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青难化青枫慯

商音 四、烦琐扰心暗流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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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这个声音,猛地睁大眼睛,身体僵直一动不动。过了许久,他才转过身来,借着月色,看到斜对面坐着一个人,一袭白衣,背靠在红色柱子上,一条腿支起来,同侧的胳膊放在膝盖上,含笑望着自己,一副闲散惬意的模样。此人正是延和镖局大当家卫长旭。

贺离成看着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吗?”他反问道。

“有事吗?”

卫长旭很认真地想了一时,说道:“嗯,无事。”

“哦。”他颇为失落,过去抱起琴,正欲走时,卫长旭急忙叫道:“这么就走了?还没说话呢。”

“要说什么?”他抬头看着他,怀中仍抱着琴,声音平平淡淡的。

卫长旭笑道:“先把琴放下好吗?”

“你说吧,不妨事。”

他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理会琴的事,遂问道:“在这里过的怎么样?”

贺离成想到了此前发生的种种,又想到卫长旭刚才问的句话,不由得冷声言道:“挺好。”

“进展如何?”卫长旭站起身来,朝他走了几步。

贺离成听罢,心仿佛被揪了一下,面上表现的十分镇定,冷笑道:“多谢您还记挂着此事。”

“此话怎讲?你哪件事我不曾放在心上?”卫长旭看着他,说的认真,眼神中没有一丝玩味。

“是吗?”他低头冷声说罢,竟然轻轻的笑了,而后,径直往亭外走去。

卫长旭发觉他有些不对劲,立即拦住他,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贺离成正色道:“无事。”他向后退了一步,又要从卫长旭身边绕过去。

卫长旭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认真地说道:“你若不想成功,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过下去吧,到头来如你所愿,一事无成。”

“你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吗?”贺离成睁开他的桎梏,斥问道。

“不是。”他真诚的说道。他这回答令贺离成哭笑不得。“你心中顾虑太多,放不开。”卫长旭对他说道,“从你的琴声中就能听出来。”

贺离成笑问道:“我有何顾虑?”

“只有你自己知道了。想做什么只管大胆的放手一搏,向着所念所想进发。”

“我知道了。”贺离成敷衍地应了一句,又准备走。

“离成!”卫长旭见他此种反应,稍有些怒,说道,“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也不想来和你说什么,是你与冰皓迁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报仇与否同我无一丝一毫关系。我就是个局外人而已。”他说罢,转身离开剪梅亭,身影一霎时消失在浓黑暗夜里。

看到卫长旭离开,贺离成从来没觉得像现在这般孤独。月亮是冷的,山风是冷的,就连他想要抓住的情义也都是冷的。但其实,卫长旭说的没错,这些事情都与他无丝毫关系,最终要报仇的人是他贺离成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便是再难,也要走下去,箭在弦上,就要直直的射在仇人的心窝处。只是,这张弓,该怎么拉开?又该如何一箭命中?他的思绪很乱,之前定的计策又遇到了许多阻碍,他只希望有一个人能来为自己指点迷津……

贺离成将琴放在石桌上,坐在了一旁。他好想长长地叹一口气,以排解心中苦闷,可他这时,连叹气都做不到,由内而外都是深深的疲惫感。

“长旭。”月色阴影下,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微不可闻,却震得一片花瓣落下。他伸手接下落花,说道:“我猜到了……”

花无声,月留影,风飘动,雨纷扬。

“若我被外物所扰,该如何?”

“坚定自己的意志。”

他听罢,认真思考了一时,忽而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长旭,谢谢你。”

“跟我还道谢?以后不提点你了。”卫长旭开玩笑道。贺离成笑了笑算做答复他。

这时,阵阵夜风吹来,贺离成说道:“夜已深了,在此留宿一宿再走吧。”

“不了。”卫长旭答道,“这个地方暂时不安全,我还是回客栈好些。待日后成功了,我再住下。”

“你住在哪家客栈?”

卫长旭轻轻摇头,笑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贺离成刚要说什么,卫长旭便催促他,说道:“你快回去吧,一个人在后山待这么久,不怕他们起疑啊?”

“好。”贺离成觉得他说得有理,亦同意了。卫长旭目送他离开,自己才下山回到客栈中。

正是:楼外青山闲月落,亭中银筝无人和。一别两地心挂念,三五前夕释疑惑。

自从那晚卫长旭来过之后,解开了贺离成的心结,他开始无任何心理负担地“追求”冰凌。但是冰凌对他没感觉,只当他是普通朋友而已。

这日,贺离成费了好大劲精心准备了一件礼物要送给冰凌,可是冰凌执意不收。最后弄的她有些生气了,贺离成才作罢。

冰凌心中烦闷,便来到冰雪居住的韶瑞楼,进屋后,她坐在桌旁,无奈地长叹一声。在一旁的看书的冰雪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姐姐?心情不好吗?”她看着冰凌紧锁着的眉头,赶紧又问了一句。

“这贺离成究竟要干什么?今天平白无故的要送我礼物。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冰凌此时此刻仍余怒未消,说道。

“他?”冰雪听姐姐这番话,遂试探性的问道,“他对你有意思?”

“他一厢情愿,我现在根本没这心思。”冰凌如今在修习一套新的剑法,正到了关键时刻,她每天想的都是武功、招式,哪有闲工夫理会贺离成。

这时,冰雪忽然想到一件事,说道:“说来也怪,半个月前我看到他一个人在廊下坐着,便过去跟他说话。他当时给我的感觉很阴沉,而且心事重重的样子。”

听罢妹妹此言,冰凌思索片刻,问道:“若是你,遇到这样的事该怎么办?”

“……公子心泪没有给我设定过这种情节。”冰雪思索一时,竟一本正经的说出这话。

冰凌听罢只想打她,盯着她一字一顿道:“说,人,话!”

“哦。我也不知道。”冰雪此时也是无能为力。姐妹两人对坐无言。过了一时,冰凌不愿意再想此事,遂拉着冰雪去练剑。

过了数日,贺离成又来给冰凌送礼物,冰凌直接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没想到贺离成竟然笑了,说道:“是你想多了,这礼物一是为前段时日对你造成的困扰道歉,二是朋友间的一点小心意。”

“啊!?”冰凌大窘,一时间面红耳赤,讪笑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无妨,无妨。”贺离成笑道,说罢,他心中暗道;“谁要对你动情了,想的真美。”此事说明了,冰凌也不好意思在他这里多留,闲话几句便急忙离开了。

因着冰凌的心结解开了,她与贺离成之间的交往更加顺利,贺离成也通过她获得些许丹华谷机密,同她之间的信任也越来越多。不过冰凌始终与他保持距离。她感觉到贺离成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出具体原因。

冬去春来,转瞬间已到了三月份,春暖花开。这日,贺离成、冰凌、冰雪三人结伴到集市上玩。还没来到集市,他们便被路边的比武招亲吸引了,三人齐齐来到台下观看。听一旁人谈话得知这已是比武招亲的第三天了,若不出意外,前两天那位使枪的小伙子定会抱得美人归。

正说话间,只见从人群中飞出一人,稳稳落在台上,身着一袭深蓝箭袖,手持长枪,身材健硕,模样周正。他刚站稳,又有一人跳将上来,手持一把大砍刀,喝道:“我知道你厉害,我不跟你抢新娘子。不过,我要跟你打一架,便是输了也无憾。”

蓝衣少年十分不解,问道:“你这又是何必?万一我将你伤了……”

“不要你赔!你就说打不打吧。”

“这是比武招亲,不是打擂台。你若要打,改日我们好好切磋切磋?”

“不行,今天不打,等你成婚那日,我就去抢亲。”

蓝衣少年分外无奈,紧走两步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听罢,他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

“真的。”蓝衣少年确信的点头应道。

“好吧,信你一回。”他打量了他半晌,终是同意了,提着刀跳下高台,拨开人群走远了。蓝衣少年见状,暗自长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冰凌眼前赫然出现一串冰糖葫芦,她扭头看去,发现贺离成手里拿了几串冰糖葫芦,她惊喜地问道:“你方才去买的吗?”

“是啊。往前再走一会儿就到集市了,特别热闹。”他说着话将冰糖葫芦分给她们姐妹俩。

三人也不看比武招亲了,又向前走到集市中,买了许多东西,尽情的玩了一天,黄昏时分才返回丹华谷。

夕阳余晖落在阁楼上,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少年立于朱红栏杆旁,望着楼下走过的三个人,他唇边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许久,他转身进入房中,天边夕阳完全被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