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赤莽达的大羊同兵损失了万余人，尸骨全部落入奔腾的怒江中，自动实现了水葬。
对岸的先锋将早就不是难缠的拓拔子斗了。
临换之前，拓拔子斗还遣大嗓门的苏毗兵喊话赤莽达，嫌弃他打仗水平是跟婆娘学的，软绵绵的，没劲！
赤莽达气得七窍生烟，挥手遣了一千人队冲过索桥，却落入吐浑将军赞丕松的埋伏，一通滚石加飞矢，怒江的鱼儿又得加餐了。
自李痴犁过之后，吐浑的士气一直在谷底徘徊，总觉得以前宣扬的骁勇善战都是吹嘘的。
只有现在，亲手夺取了胜利，吐浑丢掉的胆气才会一点点回来。
虽然，这个胜利，是倚仗了险峻的地形、充足的石弹、处处可以藏身的石壕，但胜利就是胜利。
至于说恢复到步萨钵可汗当年的彪悍，呵呵，估计至少死一半人才可能提升得起胆气。
乌地也拔勒豆可汗，毕竟太过年轻了。
不，是太过年幼了。
主少国疑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
同样以少年之身，在风雨飘摇、大厦将倾之际登上王座的弃宗弄赞，光芒照耀得诺曷钵无地自容。
所以，两国的国势，注定了走向不同。
……
察瓦绒城中，呐喊声传来，几处牛粪已经点燃。
芒波杰孙波手脚哆嗦着，农·阿咏嘎持着刀柄，厉声喝令苏毗兵马保持镇静，派出一百人去救火。
在高寒山区放火，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看火势也不大，并不需要太在意，敌人可能意图制造混乱。
“杀芒波杰孙波，回归孙波如！”察瓦绒副城主韦·康兹佳带着家族二百来号庸、仆从，张牙舞爪地从一侧杀了出来。
农·阿咏嘎挥刀杀向韦·康兹佳，怒斥道：“狗东西！国主待你不薄，委任你为副城主，你竟然背叛苏毗！”
韦·康兹佳癫狂大笑：“早在大小女王天天争权夺势的时候，苏毗就已经背叛了臣民！否则，你觉得娘氏、韦氏投奔还在弱小的蕃国时，为什么会从者如云？”
“我，韦·康兹佳，韦氏最不起眼的族人之一，又怎么可能臣服于借尸还魂的苏毗！”
农·阿咏嘎怒极挥刀：“你以为察瓦绒没有联军么？”
韦·康兹佳笑道：“你以为琼波·邦色大论会想不到这一点？不，早有人马阻止联军与大康松州团结兵。”
“虽然兵力不多，也没法拦截多长时间，但杀芒波杰孙波够用了啊！芒波杰孙波一死，苏毗这具陈年老尸，不就得崩溃了吗？”
呐喊声从农·阿咏嘎身后响起，一波苏毗兵，竟然对同袍出手，疯狂地杀向芒波杰孙波。
芒波杰孙波身子颤抖着，眸子里闪过绝望，却毅然拔刀。
逃了几年，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够了，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故土上。
身边，一直没存在感的高达尚咧嘴一笑：“国主莫慌，大康柜坊的钱还没还完，怎么能死呢？”
芒波杰孙波一愣。
高达尚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明白，怎么凑到一起，就完全不认识了？
弦动如霹雳，箭出似飞雨。
一轮射击，叛乱的苏毗兵倒于地上，一队持长弓的团结兵从黑暗中走出来，错落有致地护住芒波杰孙波。
芒波杰孙波松了口气。
借钱，真好！
“农·阿咏嘎，杀敌！”
芒波杰孙波浑厚的声音响起，竟比从前更多了三分自信。
“杀敌！”
农·阿咏嘎心气暴涨，一刀斩断韦·康兹佳的手掌，大脚蹬到他肚子上。
“杀敌！”
一向不具备什么士气的苏毗兵，神奇地具备了战斗意志。
本该在察瓦绒城外的牛秀，神奇地带兵出现在城内，手中的马槊锃亮，竟是连一滴血都没残留。
“国主无恙？”牛秀露出一丝笑容。
“多谢将军安排，今后苏毗的布置，唯独将军马首是瞻。”
原本因牛秀不准多留苏毗兵马，芒波杰孙波多少有点想法，此际**然无存了。
娘哩，谁知道留下来的，哪个是要取自己性命的讨债鬼？
没办法，大小女王时期欠下的烂账实在太多了，不然也不至于落到墙倒众人推的地步。
“伟大的国主，你的忠诚将士，擒获了叛贼韦·康兹佳，请国主发落！”
芒波杰孙波面上泛起了浓浓的笑容：“所有人叛逆，全部杀了！农·阿咏嘎，我郑重任命你为苏毗宰相，所有有功的忠诚将士，叛逆韦·康兹佳的全部家产，由你们共同享有！”
芒波杰孙波倒是想自个儿掏钱封赏，奈何身无余财，多余的钱财全部被高达尚转去还借款了，芒波杰孙波比被婆娘掐死了钱袋的耙耳朵还穷。
好在，以缴获赏赐将士，一向是高原的传统，也没人说二话。
牛秀嘿嘿笑道：“蕃国这名将领，有点意思啊！”
芒波杰孙波苦笑：“人家原先是藏蕃国的大臣，政变手刃藏蕃国主马尔门，转投蕃国，自身还能征善战，与大羊同征战是他在前线指挥。”
琼波·邦色智谋也是很出色的，硬要说缺点的话，就是气量不足了。
一支孙波如东岱，从琼布（丁青）、客木（昌都）东进，逼近了怒江桥一侧，让赞丕松手忙脚乱，亏得有拓拔子斗出手才击退了孙波如的兵马。
由此可见，即便是事先早有准备，也不可能算无遗策，谁也没想到孙波如会从那么难走的路出击。
幸亏五如之中，孙波如的战斗力是最差的，否则难说这一道防线已经易手。
……
红山宫中，大羊同大论党卢玛泽恨恨地挺直了腰板。
“赞普，聂叙命我与蕃国勾连配合之事，我也正想问问，为什么同样是出兵三万，我大羊同兵马战死了二万，而蕃国大论琼波·邦色一人未折！这是明摆着将大羊同的人马消耗完是吧？”
党卢玛泽豁出去了，直接在殿中怒骂。
弃宗弄赞回答：“让大羊同打先锋的意思，确实有。但在说蕃国全无损伤，就是一叶障目了。噶尔·东赞，你来说说。”
伍如如本噶尔·东赞走近大桌，指向大羊皮图某一点：“赤莽达的大羊同兵正面夺桥，我孙波如一东岱兵力自客木而下，险些一举夺取怒江桥，可惜功败垂成，二千桂、仆从战死。”
“察瓦绒，大论琼波·邦色策划的刺杀芒波杰孙波行动，以失败告终，牵连死者过万。”
因此，党卢玛泽的指责，就成了无礼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