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工部尚书这次真的听蒙了。
薛浩哲也终于拉下了脸。
“你以为自己的学识真的冠绝天下吗？你以为这诺大的朝堂当真无人可用了吗？那么多王公贵胄的子弟们等着候补官位，陛下不去赏赐他们却为何偏偏要重用你们寒门？这些问题你当真就一点都没想过吗？！”
“我……”
工部尚书脸色煞白，抽了抽嘴角，微微哆嗦着向薛浩哲拱起了手：“愚兄愚钝，求贤弟赐教。”
“唉！”薛浩哲抬头看了看天，心里不知道是该失落还是该侥幸，失落的是这个旧友可能真的要被打回原形了，侥幸的是……辛亏这段时间繁忙，自己没把他引荐给陈旭，否则，让他带着自己和陈旭之间“密切的秘密”离开，薛浩哲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人才好。
不过作为旧友，薛浩哲还是决定告诉他原因，就算死也至少让他死的明白。
“你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并非是自身有多大才能，而是陛下需要你们寒门的身份。站在陛下的角度上来说，他其实很信任外戚，因为章氏一门是当年夺嫡拥立的第一功臣，他们和陛下又有亲眷连带，所以在忠心方面陛下还是很信任的。但是信任不代表不提防，用你们的目的是为了去制约外戚，去平衡外戚和士族手中的权利，以免他们权大压君之后独断朝纲、僭越皇权。如果你做不到，那么自然会有无数个能做到的人上来顶替你，否则你达不到陛下的目的，也就失去了自身的价值，那陛下还有让你站在这里的必要吗？”
“可……”
“站在你们的角度上来说也一样。”
工部尚书还没插上话，薛浩哲就打断了他。
“你们如果不去制约外戚，就会立刻被陛下踢出朝堂，但是一旦制约，你们和外戚之间就将水火不容，所以制约外戚到了你们这里就变成了要去扳倒外戚。你想想，他们和权臣士族之间盘根错节，而现在重要的位子在你们手里，不扳倒你们他们的人如何上位？同样，只有扳倒了他们，那些被他们占着的位置才会空出来，你们才能有上位的机会，也才可以安排更多的寒门来这朝堂之上巩固你们的地位和权利，所以这才是陛下用你们的原因，从你们走进这里的第一步起，是非对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和外戚之间注定了将会你死我活！”
工部尚书瞪大了双眼，痴愣愣的看着薛浩哲，一时竟忘了自己该去说什么。
良久之后，他才噗通一声跪在薛浩哲面前，哭丧着说道：“那愚兄该当如何？贤弟救救愚兄啊！”
薛浩哲伸手扶起他，说道：“去见见姜大人吧，能救你的只有他了，但是希望……也不是很大，因为出了此事之后，陛下肯定会重新审视你们的朝政意识，必要时……甚至也需要用你来杀一儆百，以便告诫其他寒门谨记自己的身份。”
工部尚书彻底颓废了，他深深的望着薛浩哲，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薛浩哲也同样满面哀愁，拱了拱手，说道：“宦嗨不易君心难测，吾兄，余生好自为之。”
说完无奈地转身离去。
工部尚书不敢停留，转身跑去了姜齐府中，但到了之后才知道，姜齐并未回府，具体去了哪，下人们也无从得知，他只能愁眉苦脸的坐在厅中等候着。
那么姜齐去哪了？去了御书房。
从大殿里出来后，他兜转一圈又绕回了宫内，果不其然，康帝正在御书房里等着他。
“臣选人不严，望陛下恕罪！”
进门后姜齐二话不说当先跪在了地上，一头直接磕了下去。
康帝摆了摆手：“算了，人心隔肚皮，你又不是神仙，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起来吧。”
“谢陛下。”
姜齐站起身，脸上满是愧疚，这批寒门学子都是他亲自选的，此人能做到工部尚书之位，也是他自认为最可靠的人之一，却没想到还是出了今天的事。
康帝倒是显得很云淡风轻：“灾地水患一晃也这么长时日了，虽说缘由是由堤坝坍塌所致，但工部这么长时间也没拿出个修缮方案来，依朕看，这个尚书也实在难堪大用，既然如此，那不妨就让他挪挪地方吧。”
“是！”
姜齐、聂公公同时领旨。
“可是挪去哪呢？”康帝有些犯难，突然看向了曹世横：“前几日你是不是说御马苑的长令染疾告假了？”
“啊？哦是、是！”
曹世横愣着脖子答应着：“可……可御马令是……是养马的啊！他一个文官能行吗？”
康帝还没说话，聂公公有些急了：“陛下能留用他已经是天恩浩**了，若连这个都干不好，那他不如早些收拾行李回乡便是！”
康帝笑了笑，心说还是这个老东西深明朕心。
这人虽然不堪大用，但康帝也没必要把他一撸到底，毕竟他并没犯什么实质性的错误，所谓的“修缮方案”也不过就是个欲加之罪罢了。
但他一个文官会养马吗？当然不会！不会怎么办？不会肯定就难免犯错呗！要是再犯错，那可就跟康帝没关系了。
至于工部那边，康帝叹了口气：“就有劳姜卿再择选一人吧！”
“臣下领旨！”
就这样，姜齐紧皱眉头退出了御书房，一路无话的回了府邸。
刚进门，就看到了等了好几个时辰的工部尚书。
“姜大人，学生……”
姜齐摆了摆手，反正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把康帝的决定告诉了他。
工部尚书听完彻底傻在了原地，从一个位居六部的二品尚书，骤然间变成了一个不入流的养马的头，这打击也确实是太大了点。
姜齐安慰了他一番，很是委婉的告诉他到了御马苑一定要恪尽职守，等他日有机会了，自己再帮他斡旋。
工部尚书行了一礼，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处理完他的事，姜齐不敢再耽搁，急忙命人去通知所有寒门学子议事，自己也换了套行装，七折八拐的走向了城内一处无人的院落。
等他赶到的时候，寒门学子们已经聚齐，他也不废话，就着今天工部尚书的事传达给了在场的所有人，让他们记住自己的身份，千万别再被康帝踢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