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桥一战，终究以大羊同折损二万兵马、孙波如折损三千人马、蕃国预先埋伏下的内应全军覆没而告终。
这一局较量，大康防守得太过严密，蕃国没占到丝毫便宜。
赤莽达看着武装到牙齿的联军，一肚子火竟然无处撒。
你攻桥，人家守桥，当然是手段尽出。
但这手段……
全程滚石、石弹、箭矢，连个正面厮杀的机会都没有，能不憋气？
也别说赤莽达有勇无谋，人家还伐木做了轒轀车，只是轒轀车在绝对数量的石弹面前，依旧支撑不住，散架了。
地利，就是那么让人无可奈何。
实际上，就是让琼波·邦色自己挥军而上，得到的结果也不会有太大差异，无非是麾下死伤数量的问题。
琼波·邦色也耍了几个战场之外的小动作，奈何牛秀的应对太稳了，稳得让蕃国没有下手的机会。
有一点世人固化的印象需要纠正一下，蕃国人不仅打仗彪悍，也智计百出，与大康的谋略争斗并不落下风。
天时地利，真掐准了位置，一个地点可以让对手跳脚。
房艾选这要命的位置，确实比马儿敢、察瓦绒更险恶，连老狐狸琼波·邦色都一时没想到好办法。
地势就是那么重要，史上哥舒翰打下石堡城，总战损过万，生擒敌军俘虏四百。
当然，算肯定不能这么算，哥舒翰大军的损伤，包含了对外围作战的战损，而俘虏四百，你可以反推，城内敌军至少有五千以上。
但战损比大是事实。
芒波杰孙波亲率残余人马，跳着锅庄舞，送牛羊到怒江桥边犒劳松州团结兵、联军，仿佛不如此不足表达他的激动。
要不是大康运筹帷幄，要不是还有钱没还，搞不好就得陪大小女王去见祖先了。
好像这话，哪里不对？
反正，牛秀率松州团结兵出现在察瓦绒的时候，芒波杰孙波瞬间全身松弛了。
哪怕农·阿咏嘎会背叛他，大康也不会放弃他。
高达尚的话很古怪，却也很真实，更让芒波杰孙波觉得安心。
这个理由，比什么庇佑藩国靠谱多了。
“父亲，就这么撤了？”琼波·昂日琼觉得不开心。
琼波·邦色呵呵一笑，咬了口糌粑：“昂日琼，打仗的事，胜负很正常。为将，要保证自己的东岱，胜利时不至于为了追求缴获而无止境地追击，落败时尽量收拢兵马，有条不紊地退去。”
“做到这一点，至少是个合格的将领。”
琼波·邦色的经验，听上去似乎不难，但真正做到的人，对麾下都有足够的掌控力。
蕃国大军终于从怒江对岸撤军时，犒军的芒波杰孙波终于松懈下来。
没办法，蕃国这两年在高原的风头太盛，给芒波杰孙波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牛秀在大帐中，口授录事参军写奏折，上报与蕃国的第一次交锋。
……
太极宫里，接到牛秀的奏折时，天已经很冷了。
两仪殿内脚炉处处，摆在宰辅们脚下，驱走了一些寒意。
“蕃国人很会打仗嘛。”
康世基鼻孔里哼了一声。
如果只是纯粹的争夺怒江桥，他们不会有太大兴趣。
一城一地的得失，哪怕死个三五万人，他们也不会抬一下眼皮。
慈不掌兵，何况还不是自家儿郎。
但是，察瓦绒城里的神来之笔，就很有看头了。
要不是牛秀格外稳重，要不是大康柜坊另外有人手，说不定人家就得逞了。
咦，不对呀，大康柜坊，它不纯粹就是一个柜坊么，凭什么有人手护芒波杰孙波的？
一道道目光，汇聚到茫然的房艾身上。
房艾表示，关我什么事？
我就是个赞画，出个点子的，实际掌控权又不在我身上！
康世基咳了一声：“好了，朕就是觉得，苏毗借了大康柜坊那么多钱，要是死了，大康柜坊可就亏大了，所以额外请了当年玄甲重骑的老伙计出山，也就是个以防万一的意思。”
成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当年洛州大战，他曾与玄甲重骑并肩而战，当然知道大康那一支天下震怖的军队，至尊引三千五百玄甲重骑，在几番布置之后，率成金、尉融等将，大破十万敌军。
那是真正的具装骑兵啊！
后来玄甲重骑为什么销声匿迹了？
太耗费钱粮，养不起！
“臣以为，对蕃国的重视还不够，对吐浑的重视也不足。”
房艾无奈，来抛第一颗石弹。
“蕃国的打法自成一体，牧耕并存，对于攻守城有独特的见解。且因为高原的气候，大康无法大规模进军，因而在大羊同方向，我们还需要安排人，接近聂叙李迷夏，或者大论琼保·热桑杰、党卢玛泽，利用此次怒江桥赤莽达死伤二万兵马之事，引发大羊同的怒火，埋下双方离心的种子。”
“吐浑方向，大康虽然也重视了，但根本不够。别忘了，从西州都督府的建立开始，大康的发展重心渐渐向西偏移，而整个吐浑，对于整个河西之地，恰如卡在咽喉上的大手。”
“无论是吐浑强横，或是索性为蕃国吞并，都将令大康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唐间击掌：“不错！待本官写封给党卢玛泽，向他痛陈大羊同兵力被无谓消耗之苦！”
成金迟疑了一下：“要不，老成慢慢将西海之北的地搞回来？”
还真别说，胡搅蛮缠搞土地回来，倒是成金的强项。
不过，谁知道他的目的是不是可以敞怀大吃的牛肉呢？
“吐浑乌地也拔勒豆可汗诺曷钵，上书求娶公主了。”恐怕这个问题，才是康世基真正的目的。
和亲，还是不肯和，这都关系到大康以后的战略走向。
说公主和亲如何可怜，恐怕是将汉时的和亲状态代入大康了。
大康的和亲，是代表藩国主为大康上门女婿！
可怜，不存在的，你以为呆在长安城，就可以不用与重臣之子联姻了？
重臣家犯过，公主还得被勒令和离，然后迅速改嫁。
现实得让人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