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青难化青枫慯

第三十三回 借酒轻言烟云幻 随风长诉莲子情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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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余痕正与众人商议何时出兵一啸岩,便有侍者来禀告,讲说故友棠霈求见。余痕屏退众人,将棠霈请上曦殿。

不多时,侍者领着棠霈进到殿内,余痕夫妇二人下阶相迎,双方见礼,看座让茶,寒暄一番之后,余痕问道:“棠兄是如何得知小弟的身份的?”

棠霈笑答道:“当日你通名报姓之后,我便已隐约猜到了。况且两月之前皞灵教教主与丹华谷二小姐大婚的喜讯遍传江湖,这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说罢,他低声向余痕询问道:“我当日一卦让你二人往东走,卜的还准吧?”

余痕闻言想到那时落青山之事,不由得大笑,向棠霈称谢道:“多谢棠兄当日吉卦,已于今朝明证。”冰雪未听清棠霈说什么,便悄悄向余痕询问。余痕答道:“棠兄是说落青……”

他话未说完,棠霈便亲自对冰雪说道:“我说的是昨日落青山共患难,今朝紫凌峰成佳偶。”

冰雪听他此言,想到了当日洞中奇遇,过白石桥与过停榭的感觉既像又不像,都仿佛是做了一场梦。幸而,这场梦是真的。在梦中,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梦醒后,仍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亦向棠霈行礼道谢:“棠兄神算,弟妹感佩在心。”

“我那时在外游历未归,没能赶上你们大婚,你夫妻二人,要补我一杯喜酒啊。”

“棠兄放心,这杯喜酒定让兄长喝到满意为止。”

“说定了,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三人又闲话一时,棠霈说道:“我今日到此,还为了一件重要之事。”

“所为何事?”余痕问道。

棠霈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格外严肃,眼中的那股认真,是余痕和冰雪从来没见过的。只听他说道:“数十日前,我被夜半雨声吵醒,醒后忽而心有所感,便为你二人卜了一卦。”他说到这里忽而停住了,看了他们一眼,又说道:“这卦象么……”

“这卦象如何?”看他如此吞吞吐吐,余痕和冰雪尽皆好奇,追问道。

“上艮下坎,蒙卦。”

余痕听到这卦名,一时间心中不安。此卦本就是中下卦,又上艮下坎,艮为山,坎为水,以水在山下,险在山下。而他此刻正想着下山对付获龙帮,棠霈这卦象太不吉利了。

他看余痕没有说话,便又说道:“我知这卦象不好,于是次日又卜了一卦,而这次的卦象为上巽下乾,小畜卦。风云满天,山雨欲来,有金器之灾。虽谋事可成,但会付出较多,并且会有意想不到的牺牲。你若近日有兵戈战事,需得小心谨慎,伺机而动。需知天有不测风云。”

棠霈都如此说了,余痕亦不便向他隐瞒,问道:“棠兄,我方才正在同大家商议出兵攻打获龙帮之事,兄长这两次卜卦,莫非正应在此处?我近日不宜出兵?”

“果然不出我所料!”棠霈惊叹道。

“兄长有话不妨直言。”冰雪说道。

棠霈站起身来,踱了两步,思索少时,对他二人说道:“紫凌峰之‘峰’主山,获龙帮之‘龙’主水,正应了‘上艮下坎、险在山下’。无战事还好,若有战事,对你极为不利。”他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原定在何日发兵?”

“正在商讨。”

“既如此,先将战事搁下,待过了七七四十九日,这灾劫过去,再出兵不

迟。”棠霈心中计算了一番,向余痕建议道。

余痕思索一时,问道:“为何是七七四十九日,这其中有何玄机?”

“天机不可泄露。”棠霈颇为神秘地说道。他说罢这句话,整个表情变得轻松起来,笑着对余痕说道:“我千里迢迢赶来紫凌峰告诉你们这么重大的事,你不得好好感谢我一番?”

“不知棠兄想要什么谢礼?”余痕笑问道。

棠霈思忖少时,说道:“听说你紫凌峰景色不错,带我逛逛?”

余痕听罢,不由得大笑,起身说道:“兄长请。”三人离开曦殿,余痕和冰雪带领棠霈将紫凌峰各处游览一遍。这次他们走的路线不同于上次余痕带冰雪走过的路线。

游玩过后,已是晚饭时间,余痕夫妇二人设宴款待棠霈。席间,三人畅谈甚欢,棠霈给他们讲了自己外出游历的见闻。

这时,冰雪问道:“兄长,你可曾寻到那两人的墓地?”

“寻到了。”他说罢,竟又叹惋道,“可惜啊,我无法进到墓中。你们也知道,他两人皆是布设机关阵法的高手,仅仅是破解墓地周围的机关便耗了我大半年的时间。”

“真是可惜啊。如果能进去,定然可见到更多神奇精妙的机关阵法。”余痕同样为棠霈感到遗憾。

“其实,不进去也有不进去的好处,至少不会打扰他们安眠。他们生前虽互为知己,却偏偏被命运、仇恨弄得生离死别,活着的那人直到六十年后才能与他相逢于地下。”他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说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听棠霈念这两句诗,余痕心头忽然一阵紧张,暗自将冰雪的手紧紧抓住,冰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中尽是慌乱。

就在她要出言宽慰余痕时,棠霈忽然拍了拍余痕的肩膀,对他低声耳语道:“阿痕,下午我对你说的‘天机’,便是要你找到破敌之物,化解灾劫,避免血光!”他此言依然说的认真,而在余痕抬头看他时,他的神情已由严肃变为了嬉笑。

“兄长……”余痕刚要开口,棠霈立即出声制止道:“耳畔风响,眼前烟云,皆为幻。只有你这酒才是真的。况且你还答应我,不醉不归的。”

看他如此说,余痕也没法再追问方才的问题,三人又饮酒赏月。月上中天,酒兴已尽,他们方才回房休息。

回到房中,冰雪刚要跟余痕说话,忽然被他抱起来,“啊……”冰雪被抱起的一瞬间,低声惊呼,伸手搂住夫君的脖子。

余痕低头看向怀中的妻子。而后,他绕过屏风,径直来到床榻前,轻轻将她放下,玉冠,凤钗,外袍,长衣,披帛,湘裙,落了一路。不一时,便有娇喘声自鸳帐内传出。夜凉如水,春闺情浓,房中烛火燃了整夜,烛花滴落,灯底结了双蕊。

且说棠霈在紫凌峰住了几日,便告辞离开,临行前,他对余痕说道:“我今早得筮辞一篇,现说与你听。你要牢牢记在心间,他日祸可避免。”

“兄长请讲。”

“雨落飞虹,飞龙在天。阴阳天合,双乾复安。长空失月,君子失兰。”棠霈说着这筮辞时,心中有着深深的忧虑。

余痕和冰雪认真的听着,认真的记着,但他们却不知棠霈心中之忧,更不知道他们的棠兄生平第一次在卜卦时受了伤。

他们将棠霈送到山下,直到他走了老远,他二人才返回紫凌峰。他们在路上也讨论了这篇筮辞,却不知会应在何人何处。“既是有此预示,我们以后小心行事即可。”余痕说道。

“嗯。”冰雪点了点头,又问道:“出兵获龙帮之事不如暂缓?先派人到冰清宫打探打探消息再做计较,你看如何?”

“出兵获龙帮一事暂缓也好。这冰清宫……”余痕说到这里,思忖片刻,继续说道:“我看还是你我亲自走一趟。”

“好,听你安排。那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

下午,余痕再次召集众人,对大家说道:“几日前与各位商讨出兵获龙帮一事,经本座这些时日考虑,决定暂缓出兵。大家稍安,本座的意思是先往冰清宫了解情况,再做进一步打算,毕竟此事缘起于冰清宫。这段时日,大家操练军马不可懈怠。”说完这些,余痕又嘱咐了其他事情,随后,众人各自散去。

次日,余痕、冰雪二人动身往冰清宫而来,他们到达之后,向沈家兄妹说明来意,并从沈傲维处得知了神秘少年的真实身份。

“是玉儿!?你确定是她?”余痕诧异不已,问道。

“千真万确。”沈傲维万分肯定的说道,“否则,她不会跟我说那么多。”

“说那么多?”沈惜欢听此言不由得回想当日他们两人的对话,每一句话都再正常不过。她遂说道:“大哥,那天我也在场,你们也没说什么呀。”

“小孩子家,不该知道的不要瞎打听。”沈傲维轻咳一声,将妹妹那句话带过去。而后,他接着跟余痕说道:“现在不知她女扮男装到获龙帮意欲何为,我们应设法与她取得联系。若是报仇,还能助她一臂之力。”

“飞鸽传书易被截获,有些危险。”余痕说道。

“派人到一啸岩与她暗中接触?这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啊。”沈傲维亦是觉得此事棘手。

“你们觉得我怎么样?”沈惜欢向两位兄长毛遂自荐道,“我可以借着去找安倩的由头,跟寒玉姐姐接触,再把你们想问的话带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