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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的一声雷,1930年12月12日,中央苏区发生了举世震惊的“富田事变”。
1929年冬,赣西南苏区开始肃反,其主旨是肃清混入红军和地方党组织、苏维埃政权的地富豪绅和反革命分子,后扩大到抓所谓子乌虚有的“AB团”、“改组派”,以致造成了不少免假错案,杀害了不少优秀的同志。
“AB团”,原本是大革命时期,国民党江西省党部的一个反动组织。1926年11月,蒋介石指派段锡朋策划成立了一个反动组织,其英文拼写为Anti-Bolshevik,取英文打头的两个字母“AB”为组织名称,意为反布尔什维克。AB团成立后,制造了一连串的镇压工农、屠杀工农领袖的血案,激起了江西共产党人与国民党左派的愤慨。大家群起而攻之,捣毁了“AB团”的组织机构,捕获30多名骨干分子,“AB团”人员全部作鸟兽散,其组织已不复存在了。但在“黑云压城夺欲摧”的岁月里,一些人总是“杯弓蛇影”,加上国民党各派为了争权夺利,也一度借AB团对大革命的破坏,攻击蒋介石。这更让人感觉AB团仍然存在。更为凑巧的是,从1929开始,苏联的斯大林为了巩固其统治地位,在联共布党内大力开展了“肃反”运动。这一运动严重影响了共产国际。在共产国际的领导下,中共致信江西党组织,要求警惕AB团,防止富农地主的机会主义。这时又偏偏凑巧,在攻克吉安时,无意从缴获的敌军文件中发现一张江西省行委书记李文林的父亲借活动经费给“AB团”组织的收据,解放后才查清,此人虽然与李的父亲同名同姓,但却是另外一个人,这张收据也是过期的。但当时就凭这么一张所谓收据,一个共产党的高级干部便被打成了“AB团”,最后迫害致死。
李文林被抓后,湘赣边界的朱昌偕、王怀、龙超清也相继被打为AB团,接着通过“残酷拷打”,他们又供出“江西省行委段良弼、李白芳、谢汉昌”等为AB团。这些战果全都得益于李韶九的审讯手段。
李韶九,又名李柏成,1904生,湖南省嘉禾县北街人。李韶九的父亲是“嘉禾城里的流氓头子”。这个家伙继承了其父的秉性,胡作非为,中学没读完,就被学校开除了,后来混入军队。南昌起义时,李韶九被俘,又混入红军。随后不久,被派往李文林创建的江西红军独立第2团工作。据萧克回忆,李韶九因其本性使然,在这里与李文林领导人矛盾重重,故而一肚子怨气总想找个机会发泄。俗话说:“人的运气来了,门板也挡不住!”谁也没有想到李韶九种小人,居然也有得志的这一天,而且竟然掌握了许多高层人士的生杀大权。自从红四军主力从福建打回赣南,开始统一领导闽赣两省红军,李韶九时来运转了,一下子连升三级,先是升任第6军第1纵队政委,继而升任红1军团前委秘书长,最后竟担任了红一方面军总政治部政务处处长,随即又兼任红一方面军总前委肃反委员会主任。
纵观中国历史,权力总是过于集中一两个人的手里,权往往超越法。因此,这个权一旦落到心术不正者手里,人民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源于此,明初贫民出身的皇帝的疯狂镇压也源于此,自古至今的一切冤假错案又何尝不是源于此呢……
李韶九出任肃反委员会主任后,便大权在握,大开杀戒,谁落到他手里谁就倒八辈子血霉。这家伙审讯,从来就不许对方辩解,只许承认自己是AB团,然后交代其他AB团成员的名字,否则便施以“地雷公烧香头”、“点天灯”、女的烧**、割**等酷刑。
1930年12月7日, 李韶九手持总前委的尚方宝剑,来到江西省行委驻地富田,立即捕捉了段良弼、李白芳、谢汉昌等人,经过严刑逼供,供出金万邦、丛允中、刘敌、刘经化、周冕、马铭、段起凤等一大批“AB团”分子。至此,在省行委、省苏两个机关捉押了“AB团”分子已达100人之多。两天后,李韶九押着谢汉昌等“要犯”来到红二十军驻地东固。李韶九在东固与红二十军军长刘铁超商议,要抓谢汉昌等人供出红二十军内的所谓“AB团”分子,并派人去捉拿174团长和政委。
174团政委刘敌,是李韶九的同乡,被扣押后没有立即逮捕。李韶九这所以这样做,是想利用老乡的关系一边拉拢,一边威逼,来诱供刘敌,以便把红二十军中的“AB团”一网打尽。刘敌除担任174团政委以外,同时兼任独立营营长。他表面上应付李韶九,暗地里瞅个机会逃了出来。刘敌逃回独立营后,立即带着全营官兵,包围了二十军军部,捆绑了刘铁超,只可惜让李韶九跑了。然后,放出了谢汉昌等人,紧接着直奔省行委驻地富田,缴了看守监狱警卫排的枪械,释放了在押的“AB”团40多人。事情发生后,谢汉昌、刘敌等率省行委和红二十军渡过赣江开往永阳,在赣江以西地区开展游击活动。
1931年4月中共中央代表团到达中央根据地后,给“富田事变”定性,认定是“AB团”进行的“反革命行动”。随即,在于都坪头寨对红二十军进行整编,将副排以上干部统统扣压,大部以“AB团要犯”、“反革命”罪而杀害,余部被分别编入红三、四、十二军,二十军番号被取消……
富田事变后,李韶九又官升一级,当上了红军总司令部的秘书长,不久又被任命为福建军区第二军分区司令员。然而,当红军这点家底被李德、博古这些败家子抖落完后,不得不举行“长征”时,李韶九这位“肃反大员”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关于李韶九的结局有两种说法,一种说他留在苏区坚持斗争,在闽西“壮烈”的;还有一种说法,说他是被陈毅秘密处死的,因为他害死了陈毅的老婆……
无独有偶,就在赣西南苏区狠抓“AB团”的同时,闽西苏区掀起了一场肃社会民主党“改组派”的运动。所谓“社会民主党”,是相对于列宁布尔什么维克党的另一种政党组织。社会民主党在第二国际以前对领导工人运动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但由于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与布尔什么维克党不同,后来渐渐滑到了反动的泥坑里……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1931年初,闽西苏区新编红十二军召开纪念国际共运领袖李卜克内西、卢森堡、列宁的大会,而李卢两人都是德国社会民主党和第二国际的左派领袖,后来第二国际与李卢等人产生了意识形态的分歧后,他们又与堕落后的社会民主党进行了坚决的斗争。在大会上,主持人介绍李、卢两人是第二国际的领导人与社会民主党党员时,有个叫吴拙哉的愣头青带头喊起了“拥护第二国际!社会民主党万岁!”的口号。红军队伍大多是农民,本来就没读几句书,什么“共产国际”,这党那党,越听脑袋越大,最后成了一盆糨糊,一听见有人喊口号赶紧跟着喊,生怕落后。于是,一片“万岁”声响彻云霄。这下不得了,因为此时斯大林正在苏俄镇压“社会民主党”,杀了好几十万人,于是一场空前浩大肃反运动开始了。会议停了下来, 当场就清理出“社会民主党分子” 60多个人,而且大部分是闽西地方和红军的领导骨干,随后愈演愈烈,致使闽西苏区遭受了严重损失;仅中央政府直属县瑞金一地,600多个的县级以下的地方干部,就有435人蒙冤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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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田事变”和闽西的肃反很快波及湘赣苏区。1931年8月,湘赣临时省委,根据中共中央和苏区中央局的指示,在苏区党政机关和红军中展开了大规模地肃反工作。由于当时中央对革命内部隐藏的阶级敌人,作了过分夸大的估计,制定了过“左”的肃反政策,省委对本地区的干部情况也没有作认真的调查研究,盲目地接受了中央的错误指示,设立了脱离党委集体领导、脱离群众监督的肃反机关,使肃反工作发展到乱捕错杀。
1931年9月,湘赣边苏区临时省委发表了《为解决富田事变巩固党的组织告全体党团员书》。现全文抄录如下:
为解决富田事变巩固党的组织告全体党团员书
亲爱的同志们:
目前是帝国主义、国民党、军阀联合苏区内部AB团、改组派等反动派,实行内外夹攻,拼命进攻苏区和红军的严重时期。同时因为西路分委和湘东南分委执行机会主义与立三路线的恶果,特别是西路分委完全在AB团领导之下,实行反革命的阴谋破坏,使党的无产阶级基础,更加削弱。各级党部的领导,大多数落在地主、富农、流氓、富裕出身的知识分子手里,容许AB团等反动派进行反革命的阴谋和捣乱,使党日益脱离群众,将要使边境苏维埃政权归于失败,党的组织遭到消灭的严重危机。
省委在共产国际与中央正确路线之下,与一切危害党破坏革命的反动政治派别,作无情的斗争,坚决执行路线的转变。省委一个月来工作的结果,依靠着党的正确路线,与布尔什维克的坚决领导,依靠着大多数真正的共产党员群众与工农干部的坚决和斗争精神的表现,已经发动了收回地主家属土地,反对富农把持好田,及开始肃反工作的斗争。党的改造,也开始由党的消沉、悲观、腐化、崩溃的状态,走向积极、进步、健全化、布尔什维克的道路。
可是党内外群众斗争的发动,阶级斗争的极端尖锐,尤其是因为省委坚决执行共产国际与中央的正确路线,彻底解决富田事变,与坚决进攻AB团等反动派别的原因,AB团及富田事变的领袖,朱昌谐、龙贻奎、金文质、左娜、周光华等,他们为着保持地主阶级的利益,为着要恢复豪绅地主的反动政权,更为着要反对省委的正确领导,便暗藏在党内搞阴谋活动,实行开小差,公开叛变,加紧进行一切欺骗群众和公开反动的工作。
富田事变是怎样一回事呢?它是AB团领导响应蒋介石南京政府进攻苏区的反革命暴动,它是AB团实行破坏共产党、瓦解红军、反对土地革命、消灭苏维埃政权的反革命事变。AB团是什么呢?它是豪绅地主、富农、流氓、富裕出身的知识分子反动的法西斯的组织;它同时又是暗藏在共产党内的破坏共产党的一个小党,AB团即是反共团、铲共党;所以它经常在共产党内起了反革命的党团作用,进行一切反革命的阴谋破坏工作。如过去西路分委在朱、左、龙、金等AB团领导之下,故意让敌人深入永新等县苏区,号召群众逃避斗争,无故夸大AB团与改组派的冲突,隐瞒中央及苏区中央局对富田事变的正确决议,分布AB团分子到各县担任重要工作,打击真正的共产党员与工农干部,到处造谣欺骗群众,破坏红军,反对分田,私吞公款,撕废革命标语等反动事实,完全暴露了AB团的罪恶。为什么共产党内发生了这样多的AB团呢?这是因为中国共产党自从在陈独秀机会主义领导之下到现在机会主义的遗毒,尚未肃清,继续立三主义的领导,不站在阶级立场上彻底解决土地问题,不坚决的进攻富农,放弃建立苏维埃根据地的群众工作等……党在历史上路线的错误,尤其是党的无产阶级基础削弱,党的组织非常松懈,豪绅地主、富农、流氓以及富裕出身的知识分子都钻进了党的组织,占据了党的领导机关,有了这些党内严重弱点,AB团便得着绝好的机会来发展组织,造成目前党的严重危机。
我们目前要巩固党的组织,挽救党的危机,只有彻底改造党的组织,采取坚决进攻的路线,彻底解决富田事变,坚决肃清AB团等反动政治派别,同时我们必须站在阶级立场上,以慎重的态度处置AB团问题,准许被勾引加入AB团的贫苦工农自首。过去苏区中央局,对富田事变的调和路线,说富田事变是党内小资产阶级派别的纠纷,和缓对AB团的坚决进攻,以及各处不分阶级一律杀戮的办法,这些错误策略在客观上都是助长了AB团的发展。我们必须立即纠正这些错误,领导广大群众起来参加肃反运动,坚决拥护中央及苏区中央局一次委员扩大会对富田事变的决议,立即执行省委对富田事变的具体决议与指示。
亲爱的同志们:目前是千钧一发阶级决战的时候,谁个怀疑、动摇、消极、怠工,谁便是无产阶级的罪人,谁个对阶级敌人姑息怜恤,谁便是对劳苦群众残忍。同志们:我们不要忘记了自己的阶级出身呀!你们不要忘记了自己阶级仇恨呀!我们要战胜一切阶级敌人,要保障工农革命的完全胜利,只有一致动员起来,站在省委正确领导之下,坚决为彻底解决富田事变,巩固党的组织而奋斗,我们高呼:
彻底解决反革命的富田事变!
领导群众活捉朱、左、金、龙、周等AB团要犯!
立即消灭AB团的造谣、欺骗、阴谋捣乱的活动!
彻底消灭AB团、改组派等反动组织!
参加富田事变的分子停止其职权,并交省委审查!
立即驱逐地主、富农、流氓、动摇的知识分子出党!
消极动摇的分子一律滚出党去!
党员团员全体动员领导群众参加肃反工作!
为巩固党的组织而奋斗!
布尔什维克万岁!
附:这一告同志书,各级党部须多翻印,发到支部中去,每个同志要有一份,不识字的同志由识字的同志解释他听。
从这个公告中可以看出,湘赣省在抓“AB团”的同时,还在抓“改组派”。所谓“改组派”,是指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初期,政府内部的一个派别组织。1927年“四·一二”与“七·一五”政变后,国民党内各派之间的权利之争更加激烈,其中以蒋介石集团与汪精卫集团的矛盾最为尖锐。1928年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后,汪精卫集团在争夺南京国民政府最高统治权的斗争中遭到失败;便授意陈公博、顾孟余在上海创办《革命评论》、《前进》杂志,以资产阶级改良主义为号召,重新制订纲领,改组国民党,成立“中国国民党改组同志会”。改组派是南京国民政府初期影响较大的一个政治反对派,在削弱蒋介石集团的统治力量方面起了某些作用。
湘赣省的肃“改组派”是从红七军开始的,因为红七军的军长李明瑞过去与“改组派”有过千丝万缕的瓜葛。1929年秋末,汪精卫为首的改组派,积极煽动俞作柏李明瑞联合“反蒋”。失败后,李明瑞与共产党合作,与邓小平、张云逸、俞作豫等领导左右江起义,创建革命根据地,任中国工农红军第7、第8两军总指挥。不久,又与张云逸等率第7军离开右江苏区,转战桂黔湘粤赣边界,亲自指挥了梅花村、强渡乐昌河和崇义突围等战斗,摆脱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于1931年春胜利到达湘赣革命根据地。到达湘赣根据地后,李明瑞任河西总指挥部总指挥,统一指挥赣江以西部队,取得安福等战斗的胜利,配合了中央苏区取得第2次、第3次反“围剿”的胜利。就这样一位战功卓著红军将领,没有死在浴血奋战的沙场,却死在自己同志的枪口下。
1931年10月,红七军军部驻鄂都小密镇,红七军政委葛耀山受上级指派背着李明瑞成立“肃反委员会”,以抓“改组派“名义在红七军中进行“肃反”。随后,就杀害久经考验优秀干部许进、余患、魏伯昌等多人,监禁审查严刑逼供二十多人。李明瑞被怀疑为改组派头子,不得参与“肃反”,只让他负责作战,筹措军费。这个月的下旬,李明瑞带着两个警卫员,由军部小密镇出发至五十六团特务连的驻地,黄龙镇朱田村去视察,葛耀山当即打电话给担任肃反书记的五十六团政委,严密监视李明瑞。这位政委到朱田村后立即召开连党支部会议,立即扣押了李明瑞。当时,连部住在一个小楼上,连政治指导员龙腾云拿着手枪指着李明瑞说:“今天你搞反革命活动,现在宣布扣留你,送到军部去。”李明瑞乘龙腾云不备,抢夺他的手枪,两人扭在一堆。后来,枪掉在地上,李明瑞一脚把手枪踢开,赶紧往楼下跑,就在这时,特务连的警卫员马上追赶过来,连开了几枪,把李明瑞打死了……
“富田事变”时期,总前委在清查赣西“AB团”时,中共赣西行委书记龙超清因经不起拷打,胡乱供述:“段良弼是省委机关AB团总团长。袁肇鸿是宣传科长,组织科长是江克宽……”袁肇鸿是茶陵游击队的创始人之一,在茶陵认识的人很多。有了他这根线索,再加上逼供信,很多人被当作“AB团”“改组派”抓了起来,稀里糊涂地丢掉了性命。据不完全统计,至1931年底,整个湘赣省共处决了“AB团”“改组派”1218 人,造成极为痛心的损失……尤其是与富田事变有牵连的西路苏区,形势极为严峻,一段时间内,出现了人人自危、个个猜疑的混乱局面……
1932年春,袁德生、王震出席中华苏维埃全国第一次代表大会回来,传达了毛泽东关于肃反工作的正确指示,释放了被关押的六百余人,被错判死刑的酃县县委书记张平化被放了出来,被冤屈红小鬼胡耀邦得到了保护。可不久,苏区中央局听了湘赣省委委员刘士杰的口头报告,认为湘赣省委犯了“严重的右倾机会主义动摇”的错误,改组了省委,湘赣苏区的肃反工作就越搞越“左”了,越搞越离谱了……
4月,湘赣省省委常委、省苏维埃政府主席袁德生,省委常委、职工会书记刘其凡,双双遇难;5月,湘赣省红军新编独立一师政治委员陈韶,接着被杀。湘赣军区政治部主任于兆龙,对当时的“左”倾路线,极为反感,发表了不同意见,被说成是“罗明路线”在湘赣省代理人,被撤职调往红军学校第4分校任政治教员。最后斗争升级,于该年冬被捕,次年春被秘密处死。红军学校第四分校政治委员曾毅之,任中共茶陵县委书记期间,与茶陵县苏维埃政府主席谭余保密切配合,发展壮大党组织,坚持武装斗争,巩固扩大苏区,在湘赣省的革命竞赛中,使茶陵苏区被评为湘赣省的模范县。在内部肃反中,曾坚持实事求是原则,不准随意捕人、杀人,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肃反扩大化,为革命保存了那么一点“元气”。就这样一位好人也没逃脱被杀戮的命运,1933年6月,保卫局以“AB团”“改组派”的罪名将其逮捕。审讯中,曾坚持正确意见,一再表明自己不是“AB团”分子,不是“改组派”,没有同情包庇反革命。1934年8月,在永新牛田也倒在了自己同志的枪口下。
湘赣省被错杀的省级干部,还有省委委员李孟弼,红八军第二十三师师长杨茂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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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们,乡亲们,我们今天趁赶集,在这里召开一个大会,号召大家一起来检举揭发十恶不赦的‘AB团’和‘改组派’分子。同志们,乡亲们,国民党反动派,在江西庐山办了一个训练班,专门训练特务;反动特务头子陈果夫还组织了一个‘蓝衣社’。这些特务训练好,毕业后,就专门派到我们苏区,混进苏维埃政府和红军队伍,秘密发展‘AB团’和‘改组派’,妄图瓦解我们红军队伍,搞垮我们的苏维埃政府……”省特派员站在墟中央刚用几张八仙桌拼凑的台子上,嘶哑地喊着。
共青团县委书记段苏权站在一边,眉头紧蹙,他就不明白,革命队伍中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冒出了这么多的“AB团”和“改组派”,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从团县委《通知——第二十号》处决的两个女团员刘秀姑和龙黄英来看,她们只是思想意识问题,并没有危及苏区的行为,更没有什么罪行,可特派员硬说她们是“改组派”,这么青春美丽的生命,一下子就香消玉殒了。还有县游击大队的司号员,才16岁,苦大仇深的,就因为和县苏维埃政府的通讯员闹了点小矛盾。通讯员便跑到特派员面前告了他的黑状,说:“这家伙是假装积极,很可能是个‘AB团’。”就这样一句近乎玩笑的话,却让这位16岁的孩子,丢掉了性命……
特派员在继续演讲,他一边大声地喊叫着,一边用鸬鹚般的眼睛在人群中睃来睃去,然后落到二区共青团区委组织部长陈金娇脸上。
陈金娇打了个寒颤,这位温柔漂亮的女性,是莲花十都人,跟随丈夫尹学敏投身革命,可她做梦也没想到,已经担任了湘东南特委常委的丈夫出生入死,没有死在敌人的枪口下,却被当作“改组派”被自己的人杀害了。如今,特派员又把眼睛,盯上了自己,看来自己也是凶多吉少,在劫难逃了。她暗暗地想起时下苏区流行的一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特派员来谈话……”,现在特派员已经盯上自己了,离找自己谈话为期不远了……
台上特派员的演讲已经结束了,县肃反委员会的人正在带领大家口号。
“坚决镇压‘AB团’!”
“彻底肃清‘改组派’!”
“把地主富农土豪劣绅从苏区赶出去!”
“武装保卫苏维埃!”
……
接下来是检举揭发,开始大家都低着头,一言不发,一方面怕牵扯到自己头上,另一方面也确实没什么线索。于是,特派员和肃反人员,一再启发,说最近有没有什么人三三两两,走得特别近;有没没什么人离开过苏区,到白区走过“亲戚”什么的……
“报告!我有线索……”光启村儿童团谭三苟举起了右手。
特派员挥了挥手,对肃反人员说:“让他到台上来说。”
谭三苟跑到台上说:“我们村的裁缝师傅谭顺仔,前天外去过……他到上西岭转了一趟。”
特派员翻了翻眼白,问身边的肃反人员:“是红区,还是白区?”
“……从上西岭进去,再往前走就是大石陂,可以直达白区八团……”肃反人员吞吞吐吐地说。
“啪!”特派员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这就对了嘛!赶快把这家伙抓起来!”
裁缝谭顺仔是个本分的手艺人,平素胆小如鼠,树叶掉下来怕打碎脑壳。此刻,他就站在人群里,隐隐约约觉得什么人在说自己,还没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几个虎狼似的肃反人员拖上了台。
“你就是谭顺仔?”特派员秃鹫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谭顺仔。
“是……”谭顺仔点了点头。
“你知罪吗?”特派员追问了一句。
谭顺仔摇了摇头,一个肃反人员抬起一脚,猛地将这个老实巴交的裁缝踢倒在台上。谭顺仔双膝一软,“嗵”地跪了下来,眼泪便涌了出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墟场上空响起。“别装蒜,赶快把你‘反水’,加入‘改组派’的事,如实招来!”
“我没有……”谭顺仔辩解说。
“没有,你到上西岭去干什么?”又是一记耳光,比刚才的更响。
谭顺仔摸了摸嘴角的血丝,哭着说:“我只是走了一趟亲戚……”
特派员挥了挥手,对手下的人说:“这家伙嘴硬,是个隐藏得很深的地地道道的‘改组派’……你们就这样拿他束手无策,得动点真格的……”
于是,几个打手轮番出击,一顿拳脚下来,谭顺仔便化作了一团肉泥,只有进气没出气。
“快说!谁是你的同党?反动派究竟派你潜伏在苏区干什么?”特派员声嘶力竭地喊着。
谭顺仔边呻吟边说:“你们就别再打了,我说……”
“还有谁是‘改组派’?你回来和哪个联系?”肃反人员揪着谭顺仔的衣衫,恶狠狠地追问。
“做衣匠的谭保元父子仨……”谭顺仔刚吐出一句话,就晕过去了。
特派员挥了挥手,两个肃反人员架着谭顺仔,拖了出去,砍了。
就这样高陇二区的肃反拉开了序幕,而且愈演愈烈。根据县党史办1983年7月9日,在高陇公社招待所,对谭勤生、谭材熙、陈眷珠的调查,仅这一次就冤杀了15人。材料是谭勤生口述,尹广球记录的。谭勤生在材料中说:“……他(谭顺仔)被杀前,供认纸马匠谭保元父子三人也是‘改组派’。谭保元父子被杀前,供认元记药店海老板父子两人是‘改组派’。 海老板被杀前,供认饼子铺的何彬煌是‘改组派’。 何彬煌被杀前,供认火炮铺的张进昌是‘改组派’。 张进昌被杀前,供认邮电局代办所姓谢的是‘改组派’。 姓谢的就刑前,供认屠夫谭海仔、谭湖柏是‘改组派’。谭俩被杀前,又供认石下头上四个屠夫是‘改组派’。 四个屠夫被杀前,又供认对河光启村江梅林是‘改组派’。江梅林被拷打审问时,他就把光启村每家每户报一个是‘改组派’,而且还把上无片瓦,穷得响叮当,住在祠堂的轿夫谭保连、谭东连、谭忠连三兄弟都报作‘改组派’……”
段苏权觉得事态严重了,得赶快想办法制止,便立即找到区委书记谭定国。
谭定国找到特派员,苦苦哀求,说:“不能再杀了,再杀,光启村就要成为无人区了……”
特派员翻了翻眼白,说:“你怎么这样说话,你的立场站到哪一边?同志哥哎,我们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们今天放了这些改组派,明天人头落地就是你和我!”
谭定国说:“你真的认为他们都是改组派?”
“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特派员反问了一句。
“有这么多改组派吗?”谭定国耐心地说服着,真可谓苦口婆心,“这完全是江梅林为了保命使的缓兵之计,他知道交代完之后就是个死,所以每次在执行前他都说,还有改组派没交代完,你们就不得不把他从刑场上押回来,这样他就又可以多活一些时日……”
特派员这才缄默不语。
谭定国便趁热打铁,晓以利害,说:“你把这些人全杀光了,谁种粮食,红军饿着肚子能打胜仗……”
特派员闭着眼睛想了一会,挥了挥手,说:“这事你去处理吧,我不管了。”
“哎!”谭定国答应了一声,立即掉头,往刑场上跑,边跑边喊:“枪——下——留——人——”
刑场上,行刑的士兵已经架好了机枪,那些等待处决的“改组派”站成长溜溜的两排,对面是一片黑压压的群众,那里面其中有不少是那些即将被处决的人的妻子父母或儿女,大家低着头,一边哭,一边叫喊着:“冤枉……”
江梅林最后一个被押上来,在刑场上一站定,他就故伎重演,大声地说:“你们不能杀我,我还好多改组派没交代!”
行刑队长皱了下眉头说:“这样吧,把这家伙提到一边。”
两个士兵把江梅林拉了出来,行刑队长便下令:“机枪,准备!”
“等等!”江梅林大声了喊着。
“你还有什么交代等到到了审讯室再说,别耽误了我这执行!”行刑队长瞪了江梅林一眼。
江梅林说:“这些人你还不能杀?”
“为什么?”行刑队长问。
江梅林说:“你们不想抓住更多的改组派?”
行刑队长说:“想!”
江梅林说:“你们不想将改组派一网打尽?”
行刑队长说:“想!”
“那你们现在还不能杀他们,”江梅林又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没办法,为了保住自己这条狗命,他已经害了多少人,他就是死上一百回,也抵不上身上的罪孽,他只得搏一搏,而为了这一搏,他不得不用一个更大的谎言,来掩盖前一个谎言。“知道为什么不能杀他们吗?”
行刑队长摇了摇头。
“那我来告诉你,因为他们掌握了大量改组派的名单……”江梅林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沾沾自喜实地说。
“这你不是都知道吗?我们留下着你说就够了……”行刑队长说。
江梅林摇了摇头说:“不行,我知道的,是我知道的,他们知道的,我并不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下线,而且所掌握的人员不比我少。你想,我供了多少,总有四五十个吧,他们每个人再供出四五十个,以后每个供出的人再供出四五十个,这改组派不就全抓光了……”
行刑队长被说晕了,不停地搔着后脑勺,一时间,没了主意。
正在这时,谭定国跑了过来,狠狠地扇了江梅林一记耳光,说:“江梅林,你这条疯狗,你咬得还不够吗?”
江梅林连忙跪倒在地上不住地叩头说:“队长,我可句句说的是实话呀……”
“去你妈的!”谭定国抬起一脚,气愤地将江梅林踢倒在地上,然后交给行刑队长一张纸条。
行刑队长接过纸条一看,立即傻了眼,连忙不解地问:“怎么,要放了他们?”
“这是特派员的亲笔字迹,你不会不认得吧?”谭定国正色地说。
“认得,认得……”行刑队长连连点头,挥了挥手,“既然特派员发话了,说放人就放罢……”
那些围观的群众一听说放人,连忙冲了上去,找着自己的亲人,把绳索解了,抱在一起,大声地哭了起来。
行刑队长指了指脚边的江梅林说:“那他呢……”
“到这时,你还真的以为他是个真改组派……猪脑子!”谭定国狠狠地瞪了行刑队长一眼,吐出了一个字,“放!”
江梅林松了绑后,并没有立马走,而是对头乡亲们跪了下来,说:“乡亲们,对不住了,我也是被逼的呀……我不这样,他们就早杀了我……”
谭定国又狠狠地踢了江梅林一脚,说:“我真的想……一枪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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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启村的闹剧收场后,肃反工作并没有就此终结,反而全面铺开了,屈打成招,逼供信,使许多优秀的同志和无辜的百姓成了“冤死鬼”。县苏维埃的所在地秩堂的马首村和二区高陇的沙洲上,是两个专门处决犯人的地方,那两个地方的血迹从来就没有干过。
那天,陈金娇刚从政府下班回来,才走到家门口,就被一团软乎乎的东西绊了一跤,定睛一看,脚下是一个血人。
陈金娇心地善良,瞅了下四周无人便将那个可怜人扶进了屋。
这位体无完肤的受伤者是洗衣队的一个姑娘,清水人,家里已经没什么亲人了。所以,在别的支前人员回乡后,她便哭着闹着硬是要留下来。可这一留,就留出了祸患。这姑娘人长得漂亮,手脚又勤快,平素总有不少战士和政府干部,围着她转,现在是风声鹤唳的非常时期,大家不再敢找她说话了。然而,那些曾经暗暗喜欢过的人,一瞅见她,还是不经意地露出了爱慕的眼神。这一切当然没有逃过特派员的眼睛,他私下里对肃反人员说:“这是一条化作美女的蛇,是敌人施的美人计,你们给我盯紧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向我报告!”也是合该有事,这天,实在耐不住寂寞的姑娘,碰上了一个村里的游击队战士,两人便站在树林里多下了几句话,结果被肃反人员的眼线发觉了。两人都被抓了起来,双双打成了“AB团”。姑娘不甘这样稀里糊涂地送掉性命,谎称自己肚子痛,要解手,瞅个机会,逃了出来。
陈金娇很同情姑娘的遭遇,但她自身都难保,怎么救了别人;但自己不救,这姑娘是个死,想了想,便对姑娘说:“这样吧,今晚你先在我这里躲避一宿……明天,陈韶会到我们县里来,他是红八军的政治部主任,或许能救你一命……”
姑娘赶紧跪了下来,不住地叩头说:“谢谢陈大姐的救命之恩!”
第二天,陈韶果然来了,办完公事后,陈金娇悄悄地找到陈韶说了此事。陈韶和陈金娇丈夫是老战友,对她丈夫的死内心充满着同情,见她自己蒙受不白之冤,还在设法营救别人,心里便很是敬佩。于是,把警卫员叫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布置了一番。警卫员把自己的军服脱了下来,让姑娘穿上,再让她骑上快马,来到了红八军的驻地。
姑娘逃走后,特派员就下令把她的那个老乡杀了,而且经常以此事作反而教材,在大会小会上说。空气一天比一天紧张,已经到了人人自危的程度了。如果只要有两个人一起上厕所解手,出来后,就有人找你谈话:“刚才那个人和你说了什么?”谨慎的人便得出一个经验,凡是人少的地方一定不能去,如果要解手,得等别人从厕所里出来之后,再进去,免得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直到有人把特派员供出来,说他是“AB团”的领导人,这场闹剧才算靠一个段落。
事情是这样的:有个叫猛子的班长,这些天刚识了几个字,碰到什么牌子标语总喜欢念一念,卖弄一番。那天刚好打下一集镇,部队便住进了乡镇的学校。猛子一走进教室,便看见墙上贴着一张纸色发黄被撕烂了残缺不全的条幅,条幅上隐隐约约看见“总理遗嘱”等字迹。这个死猛子不知天高地厚,虽然不知条幅上是什么意思,却还是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之——自——由——平——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务须——努——力——”
这可犯了大忌,捅了个天大的窟窿,当即有人告到特派员那里,说:“猛子班长,在教室里大声朗读国民党的总理遗嘱,肯定是‘AB团’分子!”
“立即把他关起来!”特派员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就这样这个不知道总理为何物的猛子,被扣上了阶级异己分子“AB团”的帽子,而且人证物证俱在,罪责难逃。也是这家伙命不该绝,这特派员得意忘形,自以为逮着了一条大鱼,偏要自己亲自审讯,要猛子供出自己的组织和直接领导人。这个猛子平素就根本没读几句书,更不认识什么“AB团”“改组派”,但这些年明白一个事理,只要谁扣上这顶帽子,就是个死……而且没什么理讲……于是一个大胆的决定在脑子里形成了,他决计赖上特派员,这样自己不但临死前,能拉上一垫背的,还能为民除害,为那些冤死的战友和乡亲们报仇……
行刑那天,特派员说:“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的上级是谁,就可以饶你不死……”
猛子说:“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宿,我完全没有必要为反革命‘AB团’卖命,我得把我那个上级供出来。”
场上围观的群众一下子紧张起来,生怕猛子临死前乱咬,连累自己丢了性命。
特派员却眉开眼笑,凑近了猛子说:“这就对了嘛,早说了,不就省了许多皮肉之苦?”
“那我就说啦?”猛子阴阴地看破了特派员一眼。
“说吧!”特派员说。
猛子又看了看那些围观的战士和乡亲们,大声地喊着:“同志们,乡亲们,各位老少爷们,我那个上级就在这里,就在我身边,等下我说出来时候,大家一定要抓住他,决不能轻饶他!”
场子上突然安静下来了,大伙一个个低着头,生怕猛子点到自己的名字,尤其是那些围在犯人身边的肃反人员,更加紧张,因为猛子说了,他那个上级就在他身边。
特派员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瞪了猛子一眼说:“别在这给我卖关子,快说出你那个上级上谁!不然,我就要行刑了……”
“哈哈哈——”猛子放声地大笑起来。
“你疯了……”特派员说。
“我没疯……我笑你真会伪装,隐藏得这么深……”猛子止了笑,指着特派员,大声地对大伙说,“我那个上级,不是别人,就是他!”
整个刑场震惊了,特派员傻了眼,他万万没有料想到猛子会来这一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肃反人员虽然松了口气,自己可以逃过这一劫,却陷入了深深的迷惘,“特派员果真是‘AB团’分子吗……”只有场上的观众此刻最为清醒,他们终于明白了猛子的良苦用心,那些平素因特派员的草菅人命,失去丈夫妻子父亲儿子兄弟姊妹的战士和乡亲们,一拥而上,一顿拳脚,将特派员打倒在地,恨不得把这个家伙踏成肉泥……
肃反人员终于醒悟过来了,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掏出枪对天“砰砰”放了两枪,然后,对大伙说:“乡亲们,大伙静一静,我们知道,大家对反革命‘AB团’分子,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但我们也不能这么打死他呀,我们还得顺着他往深里挖,把他们的根挖出来!”
大家伙这才余恨未消地松了手,肃反人员赶紧把他们原先的“太上皇”绑了,押回监狱,听候上级处理。
很快湘赣省委派来了人,但调查的结果是不了了之。几天后,猛子被放了出来,那特派员却被省委调走了。
1932年春耕时节,湘赣省政治保卫局举办学习培训班,指出了以前肃反运动中的一些过火行为,并且明令要求下边“废除肉刑”,建立政治侦探网,省、县、区、乡层层秘密设立政治侦探员。侦探员采用单线联系,一层对一层负责。这从年的下半年起,省内的所有的县级肃反委员会都改名为政治保卫局分局,其结果“废除肉刑”只成为一句空洞的口号,而如明朝设厂一样的红色特务组织层层叠叠地建立起来了。
一天,谭家旺押解犯人到湘赣省的驻地永新县,陈韶特意找到他问了一些茶陵的情况。
陈韶劝谭家旺说:“你还是从政治保卫局出来……还是来带兵吧……要不,做地下工作也行……造成别往里陷了,这不是人干的事……”
谭家旺不解地问:“……到底出什么事啦……”
“他们谁都怀疑,谁都跟踪,”陈韶悄悄地说,“告诉你吧,有人怀疑你弟弟家述,已经派人跟踪他了。”
“有这事,家述知道吗?”谭家述又问。
“知道……家述倒是很坦然,他说:‘心底无私天地宽,让他们跟吧……’”陈韶说。
谭家旺想了想说:“我觉得我还是在里面呆一段时间再说,这样好掌握点消息,也许能保护一两个好同志。”
陈韶点了点头说:“你有这个想法,就很好……已经杀了不少好同志了,不能再杀了……脑袋又不是韭菜,割掉了就长不起来啦……”
“我会注意的……”谭家旺说。
“不过,这样一来,你自己也就很危险了,你得有这个心理准备。”陈韶说。
“我知道。”谭家旺点了点头。
两人说完以后就分了手。
半年后的一天晚上,谭家旺突然找到陈韶说:“你得注意点,他们已经盯上了你……”
陈韶说:“我们弟弟陈武失踪了,他们怀疑他叛变投敌了。”
谭家旺说:“我不相信,陈武会叛变投敌!”
“唉!我也不相信,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陈韶叹了声息。
“他们说,陈武临走时,给你留下了一封信……可能要准备对你动手……”谭家旺担忧地说。
“他们习惯了捕风捉影,这不足为怪。”陈韶说。
谭家旺说:“你还是避避吧,不然会很危险!”
陈韶摇了摇头,说:“不行!我这一走,就把这罪名坐实了,今后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啦!”
“那我走啦!你多保重!”谭家旺说完,纵身一跳,从窗户里钻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三天后,红八军政治主任、新编独立一师政委陈韶同志,被湘赣省政治保卫局逮捕。此时,陈金娇因为嫁给了曾毅之,也调到了湘赣省委,眼下也被当作怀疑对象控制起来了,不久夫妻双双被杀。
陈韶被捕后很坦然,洣江公社湖塘大队第八生产队的周尚文当时在湘赣省政治保卫局当看守员,1982年5月17日,他在县党史办尹烈承的房间回忆说,保卫局把陈韶同志他抓来后,没把他和其他犯人关在一起,而是安排他住比较好的房间,并相对地给了他自由,允许他在院子里走动。从表面上看,他仍然显得很轻松,时常与看守人员说说笑笑,并且还教看守他的小战士学唱了几首革命歌曲。晚上,他就在煤油灯下,创作歌颂红军和苏区的歌词和曲调。
1933年5月中旬,早晨8点,一列荷枪实弹的行刑队员,冲进了牢房,把陈韶押到了永新东门的刑场上。
当执行任务的小战士举起枪时,陈韶说:“慢,别开枪,留着那颗子弹打白军狗子吧……你们用刀,用刀砍就行……”他双眼紧闭,伸着颈脖虔诚地等待着,等待着,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
战士们像木雕一样端着枪站在那里,有的把枪扔了跪在沙洲上嗷嗷哭泣了起来。
陈韶实在看不下去,便握住战士们的刺刀,往胸膛上一捅,一股热血冲天而起,然后仰面倒在永新河里……
就这样一位英雄,不明不白地被冤杀了,死后还无人收尸,被野狗把肠子都扯了出来,真是千古奇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