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混沌捡破烂儿

第一百三十五章 魔界熬夜最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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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小狗!苟旺!”

张长恭双唇微微颤抖,孤立在破庙门前,不停地呼唤着苟旺的名字。

他不信自己只离开了这么一会儿,苟旺就遭遇了不测。除非那森无霸还有别的同伙,使出了一计调虎离山,只等他暴露魔君的身份,就兵分一路人马赶来挟持苟旺。

可小狗出现在梵那城两天,连自己都没完全弄清楚他的来历,拿住他又有什么用呢?

张长恭也不信森无霸这等流民村的地痞流氓,有如此计谋,还敢正面跟魔界王族作对,背后必有主使!

那么,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他想要的,也是这个王位……

张长恭金瞳里满是杀意,心中正上演着一出出宫廷朝斗、谋权篡位的戏码,完全没注意到心心念念的苟旺已揣着一个布兜子,在他身后徘徊了许久。直等到苟旺实在没辙了,才忍不住一爪子拍上他的肩膀,奇怪地问道:“张兄弟,你站在这里干嘛呢?”

张长恭一惊,回头的一瞬间,金瞳已迅速变回了人畜无害的黑色。速度之快,让苟旺误以为是今晚的月光太亮,映照进张长恭的眸子里,让他产生了错觉。

张长恭脸上的杀意迅速融化成了一泓春水,按住苟旺的爪子,顺势扑到了他的怀里,嘤嘤道:“苟兄,你怎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吓死我了!”

他这回确实有些委屈,不完全是装的。

苟旺纳闷了,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又是哪一出:“可你刚才出去上茅厕,也没跟我说一声啊。”

张长恭继续嘤嘤嘤,替自己“合理“解释道:“苟兄英武过人,而在下一个文弱书生,万一那群恶霸追上门来……我又怎么能不害怕呢?”

还被银莲法阵缚在地上的森无霸要是听到这等混账话,肯定会咬紧手帕,**痛哭。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戏精……

“你说得对,是本王考虑不周,委屈张兄弟了。”苟旺认真地点点头,拍拍张长恭的肩膀安慰着,把布兜子在张长恭面前一晃,开心地笑道,“喏,给你的糖!”

张长恭愣住:“糖?”

“是啊,你下午不是说想吃糖吗?本王对你们这魔界也不熟,只记得你对影甲说过城东有一家饴糖铺,里面的螺酥糖好吃,就跑去找来了。那开铺子的老头儿本来正要睡下,还是硬生生被本王提溜起来的。这是现做的糖,你尝尝,肯定好吃!”

张长恭从布兜里掏出一个小纸袋,神色复杂地望向苟旺。

这狗子看上去是个大大咧咧的憨批,偏偏这些与自己有关的鸡毛小事儿,他却全都记得。

苟旺又道:“当然了,本王大人不记小孩过,给阿通那小王八蛋也捎去了一点儿。不过,怕打扰苍羽夫人休息,就放在他家门口了。因为这才回来得晚了些,张兄弟,你别生我的气了行不行?”

“我不生你的气,我最喜欢吃螺酥糖了。”张长恭拆开纸袋,笑道,“谢谢叔叔。”

苟旺:“……”

听到“叔叔“这两个字,他只觉得自己脑海里血气翻涌,快把厚厚的一层面皮蒸熟了。

而张长恭细嚼慢咽地吃完一颗螺酥糖,满脸无辜地问道:“苟兄,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叫我叔叔,我的心就乱跳。”苟旺跟丢了钱似的,两个眼珠子满地乱找,就是不敢直视张长恭。

“嗷嗷嗷嗷!本王知道了,一定是因为这庙里酒气太浓,薰得我发慌!”

苟旺自以为替脸红找到了靠谱的理由,一路小跑奔向温着酒坛子的火堆,往坛里一瞅,然后懊恼地喊道:“啊,都怪我走了太久,酒都烧光一半了!”

苟旺也顾不上烫不烫,赶忙把剩下的半坛酒从火上抢救下来,倒满了两只豁口的酒碗,盘腿一坐,招呼道:“张兄弟快来,喝完热酒压压惊!”

张长恭依言坐到了苟旺身边。苟旺把品相稍微好点儿的那只酒碗放在张长恭跟前,道:“没想到这花和尚私藏的酒还是个宝贝,香气烈得狠。”

张长恭正准备端起酒碗,苟旺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将他拦住:“张兄弟,不能空着肚子喝酒,先吃点儿这个垫垫。”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白馒头,掰了一半,送到张长恭面前:“打工赚来的二两银子,一两买了沈老板的葱,一两买了螺酥糖。只剩下一文钱,我也买不起别的东西,就拿来跟饴糖铺的老头儿换了个馒头。”

张长恭微笑着,却不伸手去接。苟旺还以为他是嫌太少,一咬牙,将剩下的另一半也递给了他,大气地道:“张兄弟,全给你!本王不饿。”

“噗。”张长恭不禁失笑,调侃道,“我都听见你腹中擂鼓了,还在逞强?你吃吧,我也不饿。”

“你都清瘦成这样了,不管饿不饿,都得吃一点儿!”苟旺不由分说地把两半馒头往张长恭掌心一塞,自己端起了酒碗,继续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有酒就行。”

“再说了,本王从小行走天下,早就饿惯了。少吃一顿,不碍事儿的!”

张长恭听到这话,有些心疼地问道:“你小时候……经常挨饿?”

苟旺把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又回忆起了他在人界的峥嵘岁月:“那可不,本王虽然天赋一饼,但可惜本体是一只中华田园犬。在本王努力修出人形之前,经常为了抢一口剩饭,能被人拿着大棍子追打三条街。”

张长恭的指尖微微嵌进馒头松软的表皮,语气竟有一丝紧张:“那在你未修出的人形的时候,可有什么人救过你吗?”

“啊?”苟旺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思考了片刻,满不在乎地答道,“可能有吧!但时间过去太久,本王都忘了。”

张长恭看不出有没有失望,只是淡淡地应和了一句:“也是……太久了,也该忘了。”

言毕,他也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两颊微红。见此,苟旺又抢着给他添上:“张兄弟,本王好久没有痛快地喝酒了。过一段时间,本王一定带你回去见丞相和将军,大家一起好好喝上一桌!”

张长恭笑而不答。苟旺越喝越兴奋,越兴奋越话痨,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他在人界当狗的时候,说起了墨骨山上的建国基地,说起了徒手拆鬼市的景麟,也说起了想尽办法取灵魄石的卫汐汐……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月轮偏西,酒坛子已经快见底。张长恭枕在他腿边,青丝流泻,安然入眠。

苟旺解下自己的外袍替张长恭披上,醉眼朦胧地望着他的脸庞,兀自发了一会儿愣,而后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哈哈笑了几声,就地一躺,很快也便打起了开心的小呼噜。

等苟旺在梦里开始缠着周公讨论他的建国大业,他腿边的张长恭突然睁开了双眼。只见他目光清明,哪里有一点儿喝醉的样子。

张长恭轻手轻脚地起身,理了理鬓发,对着门外轻轻唤了一声:“出来。”

影甲已经在破庙的屋脊上站了许久了,久到被张长恭吓跑的那几只原住民乌鸦都悄悄飞了回来,“唧唧唧”地向他打听庙中两人的八卦。

可饶是思考了很久,当看到张长恭和张长恭身上苟旺的衣服时,他还是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只好默默鼓掌,表达自己的赞许:“君上,下次梵那城勾栏戏魁大赛要是没有你,属下绝对不看。”

“少废话。万籁皆寂,诸恶不显……”张长恭指尖银光一闪,给苟旺下了一道屏蔽杂音的安眠咒。随后,他板起面孔,公事公办地问道:“那个‘梵那城小飞龙’怎么样了?”

影甲恢复正经,答道:“森无霸一行人已经按您的吩咐,全部收押在棘狱,等候君上的处置。”

张长恭把玩着苟旺衣袍的领口,说道:“本君命你去调查清楚,到底是谁指使森无霸假传我的命令,限制流民村的进程名额。”

影甲点点头,抱拳应道:“遵命。”

“还有,我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

影甲面露难色:“呃,您确定要在这里吗……”

“那你就带走,自己干吧。”张长恭慈祥地笑道。

“不不不,属下这就全部取出来!”影甲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在袖口里左掏右挠,终于挖出了一只灰扑扑的乾坤袋。

他在心里默数“三二一”,拉开了袋口的束绳,“哗啦”巨响过后,谏言书像雪片一般喷涌而出,即刻堆成了一座两人多高的小山。

张长恭裹着苟旺的外袍,坐在纸片垒成的雪山旁边,脸色苍白,看起来着实弱小可怜又无助。

影甲闷闷的声音从雪山背后传来:“这两天送到王宫的谏言书,全都在这里了。君上,请!”

张长恭虽然面色难看,但手上批阅的速度却丝毫不见慢。他眼底一目十行,指尖银光时隐时现,每批阅完一本,就收回乾坤袋里。仿佛铲雪一般,即便每一片雪花都给经过仔细检查,但花费的时辰久了,他身边的雪山也下去了一大半。

苟旺堆起的篝火早就熄了,张长恭抬手召来了香案上的羊油蜡烛,继续头也不抬地批阅着。两点金红的火光照着他的面庞,一时间宛如石台上的神祇,正受凡间香火的供奉。

直到羊油蜡烛流干了最后一滴蜡泪,天已经快亮了。

苟旺砸吧了几下嘴,不知已经做了第几轮好梦,翻过身正对着张长恭,揪住他的衣角,嘿嘿笑道:“天下一统,拯救苍生……”

但过一会儿又满脸严肃地说:“张兄弟,别怕!我在,我一直在……”

“知道了,你在。”张长恭哄孩子似的,随口答了一句。

号称全梵那城最忠心耿耿的影甲到了后半夜也熬不住了,蹲在张长恭身边打起了瞌睡,听到他这句话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一转头,天光破晓,之前那座极其具有威圧感的雪山已被彻底清理干净。

魔君,又通宵了一夜。

影甲像鸟类扑腾翅膀一般展开双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由衷地赞叹道:“不愧是你啊,君上——魔界熬夜最强者,嘴硬心软第一人!”

张长恭的眼底全是血丝,面无表情地说:“你有没有注意到,自己最近的话有点儿多?”

“那就容属下再多嘴一句……您对这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影甲收起乾坤袋,蹑手蹑脚地挪到张长恭面前,指指他,又指指仍在酣睡的苟旺。

张长恭举起酒碗,给自己倒了一碗残酒,答道:“没什么意思。本君活得太久太累,逗个小孩儿玩玩,娱乐一下身心。”

影甲苦着脸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上您再这么娱乐下去,不肯回宫上朝,那群老顽固估计要去找老魔君来打断您的腿的了……”

“哦?那倒是来呀~”

烈酒沿着酒碗的豁口流出,在张长恭的脖子上画出了一道透明的水渍。他优雅地举起酒碗,浑浊的酒水倒映出一对蛇类的金瞳,和一开一合的薄唇。

“看看我们到底——谁,打,断,谁,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