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回想良久说道:“魔灵神珠被打入我体内,我昏迷……不,医治了三天方得好转。”他说罢,寒玉欣喜不已,总算说到正点上了。但不想余痕又添了一句,道:“这不算是重病吧?”
“这属于后者。”寒玉颇为郑重地提醒道。
说罢,她立即又问道:“神珠被打入你体内,你可有不适?”
“没有,神珠之力与我自身的内力相融合了。”余痕答道。寒玉惊异不已,同时还十分担心,急问道:“它能与你自身内力相融合,你不会被它反噬?”
“确实相融了,且无任何意外发生。”余痕这句话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却让寒玉听的心“砰砰”直跳。
“用的什么方法?”寒玉一只手紧握着酒杯,另一只手掌死死按在桌沿处,精神高度紧张。
余痕听着寒玉这些问话,前半部分是在关心自己,后半部分似乎在套话,尤其是最后一句令他想到她。这次他没有回答,望了寒玉一时,冷声问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寒玉猝不及防,连忙转变神色,笑道,“我……关心你啊。”
“是吗?”余痕轻笑反问道。
“那当然。”寒玉说着话,赶紧拿起酒杯喝酒,表现的极其轻松,以冲淡余痕的疑心。
“你问了这么多,是不是该让我问一句?”余痕笑问道。
“可以可以,余教主请问。”寒玉连连答应。此时她只想将方才的话头带过去,以免谈话中被他察觉。余痕低头沉思片刻,而后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告诉我,你是不是玉儿?”
寒玉听完这句话,心一下子又被提起来,兀自笑道:“我早……”
余痕打断她的话,正色道:“你听明白了,我问的不是萤醉宫宫主良寒玉,我问的是玉儿,是幼年时在烟雨林唤我哥哥的女孩儿。”余痕看着面前的少年,从他的眉眼中依稀可见往日的模样。
寒玉想起了幼年时父亲带自己到烟雨林求医,后来又将自己留在烟雨林养病。那时与余痕一处玩耍,感情甚好,遂义结金兰,而余痕待她像亲生妹妹一般,她亦视余痕为亲父兄。寒玉垂眸回想着往事,沉默不语,而余痕在等着她的回答,一时间帐中寂寂无声。
良久,余痕似乎听到她微弱的“哥哥”二字,那一刻,他兴奋极了,比第一次听到她叫哥哥还要兴奋。分别数年,无意间重逢,她却隐瞒着身份,令他恍若见到陌生人,完全失去了重逢的喜悦。几次否认之后,他已不求别的了,只要她一句肯定、一句承认,除了接续上这些年的感情,他还想如从前那样护着她,而她也不躲避。前几次尤其是在树林中,听着她虚弱的话音,他真是心都碎了,此时此刻,她真的应了,虽然声如细蚊,但他仍是心花怒放,一把握住妹妹的手。
兄妹俩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林哲泉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叫道:“教主!”他话音未落人已进来了,且杨天林、沈傲维也随他一同进来。林哲泉看到这俩人坐在一起,余痕握着寒星的手,少年低着头,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这场景,这举动,林哲泉一时间觉得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至极,要说的话也忘的一干二净了。寒玉急忙将自己的手从余痕掌中抽出来。杨天林和沈傲维因为是跟在后面,等他们看到时,兄妹二人已经各自坐好了。
余痕抬头问向林哲泉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今晚发现了细作,且不止一个。”林哲泉赶紧说道。
“人呢?”
“一个被救了,另一个死了,这个是从那死者身上搜到的。”说话间,他已将信递给余痕。
待余痕看罢信,林哲泉又将沈傲维所见的复述了一遍。余痕听罢,沉思一时,起身说道:“走,去中军大帐。”
众人一同来到中军大帐内,余痕看到桌上放着一个信封,拿起来将信拆开,只见上面写道:“挑灯,紫电青霜冲斗牛;命结,今世前缘尽抛消。”看罢,他不由得笑道:“看来这是要拼命啊。你们也看看吧。”他将信给众人传阅一遍。
而后,沈傲维问道:“听你方才的语气,似乎知道这封信出自何人之手?”
“这人给我送了好几次信了。但无奈,我真不知道他是谁。或许是某个仇家吧。”余痕平平淡淡的说道。
“如此说来,今晚我与天林遇到的两个黑衣人应是两方人马派出来的。一个给这里送信,另一个给集霞岭送信。”沈傲维分析道。
“而营中必定有集霞岭细作卧底!”林哲泉接着他的话肯定的说道。
“那细作……”寒玉本要问他,忽而便想起了上次出阵后林哲泉来找自己说士兵数量的事,惊道:“难道是前次……!”
“前次什么?”余痕急忙问道。
寒玉将事情讲述一遍,“我本来没有想太多,不料真有细作趁机混进来,我太大意了。”寒玉十分自责。
“没事,好在及时发现,未曾酿成大祸。”余痕安慰她。
“现在我们截了他们的信,但细作依然没有揪出来,或许会送第二封信,我们要有防备才是。”杨天林提醒道。
“说的是。”沈傲维点头赞同。
“可以这样……”林哲泉献上一计策,说与众人听。大家都言此计甚妙。
“派谁接应较为合适呢?”余痕问道。
“我。”杨天林毛遂自荐道,“虽不敢说我武功有多好,但我敢保证不会伤着同伴。”
“好。”余痕答应着,并提醒道,“到时都多加小心。明天把大家都叫来,再商议其中细节。”随后,众人便各自散去。沈傲维、良寒玉各自回到住处。
他们走了以后,林哲泉真诚的对杨天林说道:“谢谢你!”
杨天林拍了他肩膀一下,笑道:“这么客气做什么?只要以后别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好。”
“我……”一时间林哲泉都没法回答他,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杨天林见状,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今晚是如何发现那些黑衣人的?”
“墨娴约我到后山,看这时间应该未到亥时。”他答道。
“她也约你了。”杨天林有些许惊讶。林哲泉听罢亦问道:“如此说来你也收到信了?”
“嗯。”杨天林应道。“那我们赶快过去吧,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莫让她等急了。”林哲泉说道。两人遂一同朝后山走去。
且说泠墨娴在后山等到亥时一刻,他俩人才一起到了。她看到他们,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晚才过来?路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林哲泉刚要回答,杨天林暗中使劲扯了扯他的衣袖,同时又对泠墨娴笑道:“没有,现在集霞岭的人都躲在山上不敢下来,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她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将我们邀来,所为何事?”杨天林笑问道。
泠墨娴将手轻轻放在身后,抬头看着夜空,吟诵道:“举杯邀明月,把酒问青天。”他两人听罢,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远山处落有一轮明圆月,有如点着一盏天灯,遥遥悬映。泠墨娴忽然将他们的手一起拉住,说道:“走吧,我准备了好酒等着你们呢。”这两人徒然一惊。她察觉到了,但只心中暗笑,佯装不知。
他们三人来到一处空地,泠墨娴拿起地上的两瓶酒,却没有递给他们,而是十分神秘的说道:“这个酒是我今天在街上买的,但卖酒的老板说喝他家的酒可是有讲究的。”
“哦,说来听听?”杨天林说道。
“要说出一个自己最不愿提及,同时也是最放不下的人或事。”泠墨娴认真的说道,她一边说一边给杨天林递眼神示意他,原来这两人早已约好了,借此机会叙旧,或许能从他话语中听出些他对往事的回忆。然而林哲泉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杨天林佯装思索一番,还未开口时,林哲泉先问道:“泠姑娘,你究竟想做什么?”
“请你们喝酒啊,还能做什么?”她口中回答着,心中暗自猜测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林哲泉冷笑道:“呵,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泠墨娴故意打趣以此缓和他的情绪。
不料林哲泉却正色道:“二位,我知道你们把我当作你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位朋友。但是,林哲泉就是林哲泉,做不成旁人、也做不得旁人。在下恳请二位今后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了,否则在下只有对二位避而远之。告辞。”他说完,决然转身,扬长而去。
泠墨娴想要叫住他,杨天林说道:“算了,不要勉强他了。”泠墨娴解释道:“我没有勉强他,我只想……跟他说说话。况且,今晚的月亮,又让我想起我们三人……”她低着头,语气极为失落。杨天林伸手将她搂在怀中,说道:“那时节,是我这一生最珍惜的,想来,他也会记一辈子吧。”她听着轻轻点头。
林哲泉慢慢的走着,身前的影子又长又暗,他不敢回头看瑶台宝镜,唯有千行泪随风远去。
正是:一杯清酒映满月,两处伤心入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