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维送秦玄熙和萧然回百草山庄,杨天林和泠墨娴则到集霞岭看望林哲泉,余痕、冰雪前往南涴之山采药,扶涟则在几日前回到了烟雨林。
单说扶涟接到鸢雨的飞鸽传书,信上说颜瑰从一啸岩回来,有重要之事禀告。扶涟知道定是当年的事有了重大进展,因此立即赶回烟雨林。
回去之后,他来到一间密室中,里面已有一名男子在等他了。此人便是颜瑰,多年前扶涟派他在获龙帮卧底以查出良钧则被害的真相,一直以来他们都是以书信传递信息,如今他竟冒风险亲自回来,看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当面汇报。扶涟进入房内,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可是有结果了?”
“正是。”颜瑰肯定的回道,而后,他不紧不慢的对扶涟说道:“安郢有一支从不离身的金簪,他总是在闲时拿出金簪看,神情十分古怪。而这簪子,无论是样式还是做工,皆与安郢平时穿戴之物格格不入。我后来去查了查,这簪子,是流苏阁的手笔。流苏阁,从来只为萤醉宫一家打造饰物。您曾说过,良宫主遇害时头发是散乱的,发上并无发簪。数月前,他让我陪他喝酒,他在醉后一直说着‘钧则,对不起’一类的话。我送他回房,他竟然对着我说了一句‘钧则,我不该……我不该……想你’。”
扶涟听到这里大惊失色,问道:“他可有做什么?”
“他说完之后便醉的不省人事。”
“哦。”他听罢松了一口气。因他曾在良钧则的遗留的手稿中看到他写到的安郢除了觊觎《普计檀尘》,竟还对自己有非分之想。方才颜瑰一席话,让他猛然想到此事,惊出一身冷汗。还好最后无任何事情发生。
颜瑰接着说道:“除金簪之外,我还发现一件可疑之事。安郢在很早便开始收集、整理与魔灵神珠有关的书籍。上次我在他房中看到了那些书籍,里面提到修炼《普计檀尘》有两种方式,一是身体特殊,为至阴至阳之体;二是借助魔灵神珠,将练功时带给本体的伤害转移到神珠上。安郢乃常人体质,若修炼《普计檀尘》,必定要魔灵神珠辅助。”
“痕儿!?”扶涟想起余储曾将魔灵神珠打入余痕体内,此时他还在南涴之山采药,身边又只有冰雪一人,若是安郢当真找他麻烦,只怕他凶多吉少。
扶涟立即从密室中出来,颜瑰紧随其后。来到静晚阁,他立即让鸢雨带领心腹之人赶往南涴之山援助余痕,颜瑰返回一啸岩,若余痕真被安郢抓住,他也好做个内应。安排了这两人,扶涟又立即赶回丹华谷。
现如今的丹华谷格外清冷,寒玉每日去看望冰凌,都会选择央樂不在的时候,她不知为何不敢与央樂单独相处,外表的冷静掩盖不了她内心的紧张与慌乱。
这日,她依照着往日的时候来昙风楼看望冰凌。她绕过屏风,看到冰凌坐在一个木制的大浴桶里,桶中的热气腾腾袅袅,仿若仙气一般在她周围流动。寒玉只看到了她的侧颜。她正待要走上前去,一个清冷的女声在自己身后响起,道:“别碰她。”
这声音来的太突然,也太熟悉,惊得寒玉一哆嗦。但她立即调整心绪,并转过身来,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央樂。
央樂仔细看了她,发现她眉眼像极了她父亲良钧则,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纯净。少顷,她确切的说道:“你是寒玉。”
“是。”她答道。说罢,她稍稍行了一礼,而后,目光便移开了。
“来看她的病情?”央樂又问道。
“是。”寒玉不敢看她,总害怕被她看出什么。
“冰凌的状态很好,多亏你之前为她施针解毒。”央樂知道此前寒玉替冰凌解了不少毒。
“不敢当。”她垂眸说道。
央樂还想跟她说些话,可是看寒玉的神情和状态似是不想说话,央樂遂也不再说什么,径直走到桌旁收拾上面的药。迟了一时,寒玉告辞离去,直到走回自己的房间,她心里还在不停的打着鼓。
这一天,丹华谷格外平静,格外安静。吃过晚饭,央樂照例去查看了冰凌的病情,随后回房。
她推开房门之时,便隐约觉得不对劲。她在黑暗中慢慢地往前走,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她绕过桌子,没有碰桌上的烛火。房间依旧漆黑,冬天的夜晚,连月亮都冷得不肯露面了。
她朝着床头挂着的宝剑走过去,但尚未拿到剑,眼角余光便看到房梁上寒光蓦得一闪,伴着寒光飞身而下一个黑衣男子,举剑劈来。她在寒光闪过的一瞬间,已然拔出宝剑,转身将他这一剑架住。黑衣男子被震开,飞身向后与她拉开些距离。两人相距不是很远,她看到这男子身着夜行衣,面覆黑巾,头戴罩黑纱斗笠,身形中等。
央樂持剑喝问道:“来者何人?”
“哼,你会知道的。”他冷笑道。
“这声音……”央樂震惊不已,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眼看这黑衣人距自己越来越近,脑海中的身影也更加清晰了。此时她已没有时间再招架,连忙后仰躲过他这一剑,紧接着转身看着他,似是自语道:“你是……不是……钧则?”她念出了这个名字,可还是不敢确定。说这一句话的功夫,两人已过了四五招了。
忽然,黑衣人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是谁,你心里很清楚。”说罢,他又飘移身形悬在空中,手中宝剑闪烁的光芒在黑暗中似冥火一般,而他飘来飘去,像极了魑魅。
央樂站在原地,不停地寻找着他的身影。敌暗我明,对方又用心理战干扰央樂的思维,令她格外被动。片刻,他又出手攻击,眼看着就要刺中她,不料想被门外闯进的一道身影拦下,过招之后,双方各自向后退了几步。
“钧则!”看到他的招式和身形,扶涟竟失声叫道。听到他的声音,黑衣人皱了皱眉,握紧了手中的逐霜剑。
原来扶涟正好今日赶到丹华谷找央樂商量要事,恰逢黑衣人刺杀央樂,他当即出手相救。令他想不到的是,这个黑衣人居然与遇害近五年的良钧则那么相似。
黑衣人看到又来一人,他也不曾开口问话,当即祭起宝剑,一个大招“千笙遗梦”直接朝面前两人袭来。整个房间顿时布满冰霜,空中剑光似片片羽毛飞舞,旋转着、舞动着朝黑衣人手中的剑锋汇聚。顷刻间,宝剑落下,再一转眼,扶涟挥刀使出一招“暗夜神泣”将黑衣人这招接下,从他的力度、动作、感觉,扶涟在心中已做出了明确的判断。
过招之后,扶涟确切的说道:“你不是钧则,你究竟是何人?”
“我就是你心中不敢认的人。”黑衣人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不是他,装扮的再像、掩饰的再好也不是。至少我认识的钧则不像你一样满身杀气。”扶涟无比肯定的说道。
黑衣人听罢哈哈大笑,嘲讽道:“认识我?多年不见你竟敢说认识我?”
“我自然不认识你。我认识的是我的好友良钧则。若他真的还在人世,他绝不会黑衣蒙面去伤害自己的兄弟。”
“呵,兄弟?真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你们真诚面孔下藏着的尽是虚伪,今时今日,你们曾经的狼狈为奸终于遭到报应,终于血债血偿!”
他在这边说着,扶涟越听越不对劲,低声对央樂说道:“你看看玉儿在不在房中?”央樂点点头,立即施展轻功朝门口飞去。黑衣人见状,抬手抛出两枚亮银镖拦住她的去路,喝道:“还想跑吗?”说罢,他手中长剑飞舞又与央樂斗在一处。
扶涟看着黑衣人步步紧逼的攻势,无奈摇了摇头,飞身上去相助央樂。原本央樂一人已足以将黑衣人拿下,此时又多了扶涟作为帮手,不到五十回合黑衣人便招架不住,手中宝剑被扶涟挑飞,央樂一剑刺来,黑衣人急忙躲闪,幸好扶涟上前招架了一下,黑衣人才没被伤着。
这两人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扶涟说道:“玉儿,别闹了。”
黑衣人闻言迟愣须臾,立即摇头叹道:“玉儿,我可怜的孩儿。”
扶涟接话道:“是,这些年来,苦了你了,孩子,你今日举动,想来是瞒不了你了。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将央樂当做凶手。”
“还有你!笑里藏刀,谋害手足!”听到扶涟这一番话,寒玉索性不再掩饰,一把将斗笠、面巾扯下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继续说道:“当年她杀害父亲、夺走《普计檀尘》时,你为何不立即杀了她为你兄弟报仇?你居然放她走,还说什么会查到真相,你看到的听到的难道不是真相?这便罢了,你万不该再骗我,说什么我父亲外出,要我回宫执掌宫事,还隔三差五的给我送信!”说罢,她抛出袖中白绫将逐霜剑捡回来,转动剑柄使之与剑身分开,从空心剑柄中倒出了一堆信笺摔在地上,眸中含泪道:“这便是你的好计谋!这一封封信都似刀一般扎在我心口上,一字一句都在提醒我已没了父亲。而我的杀父仇人则在一旁假惺惺的告诉我会找到凶手。好,你想演,我陪你演。你们念着兄弟,我今日就以你们兄弟的模样杀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