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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8月,红八军在高陇沙子岭又打了一场大胜仗,歼灭了陈光中63师第三378团,消灭了敌人700多,而我军只不过轻伤了5人。这场红六军团战史上有名的“福气战”,除了得益于军首长高超的指挥艺术和战士们的英勇善战以外,茶陵苏区人民的密切配合也功不可没……
这年6月,蒋介石以90个师50万兵力,对红军发动第四次“围剿”。敌人的部署是:首先集中兵力进攻鄂豫皖和湘鄂西两个根据地的红军,解除红军对武汉的威胁,然后再进攻中央根据地,集中主力剿灭中央红军。
中央军委为策应鄂豫皖和湘鄂西两个根据地的红军作战,决定中央红军首先消灭粤、赣边境的粤军主力,然后沿赣江向北发动进攻,占领沿岸的重要城镇。同时命令红八军与在赣南活动的红三军团协同作战,积极牵制敌人对湘赣根据地的进攻。
红八军由莲花隐蔽出动,赶到攸县苏维埃政府所在地皮佳,在当地游击队的配合下,打了一个胜仗,然后稍事休整,便转移到茶陵县的高陇地区,隐蔽集结,寻机歼灭芙江方向的陈光中63师。
部队进驻高陇后,红八军政委王震部立即召开各师团政治委员宣传工作人员和茶陵苏区干部的联席会议。这时,已经调到共青团湘赣省担任省委宣传部长的段苏权,带着少共国际模范师的80多名小伙子,赶到高陇集体报名参加红军。王震和李天柱商量了一下,当即批准了他们的要求,并任命段苏权为红八军政治部青年科科长。
三师三团的政委刘培善和一师司令部宣传员颜吉连,连忙走了过来,紧紧地抓住段苏权的手说:“好好好,段书记,你来了就好,我们红八军的青年宣传工作,肯定会搞得有声有色……”
刘培善这几年进步很快,他参军后先是在湘赣游击大队任中青年干事,茶陵县独立团成立后,又在独立团任连政治指导员。随后,和周仁杰、陈外欧一起选派到红军学校第四分校深造,毕业后,又调到江西省安福县独立营担任政治委员,红八军成立时,他所在的独立营被编入独立三师第三团,自己便在这个团担任政治委员。
颜吉连,1916年生,严塘镇梅田村人。一家7口,上无片瓦,下无手插针之地。父亲颜文崽,靠替人打短工度日,常常栖身在破庙里,因无法养活全家,只好将颜吉连的姐姐早嫁,将幼小的大哥和二哥改名换姓,卖给了他人。颜吉连3岁,也过继给了本庄的叔叔颜合崽。14岁那年,父亲贫病交加,绝望中割喉咙自杀。随后,出嫁了的姐姐也因不堪忍受婆婆的虐待,上吊身亡。土地革命开展以后,使这个苦难的娃娃看到了“生”的希望。成立农会时,颜吉连跟着大人到土豪家吃了一顿感饱饭,使他铁了心,决定跟着共产党和红军干。
1930年春耕时节,一天清晨,14岁的颜吉连被密集的枪声惊醒了,起床一看,游击队正与挨户团交战。枪声平息后,颜吉连带着一群少年往刚才响枪的方向走去,突然发现稻田里有挨户团为了逃命,丢弃的军服和一枝七九步枪10多发子弹。颜吉连欣喜若狂,连忙将枪和子弹捡了回家。
游击队撤离后,挨户团卷土重来。颜吉连便将枪藏在菜园大樟树的空洞里,自己则带了十几粒子弹,跑进了西南的大山上。
在山上,颜吉连将留下的子弹钻上“引火眼”,自制了几枝五响装的土造“驳壳枪”,与当地的土豪劣绅作斗争。组织上见他如此机智勇敢,就吸收他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并且让他担任了儿童团秘书。
一次,敌人突袭严塘墟,区游击队和政府人员立即撤到塘背山上,然后派颜吉连去侦察敌情。颜吉连化装成“卖豆腐”的,挑着豆腐担,一边吆喝“卖豆腐”,一边观察敌情,终于弄清了这股敌人是县挨户团的,总共才30余人。
区游击队得到了颜吉连的准确情报,决定反戈一击,趁这股敌人立足未稳,杀了个回马枪,一举把这股敌人击溃了。
1931年1月29日,湘东独立师在政委谭思聪的带领下,在茶陵一带游击,准备接应红七军,行至洮水大石营一带时,与茶陵、安仁、攸县的保安团遭遇,国民党军第19师第57旅第114团发觉后,前来增援,妄图围歼我军,战斗异常惨烈。
颜吉连随严塘赤卫队担任救援工作。
晚上,赤卫队在芒古寨山岗的南侧,被敌人的火力隔断冲散。颜吉连不幸大腿中弹,躺倒在一棵松树下。
第二天天刚亮,红军向敌人发起反冲锋,敌人扛不住,开始往后撤。这时,两个后撤的敌兵发现了躺在松树下的颜吉连,其中一个马夫模样的家伙还扯了一下他的大腿大声地喊道:“喂——这里还有一个共匪崽子!”
情急之中,颜吉连连忙憋住呼吸,不吭声,闭上眼睛,终于蒙骗了敌人。
很快红军追了过来,颜吉连便被担架队抬了回来。
这次战斗,歼灭了敌军一个营。颜吉连的英勇果敢再一次受到了上级的嘉奖。
三个月后,颜吉连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就响应政府和团组织的号召,报名参加了湘东南独立师,成了一名正式的红军战士。他先是分配到军需处当勤务兵,红八军成立后,他又调到军部政治部接受“团训”,结业后,被派到独立一师司令部担任青年干事,终于成了一名合格的宣传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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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8月18日,高陇墟上,一家地主的宅院,红八军战前军事部署会议正在这里召开。为了更好地有把握地打好这一仗,军长李天柱特邀了段苏权、刘培善和茶陵独立团团长谭保连参加了这次会议。
谭保连对这一带的情况非常熟悉,会前他首先介绍了敌人的兵力部署。他说:“63师以芙江为中心修筑5座碉堡,其中一座最大的一座为指挥堡,其他四座以指挥堡为中心,呈梅花形布局,是一个坚固的防御体系。敌人的团部设在指挥堡,并经常住有一个营的兵力。距指挥堡右侧500米远的苦树山,建有一个中型碉堡,住有敌人的一个连,其主要任务是扼住通往尧水方向的要道;指挥堡前左方向约1000米,芙江河对岸的相子岭也修筑了一座中等规模的碉堡,也住有一个连,其目的是把守通往高陇的要道;指挥堡后左侧约1500米远的乌鸡仙坳上,建有一个小碉堡,由茶陵县义勇队的一个支队把守,以控制通往八团方向的道路;另外敌人在杉木坪的陈家祠修筑了一个前哨堡,安排了一个连的兵力,把守通往高陇的山间小路,监视我苏区的行动。敌人的这些碉堡非常坚固,且相互呼应,我们无论打哪一个碉堡,他们都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增援,我们茶陵独立团,吃过不少亏……”
接下来便开始讨论,独立三师师长冯建元发言说:“打仗制胜的根本法宝就是扬长避短,我们手里没有重武器,攻碉堡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样的蠢事,咱们不能干!”
“对!赔本的买卖咱们红八军不作!”大伙齐声嚷嚷着。
“那么怎样做,才能一本万利,或根本就是无本生利呢?”李天柱问。
段苏权说:“兵书上说:‘兵者,诡道也。’又说,‘兵不厌诈’。我们得哄哄敌人,把敌人引出来打!”
“对,把他们引出来打!”大家又都大声喊叫起来。
“好,就这么打!”李天柱站起来,挥了下手,会场上立即静了下来,“其实我们大多数仗,都是这么打胜的,毛委员也是用这种打法,取得几次反‘围剿’胜利的。俗话说;‘叫花子不能跟龙王比宝!’国民党武器好,工事坚固,我们不和他们比,硬比,硬拼,我们必输无疑。我们把他们引出来,就能发挥我们的优势。我们的优势是什么呢?是坚定的信念,是勇敢和无畏的牺牲精神,是近距离的接触,是出其不意,是近战和夜战,是老百姓的支持!”
“啪啪啪——”会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同志们,好好想一想,究竟是我们的优势多,还是敌人的优势多?”李天柱笑着问大伙。
刘培善站了起来说:“报告军长,我们的优势多!”
会场上的指战员们,一个个相互点点头,举举手,信心十足。
李天柱说:“说得对,当然是我们的优势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嘛,因为道在我们这一边。不过,我们还得很好地利用这一优势,不然优势就变成劣势啦……这就是我让部队秘密潜入,不许声张的缘故……茶陵的同志,尤其要注意,一定要做好群众的工作,千万不能将主力到来的消息泄露出去,这是打胜这一仗的关键!”
大家都暗暗地点了点头。
“下面我宣布作战命令!”李天柱指着自制的简易地图,对大伙说,“独立一师今天赶到小关、红岭、店背一带,隐蔽待命;明天天亮前在沙子岭设伏。独立三师,今天在光启村附近集结,明天战斗打响后,直插凤凰岭,抢占狮子摇铃主阵地,截断敌人的退路。
“是!”两师的师长站起来,大声回答。
李天柱挠了挠头皮说:“现在关键还缺少一支引诱敌人上钩的鱼饵……”
谭保连嗖地站了起来说:“军长,你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茶陵独立团吧……”
“嗯!”李天柱点了点头,“好吧,看来也只有你最合适。记住,别逞一时之勇,这一仗,你只许败,不许胜。只要你把敌人引到沙子岭,我给你记一大功!”
谭保连“啪”地敬了个军礼,大声地回答说:“保证完成任务!”
散会后,两师的军事主官师长和团长立即带着自己的部队,赶到指定位置隐蔽集结。段苏权、刘培善、颜吉连和茶陵苏区的同志,则一起深入村庄农户家庭发动群众,做支前保密工作。
傍晚时分,颜吉连正在店背召集群众做宣传,突然从暮色中走来一支队伍,走近一看,原来是谭家述带领刚刚新编组建不久独立师。再一次见到自己的老首长,颜吉连兴奋不已,缠住谭家述问这问那。
原来颜吉连刚刚参军时,就在谭家述的部队,作为团长的谭家述对这位茶陵小老乡,特别地照顾。但谭家述在第二次攻打永阳镇时肺部负了重伤,就这样离开了独立一师。颜吉连亲眼目睹了谭家述,前两次打永阳时的智慧和果敢,打心眼里非常佩服自己的这位老乡。
永阳镇位于江西省吉安县西南,距县城约百里,是通往永新县和井冈山的咽喉大道。第一次攻打永阳镇是1931年4月4日。当时蒋介石集中20万兵力,开始对红一方面军和中央苏区进行第二次“围剿”,同时以一部分兵力对中央苏区周围地区实施“清剿”。这样,在赣江以西地区部署了3个师又3个旅的兵力,并先后占领了永阳镇等地。湘东南特委指示湘东南独立师和红7军第58团、红20军第175团联合行动,予以狠狠打击。战斗打响后,谭家述带领战士们,突破外围阵地,冲入镇内展开激烈的巷战,终于将敌人全部击溃,解放了永阳镇。这便是史书记载的“一打永阳”。
9月下旬,国民党军又占领了永阳镇,独立师得到报告后,决定再次攻打永阳镇。谭家述临危受命带领部队连夜出发。那天晚上乌云遮月,天空下着毛毛细雨,指战员的衣服全湿透了。经一夜急行军,天亮前到达永阳镇附近,首先消灭了几个守军哨兵,然后迅速展开战斗。开始得到的情报说占领永阳的是“靖卫团”,但激战一个多小时,才发现敌人不是“靖卫团”,而是国民党正规军的一个团。针对情况的变化,谭家述调整了战斗部署,把红三军团特务营的两个连、河西教导队、湘南游击大队和附近的地方武装都调了过来,一齐发起总攻。总攻时,谭家述一马当先,率领部队勇往直前,就在冲向敌军的中心堡垒时,一颗子弹飞了过来,弹头从左肺穿过。谭家述倒在了血泊之中,可直到昏迷前,他还一直在指挥战斗……这次战斗,血拼了两个多小时,最终把敌人全部消灭了,俘虏了近千人,缴获了大量枪支和手榴弹……
“听说,你伤得很重,我们都替你担心……”颜吉连深情地望着谭家述,眼睛有些湿润。
“是有些悬,就差那么一点点,”谭家述比划着,然后笑了,幽默地说,“不过,你们放心,要我命的子弹还没造出来呢……阎王爷他根本不收我!”
“现在没事了?”站在一旁的谭保连说。
谭家述说:“没事,早好了……不过,这次负伤,我那警卫员也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这孩子将将我背下了火线,自己采了些草药用嘴嚼碎后,塞入我的伤口……还有当地老百姓,一个个非常好,他们把我当亲人一样照顾着。”
谭保连说:“据说是几个老表,把你放在门板上,抬到山洞里,藏了起来,才躲过了敌人的搜查?”
谭家述点了点头说:“是的,乡亲们把我藏在一个地洞里后,每天用盐水给我清洗伤口,想尽一切办法,躲过敌人的明岗暗哨,给我送药弄米煮粥给吃……”
谭保连说:“你这次的亏是吃大了,你看你,脑袋上头发全都脱光了。”
谭家述笑着说:“头发光了好呀,头发光了,说明功夫见长了!”
“此话怎么讲?”谭保连问。
“你没看见,那些功夫深厚的和尚,哪个不是脑袋光光……”谭家述笑着说。
“你呀你……”谭保连点了点谭家述的脑袋,两个老战友,一起开怀大笑。
“师长,你回到我们独立一师来吧,我们这些茶陵老乡非常想念你……”颜吉连咬了咬嘴唇,噙着泪水说。
谭家述摸了摸颜吉连的脑袋,安慰他说:“我也想同志们,可我得服从组织分配,不能凭自己的意愿办事。”
事情是这样的,谭家述伤好归队后,组织上原来同意他继续回独立一师。可就在这时,王震参加中华苏维埃全国第一次代表大会回来,带回中央的指示,宣布立了湘赣军区。军区成立后,先是组建了红八军,接着考虑湘南地方需要有一支部队,于是省委和省军区决定以茶陵县地方武装为主,从军区直属队和独立第一师各抽调一部,加上湘南地方武装,合编为新的独立师,谭家述为师长,曾毅之为政治委员,谭牛山为政治部主任。全师共两个团,800多人、500多支枪。新独立师略加整编训练后,即由谭家述、曾毅之率领到湘南开展斗争。
这会,谭家述听说红八军主力悄悄潜回了高陇,知道有大仗要打,连忙带着新编独立师赶了过来,准备投入战斗。
这天晚上,几个茶陵老乡谈了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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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谭保连带着茶陵独立团的战士悄悄地埋伏在土里屋附近,准备袭击经常在这一带巡逻的小股敌人。战士们,到达阵地后,赶紧修筑工事,做好掩体,然后隐蔽起来,等待着敌人。
早饭过后,一排敌后从碉堡里走了出来,大摇大摆地朝这边走来,有的嘴里还哼着小曲。
谭保连暗暗地说:“这般家伙,死到临头了,还这么乐呵……唱吧,唱吧,唱够了,马上就送你们上西天!”
敌人从碉堡里出来后,走不了几步,队伍便散了,大家纷纷走到旁边撒尿,等到撒完尿,才重新走到队伍里,晃悠悠地朝土里屋这边走。
近了,更近了。战士们一个个端着枪,瞄准了敌人的胸膛,没枪都拧开了手榴弹盖子,只等到指挥员一声令下,就将这些手榴弹扔出去,然后挥着大刀冲向敌阵。
“砰——”待最后一个敌人进入了伏击圈,谭保连手中驳壳枪率先响了。一时间,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
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撂倒了一大片,剩下十几个,连忙找掩体,想负隅顽抗。
“冲!”谭保连话音未落,第一个冲出了战壕。
战士们一个个像下山的猛虎,纷纷跃出战壕,冲向敌阵。
敌人纷纷丢下枪,举手投降;也有几个跑得快的,战士们便端起步枪,一枪一个,挨个地给他们点名。
“等等,”谭保连跑了过去,拿下了战士正在瞄准的枪说,“这个得留下来,否则谁给我们去报信……”
战士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那家伙当然不知是计,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会就跑得没了踪影。
“撤!”谭保连挥了下手,大家赶紧回到阵地,开始加固工事。
一个小时后,敌人出动了大约一个营的兵力,向茶陵独立团的阵地猛扑过来,谭保连指挥战士们沉着应战,利用有利地势,很快地打退了他们的进攻。
敌人败下阵后,一边调整部署,准备发动第二次进攻,一边派出人员向中心堡的团部汇报。
谭保连则按照设计好战法,只留少数几个人,在阵地上迷惑敌人,其余的大队人马,撤到第二个山头,修筑工事,准备再次阻击敌人。
敌人发动第二次冲锋时,阵地上的战士只象征性地放了几枪,就撤走了。
敌人以为独立团打败了,疯狂地追了过来,当他们赶到第二道预设的阵地时,又吃了茶陵独立团一记闷棍,当即被揍了回去。
战士们连打了两次胜仗,士气特别高昂,准备加固工事与敌人血拼。
谭保连挥了下手说:“别修了,咱们赶紧撤吧!”
“撤?”战士们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赶快撤,等下被敌人咬住了,就撤不下去了……”谭保连催促着。
“打了败仗才撤,怎么打了胜仗也撤?”一个战士不解地问。
谭保连说:“打了胜仗撤,是为了打更大的胜仗!”
茶陵独立团全体官兵,步调一致,刚从阵地上撤下来,一排炮弹就落在他们刚才待过的地方,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纷纷伸出大拇指,向着自己的团长努了努嘴。
炮停了后,敌人便向阵地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等他们冲上山头时,才发现独立团已经撤离阵地,向高陇方向退却。
“追!”敌营长下达了命令,敌人便像蝗虫一样猛扑过来。
谭保连指挥战士们,打几枪,跑一阵;跑一阵,又打几枪。
敌人以为独立团完全溃败了,便毫无顾忌地追杀过来。
“从现在开始,我们只许打败,不许打胜!”谭保连向战士下达了命令,“而且要把手中的武器丢掉!”
“那怎么行?你平时对我们说,武器是我们的第二生命……”一个小战士不解地嚷嚷。
“不错,我平时是这么说的!可我们这回丢掉武器是有目的……我保证大家丢掉那些梭镖、大刀和烂枪之后,一定背上崭新的钢枪!”谭保连说。
“真的?”战士们大声地询问着。
“真的!”谭保连果断地点了点头,“大家听我的统一号令,按批次丢掉那些没用的武器……等下和敌人打了一阵后,我们就跑,一定要拼命地跑,跑一阵后,把梭镖大刀全部丢掉;第二次跑时把把鸟铳土枪全部丢掉;第三次把烂枪丢掉……一直跑到沙子岭的我主力部队埋伏好的阵地,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那我们就没事了?”一个战士问。
“谁说这事,我们的事就是好好休息,甚至可以睡一觉,然后就是冲出来捡枪,抓俘虏!”谭保连大声地笑着说。
“哈哈哈——”战士们都开心地笑了。
正在这时,负责监视连长跑来报告说:“敌人上来了!”
谭保连瞅了一眼,敌人像蚂蚁一样成扇面展开,拐了弯,正朝这边猛扑过来。
“打!”一声令下,所有的轻重武器都开了火,立即有几个人倒下,但后面的敌人在督战队的压制下,又蜂拥而来。
“撤!”谭保连喊声了一句。
战士们一听,撒开腿赶快跑。
敌人见独立团跑了,便呜哩哇啦地在后面,跟着追。
“凡是扛梭镖,拿大刀的,全部丢掉!”谭保连悄悄地说。
那些扛梭镖,拿大刀的,赶紧丢掉这些劳什子,腿脚顿时轻松了许多,一阵风似地跑到前面去了。这伙人爬上前面的山坡后,便停了下来,各自找好掩护的障碍物,一棵大树,一道壕沟,一块岩石……隐蔽好以后,掏出手榴弹,大口地喘着气,待在后面阻击的战士从他们身边跑过时,他们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
不一会,敌人上来了,这些家伙见独立团连武器都丢掉了,很兴奋,一个个急急地往上爬前冲,就在这时,一排手榴弹飞了过来。
“轰——”“轰——”“轰——”一连几声巨响,倒下了一大片。敌人本来就跑累了,被这么一炸便都炸晕了,一个个趴在地上不想起来,待当官的踢着屁股,把大家叫起来的时候,独立团的战士早走远了。
“情况怎么样?”敌团长谭模圣走了过来问。
“共匪已经顶不住了,他们把武器都丢掉了!”敌营长从一个士兵手里,接过一把刚捡来的大刀,递给了谭模圣团长。
团长接过刀,看了看,点了点头,说:“好!给我追!今天一定把这股共匪消灭干净……”
敌人在谭模圣团长的指挥下,重新集结了队伍,气势汹汹地朝独立团扑了过来。
谭保连见敌人上钩了,轻蔑地一笑,指挥战士们打几枪,跑一阵;跑一阵,又打几枪。还分批次将鸟铳土枪和一批烂枪丢掉了……
敌人知道红军视枪如命,尤其是地方武装就更加珍爱枪支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可能丢掉枪支的,这回丢掉了这么多枪,看来是走投无路了,便嗷嗷叫唤着,穷追不舍,直往沙子岭阵地狂奔而来。
独立团跑到沙子岭以后,跳进了红八军挖好的战壕里,通过这些战壕,撤山后的树林里休息去了。
谭保连没有走,而是来到了新独立师师长谭家述的指挥所。
“都来了?”谭家述问。
“来了!”谭保连说。
谭家述说:“这回,你们独立团可立了一大功!”
谭保连笑着说:“什么功不功的,在我们自己的县内杀敌人,等于整个红八军都是帮我们做事,我们独立团当然得‘尽笼子搬’——有多大的劲,使多大的力罢……”
谭家述点了点头说:“说得也是。”
“师长,敌人上来了……”旁边的机炮连长轻轻地提醒了一句。
两人赶紧往山下望去,敌人是黑压压一大片,那些家伙追了一阵,以为独立团真的怕了,便骄傲起来,加上一路追得辛苦,现在又是爬山,便一个个把枪挂在脖子上,两眼望着脚尖,只顾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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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茶陵独立团一步一步,把敌人引向沙子岭预设阵地时,红八军独立第一师第一团主力和刘培善带领的独立第三师第三团趁敌立脚未稳,从凤凰岭和石背岭向狮子摇岭**过去,迂回到五佛桥一带,断敌退路。
战士们一路奔跑着,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胜利。
段苏权、颜吉连和独立一师宣传队的同志,站在路边唱着歌,给大家鼓劲。
颜吉连一边敲打着两块竹板,一边笑着在叙说一段“莲花落”:
打竹板,迈大步,
红军战士不怕苦,
分田分地翻了身,
打起仗来像老虎。
红军战士不怕苦,
流血流汗不落伍;
红军都是英雄汉,
三千越甲可吞吴。
英雄汉,豪气壮,
一个更比一个强;
行军赛过飞毛腿,
打仗超过武松郎。
武松郎,独闯景阳冈,
一口气喝完八大碗,
醉把老虎当哥们,
搂着猛兽练练拳!
练练拳,红军战士家常饭,
革命路上不平坦;
你追我赶加巴油呀,
堵敌退路打胜仗!
战士们听了,脸带笑容,一个个伸出大拇指,彼此示意,接着像听了统一的号令一样,一齐信心十足地跑了起来。
而敌人死到临头了,还一个个蒙在鼓里,他们一心只认为骚扰自己的是县内的地方武装,就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们既不侦察,也不派出侧翼警戒部队,而是一味地盲目地追击。当他们的前锋到达沙子岭阵地——黑家屋东面的小高地时,红八军的穿插部队进入了五佛桥、马家屋和黑家屋以南地区,完全截断了敌人的退路,将这股敌人包围起来了。
“师长,敌人上来了!”旁边的小战士有点沉不住气,牙齿咬得咯咯响。
“别慌,等他们靠近了再打!”谭家述小声叮嘱着。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突然一声“打!”如平的一声雷。憋足了劲的红军战士,如一群下山的猛虎,将一排排手榴弹投到敌群中。敌人被炸懵了,当即就倒下一大片,待他们回过神来,端起枪寻找目标时,又被红军撂倒了一大片。
“冲!”谭家述一声令下,身先士卒,跃出战壕,向敌人冲去。
战士纷纷跳出战壕,端着刺刀冲向敌阵。一时间,喊声,杀声,枪炮声,刀枪等金属的撞击声,响成一片,汇成一曲恢弘的战争交响曲。
敌人很快退到了山下,但他们后续部队凭借兵力的优势和武器的精良,就地展开,抢占了附近的狮子摇岭和黑家屋的南山。
“停!”谭家述赶紧下令叫部队停止追击,别做无谓的牺牲。
几乎是在同时,军部的传令兵到了,命令新编独立师停止追击,加固工事,守住阵地,不能放跑一个敌人。
战士们回到阵地,再一次加固工事。
不一会,敌人便再一次攻上来了。直到如今,敌人仍不知道,他们面前揍痛了自己的是红八军主力部队,一个个还做着消灭红军的美梦。于是,重新集结后,又气势汹汹地向我军阵地猛扑过来。新编独立师在师长谭家述的指挥下,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阵地上。战士们依靠地形的优势和顽强的精神,接二连三地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进攻。
敌团长谭模圣这才如梦中方醒,联想到刚才独立团的所作所为,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下令撤退。可是已经迟了,当他们将后卫改前锋,刚撤到五佛桥、马家屋一带时,又遭到了刘培善、颜吉连他们那几支穿插部队的阻击,很快又退了回来。谭模圣想:“这回玩完了……”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命令手下,抢占了狮子摇岭及其以西一带高地,打算负隅顽抗,一方面派出人手出去报信,请求增援。可他万万没想到,他派出的那些人全都当了红军的俘虏,一个也没走出去,他和他的这支部队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只等红八军信手擒来……
就在这时,红八军调整了兵力部署,谭家述带领的新编独立师继续在正面牵制敌人,等一师三团到达后,再一起反攻。一师第二团在红溪村就地展开,占领狮子摇岭旁边的高地和黑鸡屋南面的山岭,防止敌人南窜;作为预备队的三师的第一团,立即从光启村进入凤凰岭,从西北方向压迫狮子摇岭;一师的一团由石床村插入石背岭,向狮子摇岭攻击前进;三师的第二团从小关村跑步前进,由江家冲、荷塘从右侧后的谭家屋及南路一带,监视芙江碉堡群的敌人,并伺机将其消灭。
午饭过后,总攻开始,新编独立师和一师三团在谭家述的统一指挥下,首先从沙子岭正面向敌人发起猛烈的进攻,紧接着一师一团和三师像两只猛虎扑向羊群一样,直捣狮子摇岭。战斗异常激烈,每块稻田和山坡,每条水沟,每座房屋都要经过反复争夺。战士们打得非常勇猛顽强,哪里有枪声,就往哪里冲;哪里有敌人,就往哪里追。通过反复激烈的争夺,消灭了狮子摇岭敌人,攻占了狮子摇岭及其以西一带高地。敌人在失掉了这些高地以后,顿时混乱,企图向芙江方向逃跑。
就在这个时候,早就埋伏这里的三师三团在政委刘培善的带领下,给了敌人当头一棒,很快把敌人挡了回来;而龟缩在芙江碉堡群里的敌人听见前面在打大仗,想去救救自己的主子,可刚从碉堡里出来,还没走半里地,就被三师二团打了回去。
沙子岭下,人吼马叫,乱作一团。
红八军已经把敌军截作数断,正在分割围歼。
“缴枪不杀!”
“红军优待俘虏!”
猛烈的枪炮声中,夹杂着红军战士的大声喊话。敌团长谭模圣彻底失望了,把官服脱了,化装成士兵,在警卫排的力保下,杀开一条血路,拼命突围。
那些下级军官和士兵见大势所去,一个个放下手中的枪,乖乖举手投降……
整个战斗顺利结束,这次战斗陈光中的一个主力团除378团长谭模圣带几个警卫员,侥幸逃脱以外,其余的全部被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