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1934年1月,蒋介石解决了“福建事变”后,即调整部署,对中央苏区和中央红军进行新的进攻。在湘赣苏区,西线敌人于1月中旬攻占了梅花山,并继续向永新推进。14日,中革军委致电红六军团和任弼时,要求红六军团主力师十七师北上,渡过袁水,配合第十六师出击南浔路。其目的是切断敌人的战略交通运输线,威胁南昌,牵制、吸引赣江以东的国民党军,以解中央苏区之围。
红六军团接到命令后,立即派出侦察部队,在北路地方武装的协同下,侦察袁水沿岸的情况,选择渡河地点,省委和军区将莲花独立团和北路独立营补入到十七师。
随即,红十七师四千余人,从安福县花车出发,在红十八师第五十二团配合下,在分宜县以东的肖公庙击溃了敌沿河设防的保安部队,涉渡袁水,开始北上,日夜兼程向奉新县的黄沙地区疾进,准备到那里首先和红十六师会合。
这次北上,是十七师第一次远离湘赣根据地,到白区去执行任务,许多情况还都是未知数。因此,师团两级都抽调一批有战斗经验的连排干部,充实加强侦察小分队。
周仁杰原来在五十团机炮连担任连长,这时被抽调到团部担任侦察分队队长。他带领十几个侦察员,赶在主力部队前面,秘密搜索前进。
经过侦察,得知西路军总司令何键得悉红十七师北渡袁水后,急忙命令已转移到安福地区的第十六师北渡袁水跟踪追击;与此同时,又将正在“围剿”湘鄂赣苏区万载县小源地区的第十八师的五十二旅和第六十二师的第一八四旅抽出,由第十八师师长朱耀华统一指挥,迅速东进,进行堵截。
萧克师长听了周仁杰的汇报,命令部队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披星戴月,夜行晓宿,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丘陵、平原,进入赣西北茫茫大山之中。
2月2日,十七师终于抢占了先机,进到了宜丰、修水间的黄沙一带。
黄沙位于赣西北九岭山脉南麓,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盆地。它背靠紫阳坛,西傍里古脑,东南两侧紧接龙形山。盆地有一条窄路,通向一个漏斗形的小平原。这里是湘鄂赣红军的游击根据地,群众基础、地形条件都比较好。红十七师连续数日急行军,十分疲劳,萧克便决定大部队在黄沙休整,由周仁杰带领侦察人员寻找红十六师。待两军会合后,再继续北上,共同执行破坏南浔铁路的任务。
就在这时,敌人的两路人马,扑了过来。打头阵的是朱耀华从潭山市分两路赶来的两个旅,紧接着敌第十六师也追到了黄沙东南一带。
萧克当即命令部队以少数兵力对敌第十六师警戒,集中主力与敌朱耀华部作战。在战斗中,五六架敌机三次由南昌飞来临空助战,轮番对红军阵地狂轰滥炸,俯冲扫射。红十七师全体指战员临危不惧,坚定沉着,凭据临时构筑的野战工事,顶住敌人的进攻,并不断组织反击。经过六小时激烈战斗,终于突破了第一八四旅的阵地,迫使敌人退却。
这时,敌机又一次飞来助战,眼看反攻就要受阻。跟在萧克师长身边的周仁杰发现一个秘密,原来敌人在阵地前用白布摆了几个“十”形和“三”字标记,敌人的飞机飞过这些标志时,操纵杆一位飘了过去,炸弹便准确地落在红军阵地上。周仁杰把这一情况告诉萧克师长。
“这情况我也注意到了……”萧克连连点头,然后,悄悄地告诉周仁杰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周仁杰听了,连忙领命而去。他迅速地跑到阵地上,要战士们解下绑带,也在阵地前摆了几个大大的“十”形和“三”字标记。果然,敌机驾驶员上当了,当他们驾着飞机飞过我军阵地时,操纵杆一拉就飘过了,反而把大量的炸弹投到了他们自己的阵地上。这样一来,敌人就撑不住了,一边骂着一边开始逃亡,很快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周仁杰抓住这个有利的战机,率先跳出战壕,带领战士们奋勇追击,敌人全线崩溃,一下子土崩瓦解了。
这次战斗,歼灭第一八四旅一个营,打死打伤敌近千人,缴获各种枪四百余支和许多军用物资。敌旅长钟光仁身负重伤,狼狈而逃……
周仁杰因在这场战斗中表现出色,被调到五十一团二营代理营长。也就是在这时,他才认识刘月生,对于这位有着传奇色彩的小战士,周仁杰早有耳闻,相见后,他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位憨厚、机灵的茶陵小老乡。
刘月生已经担任了五连班长,在这次战斗中,他们这个班缴获了一挺机枪,几支好步枪,和一大批好子弹。此时,他和他的战士们,正在往子弹袋里装子弹,见营长来了,连忙叫大家:“起立,敬礼!”
周仁杰回了礼,笑着说:“你们在忙什么呢?”
“报告营长!我们在换装备!”刘月生笑着说。
周仁杰抓起那挺机枪掂了掂,又察看了几支步枪,点了点头说:“嗯,不错,是好枪!”
刘月生笑着说:“还是营长厉害,几块白布一摆,敌人的飞机就往他们自己头上下铁蛋……”
周仁杰说:“是萧克师长指挥得好,战士们作战勇敢!”
战士们全都笑了。
周仁杰看了看战士们从子弹袋旦扣出来的苏区自造的子弹,笑着说:“都换了?”
刘月生说:“都换了……这些子弹杀伤力差,打几枪就卡壳,有时拉半天枪机都拉不开。”
“够不……”周仁杰又问。
“够着呢!”战士们拍着鼓鼓囊囊的子弹袋,笑眯眯地说,“跟周营长打仗就是痛快,缴获这么多,再打几个胜仗,就得扛大炮啦!”
周仁杰指了指那位夸奖他的战士,摇了摇头,检查岗哨去了。
黄沙战斗后,红十六师便赶了过来,和红十七师会合,然后统一由十七师师长萧克指挥,渡过修水,到达瑞昌县的大、小坳地区。
蒋介石企图利用红军远离根据地的机会,把红军消灭在修水和富水之间的狭小地区,便调集重兵围追无声无堵截。在这种情况下,萧克和十六师师长商量,决定留下十六师在大、小坳地区牵制敌人,掩护红十七师执行破路任务。
17日黄昏,红十七师抵达中革军委指定的地点,德安县马回岭车站附近,准备破坏铁路。却意外发现敌人增调了重兵,守备严密;同时,敌人的援军从四面八方蝗虫般涌来,妄想把红十七师全部吃掉……红军地形生疏,加之雨夜泥泞昏暗,又缺乏破路器材和经验,根本就无法完成破路任务……
萧克果断地下达命令,命令部队,跳到修水以南,利用雨夜,秘密摆脱敌人,翻越秦山,到达陈山脚下。第二天,又利用敌军间隙,急行军一百一十里,到达了修水岸边的永修县拓林镇附近。
修水是江西五大河流之一,这里是下游,河宽水深,不能徒涉,柘林附近的船只全为保安队控制。
此时,周仁杰带领五十一团二营担任部队的前哨,走在前面。他挑选了刘月生等二十名精干的战士,组成侦察小分队,化装成国民党军第十八师的先遣部队,向对岸的保安队长喊话,要来了三只船,渡过修水,昂然直入柘林,先解决了柘林镇公所的武装,并命令他们为红军准备粮秣,在修水上搭了浮桥。就这样,二营一枪未放,全部活捉了列队欢迎的土豪劣绅和保安部队,突破了敌修水封锁线。
3月3日凌晨十七师到达漫江,此时,红十七师经过一个多月的连续行军作战,已减员五百余人,部队非常疲劳,加之敌情不明,侦察员只报告说,敌人附近碉堡里有数百人的保安队,对紧逼十七师追到了漫江附近的大椴、山口一带的五十师一个旅竟浑然不觉,部队便只留下少数人警戒,其余的人一坐在地上就睡着了……
敌人赶来后,立即组织四个营的兵力,对漫江实施偷袭。他们首先袭占了第五十团的警戒阵地,然后向漫江街第五十团驻地发起攻击。处于疲劳沉睡中的红军战士,闻声而起,很快投入战斗。
周仁杰带领全营战士英勇反击,将敌全部击溃,并夺回了原来的阵地和被敌人掠去的辎重。
漫江战斗后,红十七师经复源、港口向湘鄂赣苏区进发。不久,到达中共湘鄂赣省委所在地——铜鼓县的幽居,找到了湘鄂赣省委,受到省委和当地军民的热情欢迎。这时,红十六师也突破敌人的包围,回到了幽居。
红十七师和红十六师本打算遵照中革军委的电示,在这里进行两个星期的休整,然后待命行动。然而,敌人新的进攻又开始了。
由于消灭红军的计划一再落空,蒋介石电斥国民党军西路军第二纵队司令刘膺古指挥无方,各部队作战不力,要刘查报贻误战机的指挥官,予以严惩,并一再督令加紧向红军进攻。刘膺古赶忙调集五个师的兵力,向幽居发起新的进攻。
红军察知敌人的进攻计划后,决定放弃休整计划,趁北面防堵的敌第二十六师部署还未就绪的时机,迅速向北突围。随即,红十七师又同红十六师一起,昼夜兼程向北急进,跳出了敌人的包围,进到了以九宫山为中心的修武崇通革命根据地。这时,得知鄂南革命根据地已被敌分割,大为缩小, 且湖泊遍布,有富水、长江障碍,机动困难。红三师仅有八个连,不足千人, 分散活动于山区、湖沼地带,身着便衣,行动隐蔽,难以取得联系。而修武崇通革命根据地,这时也缩小到纵横不足四十里,人口仅有两千的一块狭小地区,粮食十分困难,既不利于久停,也不便与进攻之敌周旋。萧克和红十六师的师长政委商量后,决定南下,并得到了中革军委的批准。
红军先是穿过敌人空隙,遇敌拦堵后,立即掉头北上,使敌人由拦堵变成尾追,待机甩开了敌人,然后再转向敌兵力薄弱的西南方进击。在修水县的沙湾突然与敌遭遇,开始还认为是保安团,便主动发起进攻,结果越打敌人越多,后来才知道是敌第十九师第五十七旅等四个团在这里堵截。于是,不得不撤出战斗后,往西向平江的虹桥转移。
虹桥是老苏区,群众基础好,红军到达后,老百姓纷纷送吃的、用的。红军在虹桥补充了给养,并把100多名负伤的战士分散安置在群众家里,才继续西行。随后,在平江县嘉义、献钟之间的祠坪渡过汨罗江,进到浏阳县的浏阳坳。
浏阳坳是连云山的主峰之一,没有人家。当晚,红军就在这个周围数十里渺无人烟的浏阳坳大山上露宿,掬饮泉水,宰食马肉,采集野菜充饥。
萧克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当时形势,对十六师的师长政委说:“红十六、红十七两师已损失很大,红十七师减员一千三百余人,第五十团已拆散,编入了第四十九团和第五十一团……现在,我们两支部队都极度疲劳,必须尽快摆脱敌人,争取主动……”
十六师长说:“看来我们只有回到根据地……否则将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于是,消费作出决定红十六师暂回幽居,坚持湘鄂赣苏区的斗争,红十七师迅速返回湘赣苏区,并致电中革军委。
接到中革军委的批复后,红十六师和红十七师分开行动。红十七师继续南下,穿越敌人的重重封锁,日夜兼程往湘赣根据地赶。
此时,刘月生所在的五连在营长周仁杰的带领下,一直走在最前面,担任尖兵连的任务。到达萍乡县境时,已是凌晨两点,大家又困又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突然发现从泸溪到宣风的公路上有汽车驶来,周仁杰当即下达命令,就地隐蔽打伏击。
战士们的瞌睡虫全赶跑了,大家潜伏在水田里,脚浸在水里,头枕在田坎上。很快,一个黑家伙张着两只火球似的大眼睛,转过山包,穿过夜幕,朝五连潜伏的阵地闯来。
周仁杰拔出驳壳枪,大喊一声:“打!”一阵密集的枪响过后,那怪物一头翻倒在左边的水沟里,不动了。
战士们冲了过去,围着这怪物兴奋不已。这是战士们第一次缴获汽车,周仁杰命令大伙把车内的电台和其他物资搬了下来,全部带走,然后下令撤退。
刘月生见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带走,不想便宜了敌人,便跑了回来,往这个怪物的肚子里塞了两颗手榴弹,才跑上去追赶部队。
快接近湘赣根据地时,红十七师又在桐木遭敌补充第四团堵击。萧克劝说战士们不要恋战,边打边走,一昼夜行程一百五十里,终于摆脱了敌人。3月22日四时,在萍乡县的宣风和芦溪间的珠亭山附近强渡袁水,突破了敌第三十二旅的拦堵阵地,打垮了敌人的反击,胜利地回到湘赣苏区,与红十八师胜利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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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红十七师转战湘鄂赣地区的同时,红十八师和湘赣苏区广大人民,为了保卫根据地,进行了艰苦的反“围剿”斗争。
红十七师北上后,国民党军西路军第一纵队乘机加紧了对湘赣苏区的进 攻。为粉碎敌人的“围剿”, 中共湘赣省委和湘赣军区,在全体军民中进一步地加强了战争动员,以茶陵独立团为主,再加上江西军区独立第三团、永新独立营和公略警卫营一起编成红十八师第五十三团,由十八师参谋长谭家述任团长。由于茶陵独立团在湘赣革命根据地打出了威风,立下过赫赫战功,加上这个团的指战员从团长到连排长大部分都是茶陵人,省军区便将该团命名为“茶陵团”。以县名作为主力部队“团”之称号,在全国苏区并不多见,在湘赣苏区则是独一无二的殊荣。组建“茶陵团”时,茶陵苏区再一次掀起了扩红的**,其时,正在高坑集中演习的一连模范少先队全体加入“茶陵团”,与此同时,高陇区的80名少先队员也一并集体参军,编入该团。
“茶陵团”组建后,立即被派往潞江地区执行机动作战任务。随后,省军区抽调红军学校一部和军区警卫部队联合防守永新和宁冈两县交界的新、老七溪岭,并监视宁冈敌第十五师;同时命令各独立团和各县地方武装,深入敌占区,积极展开游击活动,破坏交通,袭扰打击敌人。
据茶陵籍将军袁福生回忆说:“为保卫湘赣苏区,上级又以从湘赣苏区调过来的部队为骨干组成了红十八师。湘赣苏区调过来的部队为五十二团,他们每个战士一支枪、一把大刀;我们茶陵团改为五十三团,湘赣军区改为五十四团。
“红十八师成立不久,敌人就开始大举‘围剿’湘赣苏区。我们师马上开到江西永顺南阳区阻击敌人进攻。但是由于敌强我弱,三次战斗我们都失利了。第一次战斗我们营一天内牺牲了三个营长,上午我们的老营长龙福龚同志牺牲,从五十二团调来一个副营长为营长,中午又牺牲了。晚饭前又牺牲了一个刚调来的营长,连他的姓名我们都不知道。战斗打得异常惨烈,我们和敌人双方伤亡都很大。
“……师部吴昆司号长一吹号敌人就喊捉师长。因为吴昆的号吹得特别好,敌人一听到号响,就知道我们师指挥部在那里。由于这三次战斗我们都没打好,敌人向我们步步紧逼,湘赣苏区大部分地区都丢失掉……”
1934年春,茶陵苏区几乎全部失陷。中共茶陵县委、县苏维埃政府机关迁入高坑。同时涌入高坑山区的还有2000多名被称之为“难民”的红军家属。此时,宁冈苏区也被敌人占领,宁冈县委及政府机关也被迫迁入高坑。于是,根据中共湘赣省委指示,茶陵和宁冈两县原有的党政机关进行了合并,改为中共茶宁县委。由茶陵县委书记李运田担任茶宁县委书记,张善诚任茶宁县苏维埃政府主席。两县难民在新的县委和政府领导下,团结一致,同心协力,共渡难关,一起对付敌人的围剿。
整个湘赣苏区的形势也日渐恶化,由于红军主力远在袁水以北,加上执行了“堡垒战术”、分兵把口、单纯防御等错误的命令,军事上处处陷于被动,苏区日益缩小,斗争日益困难。敌人先是袭占了七溪岭侧后的龙源口,然后又占领永新县秋溪附近的柞源北山和葡萄岭。尽管红十八师、红军学校第四分校和军区警卫部队和苏区人民一道同仇敌忾,以少敌众,节节抗击,使敌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很大代价。但红军的阵地和根据地还是一点点地被敌人在蚕食。
敌第十五师在占领龙源口诸阵地之后,暂停下来建筑碉堡,囤积物资。2月18日,湘赣红军终因众寡悬殊,被迫于当晚撤出永新城,向石灰桥地区转移……尽管如此,红十八师在地方武装和人民群众的配合下,仍然进行了积极的战斗,尤其是“茶陵团”越战越勇,打出了威风,为保卫湘赣苏区作出了重大贡献。
3月7日,红十八师在永新城南十里的自在亭伏击了敌第四十三旅;紧接着又在永新县城以北的高车岭击退了敌第四十四旅的进攻;反击进占永新县潞江附近五马岭的敌补充第一总队……在这些频繁的战斗中,“茶陵团”均给敌人以很大的杀伤,保住了花溪、黄岗和石灰桥一整块根据地,为红十七师返回湘赣苏区准备了一个稳固的立足点。
红十七师返回湘赣苏区后,刘建绪企图趁红军极度疲劳且严重减员,迅速发动进攻,歼灭红军于禾水以北、袁水以南地区。他一方面令第二十三、 第六十三等师继续建碉,加强对湘赣苏区的封锁,另一方面当即下令指示尾追红十七师的第十六师接替第十五师在宁冈和永新地区的防务,把第十五师全部集中于永新城,准备随时发起进攻。
为了红军扭转湘赣苏区的颓势,省委召开扩大会议。会上,湘赣军区代司令员王震传达了中革军委的指示。
王震在中央苏区向中革军委汇报工作时,中革军委负责人当面指示,湘赣红军的作战必须构筑碉堡阵地和实行短促突击,并具体规定了阵地构筑位置和工事的构筑方法。为此他心中十分疑惑,便单独找到被“冷遇”了的毛泽东。
毛泽东对湘赣的斗争情况十分关注,听了王震的话后,连忙说:“你们有多少人?多少枪?堡垒对堡垒你们摆得满吗?你的司令部摆在哪个堡垒上?……不能那样打,还是应该集中兵力打运动战,打歼灭战,找敌人的尾巴或者腰部打……”
在省委的这次扩大会议上,王震在传达中革军委指示的时候,也同时把 毛泽东的这段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会议讨论时,陈洪时、李士杰等人主张以强攻手段夺下永新,然后广泛构筑碉堡阵地,坚决贯彻中革军委的“阵地防御,结合短促突击,来顶住敌人”的消极防御的战略方针。
蔡会文说:“部队的减员太大,战士们都十分疲劳,是不是休整一段时期再打……”
萧克深深地思考了一会,说:“我看是不是这样,部队一边休息,一边备战……”
许多人都点了点头,赞同萧克的观点。
萧克继续说:“我们的部队虽然经过连续行军作战,部队减员较大,但保存了骨干力量,军队杀敌复仇的意志高昂,又有根据地人民的积极支援,这就是我们战胜敌人的根本法宝……相反,我们的当面之敌,第十五师骄横轻敌,再说由永新到莲花和由永新到安福的交通还没有完全打通,敌人在这之间进行长距离的运动,很容易暴露他们的弱点……到时候,我们只要抓住有利的战机,就有机会消灭敌人,以此来打破敌人的围剿。”
任弼时说:“好!大家表决吧,同意萧克同志意见的请举手!”
结果到会的人大部分都举了手,萧克同志的方案便通过了。
第二天,红六军团领导在萧克的率领下,来到永新通往莲花的大道上勘察地形,选择战场,并很快拟定了在沙市地区以伏击手段截击敌人的作战方案,并报告了中革军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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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市位于永新县城以西,距城四十五里,是通往莲花的必经之路。永新到沙市的大路,南侧为禾水,北侧由永新到澧田段,都是地势比较险峻的大山,由澧田到沙市段,近路处为丘陵,树木茂密,便于隐蔽。敌人从永新城里出来,只能成一路纵队,队伍必然拉得很长,比较好打,如果集中兵力打击敌前梯队,速战速决,敌后续部队将来不及增援。
4月4日,红六军团通过在永新城里的秘密组织,得到敌第十五师在城内做干粮、抓民夫,准备第二天向沙市进犯的消息。于是,命令部队连夜由黄岗、花溪开到沙市至澧田大路以北三四里的地区,潜伏在丛林杂草之中,准备伏击敌人。
拂晓前,各部队均按时进到了指定位置:红十七师第五十一团在沙市东北,第四十九团在乌宗南面,红十八师第五十二团在汉山附近,这三个团,集中在沙市到涂下垄四里多正面的阵地上担任突击,打击敌人先头部队;“茶陵团”在谭家村后山和悦义亭之间,红军学校在禾水南岸的江背和南城地区,第四十九团一营为军团预备队,在乌宗附近,准备担任侧翼迂回任务。侦察部队和作述区、象形区游击队,共同在澧田和沙市之间沿途设置了六个递步哨,哨所在利江口、指路牌、肖汉、井上、大花岭和打鼓塘。递步哨的任务是:当敌人先头部队接近哨所时,即放地铳或手榴弹,向指挥所报告敌先头部队到达地点。
第二天天刚亮,国民党军第十五师和第十六师的第四十七旅共四个旅,以第四十七旅为先头,从永新城出发,成一路纵队向澧田前进。
这天,刚下过雨,道路泥泞,又浓雾弥漫,敌人行进速度非常缓慢。敌人根据情报判断,认为湘赣红军主力正在赣江西岸及其附近地区活动,加之前几天敌第十六师一路平安地从茶陵到了永新,便放松了戒备。
早晨七时左右,第四十七旅进到澧田村,停止在澧田及其东北的高地阳春岭一带,构筑工事,掩护第十五师向沙市前进。第十五师前卫第四十三旅的先头部队,于十时许进到沙市以东小高地。
这时,周仁杰所在第五十一团二营和作述区游击队首先向敌人先头团猛烈开火,杀伤和压制了敌人,接着就向敌行军纵队进行突击。敌军先头团还未构成战斗队形,火力无法发挥,仅半小时,就被红军击败。与此同时,谭家述带领“茶陵团”像猛虎出山一样,迅速出击,一举占领了谭家后山与和丰亭阻击阵地。红军学校也在江背北侧展开,以勇猛的火力将敌第四十三旅和后续部队割裂开来,使敌后续部队无法救援。红军第四十九团和第五十二团听到第五十一团与敌打响,便向敌人发起猛烈攻击。
此时此刻,十余里的山冈上,到处是枪声和红军战士的喊杀声,打得敌人措手不及,队伍大乱,狼狈逃窜。
敌第四十二旅旅长侯鹏飞,见行军纵队全面遭到红军突击,急忙率领旅直属部队和后卫第八十六团,占领大路北侧的王坳、练屋里一带高地,负隅顽抗,等待师的后续部队前来增援。
当第五十一团击破敌先头团后,军团即以预备队投入战斗,与第五十一团协同沿大路北侧高地向东攻击,第四十九团主力和第五十二团集中突击扼守在王坳、练屋里高地之敌。
红军士气高昂,越战越勇。国民党军仓促占领阵地,来不及构筑工事,仓促应战,指挥失灵……仅三四十分钟,红军就将王坳、练屋里高地之敌歼灭;到下午一时许,干净彻底地歼灭了敌第四十三旅;少数敌人跑到禾水以南,也都被红军学校和地方武装消灭了。
周仁杰中将在他的回忆录《从井冈走来》中这样描述:“……敌军如惊弓之鸟,丧魂失魄,不堪一击。进入水田的敌军十分狼狈。水田里有水,敌人跑又跑不动,打又不好打,我军一吆喝,就都乖乖地缴械投降,只有极少数敌人涉水过了河。这部分敌人为了逃命,把平射炮都丢到河里。可是,刚逃到河对岸,又遭到红军学校和地方武装的包围和打击。在围歼余敌的时候,我的驳壳枪子弹打光了,我和两个通讯员,拿着空枪,提着刚刚缴获来的马刀,冲进一个山沟里,把钻到这里的一个排的敌人,全部缴了械。光通讯员取下的步枪机柄,就装了满满的一挎包……”
在红军猛攻敌第四十三旅的时候,敌第十六师四十七旅和第十五师的后 续部队,则向“茶陵团”发起疯狂进攻。英雄的“茶陵团”在谭家述的带领下,全体指战员团结一致,坚守阵地,顽强阻击。敌人受地形限制,难以全部展开,发起的五次冲击,都被打退。“茶陵团”胜利地完成了阻援任务。
沙市伏击战,速战速决,打得干净利落。整个战斗仅用两个小时,就全歼了湘敌第十五师第四十二旅,俘敌第四十三旅旅长侯鹏飞、旅参谋长赵楚 卿和第八十五团团长徐本桢以下一千余人,毙敌六百余人,缴获步枪二千余
支,以及许多其他武器和辎重。随即,红六军团迅速将主力转移到沙市、澧田间以北七八里的山地待机。下午,约两旅敌军向红军进攻,红军奋勇反击,与优势之敌在稀疏的丛林里恶战,最后将敌击溃。
紧接着,红军又在田里打了一个大胜仗。
4月15日,敌第六十二师由安福向莲花开进,准备在安福与莲花之间修筑碉堡封锁线,分割湘赣苏区。红六军团得知敌人企图后,决定红十七师、红十八师一齐出动,乘敌立足未稳,集中兵力打击敌第一八六旅。
红军绕道先敌到达田里,预伏于神龙山东南麓及其附近村庄里。
上午10时,第一八六旅经青石桥到达田里,红军分几路突然向敌发起进攻。敌人来不及展开成战斗队形,很快即被击溃。 红军乘胜追击,经两小时激战,毙伤敌三百余人,缴枪二百多支。后溃逃之敌分别占领了田里西北及东北一带高地固守。红军与敌所占高地之间全是水田,泥泞难走,不便进攻。
傍晚,萧克考虑到敌援兵将来,便率领部队转移。
112
沙市、田里两战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依然没有打破敌人重兵“围剿”,湘赣苏区的形势依然严峻。
国民党军西路军总司令何键,将第六十二师的第一八四旅拨归第一纵队 战斗序列,同时请求蒋介石增调援军加强第一纵队。国民党军西路军第一纵 队司令刘建绪把第六十二师一八六旅由安福调到沙市地区,辅助第十五师构 筑由澧田到沙市、潞江的碉堡封锁线,安福防务由第一八四旅接替;令补充第一总队沿潞江至砻山口之线建碉;第六十三师除修建良坊、路口、洋溪至田里一线碉堡外,还在铁冠岭、蔡家坪、陈山一线构筑前沿阵地;第十六师构筑由永新到澧田和由永新到新城的碉堡。国民党军企图以稳扎稳打,步步 为营,处处建碉,层层封锁,节节“进剿”的战术,逐渐消耗红军人力物力, 逐步紧缩对湘赣苏区的包围,将红六军团压迫和封锁于花溪至石灰桥一带狭 小地区,待援兵到达后,与红军决战。
这时,中央红军在错误路线领导下,正在继续执行单纯防御、短促突击的作战方针。同时,指示湘赣军区和红六军团也要贯彻这个错误方针,以阵地防御战来保卫永新平坝子,打败湘敌进攻,配合中央红军作战。加上湘赣苏区的领导人也不愿离开永新平坝子,想保住这一小块根据地。于是,湘赣省委进行了紧急动员,号召全体苏区军民“为保卫苏区流尽最后一滴血”,在花溪、象形以北的九重门、公公山、天龙山地区和永新城西北的高汶、台岭上、钱市街地区以及永新城以东的石灰桥、金华山和永新北面的松山诸地,广泛构筑碉堡工事,准备以阵地防御战阻止敌人的进攻。
5月下旬,国民党军在永新、莲花间的碉堡封锁线已经基本建成,援兵独立第四十六旅已经到达峡江地区,第五十三师正由赣江以东向安福调动。为了进一步分割湘赣苏区,敌人将第十六师和第六十二师的一八六旅共四个旅的兵力,集中到永新地区,准备向石灰桥进犯,打通与吉安的联系。
湘赣省委和军区获悉敌军企图后,立即将省委机关及后方机关转移到永新东南的牛田地区。同时命令红六军团进至石灰桥地区,阻击敌人。红六军团以一部兵力占领金华山、茶子山等既设阵地。同时,以少数主力部队协同永新模范赤少队控制永新城以北的仰山、月岭、虚皇山和埠前诸阵地,主力集结在石灰桥地区,准备抗击东进的敌人。
6月3日拂晓,国民党军第十六师三个旅,在永新城郊东华岭的第一八六旅策应下,向红军的金华山阵地发起猛攻。红军冒着大雨,依托工事,顽强抗击优势之敌,打退了敌人多次冲击,一直激战到中午,敌人才爬上茶子山和马岭等前沿阵地。这时,红六军团集中三个团的兵力,在红十七师师长萧克的指挥下,乘敌立足未稳,实施猛烈反击,将敌人打了回去。
6月中旬,援敌第五十二师进到了安福县的金田地区,积极准备向永新县东北的怀忠方向进犯。国民党军第十六师在金华山地区的遭到了坚决的抵抗,不能进展,便改变进攻方向,除留一个旅控制禾水南北重要据点外,将两个旅和第六十二师一八六旅转移到禾水以北,向红军防守力量薄弱的仰山、左岭、月岭、埠前和虚皇山等阵地进攻,企图从这里迂回到红军金华山阵地侧后的交通要点石灰桥。国民党军第五十三师和第十六师及第一八六旅,东西对进,相距仅三十余里。
在这种情况下,红军继续在永新地区作战是不利的。但是,红六军团不仅没有及时转移,实行机动作战,相反,却错误地采取了分兵防御的作战方针,企图同时阻止东西两面敌人的进攻。
6月底,谭家述遵照军团首长的指示,带领“茶陵团”和红十八师的五十二团控制金华山阵地。省军区带领部分地方武装扼守钱市街以东高地,继续阻击国民党军第十六师和第六十二师一八六旅的进攻,主力红十七师转移到神功山和松山地区,阻击敌第五十三师西进。
红十七师进到松山地区后,以经过补充恢复建制的第五十团防守神功山,第五十一团防守松山,第四十九团一部控制香炉山,一个连防守观音座莲,主力集结于丰塘为军团预备队;红军学校沿怀忠通金田大路北侧一带小高地担任战斗警戒。
时任十七师五十一团三营营长的周仁杰参加了著名的松山保卫战。
松山位于永新城东北、怀忠以东两公里处,是永新、安福大道的必经之路。这座小丘陵的标高仅180米,而且横长纵短,东高西低,北缓南陡,面积不大。地势为中等起伏地,它与周围的山峦不相连接,是一个孤立的制高点,很难守住。但是,为了保卫湘赣根据地最后一块红土地——“永新坝子坪”,红六军团不得不在这里浴血奋战……
周仁杰接到命令后,立即派侯副营长率领八连,于黄昏时占领松山180高地,然后修筑工事,设置鹿砦,准备迎敌。
7月1日上午九时,国民党军第五十三师开始进攻,在炮兵和飞机的支 援下,首先集中兵力攻击红军的神功山阵地,主力在虹桥展开,从正面进攻, 一部兵力迂回到桂林坊,从翼侧攻击神功山东麓。敌以优势兵力宽正面进攻, 红十七师第五十团及全线前沿部队,在敌人优势兵力和火力的猛烈攻击下,顽强奋战,对当面之敌反冲击,打退了敌人多次疯狂攻击,不仅杀伤了大量敌人,还缴获许多武器弹药。战斗到黄昏以后,红军始撤出战斗,向南转移到永新县的高桥头地区。
第二天上午,国民党军转向周仁杰他们防守的松山阵地进攻。敌主力以神功山作依托,经宁家、下边攻击松山东山头,另以一部兵力经南田、上塘向红军学校警戒阵地进攻,占领怀忠、下木栅,接着从红军左翼迂回松山西山头。
周仁杰带领五十一团第三营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东山头上,顽强打退了正面敌人的多次猛烈冲击,并且还不时地向敌进行了反击。
据周仁杰将军在他的回忆录《从井冈走来》中记载:“……到处是弹坑累累,敌尸遍野,整整10个小时,每时每刻都绷紧了心弦。我与战友们九死一生,打退了敌人3个团兵力的猖狂进攻。这一天,我们反复10次往返出击,连续战斗,枪筒打灼热了,阵地上的树木的叶子也扫**一光,村庄屋面瓦片破碎不堪,到处都是残墙断壁……我营的伤亡太大,已经连不成连,排不成排,班不成班,于是我下决心把连缩成排,把排改为班……上松山战场时,全营指战员500余名,撤离时,连轻伤员在内不及半数,连、排干部换了三四遍,除九连指导员李青和一名副排长是战前提拔外,其他干部都是‘火线提升’……”
在周仁杰带领三营奋勇杀敌的同时,西山头上的第一营,也给迂回之敌以重大杀伤。战斗到下午四时,第五十一团由于遭受敌人的两面攻击,形势不利,撤出战斗,转移到香炉山阵地。
7月3日中午,占领松山的敌人分两路向香炉山进攻,敌人数次进攻被打退后,下午二时再次发动猛烈进攻。红军第四十九团和第五十一团待敌人 冲到香炉山脚下时,发起反击,歼敌一部,缴枪九十多支,将敌人压回到松山。但此时敌第二梯队已向松山运动,准备组织新的进攻。于是,红军即撤出阵地,向南转移到永新东乡的高桥。当晚,红十七师南渡禾水,回到金华山和梅田地区。
在敌第五十三师进攻香炉山阵地的同时,敌第十六师攻占了钱市街以东 红军阵地。敌第十六师乘红十七师向南转移时,占领禾水以北的南田地区,接着又南渡禾水向金华山阵地进攻。
谭家述带领的“茶陵团”和十八师五十二团,在金华山地区也打得很顽强,但终因敌我势力过于悬殊,致使部队三面受敌,处境十分不利,为了保存有生力量。萧克下达命令,要他们立即撤退脱离战场,转移到永新县东南的牛田和津洞地区,准备整合兵力和十七师主力一起,攻打井冈山,恢复井冈山根据地,依托井冈山的险要地势,继续坚持长久的斗争。
金华山、松山战役历时一个多月,红六军团全体指战员,发扬英勇顽强、艰苦奋斗、不怕牺牲的精神,克服了重重困难,给了敌人重大杀伤。但是,因为松山和金华山战斗是在执行单纯防御军事路线的产物,其失败的命运早就决定了,因此这两战不仅没有实现保卫永新平坝子的计划,反而大大削弱了红六军团的实力,使根据地进一步缩小,以至不得不实行战略总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