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晨曦未起，三百游侠儿赤条条的，就留了一条犊鼻裈遮羞。
一是舍不得身上的衣物，二是为了一会儿好洗。
真的很冷，即便只是初秋也打哆嗦，好在营中有襄阳烧供应，一人一碗，顿时感觉有老虎都能按倒了。
入口处的光芒微弱，游侠儿都持刀摸索着滑腻的渠壁前行，即便在鼻孔上方绑了一块厚布，臭味依旧那么销魂。
不知道古书里衔刀而行是怎么做到的，反正牛二他们是没那么好的牙口，刀的份量重且不说，衔刀，不觉得会流拉哈子么？
恶臭的味道、黏稠的污水，每呆一息都仿佛置身地狱。
牛二终于摸到了铁栏，扭曲的面容露出一丝怪笑，左右上下胡乱搞了一通，终于卸下了铁栏，三百游侠儿疯狂地冲了出去。
再呆上一息，能被活活憋死！
三百游侠儿如虎兕出柙，吓坏了还没回过神的卑沙军士。
游侠儿的数量是不多，可出现得太突兀了，绝大多数卑沙军还没有完全醒过神来。
数十名卑沙军挥着长矛，向游侠儿冲去，还没来得及出矛，就被那浓郁的恶臭熏得浑身不适。
牛二一刀斩杀了一名卑沙军，拔腿往城门跑去。
数万卑沙军呢，就是站着不动，三百游侠儿也砍不完呐！
一柄长矛当胸刺来，牛二只来得及侧一侧身子，心头懊恼，到手的府兵身份啊！
让牛二与对面的卑沙军士都意外的是，矛头竟然一滑，擦走了部分牛二身上的肮脏物！
这就离谱了啊！
一刀划下，斩了军士，牛二兴奋地比了两个手指头，光着粘糊糊的脚丫向城门杀去。
城门的军士，一矛扎死一名游侠儿，却被这恶臭熏得扶墙干呕，哪怕是屠刀临身也顾不得了。
沉重的城门，被缓缓打开，二千七百名游侠儿迅速闯了进来，其后是凶猛的平壤道军。
这是明正极力要求的，游侠儿拼命打开的城门，游侠儿营占一个首功，没毛病吧？
牛二他们，还得是跳**功呢！
“牛二，你们去洗洗，味道太冲了！”
一名洛阳游侠儿刀盾齐出，杀了一名卑沙军，叫骂道。
牛二哈哈大笑：“你就是嫉妒爷爷立了首功！”
洗，是不会在现在洗的，没有热水，还不如现在一身污暖和呢！
臭是难免的，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旁人受不了的味道，正是他们的保护伞。
实在冷，就剥一件卑沙军的衣物反穿。
必须是里外反穿，要不然挨上杀红了眼的袍泽一刀，去哪里哭？
朱成耀被亲兵叫起，匆匆披起抄起铜矛冲出去，连甲胄都没穿戴。
城破了，早晚都是一死，甲胄披不披，有什么区别？
朱成耀红着眼睛挥矛，刺死一名府兵，却被三支木枪扎进身体，只能瞪着眼睛，不甘地倒下。
卑沙城，破。
……
辽东城下，皇帝康世基正接过灵州八百里加急。
嗯，御驾亲征嘛，当时是诏令各边州，有军情需往长安与辽东同时送。
只看了一眼，康世基就笑了，把加急文牒推到了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徐世勣面前。
徐世勣呵呵一笑：“薛国狼子野心，这就掩藏不住了啊！”
是的，趁着大康皇帝亲征，国内防御可能空虚之际，薛国兵出白道川，占据了善阳岭，与北胡斯摩打了两场恶仗。
别忘了，北胡现在是大康的藩国，康世基曾明令薛国不得擅自越界。
这是要趁着大康无暇北顾，南下偷鸡啊！
“告诉将士们，赶紧打高句丽，差不多我们顺手揍一揍薛国。乙失乙南大约忘了，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灌了口热汤的房艾猜测：“莫不是李痴老将军出马？”
这倒不算乱说话，好歹是从三品神机将军了，不是特别敏感的话题，也能多上一嘴了。
康世基扫了房艾一眼：“聪明。不过，把聪明劲使在对外，不要用于对内。”
房艾无奈一笑。
要说把聪明劲用在对内，谁能胜得过你啊！
太子康秉乾，快被逼疯了。
齐王康纶宝，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哎，希望府上不会受影响吧！
“报！高句丽北部耨萨高延寿，率十万大军、五万靺鞨军赶来增援！”
孙无思一拍案几：“终于等到你了！要不然，我早拿下辽东城了！”
别以为孙无思似乎不是武将，就不会打仗似的，当年他跟着康世基征战，虽然不以主将身份独当一面，却从来都不弱。
悠长的山谷，并不算如何陡峭，高延寿率着十五万人缓缓而行，并不在意有没有埋伏。
坡度不够，再有埋伏，在庞大的数量优势面前，都不堪一击。
就是靺鞨的首领兀骨，明明是屈居于高句丽之下的部族，说话的姿态倒显得高高在上，让高延寿一肚子气。
可是，没办法，靺鞨的兵虽不多，装备也很差，但他们很凶悍，寻常军士的对阵，彪悍的高句丽军士一对一，竟不是靺鞨人的对手。
也正常，生存环境恶劣的地方，人不凶悍一点，都没法活下来。
兀骨忽然扬手，靺鞨的人马磕磕绊绊地停了下来。
高延寿扬眉：“兀骨首领，为什么不走？”
兀骨根本不理睬高延寿，急促地用靺鞨语吆喝，队列不怎么齐的靺鞨军突然转身，如同在山林里被黑瞎子追赶似的，打马疾奔。
兀骨一转马头，马蹄踏起烟尘，迅速向后逃遁。
山头上，房艾叹了口气。
兀骨这厮，感应太敏锐了，这就逃离了主埋伏圈啊！
“轰隆隆”的巨响如同雷鸣，地皮隐隐颤抖，受惊的马匹四面狂奔，诸多马匹撞到了一起，人仰马翻，更有无数后者踏了上去，惨叫声连连。
其实，正经被炸伤、炸死的，占的比例极低，反倒是因惊马而丧生的，几近万人。
很正常，这种巨响，没适应之前，人马都免不了受惊。
人受惊了，大不了就是一个趔趄，可马受惊就会乱蹿！
一千多斤到二千斤的马匹冲撞，天下有几个人承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