凶后堂而皇之离开，这不是藐视《大凉律》和《湘州律》吗？可是……他也深知江湖人都是什么秉性，一时半会还真不敢拦，要是惹怒了，两剑给自己斩了，连邱阳都敢斩，还不敢斩他一个小小的巡城卫？
“怎么？敢拦我去路？”
黑衣青年上前一步，那些军马感受到杀意，纷纷后退马蹄。
“不敢，不敢。”巡城卫心里叫苦，连忙抱拳，翻身下马。
“嗯，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是这人瞎了眼，我也不难为你，如果知府大人问起缘由，你只管问他。”黑衣男人指着地上狼狈的邱阳，傲然道：“我姓萧，名长生，字炽焰。这是我伴侣，颜如玉。”
“是，小人明白。”巡城卫一脸赔笑道。
……
“那人好强。”
徐营走来，盯着城门的废墟。
“的确很强，此人口音倒像是南方的，没听过。”林孤生疑道。
“应该是……嗯，粤州那边的吧？”
林孤生耸耸肩，粤州算是大凉帝国极南的领土了，太远，民俗文化也不怎么了解，存在感极低。
……
亥时。
零陵没有宵禁的说法，因此这会的零陵街道格外热闹。街道两旁是当铺、酒馆、作坊，灯火通明，虽是深夜，但行人不绝，以郡城府衙为中心，向四周折射，房屋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垫、肉铺、公廨……推着小车贩卖糕点，折腾小物件的商人，也有挑着担叫卖山货的农夫。
漫步在小道上的林孤生顿时被一牌额为“妖坊”的集市吸引，往来也多是江湖打扮的莽夫。
“妖气很浓。”
东皱眉。
“没见着‘妖坊’二字嘛，自然是兜卖妖物尸骸的地方，走，进里面瞧瞧。”林孤生笑着率先进了集市。
这就像是个菜市场、古玩城。
许多山里的屠户，亦或者江湖人在这里摆摊，都是些凶兽尸骸，弥漫着淡淡煞气。例如林孤生蹲在一摊贩前，草席上摆着一头熊瞎子，体格估计是幼年，兴许是大家伙出去觅食被猎人合力杀了，留下这小的，饿死在了山里，看起来和普通黑熊没什么两眼，唯一不同的就是脸颊那一圈的毛发是纯白色，很是妖异。
“客官，喜欢尽管拿去，只要纹银三百两。”
林孤生撇撇嘴：“什么玩意要三百里，都能购置三五头小牛犊了。”
“嘿嘿，牛犊虽好，但要长大没个一年两载光景可不行，我这小熊怪，虽死，但还没死几天，最难能可贵的就是没有取出横骨。不瞒客人说，就跟那赌玉一般，你要是开出一枚上品横骨，岂不是滚了三滚，摇身一卖，血赚纹银上千两？”
其实林孤生早就听闻这一带的人议论最多的就是“横骨”，但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横骨的妙用以及模样。
买东西最忌讳的就是被商家看轻，若是商人认准你是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懂，肯定得漫天忽悠。
于是林孤生耸耸脸，鄙夷道：“如此幼小的熊精，能孕育什么横骨？五十两，卖不卖吧。”
“卖，卖，卖。”
那汉子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去取匕首，递给林孤生。
林孤生满脸黑线，心想糟了，喊高了，要是这幼熊真有什么了不得，哪里还轮得到他来捡漏？五十两，都能购置一头小黄牛了。但既然出口，便没有不买的道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掏钱，接过匕首，他回想先前在酒馆听到那些猎户议论，大致知道横骨的位置。
所谓横骨，即动物修行有成，开了灵智，化妖后，在后颅位置会长出一截弹珠大小的晶莹如玉的骨头，是区分妖物和动物的区别。本质上，妖物和动物都属于兽的范围，唯一不同的要是妖物长出横骨，初具灵智，走上了修行之路，有一身类似真气的内息，因此强度不在一个范畴上。
“小兄弟，多谢照顾生意，摆了一天，就剩这个了，等你忙完我也好回家搂着婆娘睡觉。”那汉子搓着手，咧嘴露出大黄牙。
林孤生端起匕首，剖开熊精的后颅，用力一挑，血肉横飞。那汉子不禁感慨怪不得人傻钱多，合着是个二愣子，但也不好说什么。
谁料。
东“咦”了一声，指尖一点，一道真气如游蛇，在熊精颅骨上开了一道口子，真气如有神智一般，携裹出一枚手指粗细的骨骼出来。
林孤生大喜过望。
他捡起骨头，在摊位旁的水桶里清洗血迹，那截骨头露出浅绿色的光泽，如绿宝石一般艳丽，入手温和，似暖玉。
“什么？”
汉子吃惊，揉了揉眼睛，“真是横骨？这品质……是上品了吧？”
林孤生笑道：“这种横骨，值多少。”
汉子搓了搓手，略显尴尬，不好意思道：“老弟，不如这样，我出三百里收购……你看，你既花了五十两购得，这转眼就翻了数倍，也算是不虚此行，有了这银子，沿着妖坊向北走一里地有家酒楼，那里的姑娘哎，凸翘有致，那两坨白兔又大又软，温柔乡嘞，三百两银子，足够两位小兄弟和那些小美人行欢作乐美美地潇洒一夜了……如何？”
林孤生举手打量着横骨，等他说完，才摇头道：“不卖。”
汉子咬牙，加价道：“这样吧，小兄弟，我也不黑你，五百两。”
“不卖，多谢老哥慷慨了愿意以五十两给我这次开骨的机会。”
林孤生说完，转身就走。
那汉子脸色一变，这横骨，这品质，怎么着也得卖个纹银两千两，足够他歇息大半年，如何能够放林孤生离开？几乎是瞬间，汉子操起匕首，想拦住林孤生，色厉内荏：“小兄弟，你最好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然而，话音刚落，他就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呆若木鸡。
东只是一指点出。
内息挟裹剑意，瞬间击破他的匕首，金属在他手心寸寸炸裂，“砰砰”一声，险些伤了他的手。
在他呆滞和震撼的目光中，二人早已走远。
“倒是稀奇，在皇宫，在天下城，都没见着这个玩意……”林孤生把玩着掌心色泽如玉的骨头，惊奇道。
东不苟言笑，闻言却是说道：“吃腻了。”
“哈？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满嘴跑马车了？”
东不愿解释。
但是林孤生好奇心被拉满，按理说看这些江湖人眼里这个东西如珍宝一样，怎么会在天下城没有半点消息呢，于是追问：“你吃过？”
“吃腻了。”
“在哪里吃的？”
“草原。”
“怎么吃？”
这个问题把东问住了，他眼眸闪烁片刻，才道：“和草药一起煲汤，喝汤。”
林孤生点头：“有什么功效吗？”
“增进修为，精纯真气，开拓经络，强化体魄。”
林孤生倒抽一口凉气，暗自咂舌，心想这东西既然功效如此出众，为何在天下城无人问津？要知道增进武道的宝物，在天下城，那些灵丹妙药，天材地宝，无一不是千金难求。所谓穷文富武，没钱的人根本习不起武，每一个武道至尊都是数不清的药材堆积而成。
“有利有弊。”
“什么弊？”
“有妖毒。”
林孤生若有所思，如此，就解释得通了。所谓是药三分毒，那些灵丹妙药、天材地宝都有毒，何况妖物的横骨？
“且是不可逆的。”
“既然这样，你还说你吃腻了。”
东思忖良久，缓缓开口：“我拜入师父门下起，师父封存了我体内另外一股我无法驾驭的力量，我便重修了所有境界。草原贫瘠，只有妖，没有药，师父说，我不需要活多少年，那点寿元损失，对我不重要，对我的武途不重要。”
林孤生开玩笑道：“你终于舍得说这么多话了，不过你师父也是，谁会嫌自己活得久一些？这不是害你嘛。”
“每个人如同星盘上的星星，都有命中注定的轨迹，我亦有自己的使命。”
“那是什么使命？”
“还在寻找。”
林孤生一噎，心想东真是直性子，此人秘密太多，也不知和永无觞是什么关系。嗯……一个剑神的徒弟，一个剑魔的徒弟，又都是雪国人，且性情极为相似，他不禁猜想些毫无逻辑的比如东难不成是永无觞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
林孤生收好横骨，眼下自己葬了武途，吃了也没用，暂时也不缺银子，便没有卖出去的打算。
不过这确实是好东西。效果多，不输于天材地宝，但既然有不可逆的妖毒，那自然是无法入中州人的法眼。中州丰饶，经济强盛，想要什么天材地宝买不到？那里的人惜命，丹药有丹毒，但毕竟可以慢慢调理，习武，初衷不过是增强体魄，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要是为了追寻境界失了精气，那才不划算。何况中州人的心法秘籍高深，许多集大成者，许多天骄，心高气傲，力求超凡入圣，终身都不依靠外物提升境界的桎梏……
次日。
林孤生和东也去了郡府官衙门口，查看布告。
许多人摩拳擦掌，榜首的大妖果然是一头九尾山猫。
猫科、犬科动物，长出九尾，那便是极致，已经是佼佼者，是大妖，已经可以化形。
除了黑猫，也有许多妖物，大大小小不少于一百多头。看来，零陵郡知府老爷也想利用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彻底解决零陵的妖患。
黑猫的尸首和横骨，分别达到了黄金千两和黄金万两的赏金。
如此丰厚的报酬，足够一户人家在零陵郡这种郡城潇洒过往下半生，成就一个豪门世家。
“萧剑仙来了！”
人群中有人惊呼。
纷纷让开道路，一黑衫一白裙的神仙眷侣萧长生和颜如玉走来。
林孤生心中冷笑，敢自诩剑仙，真是狂妄。不过这倒是冤枉了萧长生，“剑仙”的名头当然是这些无知百姓自作主张给他扣上的帽子，毕竟他一剑挑掉邱阳的宝贝疙瘩，侠肝义胆，敢作敢当，折服了许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