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了一时,他看到余痕已经抱着那人进了军医大帐中,他也连忙跟了进去。
军医们紧急为林哲泉处理伤势,希望还有救活的可能。杨天林进到里面,再也无法再欺骗自己的心了,方才那一棍打中的正是林哲泉。
杨天林懊恼万分,悔恨不已,他不敢回想那时的情形,可总也忍不住去回想当时战场上的状况,他的动作,他的背影,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杨天林急忙摇了摇头,记起一句自己想说但未曾说出口的话:“他的背影,我不会看错。”方才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痛苦的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着往昔画面。
余痕在一旁亦是无比焦急,看着杨天林,不由得想到他举棍砸向了林哲泉的那一幕,更是怒不可遏。他冲过去一把揪住杨天林的衣领大怒道:“哲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定要为他偿命!”说罢,他看到杨天林没有一点反应,直接抬起一拳揍在杨天林的脸上。杨天林被余痕这一拳打的嘴角出血,他并未去擦拭血迹,只低头悔恨自责道:“是,是……那会儿我的眼没瞎。我的手真该废掉!”
他说的这些话令余痕很想起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这悲剧的开始不正是自己造成的吗?自己有什么理由、资格去责怪别人?迟了一时,他颓然松开杨天林。
这时,他身后传来军衣的声音:“教主,林使者他……救治无望,已亡故。”他两人听到这话语,由此晴天霹雳一般。杨天林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一样,连浑身颤抖都感觉不到。余痕不敢相信,否认道:“绝无可能!不……”说着话,他便推开众人要进到里面。
“教主,万万不可进去!”“那里面阴气太重,教主不可擅入啊!”好几个大夫上前将他拉住,并劝谏道。此刻余痕悲愤不已,用力挣脱他们,吼道:“放开我!我兄弟在里面!我兄弟没死!我去救他!”这几个大夫死死抓住如发狂野兽一般的余痕。他悲怒交加,终于挣开了他们的桎梏,奔向里面。
来到榻边,他看到林哲泉平静的躺着,他的衣甲已脱去,绛色薄衫上洇染着的血迹仍可辨出。他看到他双目紧闭,脸上神情亦是平静的,触摸他的肌肤尚有余温。“等着我,我一定把你救活!”他轻颤着声音坚定的说道,抬手往对方心脉处输真气,以护住心暂保他一命。丝丝缕缕的真气流入,林哲泉的体温却在渐渐下降。许久之后,余痕见他还没有反应,不由得有些害怕,内心争斗良久,终于伸出手去探他的咽喉处,全无一丝生命气息……
“不!”他吓的将手指赶忙缩回,“不!”话语极力的否认。一个见识过刀光剑影的江湖客,在这一时竟也心生恐惧。越是在意,越是无法平静。
分明进来之前他还活着,大夫都是救死扶伤的,他也用真气护住了他的心脉。这结局,仍是毫不留情的袭来。一时间他心中空落落的,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升起、蔓延,他双手死死按着床榻边沿处,终是浑身无力跪了下去,悲泣不止。这一刻,他多么希望有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多么希望有一颗灵丹妙药放在自己面前,多么希望眼前这一切都是幻梦一场。
杨天林、余痕这一边悲痛不已,沈傲维和良寒玉那边也是困难重重。
自从他两人看到军粮那边起火,便心急如焚。打斗之时,良寒玉忽然心生一计,对沈傲维说道:“我想到法子了,你掩护我。”
“好。”沈傲维十分相信她,不假思索便同意了。
他替寒玉辟出一片安全之地,她于其间施展冰竹神功。此中武功可散出阴寒之气,令万物冰封,乃萤醉宫独创内功心法。如今敌人太多,她想到用冰竹神功冻住他们以便脱身前去救火。她只用了三成功力,这些小兵便都受不了了,幸得沈傲维内功深厚,才能多成一时。她见众人纷纷倒地,连忙停下来,向沈傲维问道:“你没事吧?”
“不要紧。”他摆手答道。
“那就好。”她说罢,拉起他的手施展轻功玉雪无痕,越过那些军帐迅速到达军粮处。
夜空中划过一道白光,最终落在大火蔓延之地。两人平稳落地之后,便看到南宫丘浑身是血仍奋力挥动长枪,一个劲儿往火堆里闯,沈傲维立即上前助他一臂之力。火势太大,寒玉再次施展冰竹神功,她半悬在空中,双目轻合,神态安然,凝气于丹田,再由丹田扩散到全周身各处。
她身上笼着的白光越来越亮,周围的温度渐渐低了,迟了一时,她睁开眼睛,手中汇聚出一团真气,猛然间将它抛出去,这团真气如流星一般四散落下,流星落下之时,地面上也结了一层冰。周围的小喽啰兵因冷气侵体,一个个都倒在地上。沈傲维用内力护住自己和南宫丘,并且他从南宫丘处得知秦玄熙在指挥小兵们灭火时被困住了。他心中焦急不已。
这时,寒玉飞身到他们身边,又有聚集大量真气,将他们周围的火熄灭掉,沈傲维对她说明了情况,又说道:“你照顾南宫丘,我到里面救玄熙。”
“还是我去吧,你先将他送到军医处疗伤。”说罢,寒玉径直向火中奔去。沈傲维想要叫住她、拦下她,但又要顾及南宫丘的伤势,一时脱不开身。南宫丘此时已近乎昏厥,沈傲维只好先将他送往军医处。不提。
且说良寒玉跑到大火深处,一路之上救了些小兵,但也未寻到秦玄熙,她又凝聚着真气将周围的火全部灭掉。正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一人倒在地上,身上伤痕累累,她连忙过去将他扶起来,发现正秦玄熙,他身上有被兵刃刺伤的痕迹,也有被火灼伤的地方,此时昏迷不醒,是烟熏之气吸入过多所致。她将秦玄熙放在一处通风开阔之地,先用冰竹神功散掉他体内积存的火热,再为他输真气令他苏醒过来。终于秦玄熙脱离了危险,良寒玉却撑不住了。这一宿她与人打斗已消耗许多体力,后来又接连施展冰竹神功,消耗大量真气,到现在才终于是昏倒了。小喽啰兵见状大惊,慌忙将他们送到军医处治疗。
沈傲维带着南宫丘刚到军医营帐不久,秦玄熙和良寒玉便被人送来了。如今伤员这么多,余痕、杨天林也没工夫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两人各执兵刃与沈傲维一同再度杀入敌阵。
话说萧然被困帐中,死死拼杀终于逃出去。却巧在后帐遇到冰雪,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冰雪看到萧然,亦是又惊又喜。原来冰雪自己也是孤军奋战,两人连忙合兵一处,冰雪受的伤少些,便由她护着萧然,另外再有些小喽啰兵互相帮衬着,不至于太过艰辛。
相比冰雪、萧然二人,泠墨娴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在混战中与杨天林失散,独自在人群中苦战着。正打斗时,有一人横冲直撞从她身旁奔过,携卷起层层杀气尘风,她迅速飞马闪向一旁,随后又有两股强劲杀气紧随其后。正是北援与董长老、方长老。
原来北援力战这两位长老,终是不敌。他浑身无力,双臂酸麻,再加上一些皮外伤,心想着自己绝不能命丧此处,便虚晃一招纵马奔离圈外,急急忙夺路而逃。哪知这两个长老毫不松懈,一起追着他,北援边逃边看战场情形,似乎双方不相上下。
“撤!撤!”此时此刻,无论战况多好,他都不能再恋战了,否则自己性命休矣,因此才立即命令部下撤退,董长老见对方都撤走,便也不再追击,毕竟自己这一方也损失惨重。
经过一夜,伤者都被安置妥当,人马也全部清点明白。这场混战皞灵教伤亡太大,集霞岭那边同样没讨到什么便宜。
次日,皞灵教众人让那些阵亡将士入土为安,在营地后面建了坟茔。余痕亲自将他们送走。众人忙了整整一天。黄昏时分,余痕站在林哲泉的墓前对身旁人说道:“大家都回去吧,我再陪他一会儿。”众人闻言,都三三两两的离开。唯独泠墨娴依旧立在原地不动。她杏眼含泪,身着一袭白衣,肃冷无言。
半晌,余痕问道:“泠庄主,你把他当做什么人?”
“朋友。”泠墨娴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假思索答道。
“他一直是我派出的细作,这点你早知道了吧?”余痕提醒道。
“不管他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在我看来,他永远都是傅泉,是我和天林的朋友。”她一字字,说的坦**,却让心间的疼痛又重一分。
余痕听罢,忽然想起了上次问林哲泉的那句话,那时,他没有回答,如今,是永远没有答案了。一时间,余痕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嘴上沉默不应。泠墨娴定定的望着石碑,亦不置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