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赣风云

第二十九章 长征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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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夏,金华山、松山等地的防御作战连连失利,湘赣苏区的斗争形势日益恶化。敌军主力已深入苏区腹地,原有的整片苏区,已被八个师的敌人包围并分割成若干小块。敌人一面在已经占领的区域和交通要道加紧修筑封锁线,一面积极调整部署,集结兵力,准备与红军决战。红六军团则被迫转移到永新东南的牛田、津洞狭小地区,处境十分危险。

为了摆脱被动局面,湘赣省委和省军区决定,乘敌人尚未完成对红六军团合围之际,迅速恢复以大小五井为中心的井冈山原有根据地,然后,依托井冈山向南发展。可是由于当年错杀了王佐和袁文才,井冈山的老百姓对红军失去了信任,王佐的哥哥王云隆反水后,投靠了国民党,红军几次收复井冈山都没有成功;这次也一样,萧克带领红六军团的勇猛之士,攻了几天,怎么也攻不上黄洋界,最后只好“望‘洋’兴叹”,无功而返。

然而,就是在这种严重形势下,李德、博古他们,还在瞎指挥,那些官僚主义者一方面在做退出苏区的准备,一方面又命令红军战士“用一切力量捍卫苏区”,要求红军“六路分兵”、“全线抵御”,继续同敌人拼消耗。

7月23日,中共中央、中革军委对红六军团下达训令,令退出湘赣苏区,转移到湘中创建新的根据地。中共中央的这步棋是有深意的,从表面上这是红六军团的战略转移,即要红六军团突出重围到湘中创建新的根据地,去寻找贺龙的红三军。更重要的,让红六军团作为中央红军实行战略转移的先遣队,由湘赣苏区先期突围,深入湖南,调动敌人,摸清情况,探探路子,在湘中地区开辟一块新的根据地,以便中央红军在尔后向贺龙、夏曦、关向应领导的湘西根据地实行战略转移时,有一个立足之地。从这个意义上讲,此次行动便充当了整个红军长征的开路先锋,红六军团也就事实上成了整个红军长征的先遣队。

接到命令后,湘赣省委和军区立即开会讨论,对中共中央、中革军委的训令进行了缜密的研究。

“……湘赣省委书记任弼时为中央代表随军行动;并组成以任弼时为主席,萧克、王震为委员的军政委员会,为红六军团西征行动的最高领导机关……留在现苏区的应为省委、省苏、军区及各分区、地方党政组织;地方的独立团和游击队,担任继续发展游击战争、捍卫苏区的任务……一切准备工作统限八月中旬进行完毕……”

王震宣读完中央的训令后,全场一片寂静。

大家都意识到这事非同小可……红六军团退出湘赣苏区,挺进湘中创立新的根据地,是一项十分艰巨的战略任务。在这个战略行动中,先是要打破敌人的重兵包围,接着要在盛暑时节进行长达几千里的远征,每天要遭遇数十倍的敌人围、追、 堵、截……再说,部队走后,根据地怎么办,苏区的人民怎么办,这一系列的问题随便哪一个不让人揪心……

“还是我先说吧,”萧克站了起来,首先打破了会场的僵局,“仗打到了这个份上,根据地是守不住了,为了保住红六军团这点种子,我们不走还真的不行……关键是怎么走,而且……以后脱离根据地,是孤军作战,得有个缜密的计划……”

大家都点了点头,萧克说完后,时任红六军团政治部宣传部长的段苏权站起来说:“此次行动,任务非常艰巨,这就要求我们的干部战士,具有最顽强的意志和最坚强的毅力,这样才能冲破重重阻挠,完成党交我们的光荣使命。因此,我建议立即召开了政治工作会议,由任弼时同志亲自作动员报告,来鼓舞全部将士的士气。”

红六军团政治部主任刘道生当即举起了手说:“我同意!我们红六军团有英勇顽强和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这是我们克服困难,战胜敌人的先决条件。不过这次战略大转移是个新情况,我们首先要做好战士们的思想工作,以防惊慌和动摇等情绪。动员会后,还要具体落实,我建议在全军团开办短期训练班,集训了政工干部……还可以又从地方抽调一批干部战士,一是加强部队,同时也为开辟和创建新根据地的储备干部力量。”

王震说:“这个意见很好,我们的部队最近消耗很大,得重新整编一下才能上路。”

萧克听了,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湘赣省苏维埃政府主席谭余保也发了言,他说:“这次战略转移意义非常重大,政府一定全力支持。我们一定号召各县苏区干部和地方武装团结一致,依靠群众,密切配合,为出征部队筹集粮款。另外,省军区将尽最大的努力为红六军团补充兵员,充实武器装备。我们想通过调整机关缩减与合并直属部队,清理医院伤病员,动员战士归队等办法,打算挑选出青壮精干人员三千人,枪支五百支补充到红六军团……另外保证做好老弱病残人员的安置工作……这是湘赣省苏维埃政府的设想,具体请省委和任弼时同志定夺。”

“好!好!好!”任弼时激动地站了起来,连说三声“好”,“谭余保同志,你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有你这句话,我心中的石头就落地了。”

会后,部队进行了紧张的准备工作,苏区的军民们打草鞋,做干粮。部队则一边整编补充弹药,一边实施侦察、行军、警戒等演习。

很快,红六军团走后,留下来坚持游击战的人员定了下来,而且组成了以陈洪时为书记,旷光明、谭余保、姚原德、旷逸爱、王用济、张云逸等七人为常委的中国共产党湘赣省委临时常委会;调整了湘赣军区领导机构,由彭辉明任湘赣军区司令员,并对留下坚持斗争的独立第一、 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团的活动范围和作战任务,作了调整。

与此同时,红六军团经过补充与整顿,由六千八百多人增加到九千七百多人,枪三千七百多支,红十八师增编了第五十四团,并从红军学校调出大批受训学员,将部队各级正副职干部全部配齐。师级以上的干部任命为:萧克为军团长兼红十七师师长,王震为军团政治委员兼红十七师政治委员,李达为军团参谋长兼红十七师参谋长,张子意为军团政治部主任兼红十七师政治部主任;龙云为红十八师师长,甘泗淇为政治委员,谭家述为参谋长,方礼明为政治部主任。

为保障红六军团顺利突围,谭余保和彭明辉带领留守的湘赣红军独立第一、 第二、第三、第五等四个团担任掩护任务,分别在永新、安福、莲花以及万安、泰和等地区积极开展游击活动,牵制北线和东线敌人;调在桂东活动的独立第四团北上,查明南线敌情并伺机接应红六军团。

8月初,敌人对湘赣根据地的封锁碉堡线,除南部黄坳、五斗江、衙前一线尚未完成外,其余封锁碉线均已基本完成,敌人的机动作战兵团开始秘密调动;位于南康地域的粤军余汉谋部,也奉蒋介石的命令北进。湘、粤两敌企图一俟部署调整完毕,即向红军发动全面进攻,首先歼灭红六军团,摧毁湘赣苏区,尔后再向东配合主力进攻中央红军。红六军团发现这个新的情况后,向中革军委建议,乘敌南线部队正在调整部署,封锁碉线尚未构成,尤其是敌第十五师尚未到达衙前、五斗江地域的有利时机,提前于八月上旬突围,并将部队隐蔽推进到遂川以北的横石和新江口一带便于机动的地域。

中革军委批准了这一方案,于是,独立第五团遵照谭余保、彭明辉的指示,迅速渗入赣江沿岸万安县的下东和沙塘一带活动,伪装红六军团,侦察赣江水势,并扬言红军主力将分三路东渡赣江,以迷惑敌人。

8月初,萧克当即派出一部兵力,以突袭手段,攻占了敌内层封锁碉线上的重要支撑点衙前,建立了突围的翼侧掩护阵地;等接应部队独立第四团赶到后,告别了长期哺育它的湘赣苏区人民,离开了红军用鲜血和生命建立起来的湘赣苏区,终于打响了长征的第一枪,开始了长达近三年的西征之旅……

近万名红六军团的健儿们,像一条翻江倒海的巨龙,一路由横石、新江口地域出发,首先在遂川以北五斗江以东的溪口,突破敌人正在抢修的衙前至五斗江的封锁碉线,再经下长隆、枫树坳、官坑连续突破敌遂川至黄坳、遂川至七岭的封锁碉线。

红六军团突围前期,由谭家述带领的十八师五十三团“茶陵团”,一直担任前卫,冲在最前面,立下过赫赫战功。

8月8日,红六军团一举占领藻林,全歼该地守敌地,第二天,又攻占左安。然后,不顾盛暑酷热,昼夜兼程,一鼓作气在猴子岭又突破敌寒口至广东桥的封锁碉线,于8月11日进到桂东以南的寨前圩。

当晚,谭家述带领担任前卫的“茶陵团”以最快的速度占领沙田,并将寨前圩到沙田之间二十余座碉堡全部摧毁。

至此,红六团胜利地突破重围,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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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六军团的胜利突围,在敌人的战略西线打开缺口,湘赣两省敌军大震。 蒋介石急令西路军总司令何键及南路军总司令陈济棠派出主力部队联合出 击,追歼红六军团。何键急派刘建绪为前敌总指挥,率第十五师、第十六师、 第六十二师等三个师及补充第一总队,昼夜兼程实施追击。当时,刘建绪采取的紧急对策是,尽一切力量,首先巩固湖南省防,确保其后方安全,然后再组织“围剿”。因此,他急令第十五师和第十六师轻装前进,日夜兼程对红六军团实施侧击和堵击,力图把红军堵在湘境之外;并令段珩旅并指挥胡风璋部以及湘南地方武装,全力火速布置桂东汝城等湘边防务,以阻止红军深入湘南。

红六军团到达寨前圩后,利用敌人兵力尚未集中的有利时机,进行了短暂休整,召开了连以上干部大会,庆祝突围胜利,并作了进一步的战斗动员。 在大会上,正式宣布成立红六军团领导机关和主要干部的任命。

随后,部队再次进行了轻装。红六军团考虑到:突围后,敌军必将派重兵组织“追剿”,而桂东地区虽是游击区,但距湘赣敌军主力很近,便于敌人对我实施包围,因此决定放弃在湘南地区发展游击战争的计划,迅速甩开敌人。

12日夜,红六军团由寨前圩出发,取捷径向郴州方向急进,进到桂东以南的田庄地区。

这时,刘建绪判断红军“有继续西窜扰乱湘边之势”,急令第十五和第十六两个师,并列摆在桂东及其东西一线地区,由北向南压迫红军;着段珩旅并率湘东南五个保安团,在汝城、资兴、郴县之间,以彭公庙、青要圩、渡头司、滁口、文明司一线大山为主阵地,凭借险要地形,构筑工事,堵击红军。电请南路粤军派部队北上配合,企图将红六军团困歼于桂东、资兴以南,汝城以北山区。但是,他根本没有搞清当时红军的准确位置,误认为红军还远在桂东以东的高坪圩地区。而此时,红军早已进到汝城附近,当他紧急频繁地调动“会剿”部队时,红六军团早已越过他预定布设的防堵阵地进抵郴县城下,把“会剿”部队远远甩在了后边。

红六军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郴、宜公路,袭占新田县城,全歼守敌保安团。在连日进军中,红六军团发现湘敌后方兵力极为空虚,在郴、宜公路以西广大地区,除部分县城有保安团少数武装防守外, 没有发现敌军正规部队的踪迹,红军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判断敌人在湘江沿线也很少有重兵防守。为了争取先机,“减少将来渡湘江的困难”,红六军团决心以强行军直奔湘江,在零陵附近地区乘虚抢渡。

此时,刘建绪发现红军“有向祁阳、零陵间偷渡湘江西窜之样”;便打起了如意算盘。他认为:前有湘江天险拦阻,后有重兵“追剿”, 如再取得桂、粤两军的配合作战,便可以“聚歼该匪于湘江右岸”。

因此,从8月21日起,双方都在调兵遣将,抢时间,争速度,以夺取先机。在湘江兵力极度空虚的情况下,何键和刘建绪为了调集部队解决燃眉之急,抽出警卫省会长沙的警备部队和大量地方保安部队,防守湘江,还将长沙、萍乡、醴陵地区部分列车以及茶陵、醴陵、萍乡、湘潭、宝庆等县的汽车全部集中,由西路军交通处控制,用来紧急输送作战部队。就这样,湘、桂、粤三省总共动用二十八个团的兵力,企图围歼红军于零陵附近地区。并将零陵至归阳沿湘江一线所有船只一律拉往北岸,断绝水上交通……

红六军团则由新田出发,在道路崎岖难行的大山区,三天行进二百四十里,赶到零陵以北的蔡家埠地区。这时,才发现情况突变:敌段珩旅及保安部队已先我一天到达湘江,并已沿江展开,敌追击部队第十五师已进到阳明山地区,桂敌第十九师及广西民团两个团正分向道县、零陵前进,零陵到归阳沿江一线所有船只已被敌拉往左岸。

这一带江面宽阔且连日降雨,江水暴涨,不能徒涉。

萧克当机立断,决定放弃在零陵地区抢渡湘江的计划,迅速向东南转移,进入阳明山山区,准备在该地开展游击战争,建立以阳明山为中心的根据地,求得暂时立足。可进入阳明山后,发现这里地瘠人稀,十分荒凉,且区域狭小,大部队活动甚为困难,不宜建立根据地。

这时,中革军委拍来了电报,指示红六军团立即行动,转移到阳明山以南地区,给追敌第十五师以打击,然后在道县以北地区渡过潇水,尔后“经道县、全县地区进到城步, 或不经全县而经湘、桂边境转至新宁、巫山地域”。

红六军团根据军委的指示,先在阳明山山区与敌兜圈子,然后相机甩开敌人,进到白果市,全歼当地反动武装,活捉了曾任阳明山县县长的奉明托。

当敌人发现红军东移而赶来白果市时,红六军团已由白果市急转南下,进到石家洞地区,打退了敌第十六师的追击,并利用夜色的掩护在永安圩附近秘密穿过敌第十五师的防堵部队。

几天后,红六军团进到嘉禾县的广发圩。 敌人遂由北而南追来,部队急转西上,连续急行军三天,乘虚在道县以南的薛家厂安全渡过潇水,把追击之敌远远甩在后边。

敌人追又追不上,堵又堵不住,打又打不着,被红六军团牵着鼻子兜了一个大圈子,走了上千里路,一无所获,反而搞得晕头转向,疲惫不堪。刘建绪企图在零陵地区围歼红六军团的计划,终于以失败而告终。

早在红六军团准备在零陵附近抢渡湘江时,桂军判断:红军如不能在零 陵一带过江,则有可能转入广西,由上游渡过湘江。桂军十分惧怕红六军团进入广西或,便积极配合湘军行动,想借助湘军的力量把红六军团阻止于广西境外。红六军团从阳明山南下到达嘉禾地区并向西急进时,桂军连夜进行了紧急的调动,堵截红军。与此同时,还动员了桂林、平乐、柳州三区民团在湘桂边界地区加紧修筑工事、设置路障、哨卡。

红六军团在道县、江华间穿过敌军接合部,安全渡过潇水后,绕过道县、寿佛圩桂军的防守地域,进到蒋家岭时,终于与桂军遭遇上了。

此时,担任前卫的为十八师第五十二团,战斗打响后,随后的“茶陵团”立即投入战斗,和五十二团一道向敌人发起勇猛和攻击,激战四个小时,将敌击溃。当十八师在向纵深发展时,防守道县和寿佛圩的桂军第十九师主力前来增援。为避免腹背受敌,红军遂撤出战斗,向北经清水关进入广西。

萧克当即和几个师长参谋长商量,说:“位于蒋家岭地区的敌第十九师主力部队,很可能对我尾追不舍,如不给敌以严重打击,将对以后行动不利。因此,我决定主力继续前进,十八师第五十三团‘茶陵团’全部及第五十团一个营,在文村地区占领有利地形,狠狠地揍他们一下!”

谭家述便留下来指挥了这场战斗。

果然,就在红六军团主力走后不久,桂敌第十九师两个团在师长周祖晃的率领下,连同湘敌第十六师一部追来。敌军在三架飞机的配合下,连续向“茶陵团”阵地发起数次猛烈攻击,均被击退,敌人伤亡惨重。

谭家述带领部队完成阻击任务后,撤出战斗追赶主力。归完建制后,按照行军顺序,第十八师排在最后,担任后卫警戒。

这一阶段,敌人追得很紧,而且人非常多,就像一群群蚂蚁望不到边,有好几次都差上点就脱不了身。看到这种情况,谭家述心急如焚,便与刚刚接任了五十三团“茶陵团”团长的王光泽商量,寻找退兵良策。

这时,已经担任连政治指导员的颜金生说:“诸葛亮昔日草船借箭打败曹操,我们要有些箭多好啊!”

王光泽摇了摇头,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都是步枪火炮了,快想别的办法吧!”

谭家述看了看山林里,路两旁的竹林,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急忙说:“有啦,有啦,部队立即停止前进,除担负阻击的同志外,大家一起动手削竹签。”

王光泽便立刻命令战士们削起竹签来,不一会就削了许多竹签。

看到那些削好的竹签,谭家述兴奋地点了点头,然后对颜金生说:“颜指导员,你带领战士们把竹签涂上桐油,然后埋在红军走过的路上。”

战士们领命而去,一边走一边埋,一路上沿途都埋满了竹签。

过了一会儿,国民党部队追上来了,嘴里大声喊着:“别让他们跑了,抓活的!”一窝蜂似地冲了过来,结果全部踩着了竹签子,鞋子被锋利的竹尖扎透,刺入肉中,顿时鲜血直流,痛得大哭大叫,乱作一团,一步也不敢向前走了。

这时,隐藏在树林中的几个战士点燃了铁桶里的鞭炮,喊杀声冲天,国民党追兵以为中了红军的埋伏,丢下枪支弹药和粮食,吓得转身拼命向后跑,再也不敢向前逼近了。

这一招真灵,后来他们走一段路埋一段竹签,并不断变换方式,埋得十分隐蔽。这样,红军的后卫部队与国民党军队的距离越拉越大,红军终于摆脱了追兵,为红六军团抢渡湘江创造了有利条件。

当红六军团进入广西灌阳县的文村时,湘敌刘建绪根据早已过时的情 报,误认为红军还在湖南道县以西的高明桥。因此,选定黄沙河地区为预设战场,开始调动部队,企图歼灭红六军团于黄沙河地区。谁知这个作战计划被我中央特科截获,并火急告了红六军团。红六军团从军委电报和自己派出的侦察员中了解到:湘敌主力正向黄沙河地区调动;桂军第十九师已被红军甩在后边,又不敢贸然追击;第二十四师正由柳州向广西北部调动,但尚未到达;全县、兴安两城只有少数民团常备大队驻守,全县至兴安之间一百多里的湘江沿线无兵防守;这正是乘虚抢渡湘江的极好时机,便于9月4日从石塘地区出发,经麻市直达湘江江畔,在凤凰嘴之董家堰,利用一条卵石滚水坝,未发一枪一弹安然渡过湘江,并径直西上,进入西延山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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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六军团胜利渡过湘江后,在鲁塘地区打退了刚由阳朔乘汽车连夜赶来 的桂军第二十四师第七十团击,然后经洛江、油榨坪、大埠头,到达车田。这时,接到中央军委的指示,要红六军团放慢向湘西进军的速度,暂时停留在城步、绥宁、武冈山地,积极行动,打击敌人,吸引与调动大量敌人,以策应即将突围长征的中央红军。

此时的湘军为了加强沿赣江及湘南地区的力量,防止中央红军向西突围,已将前敌总指挥刘建绪调回湘赣边地区,敌第十五师、第十六师亦相继解除追堵任务调回湘赣边地区。追堵红六军团的湘军部队,改由第十九师师长兼代湖南保安司令李觉负责指挥。敌人的总兵力约计十五个团,正分路由武冈、新宁和西延、龙胜地区向城步方向急进。

红六军团抓住这一在有利战机,由车田出发向西急进,首先到达城步以西的丹口地区,然后继续向西北前进,准备在绥宁以南的安岳山、桐油坪、赤坡地区展开,侧击由城步向绥宁方向前进的湘军,但没有得手。于是又绕至绥宁以西地域,突击由绥宁西进的湘军……

可是正当担任前卫,包括“茶陵团”在内的红十八师刚过绥宁县的小水时,湘军第五十五旅突由绥宁方向袭来,并占领小水、驾马一线有利阵地,将红六军团截为两段。红军不得不改变计划,以红十七师从行进间突破敌驾马阵地夺路南下,然后再在通道县的菁芫州地区与突围的红十八师会合,并乘虚袭占了通道县城。

红军袭占通道后,何键判断红军“必经黔东北窜,图与川匪会合无疑”。

于是,电令李觉率部穷追入黔。李觉除以一部兵力继续尾追红军外,主力经靖县、广平向锦屏地区急进,企图在锦屏以西沿清水江一线展开,拦阻红军。 这时,黔军也正向黔东地区调动,桂军也尾随追来。鉴于这种情况,红六军团如继续活动于城步、绥宁地区,将会给湘、桂、黔三省敌军以调整部署和构筑坚强防堵阵地的时间,对红军尔后行动造成极大困难。因此,即由通道兼程向贵州前进,迅速赶到靖县的打乌团、三里驿、哨田和新厂地区。这时,位于靖县以南中央桥地区的湘军补充第二总队何平部两个团以为红军经长途跋涉非常疲劳,不敢应战,分路向新厂扑来,企图与尾追部队配合夹击红军。

湘敌补充第二总队突出孤立,且兵马劳顿,萧克决定抓住这个有利时机, 杀一个回马枪,消灭这股敌人,再向黔境转移。遂命令已出发的部队跑步返回新厂,以红十八师第五十二团首先抢占岩崖山主峰和金线吊葫芦两个制高点阻击敌人,保证主力展开。

这天上午八时,敌集中力量向金线吊葫芦阵地攻击,连续三次猛攻,都被第五十二团打退。第五十二团一个连,在敌人猛烈炮火轰击和连续冲击下伤亡很大,全连只剩下指导员和七名战士,但仍然守住了阵地。十时左右,天忽然下起大雨,敌见从正面攻击不能成功,就利用迷蒙大雨作掩护向西迂回,企图从第五十二团左侧后袭占岩崖山主峰。

这时,已经做好准备的红军主力,利用敌人脱离阵地、火力组织不严的有利时机,向迂回的敌人发起反击。红十七师沿岩崖山北麓向东出击,猛攻敌人翼侧,红十八师主力和“茶陵团”也赶到了岩崖山地区,会同第五十二团从正面居高临下突击敌人,战至黄昏,将敌全部击溃。

当红六军团尚在城步地区时,敌军判断:红六军团必经黔东北上,去沿 河、秀山地域与贺龙、夏曦、关向应领导的红三军会合。于是湘、桂、黔三省军阀各派代表在贵州紧急会晤,协商“会剿”红六军团的行动。三省军阀相互矛盾各有打算:广西军阀力求把红六军团“送”的更远一点,以免威胁广西;湖南军阀则极力阻止红六军团与红三军会合,以免增加湖南的困难;贵州军阀惧怕红六军团人黔,想借湘、桂两省军队的力量阻止红六军团进入 贵州;但在对付红六军团上是一致的。经协商,湘军派七个团,桂军派第七军两个师共四个团进入贵州,与黔军联合行动“围剿”红六军团,三省部队由桂军第七军军长廖磊统一指挥。

新厂战斗后,红六军团在黎平以北的谭溪地区击退黔军周芳仁部第七团的阻击,乘胜进入贵州的清水江流域,准备按照军委的电报指示,“经清江、青谿、思县到达省溪、铜仁、江口地域与红三军取得联络”。

清水江流域是苗族、侗族聚居区。苗、侗两族人民长期以来遭受国民党反动政府和军队的欺压与**,民族隔阂很深,每当反动军队到来,苗、侗群众,人人手执利器,成群结队地把守山寨,以防洗劫。

红六军团为了取得苗、侗两族人民的支援,顺利通过少数民族聚居区,在全军团深入开展党的民族政策教育,号召全体人员对兄弟民族群众广泛进行宣传工作,严令部队严格遵守苗、侗族同胞的风俗习惯,处处维护群众利益,做到秋毫无犯,并对山寨寨主或土司头人大力进行争取工作。红军每到一地,部队大都在野外露营,不进民房;处处尊重苗、侗两族同胞的风俗习惯,不违禁忌;用了逃避在外的群众的东西,都原地留钱,并留信感谢;红军医生主动上门为群众看病,不收报酬;对生活极端困难的贫苦群众,给予慰问和救济。红军沿途张贴布告,散发传单,向苗、侗两族同胞说明党的民族政策,揭露敌军残暴罪行和反动本质。苗、侗两族同胞在红军的耐心宣传和实际行动的影响下,很快消除了误解,不少群众主动为红军带路,积极为红军传递消息。

9月23日,红六军团迸到清江县南嘉堡的里格地区准备北渡清水江时,苗、侗两族人民积极为红军指引渡口,收集船只,绑结木筏,架设浮桥。第二天,红军顺利渡过清水江,进到大广地区,前卫伸到八挂河。

然而,但当部队进至凯寨、孟优地区时,遭到湘军独三十二旅及第五十五旅的堵击。由于敌先我到达,占据了有利地形,完成了兵力部署和火力配备,构筑了较完整的野战工事,红六军团虽连续攻击给敌以重大杀伤,但始终未能突破敌军阵地。这时,桂军第十九师又从天柱县的盘杠方向急速增援,西面又有黔军王天锡的部队,如继续打下去,对红军十分不利。因此,萧克将军果断决定退出战斗返回大广,准备改由大广西进或南渡清水江再沿江而上,相机北渡阳河。

傍晚,红六军团由凯寨、孟优地区出发,连夜回师。可是就在第二天早晨抵达大广时,尾追之敌桂军第二十四师与先我到达,且已占据有利地形。红六军团经过一天的激烈战斗,又在崇山峻岭中经过整夜急行军,部队疲劳饥饿,正欲翻越大广坳的坳口时,突然遭到敌人猛烈袭击。

谭家述立即带领前卫红十八师第五十二团和第五十四团迅速投入战斗,掩护军团主力转移。军团主力在红十八师的掩护下,安全转移。第五十二、第五十四两团完成掩护任务准备撤出战斗时,后路被敌军截断,遭敌包围。红军战士经过顽强拼杀,终于打开缺口,冲出重围。但是第五十四团因撤出稍晚,损失较大。这次战斗红军共伤亡一百四五十人,第五十四团团长赵雄英勇牺牲,两名团政委负伤。战后,第五十四团因减员较大,暂时撤销建制,分别编入第四十九、第五十一、第五十二及第五十三团。

红六军团在大广摆脱敌人后,经高丘、良上、报京、施洞口进至黄平县的瓮谷垅。这时,敌军分两路追来。红军选择战斗力薄弱的黔军为突击对象,在滥桥至东坡地段上抢渡大沙河,一举突破黔军防堵阵地,并乘胜袭占旧州。

红六军团在旧州发了一笔“大财”,不仅缴获了数万银元的巨款和一部无线电收发报机,还搞到了一张约一平方米大小的法文贵州省地图。这对从进入广西就以中学地理课本代替军用地图的萧克将军来说,如获无价之宝。

接着红六军向乌江急进,准备在孙家渡及其以北地区寻找有利渡场渡过乌江,彻底甩掉追堵之敌,再向北联络红三军。然而,就在红六军团进到乌江江畔的猴场准备渡江时,接到军委命令,红六军团不得不放弃西渡乌江的计划,再由猴场掉头向东北前进,准备经石阡附近进入江口地区,再与红三军取得联络。

这样一来红六军团就失去了一次最好的战机,以致差点全军覆没。因为,敌人对红六军团的追堵不仅没有放弃,相反正在策划新的更大规模的围歼。敌军判断:乌江有黔军凭险扼守,红军难以西渡,必经余庆、石阡去印江与红三军会合;在西、北两面有乌江天险阻隔的条件下,只要可靠地封锁石镇大道,就能在这一地区围歼红六军团。

就在这时,敌军指挥官廖磊、李觉等在镇远紧急会商,决定由黔军侯之担部五个团严密防守乌江,以入黔的湘、桂两军主力封锁石、镇大道,堵住红军去路,以桂军第二十四师、湘军补充第一总队及黔军四个团沿施秉、余庆一线展开,由南向北压迫红军。

这次敌人,总共动用二十个团的兵力,企图将红六军团围歼于石阡以西地区。就这样,三省敌军经过精心策划,张开大网等待红六军团到来……

116

10月7日,红六军团按照红十七师、军团部、红十八师序列东进,准备到石阡县的甘溪休息,然后利用夜晚越过石镇大道。

这天凌晨,部队便开始向甘溪前进。

十七师五十一团是前卫团,周仁杰营长带领的第三营为前卫营。此时,红六军团参谋长李达和团参谋长马赤,分别随五十一团团部和三营营部行动。周仁杰则走在团侦察班和营尖兵排之间。

上午九点多钟,三营进入甘溪镇。镇里看不到一个人,按照惯例部队没有进入老百姓家,只是隐蔽在土墙边休息待命。

周仁杰当即下达命令,团侦察班、营尖兵排分别伸出镇外向石阡方向观察警戒;随即自己也跟着侦察班、尖兵排在镇外观察。

约摸半个小时,忽然发现镇东北通向石阡县城的大路上,有三个穿黄色上衣和着短裤的人,身后还跟着一条狗,两前一后朝镇里走来。

周仁杰觉得这几个人可疑,立即传令部队隐蔽起来,并派出两个大个子便衣侦察员,夹着雨伞,装扮成保甲长的模样,笑着脸儿迎上去,打着手势表示欢迎。

两个侦察员力大无穷,等靠近那三个可疑人之后,果断地一人挽挟一个连拖带曳地把那两个家伙抓了过来……走在后面的那个见势不妙,连忙带着狗扭头就跑……

这两个家伙被带到镇边, 经周仁杰一审,全招了。原来他们是桂军十九师派来的侦察员,据他们招供敌人正向甘溪这边扑来。

情况十分危急,周仁杰当机立断,一面派人将“舌头”押送团部,一面命令部队沿镇边土墙散开,重机枪排配置侧翼,另一个连上后山占领青龙嘴前沿的无名高地。

部队进入阵地后,一边作战斗准备,一边吃随身携带的干粮,因为即将到来的是一场恶战,打起来就可顾不上吃午饭。

不一会,敌先头部队出现了,敌距我四五百公尺处,中间仅隔一条三百多公尺宽的拢坝;靠敌人那一面有一条干河,敌一部利用河堤作掩护,沿着干河道隐蔽地向三营阵地接近,另一部沿着干河道,向左翼侧后的军团部方向运动。

十一时左右,桂军十九师主力陆续赶来,先后占领了镇东的寨面坡、镇东北的白虎山高地,控制了镇北群宝山高地。

十二时左右,敌军依托占领的山头、河堤,凭借火力上的优势,在轻、重机枪掩护下,首先用一个营的兵力向三营正面发起进攻。

周仁杰命令营通讯班刘班长通知前沿连队:“要沉住气,等敌人靠近时再猛揍!”待敌进到离前方阵地五、六十米时,周仁杰举起驳壳枪,喊了声“打”,霎时,重机枪、步枪、花机关枪吐出条条火舌,敌人立即倒下了一片。进攻中的敌人受到三营的突然打击后,纷纷掉头退回到河堤后面。

“这只是敌人试探性的进攻,最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周仁杰非常冷静,利用战斗间隙,调整了部署,留一个连和一挺重机枪坚守前沿阵地,其他二个连和机枪排移至后山青龙嘴前沿的无名高地,命令战士们抓紧时间挖掘工事,扫清机枪射界。

不一会,敌人果然发动了第二次进攻。这次敌军兵分两路,一路仍从正面攻击,一路从白虎山、寨面坡之间的干田,向三营阵地侧翼发起进攻。进攻的敌军在军官督战下,端着枪,猫着个腰,嘴里还不停地嗷嗷吆喝着,向阵地猛扑过来。即刻间,枪声像爆竹似地响了起来,阵地前子弹横飞,硝烟迷漫。

战士们沉着应战,当敌人靠近时,才集中兵器开火。不一会,接连打退了敌人几次冲锋。然而,由于进攻的敌军能依靠白虎山、寨面坡这两个高地的火力支持,便一步一步渐渐逼近三营的前沿阵地,甚至有一部分敌军占据了阵地右翼村落一角,如果这部分敌军以此向前延伸,前沿阵地将受到很大威胁。

周仁杰大声叫喊:“侯副营长!”

“到!”侯副营长立即出现在营长面前。

周仁杰说:“你立刻带一个连队,乘敌立足未稳,组织反击,把被敌人夺去的右翼阵地夺回来!”

“是!”侯副营长迅速带领战士们冲了过去。

此时,团部和军团总部及时调整了部署,指挥部队迅速投入战斗。很快团部命二营接替三营右侧阵地。周仁杰便带领三营集中于青龙嘴前沿无名高地正面防御,团部和一营在青龙咀、老鹰岩一线展开,全团摆开了三角形纵深防御阵地。

与此同时,刘转连所在的四十九团也立即进入甘溪左侧高地展开。四十九团一营营长刘转连和周仁杰都是茶陵人,两个营的茶陵老乡也都不少,这两支长期在血与火的磨炼中结成亲密友谊的兄弟部队,多次在一起并肩战斗过,而且配合得非常默契,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恶仗还在继续,周仁杰清楚地知道三营阵地的重要性,他对战士说:“同志们,我们一定要顶住!因为我们身后就是军团机关……今天,我们在这里多项一小时,哪怕是多坚持几分钟,就能为兄弟部队加强防御、掩护军团大部队转移赢得时间;所以我们宁可自己牺牲,也要保证大部队安全突围,没有命令,谁也不许撤。”

敌人两次从正面进攻遭到失败后,又派出一部分兵力沿着干河道,从群宝山山脚下向西南红六军团纵深迂回运动,主力仍留在三营阵地对面。

阵地上一时间寂静得很,空气中仍弥漫着呛人的硝烟,战士们圆睁着双眼,注视着敌人一举一动。

敌人架在河堤上的重机枪又疯狂地吼叫起来,更大规模的进攻开始了。

这时只见从河堤后面爬出黑压压一片敌军,分多路向红军阵地蜂拥而来。红六军团与桂军是第一次交手,相互不摸底。他们的装备在地方军阀中比较精良,每班都配置一挺轻机枪,进攻时敌军几十挺轻机枪一齐扫射,火舌似飓风般地从阵地上扫过,弹头落在阵地岩石上叮当作响。战士们身后树林里的枯树干草燃烧起来,阵地上霎时间浓烟滚滚,火光闪闪,火药味呛得人都喘不过气来。红军机枪少,子弹也少,手榴弹大多是自制的马尾手榴弹,在山地树丛中,扔出去不是挂在树枝上,就是落在草丛中,不能落地开花。桂军大部是广西人,个头小,动作灵活,善于山地作战,战斗力较强,因而战斗进行得很激烈,打得十分艰苦。激战中,敌人曾几度占领三营部分前沿阵地。战士们打得非常顽强,他们时而投掷手榴弹,时而冲出去与敌人拼刺刀。受了轻伤的同志顾不上包扎仍坚持战斗,受了重伤的同志躺在那里帮着压子弹。

就在这时,周仁杰亲自压阵的机枪排阵地上,忽然钻出一大群敌人,企图夺取我机枪阵地。战士们当即甩出一排排手榴弹,周仁杰的驳壳枪子弹已打光,便顺手拣起身旁牺牲了的战士的步枪,带着掩护机枪排的步兵跃出战壕,端起刺刀,怒吼着冲向敌群。顿时,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刺刀乒乓搏击声、喊杀声响成一片。经过几番血战,终于把这股敌人击退了……敌人连续进攻了三次,一次也没从正面突破三营阵地……

忽然,通讯员就跑来报告:“……教导员在刚才的反击冲锋时牺牲了……”

机枪排朱排长则悄悄对周仁杰说:“营长,我们的子弹已不多了……”

周仁杰咬了咬嘴唇,果断地下达命令说:“各阵地清点人员,收集子弹,加固工事,把重伤员和没有子弹的重机枪先撤出阵地,准备敌人再次进攻。”

“是!”指战员们纷纷领命而去。

敌军见从正面难以突破,即以主力分两路向龙骨屯和泥东坳迂回,留下一部分人马与三营对峙。不多久,甘溪镇西龙骨屯方向枪声大作,三营正面的敌人的轻重机枪也猛烈射击,渐渐枪声就稀疏了。显然,敌人这是为了配合主力向我纵深进攻而牵制三营。此后,敌我双方处于对峙状态。

此时,萧克终于搞清前方所发生的情况,于是立即派出红军学校占领龙骨屯和老车土等高地抗击敌人;然后又把战斗强的第五十团派过去接替红军学校,继续阻击敌人,掩护军团主力向甘溪东南的大地方转移。

待军团主力安全撤离后,周仁杰才带领三营撤离阵地……

从甘溪撤出来后,红六军团在任弼时、萧克、王震率领下,在大土村以南深山密林中披荆斩棘,开拓通路,终于摆脱当面敌人到达了大地方。然而,第五十团在掩护主力撤退时,其退路被敌切断……

为了保存有生力量,红军只能利用崇山峻岭和密布的深林与敌人周旋,一旦寻找到了敌人的间隙或薄弱环节便冲出包围,迅速转入黔东苏区与红三军会合。

第二天,红六军团主力进至红庙,打退了桂军第十九师的追击,然后向南转移,又在石镇大道间的路腊遇到敌人堵击,便离开大路,利用绳索,翻越了悬崖峭壁的滴水岩,到达紫荆关一带。可是施秉一线地区有重兵防守,难以向南突围,只好又绕道北行,经马溪、走马坪到河闪渡,准备西渡乌江。然而,黔军团在乌江西岸布下了重防,渡江未成,又折向东,经瓮溪司到达朱家坝,准备经板桥渡过石阡河,前往印江会合红三军。

10月16日,部队进到龙塘、关口一带时,遭遇湘军、黔军的联合堵截,红十八师直属队和后卫第五十二团进到十二山至柏杨时,被敌切断,与军团主力失掉联络。战士们英勇顽强,与敌奋战几昼夜,终因众寡悬殊,最后弹尽粮绝,五十二团团长田海清遭敌杀害,师长龙云被俘,遭军阀何键杀害。

第二天,红六军团由石阡以西的国荣出发,午前重抵甘溪,决心乘敌不备,利用夜晚向东冲出敌人包围。当天中午经杜脑山、卧水,黄昏前到达干河坝。这时,石镇大道间的平贯只有谢明强团一个营,马厂坪没有敌军。红六军团抓住这个有利的时机,以警卫营抢先占领马厂坪并控制了向东去的大峡谷谷口,主力部队利用夜晚在当地老猎人的指引下,鱼贯东行,从一条没有道路的大峡谷中向东突围,穿越石镇大道,顺利穿过峡谷,终于突破敌军包围……

甘溪战斗中,首先突围的红十七师第四十九团和第五十一团各一部,在军团参谋长李达的率领下,临时组成特务团,在大地方附近越过石镇大道, 经地印、客楼、闵孝于11日到达江口县的茶寨,又从德旺以北绕过梵净山,经过多方调查了解,终于两天前在沿河县的水田坝与红三军会合。

贺龙得知红六军团的情况后,不顾湘西敌军陈渠珍部及黔军的拦阻,亲率红三军主力,在李达的带领下,前来迎接红六军团。

甘溪战斗后,与主力失掉联络的第五十团,由于退路被切断,无法去大地方寻找主力部队。于是,他们决定直奔印江去找贺龙军长,结果在一个十分熟悉路途的向导带领下,凭着国民党出版的半张报纸,在平贯与河口之间乘隙通过石、镇大道,经东坪地场、大坝场、德旺,在梵净山山脚的木根坡,找到了前来接应红六军团的贺龙部队。

红六军团主力越过石镇大道后,从敌军间隙中兼程前进,经尧寨、冷家榜,击退湘军第一一零团与黔军一部的阻击,在公鹅坳通过石江大道,继经茶寨、德旺、缠溪、慕龙,于23日到达印江木黄。24日,贺龙、关向应率红三军主力及李达部队从芙蓉坝、锅厂到达木黄,两军胜利会师。

红六军团从1934年8月7日由湘赣苏区突围西征,连续行军作战近八十天,跨越敌境五千多里,战胜了湘、粤、桂、黔四省敌军的围、追、堵、截和自然界的无数险阻,历尽千辛万苦,付出重大代价,终于与贺龙领导红三军会师,胜利完成中共中央、中革军委赋予的战略任务,为中央红军向湘西实施战略转移,起到了侦察、开路的先遣队的作用,唱响了伟大长征的第一曲颂歌。

不久,中央红军开始长征,红六军团和由红三军恢复的红二军团一起并肩作战,在湘西大显身手,有利地牵制了国民党的部分主力,为中央红军的战略转移和长征胜利创造了机遇,赢得了最最宝贵的时间。

1935年10月,红六军团接到中央的指示,和红二军团一道向黔东石阡、镇远、黄平地区实行战略转移;再一次踏上漫漫征途。1936年7 月,红六军团和红二军团一起到达甘孜地区,与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随后组建了红二方面军。1936年10月,红二方面军渡过渭水,到达将台堡,与红一方面军会师。 至此,红六军团才胜利结束长征。

红六军团这支起源于茶陵游击队的茶陵人民的子弟兵,长征的时间最长,自1934年8月,至1936年10月,历时两年零两个月,经历的困难最多,承受的牺牲最大,表现最为突出的有谭家述、周仁杰、刘转连、段苏权、陈外欧、王光泽等。

尤其是段苏权,这位共青团干部出身的红军将领,19岁就担任中共黔东特委书记兼红军黔东独立师政治委员,为黔东革命根据地的创建立下了汗马之功。为了掩护主力转移,他主动要求和王光泽师长一起率黔东独立师留下来阻击……

黔东独立师是临时组建的,它是由地方武装加上红二、六军团留下来的300多伤病员整编而成,全师近800人,枪400余支。这部队看起来不像是一支战斗队伍,而更像是一支收容队。由时任红六军团53团团长的王光泽任师长,红六军团政治部宣传部长段苏权任政委。出生湖南茶陵县的段苏权和衡山县的王光泽,最初的生活轨迹是重叠的,他们都是在193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2年,段苏权任共青团茶陵县委书记时,王光泽已是茶陵县警卫营营长。也几乎在同一时期,段苏权任红六军团政治部宣传部长,王光泽也随茶陵县独立团编入红六军团建制,不久担任53团团长。当他们走马上任黔东独立师师长和政委时,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他们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这支队伍要完成两个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一牵制万余敌军,掩护主力挥师入湘;二在川黔边坚持游击战争。谁都知道这支部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大部分干部战士是湖南或江西人,想在当地隐藏起来相当困难。

共产党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果不其然,因敌众我寡,队伍被打散,师长王光泽兵败被俘,最后英勇就义。段苏权自己也因身负重伤,与部队和组织失去了联系。后来,伤稍微好了一点,便开始找组织,找部队。他凭着坚强的毅力和不屈的意志,千里迢迢,一路要饭,一半走,一半爬,先是找到湖南茶陵老家藏了起来,到伤全部好了,体力恢复了,再北上找党。历尽艰险,终于于1937年9月在太原找到了部队。就因为这事,授衔时他未能评为中将。不仅如此,文革时有人颠倒黑白,说他是可耻的逃兵,以致这位老将军一肚子怨气,临终前立下遗言:“死后不进八宝山!”

红六军团里参加长征的茶陵子弟,像段苏权这样的人大有人在,许多人比他很不幸,不是牺牲在长征路上,就是受伤后散落在四川、贵州藏族等少数民族居住的荒山旮旯里,埋没一辈子……长征后,一路出生入死,幸存下来,修成了正果,被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封为将军的除段苏权外,还有21人,他们的名字是:谭家述、周仁杰、刘转连、刘道生、李俭珠、陈外欧、谭善和、龙书金、刘月生、龙开富、颜吉连、颜金生、陈志彬、袁福生、邓冬哲、谭天哲、李振声、周则盛、曾敬凡、陈浩、谭文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