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散朝以后,大司徒袁安,依然十分担心皇帝会采用大将军窦宪的设计,会让朝廷陷入穷兵黩武,不断征战之中,于是对大司空任隗说道:
“大司空大人啊:
如果大将军大人的主张,被陛下批准实行,恐怕会挑起新的边塞战乱,危害国家。我一定要想方设法阻止。”
与群臣分手以后,司徒袁安便独自回家,书写密封奏书,向刘肇呈递,建议刘肇道:
“陛下:
臣与司空大人,之所以一直坚持自己的主张,并不是臣等刚愎自用,固执己见,自以为是,或者与大将军有什么过节,私人恩怨,而是从朝廷的长远利益出发。
当初,南匈奴汗国单于屯屠何的先人,率领自己的匈奴汗国部众,归降汉朝廷,蒙受汉朝的大恩,至今已四十余年,历经三位汉帝的苦心经营,而交到陛下的手中。
臣等以为,陛下作为三代汉帝的直系子嗣,应当深切地追思和继承先帝的遗愿,完成他们的未竟事业。
况且,南匈奴汗国单于屯屠何,是首先提出北征北匈奴汗国重大方案的人。
消灭北匈奴汗国以后,我们停下来不再进取,却要另立一个新降服的北匈奴汗国单于,显然十分不妥。
为了一时的打算,而违背三世以来坚守的规划,失信于我们所养护的南匈奴汗国单于,而去扶植无功的右谷蠡王於除,接任新的北匈奴汗国单于。
请问陛下,这有什么理由和必要呢?
《论语》上说过:‘言辞忠诚而守信,行为敦厚而恭敬,即便在荒蛮之地,也能够通行无阻。’
如今,要是失信于一个南匈奴汗国单于屯屠何,那么臣预料,将有一百个蛮族,不敢再相信,汉朝廷君臣所做的承诺了。
再说乌桓部落、鲜卑部落,新近才斩杀了北匈奴汗国的优留单于,与北匈奴汗国成为了仇敌。
凡人之常情,全都忌惮自己的仇人,感念自己的恩人。
现在,如果汉朝廷,扶植优留单于的弟弟右谷蠡王於除,接任新的北匈奴汗国单于,那么乌桓部落、鲜卑部落,担心北匈奴汗国的报复,就会对汉朝廷心怀怨恨。
况且,依照汉朝廷的旧制,供给南匈奴汗国单于君臣的费用,每年高达一亿九十余万钱;满足西域诸国的费用,每年也达到了七千四百八十万钱之巨。
如今,北匈奴汗国,距离汉朝廷的边塞更远,安抚赏赐的费用,势必更多,将会超过,赏赐南匈奴汗国单于的一倍有余。
臣私下以为,如果接受右谷蠡王於除,臣服汉朝廷的请求,势必给予右谷蠡王於除,浩大的赏赐,这必将耗尽,国家和天下百姓的财富,不是制定国家长治久安国策的正确原则和途径。
希望陛下,与公卿大臣多多商议,审慎地做出决断,不要草草行事,劳民伤财,伤害帝国根基。”
刘肇见奏,才清楚安抚北匈奴汗国,所耗费的财富,太过巨大,更加疑虑,回应道:
“司徒大人言之有理。汉朝廷作为一个大国,岂能够失信于人,让南匈奴汗国失望,让蛮夷笑话呢?”
最终,刘肇还是无法做出决断,于是再次下诏道:
“将大将军大人和诸位三公大臣的建议,交付群臣公开讨论,集思广益,弥补缺漏,以便施行。”
2
是否接受,北匈奴汗国右谷蠡王於除的归附,是汉朝廷最重大的事宜。
果不其然,在廷议之上,司徒袁安,与大将军窦宪,各抒己见,又发生了进一步争执,两人互相诘难。
大将军窦宪,坚信自己的判断非常正确,见不能够说服群臣,于是仗势凌人,对司徒袁安,进行言语威胁。但司徒袁安,始终毫不动摇,对着刘肇申诉道:
“陛下:
臣据理力争,反对大将军的意见,是为了朝廷大局,并不是臣,与大将军,有什么私人恩怨或者过节。大将军为什么要上纲上线,诋毁袁安呢?”
大将军窦宪,见司徒袁安对着皇帝申诉,心里更加愤怒,于是以十分骄横的言辞,咄咄逼人地对刘肇说道:
“陛下:
司徒大人借先帝之事,来恐吓威逼陛下,为臣不忠。当初,光武皇帝陛下,诛杀韩歆、戴涉的旧事,陛下岂能够忘记呢?”
眼见大将军窦宪,骄横跋扈、咄咄逼人的神态,刘肇心里,十分不悦,但屈于大将军窦宪的威势,刘肇只好当起了和事佬,对大将军窦宪等群臣言道:
“诸君:
听朕一言。诸君的建议,都是为了帝国,长治久安的前途着想,朕非常欣赏。
朕以为,廷议之时,有一些不同意见,也是情理中事。常言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事长久讨论,纠缠不休,就会没完没了,危害朝廷大计。
大将军久在沙场,熟悉边事,满腹韬略,功勋赫赫,还是听从了大将军的建议为宜。
此事就这样决定,诸位大臣,不要再议了。”
见刘肇最终接受自己的意见,大将军窦宪十分得意,大笑着对文武大臣说道:
“哈哈哈哈!还是陛下英明。那群腐儒老朽,岂知我辈英才的远大谋划呢?”
于是,安抚北匈奴汗国残余部众的计划,就按照大将军窦宪的建议,去施行了。
永元四年(公元92年)正月,刘肇下旨,派遣大将军窦宪属下的左校尉耿夔等担任使节,出使北匈奴汗国。
汉朝廷允许,北匈奴汗国优留单于的弟弟右谷蠡王於除,接任新的北匈奴汗国单于,并授予北匈奴汗国新单于,印信绶带、贵重礼物等,命中郎将任尚等,持汉朝廷符节,带领军队,护卫新任北匈奴汗国单于於除,屯驻伊吾城,一如南匈奴汗国单于的先例。
安抚北匈奴汗国残余部众的计划,就这样开始实施。
3
当初,庐江人周荣,在大司徒袁安的府中,供职司徒掾,专门负责,为大司徒袁安,起草文书奏章等。
大司徒袁安,弹劾窦家兄弟窦景和反对封立北匈奴汗国新任单于等事,所上的奏章,都由司徒掾周荣所起草。
因此,大将军窦宪四兄弟,对司徒掾周荣深为痛恨,认为是司徒掾周荣在其中坏事。
窦家的门客、太尉掾徐齮,见窦家主子窦太后、窦宪等,对周荣深为痛恨,决心为自己的主子出一口气。
一次上朝路上,太尉掾徐齮,遇见了司徒掾周荣。于是,太尉掾徐齮上前,当面威胁和警告司徒掾周荣说道:
“周荣啊,你做袁公的心腹谋士,善于洞察人世,应该很清楚朝廷各方的实力,不偏不倚,顺应大势做事才是。
如今你不识时务,不自量力,竭力排斥甚至上奏弹劾窦家,到底是何居心呢?难道只想出风头,而不知道考虑自己的死活吗?
窦家的门生故吏遍天下,壮士、刺客等,也遍布京城各地,请你好自为之,好生防备吧!”
司徒掾周荣,大义凛然,回答太尉掾徐齮的威胁说道:
“太尉掾大人:
我周荣不过是长江、淮河地区,一介孤独无依的士大夫而已,受到司徒大人的赏识,有幸能在司徒府中任职。
如果我周荣,尽忠职守,报效皇帝,纵然最终被窦家所杀害,也确实心甘情愿,死得其所!怎么敢刻意逃避呢?”
周荣十分清楚,大将军窦宪不肯容纳异己的秉性,知道太尉掾徐齮的威胁,不是空穴来风。
于是,回到自己家里以后,司徒掾周荣,就开始安排自己的后事,并告诉自己的妻子说道:
“夫人啊,窦家的门客、太尉掾徐齮,已经当面威胁我说,窦家将会派人,杀掉我。
如果某一天,我周荣突然遭遇一场,飞来横祸,你不要收殓安葬我,把我遇害的消息和缘由,告诉司徒大人就行了。我希望借我的区区遗躯,来使朝廷省悟。”
果然不久,司徒掾周荣,就遇害身亡。司徒掾周荣的妻子,急忙向大司徒袁安求援,希望大司徒袁安,能够帮助夫君司徒掾周荣,报仇雪恨。
然而此时,大司徒袁安,已经生了重病。大司徒袁安闻讯,更加担心,急忙抱病进宫,禀告皇帝知道。
一见窦氏家族诸兄弟,目无法纪,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开杀害大臣,刘肇心里,更加愤怒忧惧,遂开始积极谋划,欲依靠大臣内侍,诸侯宗室的大力支持,铲除窦氏家族诸兄弟。
到了此时,皇党与后党的权利争夺,已经到了你死我活,日趋白热化的程度。
4
永元四年(公元92年)三月十四日,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大司徒袁安,不幸因病去世。
失去了股肱之臣大司徒袁安辅佐的小皇帝刘肇,更加忧心忡忡,惊恐不安,担心窦氏家族诸兄弟,弑君篡位,遂开始与亲信近臣,秘密商讨筹划自保之策。
永元四年(公元92年)闰三月初九,小皇帝刘肇不顾窦太后、大将军窦宪等窦氏家族亲人的反对,下旨任命太常丁鸿,为大司徒,接任袁安的三公职位。
丁鸿是颍川郡定陵县人,本是阳陵侯丁綝之子,以父荫袭封阳陵侯之爵位。
丁鸿从小就很喜欢读书,因大办学堂,而受到明帝刘庄的赏识,召拜侍中兼射声校尉。
后来,汉章帝继位,召请名儒士大夫,在洛阳北宫的白虎观,谈论五经典籍,丁鸿的论述最精,世称“殿中无双”。
汉章帝大喜,擢升丁鸿为校书郞。不久,丁鸿再由少府,升为太常之职,美名传遍天下。
因丁鸿学识渊博,才干卓越,忠心耿耿,刘肇继位以后,也大加赏识,因此特别予以重用,擢升三公之职,密谋夺取窦氏家族窦太后、大将军窦宪掌控的朝廷大权,恢复皇权的威严。
5
永元四年(公元92年)四月十八日,大将军窦宪,从西京长安驻地,回到东都洛阳,协助妹妹窦太后,主持朝政。
大将军窦宪,回到东都洛阳以后,刘肇如芒刺在背,越发担心窦氏家族产生异心。
永元四年(公元92年)六月初一,天空再次出现了日食。汉朝廷君臣都忧惧不安,担心窦氏家族会提前动手。
大司徒丁鸿,遂借日食异象,秘密上书刘肇,建议朝廷,抑制窦氏家族诸兄弟的权利说道:
“陛下:
臣发现,窦氏家族的权利太大,已经到了威胁皇权的地步,不能不加倍警惕啊!
当年,吕氏家族专权,汉朝廷皇统,几乎移位;哀帝、平帝末年,外戚专政,皇家宗庙祭祀,几乎中断。
所以,即便是像周公那样的近亲,如果其人,没有高尚的品德,也不能让他得势。
如今,大将军大人(窦宪),虽然希望自我约束,不敢僭越自己的等级,但天下远近之人,全都诚惶诚恐地,对大将军大人(窦宪)奉承,听命于他,不知道还有当今皇帝了。
朝廷新任命的刺史、二千石级别的官员,要到窦家,去拜谒辞行,求通姓名,听候答复,俨然政出其门,没有了皇家恩威。
尽管已敬受了皇帝赐予的印信,接受过尚书台的训令,刺史等二千石级别的官员,也不敢就此离去。
等待窦家诸兄弟,召见的时间,甚至要长达数十天之久,令人困惑不安。
背对朝廷,而趋向私门,这是君王的威望受损,臣下的权势过盛的突出表现啊!
人间的伦常,如果在下面被扰乱,天象就会出现相应的变化。尽管事情有隐密大小,天帝神灵,也能洞察内情,用日食等天象示警,来告诫人间的君王。
在灾祸之初,可以轻易地加以禁绝补救,而到了灾祸之末,则难以挽救矫正了。
人们无不是,因疏忽了微小的祸事端倪,以致最终酿成了滔天大祸啊!
出于私人恩情,而不忍教诲,由于仁义溺爱,而不忍割爱,而事过之后,再看灾祸发生前的种种迹象,便昭如明镜了。
天帝神灵,不可以不刚,不刚,则日、月、星三光不亮;君王的权威,不可以不强,不强,则大小官员,目无君上,横行无道。
臣私下以为,应当趁着天象示警的机会,改正朝政的失误,抑制权臣的势力,以回报天意!如此,何必担忧天象变异不能够消除,国家不能够振兴呢?”
刘肇接奏,十分欣赏,轻声对在身边时候的中常侍、钩盾令郑众等亲近侍臣,感叹说道:
“中常侍大人:
窦氏专权,天下不安,朕早有所忌,苦无心力。不瞒诸君,朕这个皇帝,如今早已经成为了一个摆设,没有什么君王的分量了。
请问普天之下,除了司徒丁公等,忠心耿耿、不畏强权的大人,还有谁人,能够与朕同心呢?”
中常侍、钩盾令郑众,见刘肇早慧懂事,已经对窦氏家族的专权深恶痛绝,遂轻声劝刘肇说道:
“陛下:
请不要太过忧虑。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是也!臣以为,局势还不至于到了如此悲观的地步。
我大汉朝廷吏民士大夫,长受皇恩的浩**和沐浴,常思报答,岂会没有,忠臣效忠,没有贤良英才辅佐呢?
陛下只需,屏声静气,睁开慧眼,用心查访就是。到时候,定会群贤毕至,陛下也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龙飞九天的。”
听了郑众安慰,小皇帝刘肇稍稍安心。
中常侍、钩盾令郑众,见小皇帝对舅家窦氏家族专权,日益不满,遂与刘肇,秘密磋商锄奸大计。
6
中常侍郑众,忠心耿耿,为人谨慎机敏,而有心计,饱受明帝章帝等几代皇帝的鸿恩和信任,常思报答。
永平年间(公元58年―75年),郑众就开始进入东宫,前去侍奉太子刘炟。
永平十八年(公元75年),汉明帝刘庄去世,太子刘炟继位,是为汉章帝,授任郑众,为小黄门,后升任为中常侍,侍从左右,十分信任。
章和二年(公元88年),汉章帝刘炟去世,其太子刘肇继位。刘肇继位初年,继续信任中常侍郑众,郑众遂加位钩盾令,负责宫中机密,护卫皇帝。
其时,太后窦氏(章德窦太后)秉政,窦太后的哥哥大将军窦宪四兄弟,窃取了汉朝廷大权,政出其门。
汉朝廷上上下下的大臣官员,趋炎附势,畏惧窦氏家族诸兄弟的权势,没有不依附巴结窦氏家族诸兄弟的,几乎忘记了还有一个小皇帝刘肇存在。
只有钩盾令郑众等亲近内侍,清河王刘庆等宗室侯王,大司徒丁鸿等正直大臣,一心向着皇室,仇恨窦氏家族专权,不肯巴结窦氏家族诸兄弟。
刘肇非常亲信他们,把他们视为知己,欲凭借他们的辅佐和帮助,挫败窦氏家族专权的图谋。
钩盾令郑众等,也感恩戴德,发誓效忠皇帝,为剥夺窦氏家族诸兄弟的大权,竭尽全力。
皇党,后党磨刀霍霍,都忧惧不安地等待着两军对阵,一决雌雄那一天的到来。
7
此时,汉朝廷是祸不单行。
日食引起的恐慌,还没有平息,永元四年(公元92年)六月十九日,汉朝廷又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地震,震中附近的十三个郡和封国的土地房宅,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不久,再次雪上加霜,旱灾和蝗灾等自然灾害,又在汉朝廷的多个郡国,同时发生了。
其时,刘肇只有十四岁左右的年纪,羽翼未丰,党羽稀少,力量单薄,皇帝之位,也岌岌可危,而大将军窦宪等窦氏家族诸兄弟,权倾朝野,无人能够克制。
年青的皇帝刘肇见此,越发忧心如焚,愤懑忧郁不已,常常秘密地与亲近的侍臣钩盾令郑众等,商量应对之策。
8
此时此刻,西汉末年,以王莽为代表的王氏家族等外戚,独霸朝廷的情景,再次重现于汉朝廷。
不仅仅是窦氏家族,已经拥有四侯,父子兄弟,同为九卿、校尉等高官,遍布朝廷。
而且,他们的党羽众多,邓氏家族,郭氏家族等新旧外戚,豪族大姓,与窦氏家族的关系,更加紧密,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结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
穰侯邓叠,邓叠的弟弟、步兵校尉邓磊,以及邓叠、邓磊的母亲元夫人,大将军窦宪的女婿、射声校尉郭举,郭举的父亲、长乐少府郭璜等贵戚高官,相互勾结在一起。
长乐少府郭璜,是东海王刘强的亲生母亲郭圣通的嫡亲侄儿,前中山太后郭圣通的亲弟弟郭况的嫡长子。
而窦太后、窦贵人姐妹,都是东海王刘强的女儿沘阳公主的亲女儿。窦氏家族与郭氏家族,亲上加亲,两家的关系,自然格外亲密,超出于其他外戚之上。
其中,穰侯邓叠的母亲元夫人,大将军窦宪的女婿射声校尉郭举等亲戚,都能够时常,出入宫廷,去觐见窦太后和皇帝两位陛下,而射声校尉郭举,尤其得到窦太后的宠幸。
9
其时,窦氏家族成员,党羽众多,多年以来,一直掌控着汉朝廷大权。
但眼见小皇帝刘肇,渐渐长大成人,越发叛逆,有了自己的主张,窦太后却也变得,更加忧虑和担心起来。
窦太后深谋远虑,常常与自己的大哥大将军窦宪以及射声校尉郭举等亲人近臣谈论道:
“诸位大人:
近些年来,哀家常常是食不甘味,寝室不宁,忧心忡忡啊!你们可知道,哀家究竟是在担忧什么吗?
陛下如今,已经渐渐长大成人,不仅开始明白事理是非,而且开始叛逆,变得不太听话起来。
要是他人,挑拨离间,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制造流言蜚语,造谣污蔑,说当初梁家那两个小贱人,是被哀家害死的。
到时候,假如陛下无意间知道并非哀家所生养,问到梁家那两个小贱人的往事,哀家将如何向陛下交代呢?”
想到刘肇的亲娘梁家两姐妹,当年被逼而死的问题,窦太后如芒刺在背,骨鲠在喉,顿时怏怏不乐起来。
窦太后知道刘肇的亲娘梁家两姐妹,当年被逼而死的往事,是一个难以回避的严重问题,心里懊恼愧悔不已,顿时忧郁不安起来,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
射声校尉郭举等亲近侍臣,急忙出言,宽慰窦太后,说服窦太后隐瞒往事。
听到窦太后担心的话语以后,大将军窦宪,也不敢掉以轻心,认为刘肇的亲娘梁家两姐妹,当年被逼而死的往事,一遭被人故意捅破,祸事不小,也开始警觉起来。
于是,大将军窦宪,遂建议窦太后说道:
“太后陛下啊:
你不用忧心焦虑。太后陛下,是皇帝陛下的娘亲,关系最为亲近亲密。
如果陛下,年青不懂事,不听话,不孝顺,悖逆娘亲,臣愿意背负千古骂名,大义灭亲。
朝廷里血缘亲近的亲王诸侯多的是,难道太后陛下,还担心没有比肇儿更听话的孩子吗?”
听到大哥大将军窦宪,近乎大逆不道的话语,窦太后大吃一惊,知道这样的话传出去,后患不小,急忙制止大哥窦宪的建议道:
“大将军啊:
你今天进宫之前,是不是又饮酒了呢?怎么敢如此胡说八道,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呢?
哀家的意思,只是希望肇儿,听话孝顺一些,不受奸佞小人的拨弄,哪里有其他含义呢?
大将军不要胡乱猜测,扰乱国家大计,祸害国家,让奸佞小人抓住把柄,有机可乘。”
虽然窦太后竭力阻止,自己的哥哥窦宪的胡说八道,但以大将军窦宪为首的窦氏家族成员,见刘肇开始不听话,秘密策划,废黜刘肇,另立新君的图谋,已经昭然若揭了。
不久,窦太后、大将军窦宪兄妹,私下里闲聊谈论的话语,就走漏了。
10
“陛下:
大事不好!请陛下千万小心,时时防备,大将军恐将有行动,不利于陛下啊!”
洛阳南宫里,听到中常侍、钩盾令郑众的报告,了解到窦氏家族兄妹的阴谋以后,小皇帝刘肇,恐惧不安,顿时变了脸色。
刘肇的年纪,虽然还很幼小,经验不足,但十分聪明果断,有父皇章帝的遗风。
听到窦氏家族兄妹的阴谋以后,刘肇忧心忡忡,担心不已,心惊胆战起来,开始暗思自救自保之策。
刘肇惊恐不已,急忙与中常侍、钩盾令郑众等近侍,秘密讨论说道:
“中常侍大人:
听到太后陛下和大将军大人的话语,朕就知道,太后陛下和大将军大人,已经不喜欢朕了。
恐怕最终,太后陛下和大将军大人,一定会效仿大将军霍光,罢黜朕恭,将朕废为平民,招来杀身之祸。
此事事关紧急,朕该如何是好呢?”
中常侍、钩盾令郑众,见刘肇惊恐忧郁,害怕刘肇,乱了方寸,暴露心迹,遭来大祸,急忙胸有成竹地出言,安慰建议刘肇道:
“陛下不用忧心!
大将军大人诸兄弟,专横跋扈,违法乱纪,祸乱社稷,早就人神共愤了。
所谓,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也!臣以为,我们应该出其不意,先发制人才是。
大将军大人,欲谋反乱国,祸国殃民,怎么能够责备陛下,不顾甥舅亲情呢?”
刘肇依然心悸不安,继续询问郑众道:
“可是,中常侍大人,朕清清楚楚地知道,如今朝中三公九卿,大小官员,无不慑于太后陛下的威严,依附舅父大将军诸位兄弟。
朕如果轻举妄动,先发制人,无异于以卵击石啊!中常侍大人,计将安出啊?”
11
眼见大将军窦宪诸兄弟子侄,掌握汉朝廷大权,越来越咄咄逼人,刘肇逐渐了解到自己悲惨的身世以后,越发忧心忡忡,时刻担心自己,不讨娘亲窦太后和窦家舅舅欢心,步昌邑王刘贺后尘,受到娘亲窦太后和权臣舅舅的废黜。
而刘肇与内外大臣,无法亲身接近,经常一同相处的,只有侍从宦官中常侍、钩盾令郑众等亲近侍臣而已。
刘肇年纪幼小,但聪明善察,见中常侍、钩盾令郑众等亲近侍臣,谨慎机敏,而有心计,不肯谄事窦太后和窦氏家族诸兄弟,心里暗暗欣慰。
于是,刘肇与中常侍、钩盾令郑众等亲近内侍,越发亲近,认为中常侍郑众等内侍,值得信任。
刘肇遂暗中打算,与中常侍郑众等人密谋,设计剥夺大将军窦宪等窦家舅舅的官职和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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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小皇帝沉吟忧虑,惴惴不安,中常侍、钩盾令郑众,也很忧虑,急忙胸有成竹地侃侃而言,安抚小皇帝道:
“陛下不用忧心,臣已经有了主张。臣以为,陛下只需要下旨,剥夺大将军的军权,争取北军南军的拥戴就行了。
大将军兄弟几人,虽然党羽众多,但实际上,他们的对手仇人也很多,恨不得大将军兄弟几人,立即垮台。
没有了禁卫军将士的拥戴,有大将军诸兄弟的仇敌暗中协助我们,只需要几个勇武有力的狱吏壮士,就可以解决问题了。陛下还担心忧虑什么呢?”
刘肇十分谨慎,依然忧心忡忡,对中常侍郑众说道:
“中常侍大人,你小看大将军舅父,恐怕会吃大亏啊!
太后娘亲和大将军舅父诸兄弟,掌控朝廷大权,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了。他们的党羽门徒,亲信爪牙,遍布朝廷,分布各个角落,一呼百应。
万一谋事不周,一着不慎,行动之时,大家畏惧后娘亲和大将军舅父诸兄弟的权威,到时候不敢动手,岂不是打蛇不成,反会被蛇咬伤啊!”
“陛下,不是臣粗心大意,小看大将军诸位舅父,而是臣已经成竹在胸,谋划妥当了。
不瞒陛下,当初,明帝之时,臣就入宫,侍奉明帝和章帝陛下,得到了两位陛下的真传。”
中常侍郑众,继续不骄不躁地安慰心事重重、忧心如焚的刘肇,阐述制敌方略道,“大将军大人虽然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唯我独尊,但为人疏阔大意,没有心机和大智慧,容易对付。”
“中常侍大人说得容易。朝中大臣,都忌惮舅父诸兄弟,依附诸位舅父,不敢与朕亲近。北军,南军将士,都慑于诸位舅父的威严,不敢公开拥戴于朕。
如今,朕内无亲近忠心的臣子支持,外无英勇无畏的将士拥戴,怎么可能成功呢?
而舅父常年,率军出征在外,大军在手,如果拥兵作乱,岂不是会祸乱天下吗?”
刘肇依然忧惧不安,疑虑担心地对郑众讲述道。
“陛下英明睿智,考虑周全,忧虑的很有道理。大将军常年率军出征在外,如果拥兵作乱,就难以收拾,的确应该高度警惕。
陛下是大汉名正言顺的君王,明帝章帝陛下的嫡系子孙,但要说大汉朝廷,没有忠心耿耿的臣子和将士拥戴,陛下就言过其实了。
臣郑众对天发誓,即使身死名灭,挫骨扬灰,也要一心一意终于陛下,报答明帝章帝陛下的大恩。
臣不忠心于正大光明、皇恩浩**的大汉天子,岂能够效忠于骄横跋扈、荼毒生灵的暴发户呢?
何况,朝中大臣将领,侍卫之臣,只是一时忌惮于太后陛下和大将军的威严,投鼠忌器,不敢公开向陛下表达,自己的忠诚罢了。
只要陛下下定决心,铲除权奸,臣敢保证,一定会群起相应,誓死为陛下效忠的。
何况,如今,陛下身边,就有数个最得力最忠诚的帮手,陛下岂能够忘记呢?”
郑众继续劝解刘肇道。
刘肇一听,急忙问郑众道:
“中常侍大人,你说的最得力、最忠诚的帮手,除了你,还能够有谁呢?朕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
“陛下英明睿智,不过一时疏忽罢了。所谓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千乘王(章帝刘炟长子刘伉)和清河王(前太子清河王刘庆-刘肇三哥)诸位皇兄、亲王,岂不是陛下,最最亲近,最最忠诚的助手和得力辅弼吗?
外面还有司徒丁鸿、司空任隗等不畏权贵、忠心耿耿的三公大臣的支持拥戴,陛下还担心忧虑什么呢?
当务之急,就是争取北军,南军的支持拥戴。这件事,就交给臣去办好了。”
郑众就像一个镇定自若,指挥若定的大将军,挥斥方遒,为刘肇尽心谋划道。
刘肇一听,大为振奋,赞叹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朕心已决。中常侍大人,你努力去做,报国封侯,就在此刻。”
郑众见刘肇振作,也很兴奋,急忙一脸肃穆地叮嘱刘肇道:
“多谢陛下信任。
陛下啊,此事极端机密,关系陛下和臣子等的生死,陛下万万不可,泄露半分。
否则,臣与千乘王和清河王诸王,司徒大人、司空大人等,都会全族屠灭,死无葬身之地。
请陛下暂且忍耐几日,不要轻易泄露我们的计划,仓促发动,以免被奸佞所察,受制于人。”
“中常侍大人请放心。朕与诸君,都绑在同一辆战车上,生死相依,你等屠灭,朕岂能够独存呢?
朕一定谨言慎行,掩藏行迹,以免打草惊蛇,打蛇不成,反被蛇咬。”刘肇对着郑众发誓道。
皇党与后党,都磨刀霍霍,就看鹿死谁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