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房安最关切的人，竟然是房德，这可大出意料了。
用完早膳，房德就拖着一堆的布偶、木刀，跨院过来找弟弟玩，在房安面前“哼哼哈嘿”地耍起杂乱无章的刀法，房艾险些接上“快来使用双节棍”。
累了乏了，房德将布偶送到房安面前，自己兴高采烈地讲话，房安不时“呀呀”的说几句婴语，房德竟仿佛能听懂似的。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也算是他们兄弟的运气，各自有爵位承袭，绝对不会如某人一般手足相残。
否则，年幼时的感情有多好，长大了就有多痛。
家中不制定好规矩，让儿孙有路可循，未来必是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腾得一塌糊涂。
“虎儿长大要干嘛啊？”
房艾喂了一块果脯过去。
房德咬着果脯，眼珠子滴溜溜的，在想着怎么分给弟弟吃呢。
高娬轻轻摆手：“房安谢过虎儿兄长哟。不过，你看看，房安可没长牙齿，不能吃那些东西，否则没法咽下去，还会吐哟。”
房艾还听过一个说法，不知道是真是假。
母乳营养虽丰富，味道却不是太好，有点腥气，早早让没断奶的孩子接触其他食物，容易导致他不再爱喝母乳。
房德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弟弟，你可长快点吧，到时候兄长分你果脯吃，当大将军带兵保护你。”
卢明珠笑得合不拢嘴：“哟，我家虎儿乖孙可真懂事！”
不要以为小孩子说什么话都有大人撺掇，事实上，很多娃儿的大脑发育，比常人认识的早，人家早就有自主的意识了。
虎儿要是不同意杜柔紫的意见，话会说得很婉转，立场却坚定不移。
虽说手段稚嫩些吧，可这才是梁国公府长房长孙的担当。
……
十月。
带着第二批团结兵上去轮换了吴广的牛秀，指挥着各路雇佣兵马，在怒江桥畔安营扎寨。
牛秀的家学渊博，为人性格沉稳，没能在第一时间冲到大将军的位置，原因很多。
比如说，大康初年的战争，是以攻城略地为主，偏偏牛秀最擅长的是防御。
比如说，论智谋他稍逊徐世勣等人，论个人武力稍逊尉融、成金一筹。
然而，细细一算，结果是比较惊人的。
这意味着，牛秀几乎没有明显的短板。
牛秀有一事，可以肆无忌惮地取笑成金，那就是成金的娃儿少。
有人要反驳，成默、成亮、成弼，再加上三个没出场的庶子，都六个了！
牛秀傲然撇嘴：“六个很多吗？老牛家七个都没说话。”
这一点，成金都甘拜下风。
家业有后，老友相顾，牛秀出战就没了后顾之忧。
说到防守嘛，那可正是牛秀的强项。
重新调整了一下石堡、滚石，确定能在最危险时毁了怒江桥，牛秀重新整理各军。
团结兵、苏毗兵、联军三个阵营依旧保持一定距离，各军按一定比例出人手，分别驻守怒江桥、察瓦绒、马儿敢。
至于聿赍城，抱歉，眼下它还真无关大局。
就是那么偏僻。
苏毗国主芒波杰孙波苦着脸向牛秀求情：“尊敬的将军拉，苏毗就这点种子了，不能给我在马儿敢多留几个么？”
“拉”不是“啦”，在苏毗语里，放在称呼后缀上就是尊称。
牛秀憨厚一笑。根本不解释。
当年当响马，尔虞我诈，争权夺利，即便牛秀不喜欢这套也一定会防备。
爷爷在前面卖命、灰孙子在后面捅刀的事，少吗？
拓拔子斗大笑：“不，将军行事公平，能让大家少扯皮。大家安心，卖命也心甘情愿。”
芒波杰孙波讪讪干笑。
一点保留实力的小心思而已。
只可惜，哪怕是多一点比例，牛秀也绝不容情。
将军拉，苏毗总共都没凑出一万兵马，就算我全部拉到马儿敢，又敢在你们十万大军面前耍什么花样？
……
蕃国与大羊同再度联姻，弃宗弄赞与李迷夏互为郎舅，关系进入了蜜月期。
一两年时间，千疮百孔的蕃国，神奇了恢复了许多元气，与大羊同的实力对比再度拉开了距离，真正坐实了蕃国高原霸主的地位。
大论娘·芒布杰尚囊，听信了小论琼波·邦色的谗言，龟缩在孙波如之内，自家的都尔瓦堡，说什么也不去逻些城红山宫议事了。
琼波·邦色说不说，娘·芒布杰尚囊都会执意归乡。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这是古今中外通用的案例，不限于文化差异。
估计是后世的帝王一看，哎哟，还可以这么弄，我正愁手下某某功高震主，赏无可赏了哩。
这么一来，赏的东西不变，就是烧给他而已，省钱！
大不了，烧的宅子上写着“一字并肩王府”。
见贤思齐嘛，可不就是这么用的？
“巴策，你探听到逻些城的动向如何了？”娘·芒布杰尚囊早白的头发，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银碗中温热的恰苏玛已经没有了吸引力。
巴策躬身抚胸：“伟大的主人，即便赞普的爪牙已经尖锐，我们娘氏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况且，主人的年纪大了，传承给少主之后，对赞普不会再有威胁，他又何必甘冒恶名？”
娘·芒布杰尚囊轻轻摇头，没滋没味、艰难咽下恰苏玛。
巴策这样的仆从出身，怎么可能了解上位者和思维啊！
赞普已经完全掌握了蕃国的权力，打败了大羊同，威望一时无双。
不，还是有的。
娘·芒布杰尚囊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说服孙波如归降，风头实在太大了。
琼波·邦色的话，未必没有挑拨离间的心思，可也是事实。
如日中天的赞普啊，要成为独一无二的王，当然是要踏着老臣的鲜血与骸骨，登上高原最璀璨的王座，为高原谱写传奇历史了。
幸好，娘·芒布杰尚囊已经安排了幼子的离去。
日头渐渐高升，虽然是秋天，还是带了一丝暖意。
一点零星的反光，印入娘·芒布杰尚囊的眼中。
“烈焰红旗，是上伍如的旗帜。呵呵，赞普还真看得起老臣，亲自来送上一程。”
娘·芒布杰尚囊眼神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