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混沌捡破烂儿

第四十四章 你可以叫我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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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拂过银铃草地,雪兔又一次蹦跳着经过卫汐汐身边,还眨了眨石榴红的圆眼睛。

卫汐汐却快要吓疯了,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个不断循环的超级大幻境,一切的一切,包括最后的脱险逃生,都是蜘蛛精编织的幻觉。

更可怕的是,不远处还有一个不知是真是假、是人是鬼的景麟,直愣愣地盯着她。

那“景麟”冷笑道:“卫汐汐,你又喊本座流氓,又挑唆本座弑君,如今竟问起本座是人是鬼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是景麟本人!

这傲娇,这毒舌,这熟悉的配方,还知道那么多丢人细节的,一定是本人!

卫汐汐这下也不计较什么流氓不流氓的了,迅速超车雪兔,跑到景麟身后死死揪住他的袖子,指着前方问道:“大佬,这是什么回事?莫非那蜘蛛精的冤魂回来复仇了?”

“本座手下,岂有除患不尽的道理?”景麟道,“依本座之见,此处又是幻境,是那妖邪死前拼尽灵力,留下的最后一个幻境。”

卫汐汐不解:“就算这里是幻境,可为什么其他人都消失了呢?”

景麟答:“这世上幻境的法则不尽相同,全看主人的喜恶。或许那蜘蛛精认为这个幻境必须由每个人独自进入,故而你我即便仍在原地,却见不到其他人。”

“必须独自进入?”卫汐汐更懵了,“那你为什么跟我一起进来了……大佬,你到底是人是鬼,你该不会是那蜘蛛精假扮的吧?”

景麟轻轻地咳了一声。

事实上,正是因为他跟卫汐汐强行缔结了道侣契约,幻境法则才将他们判定成了一个人。

可景麟绝不会承认这一点,只好用傲娇掩饰尴尬,没好气地答道:“还不是怪你吞了本座的灵魄石!你我二人身上气息相同,连那阴毒狡诈的蜘蛛精都被你蒙骗。”

“还有,你再敢问本座是人是鬼,本座就让你从人变鬼!”

卫汐汐没精打采地“哦”了一声,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怒气冲冲的大喊:“采花贼,可让本姑娘逮着你了!”

那间神秘小木屋的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打开了,一个姑娘跑了出来。

姑娘约摸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一件明艳的杏黄色衫子,手里却握着一把巨大的柴刀,刀刃在太阳底下泛着森森的冷光。

卫汐汐的眼睛被刀光一晃,立刻精神了:“大大大佬,不会又要打架吧?人家家心好累!”

景麟眉头紧锁,不发一言,只是微微侧过身,将卫汐汐挡在自己身后。

可那柴刀女并没有冲他们杀来,而是径直奔向屋旁用树枝搭成的晾衣架。

卫汐汐方才一直忙着分辨景麟的真假,竟没有注意到晾衣架旁居然也有一个人!

那人跌坐在晾衣架底下的银铃草丛里,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双手紧握着右脚脚踝,好像受了什么伤。

哦豁!卫汐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雌雄莫辨的美人脸,不正是他们的老熟人蜘蛛精吗?

可这个蜘蛛精的画风和银色天宫里的疯批人妖截然不同。满头银丝如今尚是垂肩黑发,额心也没有一点妖娆的红色印记,尤其是那半是痛苦半是懵懂的小眼神,简直可以用稚嫩来形容了。

唯一怪异的是,他身上套着一件桃红色的长裙。这裙子显然不是他的尺码,裙摆之下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小腿。

如果卫汐汐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件女装。

不是吧,女装大佬也要从小培养,长大了才能成为优秀的美妆博主?

“果然是你!上个月我晾在这儿的几件衫子莫名其妙地丢了,前些天又没了一条裙子。我爹说,是山里风大,把衣裳吹走了。我不信,向他要了两个捕兽夹子,想治治这专挑姑娘家衣服下手的采花贼,你这笨贼居然还真中招了!”

姑娘跑到了晾衣架边上,单手叉腰,大柴刀直指泪眼汪汪的蜘蛛精。

卫汐汐这才看清了她的脸:???等等,这姑娘???

怎么长得跟那个棺中新娘“汐汐”一模一样?

卫汐汐:“大佬,她她她她她——”

景麟道:“是她。”

“卧槽!”卫汐汐简直想立刻拉条横幅,写上“快跑”两个打字,去姑娘面前拼命晃悠。

再不跑,这萌乎乎的小奶蛛,以后可是会把你装进棺材里玩恋尸play的!

卫汐汐大喊:“大佬,我们快去救人吧!”

景麟一把拉住了她:“站住,别胡闹!”

“我没有胡闹!”卫汐汐道,“如果我们现在阻止他们见面,说不定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人死不可复生,往事不可再追,岂有随随便便重来一遍的道理?”

卫汐汐懵了:“啊,往事?”

景麟眉头一挑,五指间萦绕的混沌之气如几道黑色闪电,分别攻向蜘蛛精的头顶、胸口和腰间。蜘蛛精不躲不闪,依然只盯着姑娘手中的柴刀,好似这些夺命的瘴气都不存在。

黑色闪电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蜘蛛精的身体,仿佛一柄极细极长的灵剑斜刺入水,却破不开水面上的倒影。

原来这些看上去有血有肉的角色,与他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年轻稚嫩的蜘蛛精与娇俏鲜活的棺中新娘只属于过去,不可改变、不可挽回的过去。

卫汐汐想:难道说这最后一个的幻境,讲的是蜘蛛精自己的故事?

“姑娘你误会了,我,我不是采花贼……”蜘蛛精细密的睫毛上挂了几滴泪,极小声地替自己辩解。那藏在晾衣架旁的捕兽夹,用一口锋利的铁齿咬住他的脚踝,血珠染红了一小片银铃草地。

姑娘不屑道:“呵!不是采花贼,那你偷我衣服干嘛?难道还自己穿吗?”

这话刚说完,她就发现这“采花贼”身上的桃红色长裙非常眼熟,好像就是自己前些天丢的那件。

蜘蛛精点头:“对呀,我就是自己穿……”

“你!”姑娘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没有衣服吗?非得偷我的穿,还穿女装!”

蜘蛛精不懂她在气什么,更加委屈了:“可我就是没有呀……女装,什么叫女装?”

“女装就是——我不跟你说这个!”姑娘挥舞着大柴刀,“你给本姑娘老实交代,不然一刀剁了你的贼爪子。我上个月挂在这儿的几件衫子,也是你偷的?”

蜘蛛精显然被她吓到了,畏畏缩缩地点点头。

“既然是自己穿,一件还不够?今天为什么又来,还专盯着我这一家?”

蜘蛛精思考了一会儿,竭力拼出几个长句子来与她解释:“山上树多、野兽多,抓坏了,遮不住。你的衣服,红的、紫的、黄的,好看,忍不住……”

姑娘气极反笑,本想抓个****的采花贼,却逮着个呆萌的小蠢货。她把柴刀往地上一丢,故意吓蜘蛛精一跳,又双手叉腰道:“哪里来的傻小子?你等着别动,也别乱扯脚上的铁夹子,当心日后当个小瘸子。”

姑娘说完又急匆匆地跑回屋去了。围观的卫汐汐在一边吭哧憋笑了半天,景麟皱眉:“想笑便笑,少挤眉弄眼。”

卫汐汐在心底悄悄鄙夷了一番这钢铁直男,问道:“大佬,你不觉得这个蜘蛛精有点可爱吗?”

“可爱?他要杀你时,你可觉得可爱?”

“不可爱,一点都不可爱!唉……”

卫汐汐轻叹了一口气,内心半是惋惜,半是迷惑:这么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蜘蛛精,到底经历了多惨的事,才会变成那个嗜血变态的杀人魔?

“傻小子,这是我家特制的金疮药,治外伤最灵。”姑娘来去如风,捧着一大堆东西回到了蜘蛛精身边,“这是我爹穿旧的一套衣服,不要了,送给你。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以后不许穿女装了!”

“诶?”天降大礼,把蜘蛛精彻底砸呆了。

“你虽然蠢兮兮的,却也不是坏人。”姑娘半跪在草地上,双手使巧劲往两侧一掰,解开了捕兽夹,“知道金疮药怎么用吗?”

蜘蛛精诚实地摇了摇头。

“算了,问你不如问满山乱蹦的傻狍子!”姑娘好事做到底,暂时无视那扎眼的桃红裙子,舀出一勺药膏抹在了蜘蛛精的脚踝上,“以后缺衣服了直接来向我要,别再干那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幸好你遇到的是我这种大善人,要是遇上个别人,定把你当采花贼押送到官府,打上八十大板,你就躺在臭烘烘的牢里哭去吧!”

蜘蛛精两颊绯红,嗫嚅道:“善人姑娘,你真好……”

“什么善人姑娘?”她取了一截干净的白布条,在他脚踝上绑了个小蝴蝶结,“我有名字,我叫孟西洲,东西的西,沙洲的洲,你可以叫我西西。我爹是这秦迦山上最出名的猎户,大家都叫他老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儿,爹娘是做什么的?”

“我,我没有家,没有爹娘,也没有名字……”蜘蛛精捏紧了孟西洲送他的那套旧衣服,脸红得快将染血的银铃草都比了下去,“我从小就住在山上的山洞里,我我我……”

他“我我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明白话来,索性抓起衣服,跛着一只脚,头也不回地跑了。

“诶诶诶站住,你给我站住!你这是对恩人的态度么!”孟西洲追了几步,又想起身后大开的家门,只能站在原地,咬牙冲着蜘蛛精的背影大喊,“本姑娘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