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中逃回莲花城后,恼羞成怒,第二天拂晓,派出一个营,在莲花县的地主武装保安团第四中队的配合下,包围悟塘村,进行了血腥大屠杀。敌人见人就杀,每杀一个人,割掉一只耳朵,拿到陈光中那里去领赏。从早上一直杀到中午,来不及躲避的108名革命群众都残遇杀害。农民刘清华的媳妇正怀孕也被杀死了。小女孩彭允仔头上被砍了一刀。保安团第四中队队长地主恶霸刘国安,把捉住的三个青壮年赤卫队员,绑在他父亲坟上,枪杀祭祖。惨无人性的敌人还在浯塘到处放火,将全村财物抢掠一空。
敌人的血腥屠杀没有挽救他们最终覆灭的命运,只能激起了苏区人民的无比仇恨。浯塘惨案发生不久,这个村就有200多名青壮年参加了红军。围困莲花的地方武装和苏区群众,在李天柱的统一指挥下,越战越勇。陈光中像热锅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粮食已经吃完了,部队在开始杀马。现在进入夏季好几个月了,可官兵们穿的还是冬装。这些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弹药和医疗用品,没有药品,伤员的伤无法医治,势必造成军心涣散。于是,陈光中便再二连三地向何键发电报,催促这位上司赶快把补给送过来。何键又何尝不想解莲花之围,可红八军和茶陵独立团,卡住了九渡冲的那道血管,他也没有办法。
就在九渡冲战斗胜利两个星期后,中央红军特科又破译了敌人的一份密电,何键决定再次派出一支劲旅押送一批辎重强行增援莲花的孤军。湘赣省军区和红八军接到情报后,立即召开会议,部署作战方案。
会上,蔡会文,对打这一仗有点担心,他说:“敌人这次是倾巢出动,兵力达5个团之多,红八军兵力不够,而且是连续作战,已是疲劳之师,怕打虎不成,反而伤了自己……”
省委副书记刘士杰见蔡会文说了这么一大堆困难,连忙站起来说:“你这个脑袋瓜子就是‘右倾’,‘浯塘血案’的苦难道我们还没吃够,这血海深仇就不报?”
原来这时“左”倾错误路线在党内已占据统治地位,毛泽东已经被剥夺了红军领导职务。而在湘赣苏区,这种“左”倾错误路线被混入党内的投机分子所利用,从而使斗争更加复杂化。蔡会文刚来湘赣时,怀有个人野心的省委副书记刘士杰,便拉拢蔡会文,企图搞垮省委书记王首道,自己取而代之。蔡会文断然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并坚决抵制了“左”倾错误的瞎指挥。从此,蔡会文便成为他们攫取权力的眼中钉、肉中刺。
九渡冲大捷时,陈光中从蔡会文把守的浯塘逃了出来,制造了一宗残害一百多人的大血案。这给刘士杰、陈洪时一伙便趁机制造口实,说“蔡会文放弃胜仗不打打败仗”,“浯塘血案”是蔡会文“右倾机会主义动摇”造成的严重后果……
刚刚调到湘赣苏区的省委书记任弼时,站了起来当场就批评的刘士杰,说:“我们是开会讨论嘛!应该允许发表不同的意见,不要乱扣帽子!”
任弼时,1904年生,湖南湘阴县人。出身书香门第,小小年纪就到省城长沙求学,受“五四”运动影响,积极参加爱国活动。1920年,加入毛泽东、何叔衡组织的俄罗斯研究会。经研究会介绍,到上海参加俄语学习班。第二年,与刘少奇等一同赴苏俄,到达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大学求学。回国后,任教于上海大学。1925年,任弼时当选为团中央执行委员,担任组织部主任,积极领导青年参加“五卅”爱国运动;不久任团中央总书记、中共中央军事运动委员会委员。1927年5月出席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当选为中央委员。当时才二十来岁的任弼时,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向党的总书记陈独秀提意见,有一次气得陈独秀当面把他的意见书撕碎了。
“八七”会议,任弼时积极主张土地革命,当选为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委员。随后,与李维汉、罗登贤留主持中央日常工作,起草《城市农村工作指南》等中央文件。这期间,他先后两次被捕,受严刑折磨,坚贞不屈,后经组织营救出狱。王明、博古掌权后,执行“左倾”冒险路线,中共中央在上海呆不下去,便随中央代表团一起赴江西苏区。在中央苏区,任弼时被选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执行委员,担任苏区中央局副书记,兼组织部长及党校校长。1933年,任弼时调湘赣苏区担任中共湘赣省委书记。
任弼时同志,一直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一段时间因年轻缺乏经验,犯过“左”的错误,后来通过实践又在工作中大力纠“左”。他勇于同党内各种不良倾向作斗争,却从不整人。在中国共产党第一代党员中,任弼时是出身“青年团”的年轻的老革命家,后来又一直以刻苦坚韧著称。任弼时刚调到湘赣苏区时,正是“左倾”路线危害最严重的时期,苏区中央局于二月下令解散原湘赣省委,组成以刘士杰、陈洪时为首的新省委,“左倾”的幽灵压得大家喘不过气来……任弼时进入湘赣苏区后,团结干部,纠正了查田运动中的若干错误,在肃反工作中对政治保卫局的权力进行一定程度上的限制,阻止了“左”倾路线在湘赣地区的恶性发展。
“任书记的话不错,我们都是同志,目标是一致的。”萧克军长平素也看不惯刘士杰的专横跋扈,对蔡会文的遭遇非常同情,便接着任弼时的话说,“‘浯塘血案’,只能怪反动派的残忍,怎么能把账算到蔡会文同志头上……至于说,这回打伏击,他的这些担忧也是实情,说出来,我们可以更好地谋划,按军事实力来讲,确实敌强我弱,而且我们连续打几仗,军队确实很疲惫……”
“那你的意思是这仗不打了……”谭家述着急地插了一句,他觉得这仗不打,太可惜。
萧克摇了摇头说:“不!这仗不仅要打,而且还要打胜!我们仔细分析一下,敌人兵多将广,武器精良,这是事实。但他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队形拉得长,有利于我们各个击破,只要我们把他们引到预设的战场,就一定能打赢这一仗,全歼这股敌人!”
“对!就是嘛,到了嘴边的肉,不吃,这样也太傻了吧!”
“打!坚决打,再打一场漂亮仗!”
“打!打他个狗日的,为浯塘死难的乡亲们报仇!”
大伙齐声嚷嚷着,一个信心十足。大家热切地望着萧克,非常信任这位从“铁军”中走出来的军长,因为他才智过人,有勇有谋,几乎就从来没打过败仗。
谭家述站出来说:“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敌人的运输线拉长,是不假!但他们前面有送,后面有接……我们很难把他们全部彻底干净地消灭……”
萧克说:“这看我们选一个什么样的战场……”
谭家述说:“军长的意思是这一仗,不再在九渡冲打,而是选择棠市的城隍界?”
“难道不行吗?”萧克反问了一句。
“行是行,可你怎么能断定敌人就走这条路呢?”谭家述疑惑地问。
“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们走呀……”萧克笑着说,“由高陇到莲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九渡冲,另一条就是棠市。从九渡冲要通过十多里长的狭谷,不便搜索和展开,六十三师在这里吃过亏,无论是陈光中,还是何键,都心有余悸,不敢在这里再冒一次险。而由秩堂的彭家祠到棠市,进入莲花,路程虽远,但地形比较开阔,除了晓塘‘吴楚雄关’一带地势险要外,其他地方都比较好走,便于大部队运动和展开。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认为,只要冲出这个关隘,就有八九成的把握。我们就投其所好,利用这种心理,在棠市设伏,打他个措手不及!”
“对,我们可以在九渡冲布下疑兵,敌人在这里输过一回,见我们在这里有埋伏,就只有走棠市城隍界这‘华山’一条道了。”谭家述兴奋地说。
萧克摇了摇头说:“不!九渡冲,我们一兵一卒也不放!”
“为什么?”谭家述不解地问。
“九渡冲峡谷太长了,红八军这点兵力根本不够分配,我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再说敌人也不是草包,他们会派出人员侦察的。”萧克解释了一番,然后握紧拳头说,“我们现在就和何键赌一把!”
“赌?”大家全都惊讶地喊了起来。
“对!赌!”萧克点了点头,“其实,何键的心理和我现在是一样的,他也是在赌。他赌能一举顺利地冲破棠市的关隘,把物资送到莲花城……所以说,就是他发现了我们没在九渡冲设伏,也不会再选择这条山冲……”
谭家述笑着说:“就是嘛,他被我们揍怕了,惊弓之鸟嘛……”
萧克说:“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
“主要原因是……”谭家述问。
“还是因为九渡冲峡谷太长了,”萧克解释说,“一条这么的峡谷,就是没有伏兵也够他们提心吊胆的,假若他们硬要再闯一会的话,红军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赶上来,截杀一阵……如其,这样半死不活,还不如拼死一搏。”
谭家述点了点头说:“我想明白了,我们集中兵力埋伏在棠市,敌人来了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歼灭掉!万一他们仍然走九渡冲,我们也能插过去,这样,虽然不能把他们全部消灭,但夺点物资是没问题的。”
“对!这是个两全齐美的好计划!”与会人员都同意萧克军长的方案。
“好,就这样吧!部队先休息一天,吃好,睡好,养足精神……先在棠市附近集结,各部队营以上军事指挥官,随我一道到战场察看地形。”
“是!”大家齐声回答。
102
棠市地处莲花县三板桥,与九渡冲仅隔一箭之遥,也是关隘要地。这里和界化垅一样也是鸡鸣两省之地,与界化垅不同的时,那是一个比较平缓的山冲,而这里全是悬崖绝壁和峡谷。
古时候在这里修筑了城墙,设有关隘,并在城边立了一块石碑,曰:“吴楚雄关”。因为历史上江西、江苏一带称为吴,湖南、湖北叫楚,处在江西和湖南交界的茶陵和莲花自然就有这么一个关隘。
“吴楚雄关”在江西省隶属莲花县三板桥乡田南村,距县城18公里,沿319国道半个多小时就可到达;而在湖南省则归秩堂乡晓塘村管辖。如今将车开到这,爬上坡,停下。前轮,压在江西莲花县;后轮,压在湖南茶陵县的秩堂乡晓塘村。
曾记得历史上,有一个叫陈珪的攸县人,走到这诗兴大发,吟出一首“一州形胜雄三楚,四相文章冠两朝”的千古绝唱。
岁月沧桑,这里古城墙虽然早也**然无存,但红八军为了伏击敌人而挖掘的一截一截的壕沟,依然还在,它们像棋盘上的“楚河汉界”,沉默地断开群山壑壁,诉说着一个个英雄壮烈的故事。
据说当地的孩子,随便拿树枝只要稍微用劲戳一沟壑边的黄土,就可以露出来一截截青砖,这便是当年残存的古城墙,如果谁有兴趣带把锄头,挖一挖,便可以挖出一些锈迹斑斑的青铜剑、青铜矛和陶豆、陶筒、板瓦等玩意儿。
话说当年,萧克将军带带领红八军的军官们第二天就到了晓塘,爬上了关隘。
萧克是一位儒将,读过不少书,对湘赣边历史了解不少。但对“吴楚雄关”的来历还是不大清楚,便问一起来的刘道生:“刘部长,你说说,这‘吴楚雄关’的来历。”
刘道生摸着“吴楚雄关”的石碑说:“具体有什么传说,为什么叫‘吴楚雄关’,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这里原先有一个城堡,系东汉末年所建的军事工程,所以这里原来有个名称叫‘界头岭隘’……至于为什么叫‘吴楚雄关’,大概是此地一直锁住赣湘通道,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吴楚是湘赣两省古称,这关隘雄居于两省交界之地,便叫‘吴楚雄关’了……”
“有道理……”萧克点了点头,然后打开话匣子侃侃而谈,“不过据我所知,叫‘吴楚雄关’的有好几个地方,萍乡有个‘吴楚雄关’……江西与湖北交界处‘一天门’也叫‘吴楚雄关’。而且还说得有鼻子有眼,说那里的一个‘圆形拱门’便是 ‘昭关’,当年的伍子胥就是在这里混过关,逃到了吴国……为了佐证这事,当地人还向世人出示了两句诗:‘半山上下分晴雨,一岭东西判楚吴’……”
“伍子胥是谁……昭关又在哪里……”谭家述追问了一句。
刘道生插了一句说:“伍子胥是战国时楚国人,昭关在安徽省含山县。那关隘比这里还险,昭关西是大岘山,东是小岘山,连绵几十里,两山相峙,中间一口,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时那里是吴楚两国边境,也算得上地地道道的吴头楚尾,何况伍子胥在昭关演出了一幕悲壮激烈的千古传奇……所以说,昭关被称为‘吴楚雄关’,应该是当之无愧……”
“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谭家述的兴致被钩起来了,缠着刘道生要说故事。
刘道生则把目光投向了萧克将军。
萧克点了点头说:“没关系,你给大伙说说,反正大家也累了,正好休息休息。”
于是,军官们便都找了个阴凉处,坐了下来,像听课的小学生一样,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刘道生讲故事。
公元前522年,正是各诸侯国争霸兼并最为厉害的年头。昏庸无道的楚平王占媳为妻,并听信谗言,要废太子建。身为太子老师的伍奢竭力劝谏,结果祸及全家。楚平王将伍奢打入死牢并逼迫他写信给两个儿子,以便骗来斩草除根。伍子胥接到父信后识破隐情,拒绝前往,决意逃离危机四伏的楚国,伺机替父兄报仇。
那天,伍子胥一路奔逃,来到昭关,正准备出关。可怎么也想不到关口正悬挂捉拿他的画像,士兵们盘查很严,根本无法出关。此地有一好心人叫东皋公,暗暗在将他接到家中隐居7天。伍子胥想到国仇家难,悲愁交加,竟在一夜之间急白须发。东皋公在苦思冥想之中,灵机一动,让外貌酷似伍子胥的朋友皇甫讷先到关口,引兵捉拿,伍子胥趁乱乔扮老翁蒙混过关。
伍子胥出了昭关,害怕后面有追兵,急忙往前跑。前面是一条大江拦住去路。伍子胥正在着急,江上有个打鱼的老头儿划着一只小船过来,把伍子胥渡过江去。
过了大江,伍子胥感激万分,摘下身边的宝剑,交给老渔人,说:“这把宝剑是楚王赐给我祖父的,值一百两金子。现在送给你,好歹表表我的心意。”
老渔人说:“楚王为了追捕你,出了五万石粮食的赏金,还答应封告发人大夫爵位。我不贪图这个赏金、爵位,难道会要你这宝剑吗?”
伍子胥连忙向老渔人赔礼,收了宝剑,辞别老渔人走了。
伍子胥到了吴国,帮助公子光杀了吴王僚,夺取了王位。这便历史上“春秋五霸”的吴王阖闾。吴王阖闾即位之后,封伍子胥为大夫,帮助他处理国家大事;又用了一位善于用兵将军孙武,厉兵秣马,先兼并了临近几个小国。
公元前506年,吴王阖闾拜孙武为大将,伍子胥为副将,亲自率领大军,向楚国进攻,连战连胜,把楚国的军队打得一败涂地,一直打到郢都。那时,楚平王已经死去,他的儿子楚昭王也逃走了。伍子胥恨透了楚平王,刨了他的坟,还把平王的尸首挖出来狠狠鞭打了一顿。
刘道生说到这里,大家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伍子胥刨了楚平王的坟,把他的尸首挖出,狠狠鞭打了一顿,也确实解气……我们红八军就在这里摆战场,杀他个片甲不留!”谭家述攥紧拳头,大声地说。
“对!杀他个片甲不留!”大家齐声地嚷嚷。
接着,大家又一起顺着“吴楚雄关”碑,朝东南方向走,走了三四百米的光景,便见飞檐凌空的古建筑,这便是有名的界市城隍庙。
刘道生对大家说:“前面就是界市城隍庙,过了这里那边就是江西……”
大家很是兴奋,一路小跑,飞快地来到庙前的埤坊边。
牌坊高约十米,气势巍峨,正中间朱漆拱门,顶端为两层飞檐,如大鹏展翅。门两旁书一副白底黑字的对联道:
立庙隆祀典镇江西镇湖南永镇香火
护驾出京师为公主为驸马实为仁宗
“城隍庙应该建在人口集中的都市才对,这里人烟稀少,应该修建山神土地庙才对,怎么会有个城隍庙呢?”谭家述不解地问。
萧克问刘道生:“这里又有什么典故吧?”
刘道生指了指那副对联说:“大家看见这副对联没有?”
“好像与公主驸马什么的有关系……”谭家述搔了搔头皮说。
刘道生说:“当年茶陵的文人谭斗南十年寒窗,高中后,被宋孝宗招为驸马爷。谭斗南回乡探亲时,宋孝宗有点担心,送派一位太监服侍他。这太监是宋孝宗的心腹,他名为服侍,实为监视,可万万没想到来这里后水土不服,结果病死这偏僻的大山里。太监死后,谭南斗将他厚葬于吴头楚尾的界头。他的灵魂便飘入云端,给孝宗托了个梦,说附马忠诚可信,自己的阳寿已尽,现已归天,被玉皇大帝册封为湘赣两省的城隍。孝宗便来了个顺水人情,下了一道诏书,封这位太监为吴楚两境界市城隍,就于当地立庙,享湖南江西两省祭祀。”
谭家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穿过牌坊,跨上台阶,映入眼帘是三道门,正中为拱门,左右为走马长廊,旁边建有小房子。走过拱门,下面是一个九级台阶,上了台阶之后,才是城隍神所在的正殿。殿前门口左右各有一只威武雄壮青石雕刻的狮子,狮子的腰身系有红绸一块,所蹲石座各刻四字的祝辞,左边为“馨香祷祝”,右边是“百事亨通”。狮子的旁边有四根二人合抱粗的柱子,中间两根镶有呼呼生风盘旋而上的龙。殿中城隍神手持玉笏端坐其中,赤颊美冉,宛如关公。左右随从各三人,别具情态。
刘道生边走边向大家介绍:“界市城隍最早建于东汉时期,这里一直是吴楚通衢的军事要冲,这个城堡的一建自然就成了‘关隘’。至于说这个庙据说建于南宋孝宗年间,其是个替代物,是个赝品……”
萧克说:“那你说说这‘吴楚雄关’,历史上的驻军情况……”
“好!”刘道生舔了舔嘴唇,慢慢道来,如数家珍,“据《茶陵州志》记载,公元1132年,也就是宋绍兴二年,抗金名将岳飞奉旨征讨曹成,率军攻打茶陵,就是由此入关。公元1175年,宋淳熙二年,著名爱国将领状元宰相,时任江西提督的辛弃疾,曾奉令征剿赖文政,进驻茶陵时,也曾驻军这里。”
萧克问:“据说,明末的农民起义领袖,张献军率师抢占过茶陵,是不是在这里入的关?”
刘道生点了点头:“是的,还有,就是1855年,清咸丰五年,太平军曾几度争夺此关进入永新……”
萧克说:“那我们看到的那些城墙和壕沟,就是那时留下的?”
刘道生说:“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1856年,也就是清咸丰六年,湖南监军赵焕联也曾驻军这里的楚界,我们茶陵这边的城墙和壕沟,大都是他这时命令士兵修筑的……”
萧克默默地点了点头。
看完了地形,红八军的军官们,对打好这一仗越发有把握了,大家一致表示,一定要打胜这一仗,让红八军的英名永远铭刻在“吴楚雄关”丰碑上……
103
1933年5月,是一段不平凡的日子,就在下旬的最后几天,刚取得九渡冲大捷红八军,秘密进驻到茶陵、莲花、永新三县交界的棠市、晓塘、路江、梅花山一带隐蔽待命。
颜金生和周仁杰随二十三师,也隐蔽集结在茶陵秩堂的墨庄。这会,他们俩正在胡春梅的陪同下,在村子里转来转去,感受这个村的文化底蕴和书香气……
胡春梅从列宁学校毕业后,就分配在这当乡苏维埃秘书兼宣传部长。这孩子,对工作投入了极大的热情,整天叽叽喳喳,像一只快活的小麻雀,乡亲们都喜欢她,把她当亲闺女一样待。村子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红军,她便更加高兴,整天蹦蹦跳跳,笑得合不拢嘴……
颜金生参军后,一直表现优秀,师首长本来就有意培养他;上次九渡冲战斗中,指导员牺牲了,他挺身而出代替指导员作战,利用自己的智慧,带领不到半个连的兵力,抓了近一个连的俘虏。为了嘉奖他的功绩,师首长就提拔他当了这个连的指导员。
这会打棠市,他们这个连和周仁杰的师直属机柳炮连,同居墨庄。
颜金生很喜欢这位大哥哥,还在参军前他听说了周仁杰的传奇故事,知道他进过红军大学,带兵打仗都很有一套,便经常向他请教。
周仁杰也爱这位小弟弟,他觉得颜金生勤奋好学,人又虚心,什么事都想‘打破沙锅问到底’……所以两个人很快就成了推心置腹的好朋友。
“岳飞是什么时候到墨庄的?”颜金生扑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用带点稚气的童音问。
“据黑庄的《陈氏族谱》上说,好像公元1131年,也就是绍兴元年的秋天,即岳飞出任潭州知州的前一年。”胡春梅瞟了颜金生一眼,嘴角一翘,立即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她习惯性甩了甩辫子,兴奋地说,“曹成率部窜入攸县、茶陵、酃县、安仁一带,到处**掳掠,无恶不作。岳飞接到枢密院命令后,除留下2000人驻吉州,保护家属外,其余1万余人进驻袁州,然后沿着赣江上游,穿过武功山与万洋山之间的谷地,到达了这里的秩堂一带……”
颜金生说:“那这个山村为什么叫‘墨庄’呢?”
胡春梅说:“岳飞率军走到墨庄时,天色已晚,漆黑如墨。岳飞叫下属打听到了什么地方,当地人回答说:‘麦庄’。因为在茶乡方言里,‘麦’与‘墨’同音,岳飞当即就在书案上写下了‘墨庄’两字。岳飞走了,这两个字却留了下来,村里人便把它们刻在埤坊上做了村名。”
“不对,”颜金生摇了摇头说,“我听村里人说,当年岳飞追击金兵,路过此地时。见这里读书风气很是浓烈,到处是书声琅琅,翰墨飘香,高兴得不得了,便向村民讨了文房四宝,题了两个字:‘墨庄’。”
胡春梅说:“也确实有这么个说法。”
颜金生说:“那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胡春梅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前一个质朴自然,当然更接近现实一些……后一个则有一种理想色彩,却能更真实地反映这个地域的文化底蕴……这一带人崇尚诗文,历代都有‘耕读传家’的古风,不是有句‘四相文章冠两朝’,茶陵一共才出四个宰相,这一带就出过三个……”
周仁杰接过话茬说:“所有的传说,都是‘雾里看花’,带点朦胧美……即‘横看成岭侧看顾峰’,不要去探究他的‘庐山真面目’,这样心里还多点念想……”
胡春梅用敬佩的眼光看着周仁杰,说:“哇,周连长这么有才华,简直是出口成章,将来肯定能成为大诗人大作家。”
颜金生说:“什么诗人作家,我们周大哥,带兵打仗神啦!将来一定是军事家,大将军!”
“谁说军事家大将军,就不能成为诗人?毛主席会不会打仗……他就是位诗人……”胡春梅撇了撇嘴,挑着媚眼望着颜金生,然后转过身,一边迈步一边吟起诗来:
赤橙黄绿青蓝紫,
谁持彩练当空舞。
雨后复斜阳,
关山阵阵苍。
当年鏖战急,
弹洞前村壁,
装点此关山,
今朝更好看。
正在这时,集合号吹响了,战士们赶紧从居住的民房里跑了出来,往祠堂的大坪里涌。
两位通讯员跑了过来,几乎是同时,向自己的连长敬礼,报告说:“何键为解决六十三师夏衣、弹药和其他物资的供应问题,于5月28日,再次组织了一支庞大的运输部队,打算欲强行通过茶陵至莲花苏区。预计今天晚上可达到高陇地区,上峰命令我们迅速赶到岩子垅隐蔽待命,准备截断敌人的后路。”
“好!终于把这一刻盼来了!”周仁杰和颜金生拥抱着,跳了起来,然后急急地向自己的队伍走去。
段苏权、谭保连,还有颜吉连都站在祠堂大坪上,等着周仁杰他们。
“都上来了……”周仁杰握着谭保连的手说。
谭保连点了点头,笑着说:“都上来了,这会我们又要发大财罗!”
“一共来了多少部队?”周仁杰问。
“一共有5个团.还有很多挑夫推着辎重,挑着行李,像卖龙一样,有好几里长。”谭保连说。
“这么说何键是花了血本……”段苏权笑着插一句。
谭保连说:“据我派出的侦察员报告说,这支运输队以第十五师的四十三旅为前卫,第六十三师补充营为本队,第十九师的五十五旅为后卫。他们押解着数百民夫,挑着物资,正浩浩****向这边走来。”
周仁杰有些担忧地说:“他们不会连夜从九渡冲闯过去吧?!”
“他们敢!”段苏权胸有成竹地说。
谭保连说:“放心吧!这些家伙真要冒这个险的话,我们独立团,一定会把他们拖住!”
旁边,颜金生则紧紧地和颜吉连拥抱在一起,说:“你也来了,这太好了!”
段苏权看着颜金生和颜吉连他们两个,赞许地点了点头,说:“对,你们两个可以互相交流,共同提高。”
颜金生笑着说:“我哪里抵得上他呀,他是老宣传,发动群众,鼓动战士,组织担架队,抢救伤员,运送弹药,样样都行。”
段苏权说:“你也很不错吧,刚参军不久,而且还是第一次打仗,就表现得如此优秀,将来定有出息。”
颜金生听了,脸红红的,很不好意思,那里还有什么指导员的风范。
周仁杰看着谭保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赞叹地说:“上次打九渡冲的时候,茶陵独立团建了奇功,这回又得辛苦你和我们那班茶陵老乡了。”
谭保连拍了拍胸脯说:“这没什么,萧克将军也知道,茶陵独立团,打起仗来,一点也不比主力部队差。这会敌人真要再闯九渡冲,我们就是打得剩下一个人,也不能把敌人的运输队从九渡冲放走!”
周仁杰说:“那你们的担子太重了!”
谭保连说:“要截断敌人的退路,全歼这股敌人,你们的担子也不轻!”
周仁杰和颜金生两人一起向段苏权、谭保连敬了礼,说了句“保重”,然后各自紧跑了几步,跟上了自己的队伍……。
段苏权和谭保连回了礼,也快马加鞭子,赶到了九渡冲发动群众,和独立团的战士们一道去挖陷阱,埋地雷……两人都暗怀一个心事:如果敌人真的敢再次闯进这个葬身过他们四个营外加一个骑兵连的山冲,一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再尝尝茶陵独立团的铁拳……
104
敌人这会果然谨慎,走到高陇墟上便停了下来,不走了,派出的侦察人员化装沿九渡冲和棠市两个方向分别打探。
与此同时,谭保连派出的侦察员也于当天晚上,混入了高陇墟去找乔装成挑夫的内线接头。
这天晚上,平静的高陇墟顿时热闹了许多,为了防止红军偷袭,部队和运输辎重的挑夫大多住在墟上,或附近的村庄。
原来在这支宏大的运输队里,担任前卫的是王东原的十五师四十三旅,后卫则是李觉十九师五十五旅。上次在九渡冲,陈光中的六十三师,一下子损失掉了四个营,陈光中叫苦连天。这回,何键给了他一个补充营,这个补充营编在运输队的中间,作为押送辎重看护挑夫的本队。至于那几百个挑夫,则是他们强行从醴陵、茶陵、攸县拉来的,党组织就是借这个机会安排了几个交通员混进到里面的作接应内线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敌人派出侦探的人回来说,红八军自从打了九渡冲之后,就离开了湘赣边界,到中央苏区那边去了,剩下几个独立团也都分布在永新附近,九渡冲和棠市一带没有正规部队。敌指挥官听了欣喜若狂,连忙命令部队和挑夫们开饭,吃了早饭,急急朝彭家祠、棠市方向奔去,妄图冲过险关,把这批辎重运到望眼欲穿的莲花孤城陈光中的手中……
谭保连得知敌人果然选择了棠市这条路,不竟暗暗佩服萧克将军的雄才大略。他果断地作出决定,带领茶陵独立团,从斜刺里插了过来,先断了敌人的后路,再悄悄地尾随这支运输队,往彭家祠赶来。
彭家祠就在现今秩堂墟上,因彭家祖祠建于此而得名。这是秩堂彭姓的总祠堂,大约建于明嘉靖年间,原名秩叙堂,由此可见“秩堂”这一称谓的由来。秩堂乡的彭姓是大姓,现在大约有5000多人。其中不乏名人,最有名的当然要数四大学士之一,清协办内阁大学士彭维新。彭氏在秩堂除了在墟上建有总祠堂外,还在石龙、隔岭背、真堂建有分祠。
就在敌人从高陇出发的同时,红八军和独立第十二师从永新的水口出动,向棠市方向急进,准备从南向北截击敌人的行军纵队,消灭敌前卫部队,夺取物资。下午二时许,红军分两路翻过梅花山,谭家述带领的第二十二师和独立第十二师进到长牛岭和刘庄地区,周仁杰和颜金生所在的二十三师和二十四师一道,埋伏在棠市东山后面岩子垅一带。而谭保边带领茶陵独立团绕到了墨庄、三斗星附近监视敌人。
敌人到达彭家祠后,稍微休息了一阵,打听了一下红军的消息,当地群众告诉他们红军早就不在这一带活动了。于是,这些家伙放心大胆地往“吴楚雄关”奔来,孰不知萧克将军早已在这布下了天罗地网,专等他们往里钻。
正当这支长蛇般的运输队,进到长牛岭、刘庄和棠市东山一带时,周仁杰和颜金生他们所在的二十三师和二十四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多路冲向敌人,将运输队拦腰斩作几断。敌人担任前卫的四十三旅已经被红军截作两断,走在前面的怕遭到九渡冲的命运,连忙撇下后面的部队和大批挑夫民工,冲过湖边村,向莲花方向逃去。与此同时,茶陵独立团在谭保连的带领下,从墨庄、三斗星方向杀了过来,迅速占领了彭家祠,截断了敌人的退路。
遇到突然袭击后,担任押送军需的六十三师补充营,开始还比较镇定,当官的和士兵们都大声叫喊着:“大家不要慌,你们是当挑夫的,红军不会向你们开枪。大家挑着担子,到塘下南边集中。”
可混入挑夫中的内线,故意制造混乱,趁机放下担子,大声喊叫:“乡亲们快跑呀,枪子不长眼睛,跑迟了就没命了!”
大家一听,赶紧四处奔跑。押送看护的士兵见挑夫跑了,连忙朝天开枪,其用意是想阻拦挑夫们乱跑。可是反而适得其反,挑夫们见四处都是枪声,就跑得很急,把刚刚稳住了阵脚的本队一下子冲乱了。
再说担任后卫的五十五旅,一听到枪响,第一反应是退回彭家祠。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红军这么快就占领了彭家祠,截断了自己的退路。于是,没有办法,只好拼命地抢占大坳上的一个高地,另外以一部分兵力占住三斗星的险要地段,来固守待援。
此刻,四十三旅被红军截断的尾巴,在二十三师和第二十四师的突然打击下顿时混乱,纷纷向陇大冲坳方向溃退。
周仁杰身先士卒,亲自端着机枪,“突突突”地杀入敌阵。
颜金生则挥舞着驳壳枪,带领两个排迅速占领了大冲坳后面的高地,把敌人压制在山脚下,为歼灭这股敌人创造了有利的战机。
谭家述带领的二十二师,啃的是担任后卫的五十五旅,这块硬骨头。敌人不甘心就这样覆灭,于是集中火力,依托有利的地形拼命抵抗。战士们发动了几次冲锋,都没有成功,反而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二十二师与困在大坳上的五十五旅,反复争夺取一个个阵地,打得非常艰难。正在这危机时刻,萧克将军增派独立第十二师,从三斗星的北面冲上山头,敌人的阵脚一时大敌,便一路溃败,再次往彭家祠方向逃去。谭家述带领战士们追杀过去,和守卫在彭家祠的茶陵独立团,前后夹击,很快地将这股敌人大部分消灭了。
可就这时,大约有一个连的敌人成了漏网之鱼,逃到了彭家祠,躲进了这座古老的祠堂里。谭保连赶紧带领独立团将其围了起来,可还没等他下达进攻的命令,这伙敌人就一个个乖乖举起手,把枪丢在地上,投了降。
原来,在墟上住着红军医院的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女看护,她发现敌人败退后,进了村便悄悄拾了一把丢在地了的圆锹,躲在巷子口上猛的一击,打晕了敌人的连长。女看护缴获这个连长的驳壳枪,然后帮他包扎了伤口。这位连长醒来后,很感动,便听了女看护的劝告,就下令让他的部下全部缴械投降。
周仁杰、颜金生和二十三师的官兵们还在英雄战斗。六十三师补充营为了掩护辎重挽救莲花城的主子,拼命地挣扎。谭家述带领的二十二师在消灭了敌人的后卫部队之后,和二十三师、二十四合兵一处,向补充营发起了猛烈的进攻,补充营终于招架不住,只好忍痛割爱,抛弃全部辎重,向船形里、黑牛坳溃退。
红八军开始全线追击,这时,远在莲花以南活动的红军第二十四师第七十团的两个连也自动赶来参战,在斑竹坳一线展开,堵住了敌人的退路。激战一直持续到下午六时,陈光中的这个补充营还没来得及入城归建,就被红八军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了……
这次战斗,又是一个了不起的伟大胜利。据统计,在棠市战斗中,红军俘敌团长以下千余人,缴步枪五百余支,重机枪四挺,电台一部,军衣两万余套,胶鞋万余双和其他大批军用物资。
这些物资捆成一千多个担子,全部搁在塘下村背后森林里。那些从醴陵、攸县、茶陵拉来的挑夫,开始四处奔跑。就在这时,在二十三师师部担任宣传员的颜吉连,挺身而出,带领所有的宣传员一齐高喊着。“挑担子的工人、农民兄弟们,我们知道,你们是白军掳来的!请你们不要走,红军会给钱你们让回家。”
挑夫们果然站住了,一个个守着自己的担子不动,真的恪尽职守,“客不离货”。然后,遵照红军的指示,把这些物资挑到了指定的地点,从管后勤的那里领取了工资再加上一份回家的路费,高高兴兴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