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攔下的高平剛想發作見是李維不得不暫時收起脾氣,可能連喬納森攔他都沒有李維這樣的抑止力,李維在昨晚的戰鬥中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了。
“這人活著比死了有價值。”李維平淡地看了一眼麵色忌憚的高平,“他算是我給抓起來的,處置能交給我來麽?”
“唔,小姐要是這麽說的話……”心裏頭縱然一百個不願意高平也不得不賣給李維一個麵子,現在在這條船上李維是他唯一不願去招惹的人。
“多謝。”高平沒有明確地答應李維這邊已經當成了他是默許,他扔下沉默無言的高平徑直走到畢曉普麵前伸手敲了敲他那條斷腿,“自己什麽處境想必已經明白了吧?要聽聽我這邊的條件麽?”
“哦?”畢曉普饒有興味地抬頭看了一眼李維,“說句實話小姐你的存在是我唯一誤算的要素,不然現在給困在船艙裏的人絕對不是我,小姐你提出的要求我還真有點興趣。”
“我就明說了,你願意當證人麽?”李維開門見山地問道。
“哈哈,這不可能。”畢曉普聽完大笑起來,“我還以為小姐能提出什麽有意思的建議來,看來小姐雖然能力出眾卻是不怎麽了解盜賊這一行啊。我們當盜賊的什麽人都可以背叛,唯有一種人絕對不能背叛那就是合約的雇主,如果一個盜賊背叛了雇主下場要比死痛苦得多,小姐還不如發發慈悲直接在這兒把我解決掉算了。”
畢曉普說得都是大實話,別看盜賊是個以陰險狡詐著稱的行當,但這個行當能被默許存在就是因為他們始終遵守著一條行規——絕對不背叛雇主。這種約定俗成的行業傳統使得礙於種種理由無法親自動手執行陰謀的大人物們都將視線轉向了盜賊公會等地下勢力,他們知道不管最後陰謀成敗起碼這條規則會保護他們不會偷雞不成蝕把米。可以說正是這條行規保證了以盜賊公會為代表的地下勢力能夠和其他勢力有最起碼的互信,如果有誰先打破了這條金規玉律必然會招致來自雇主和同行的雙重追殺,那時候畢曉普即便能夠從高平手下保得一條性命他的下半輩子也隻能在顛沛流離中度過了,那對於曾經站在地下世界頂端的畢曉普來說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原來如此。”提議被拒絕的李維隻是輕點點頭,“你的態度我明白了,船長,把他帶下去好生看管吧。”
“你……嗨,把那個混蛋扔回去!”原本看李維想要畢曉普當指證南黑森公爵的證人他還勉強能接受,可如今畢曉普拒絕了這個提議李維還是堅持不要處死畢曉普就讓高平完全無法理解了,一氣之下他隨口給了大副一個命令後轉身就走。
“……”大副倒是老老實實地遵守高平最後的命令將斷了條腿一瘸一拐的畢曉普拖回了底艙,不歡而散後船艙裏隻剩下了李維和喬納森兩個人。
“莉薇小姐,為什麽攔著不讓殺他?他已經沒什麽用了啊。”見外人都走了喬納森才將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如果畢曉普答應作為證人指證南黑森公爵還好,現在他又不肯答應李維何必以惹怒高平為代價去保這麽一個派不上用場的敵人呢?
“他對我們來說確實是沒什麽用了,對高平船長來說卻有著大用處,我隻是不希望他被一時的仇恨蒙蔽了眼光白白斷送了畢曉普身上的價值,如果是那樣他的部下就死得太不值得了。剛才畢曉普表現得如此放肆怕是也以為高平船長看出來了他的價值,可惜船長本人好像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李維搖搖頭給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解釋,“那麽我這就去跟船長把道理講清楚,不然人死掉就麻煩了。”
“啊……你去吧,對了回來記得跟我把事情說清楚。”李維所謂的價值喬納森其實一個字都沒聽懂,好在和高平不一樣過往的相處讓他對李維非常信任,他也知道李維對事情的處置要比自己周全得多幹脆就放任李維去做。
被李維追上的時候悶悶不樂的高平正在甲板上吹海風,見李維又跟了過來自然沒給他好臉色看。
“你又來幹什麽,我不是已經答應不殺那混蛋了麽?”高平趴在護欄上看都不看李維一眼,顯然是沒有再跟他談話的興致了。
“把這麽做的理由跟您解釋清楚,能暫且聽我幾句話麽?”怒目而視也好視若無睹也好,李維始終還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
“……你愛說就說吧。”反正高平就沒打算認真聽,隻是心裏想著趕緊把這人打發走。
“前兩天您跟我的談話,您應該還記得吧?”說是解釋,李維提起的卻是兩人有關神聖特區和教團的那段對話。
“……”高平沒出聲,不理也不睬。
“從那段對話中我聽得出來您對教團的仇恨和對共和國未來的擔憂,您自身也有為了防患未然做些貢獻的打算隻是由於您現在手中的力量太單薄才無可奈何,那麽現在正是個改變的機會,一個可以讓您手中掌握更多力量的機會。”李維接著道。
“你什麽意思?”這話讓高平不由得眉頭一挑無法再無視李維了,掌握更多的力量有朝一日打回到故鄉去始終是他放不下的夙願。
“您還看不清楚麽?”高平的不開竅讓李維歎了口氣,“那個畢曉普可不隻是個刺客還是熱那亞這個共和國重鎮港口的盜賊公會會長,從他這次突襲行動就能看得出來他手上掌握著多少地下力量,不把這股力量化為己用那就是暴殄天物了。”
“哼,你的意思是讓我和放過那個陰險的家夥和他聯手?”高平從鼻子裏噴出一聲冷哼,“誰能信得過那種混蛋?搞不好放他回去他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人馬報複我!”
“您把他殺了不也是一樣的麽,誰能保證他的部下就不會報複你?”李維心平氣和地反問著,“您應該清楚您在熱那亞鬥不過那幫人,爭鬥的最後隻有您被趕出熱那亞一種結局而已,既然如此何不放過畢曉普賣給他一個人情呢?海盜和盜賊說穿了都是盜不過一個海上一個路上,你們兩個性質相同地盤還井水不犯河水明明是最好的合作夥伴。有了盜賊公會的情報網您可以撈到更多的戰利品而不必依靠那些雇主的施舍,盜賊公會那邊也可以靠同你合作控製更多他們原來沒法伸手的利益,如此合作雙贏不比鬥得兩敗俱傷更好麽?運營順利的話真到了您擔心的那天您手裏的力量可能就不隻是現在這條賊鷗號而是一支龐大的海盜艦隊了。”
“這……”從來沒把事情往這個方向考慮過的高平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可我怎麽跟下麵的弟兄們交代啊,出生入死十多年的弟兄難道就這麽平白死掉了?”
“您是不是忘記了您的初衷呢?”李維平靜地搖搖頭,“您的目標不是什麽盜賊公會而是毀滅了您的家鄉讓您流落至此的教團,他們才是您最應該去仇恨的人,如果能因此積攢打倒他們的力量其他仇恨就都應該是可以舍棄的次要因素才對。您當初跟我說的那些話似乎是希望我能建議我家主人防備教團的勢力擴張,複仇可不應該是借著別人的手去辦的事情,看您在屬下中還算頗有權威,心裏若還有當初的抱負將事情和您的屬下講明說服他們接受總應該辦得到吧?”
“初衷……啊。”李維一席話有如醍醐灌頂讓高平愣在了當場,確實海盜當得久了他都有點忘記了自己是因為什麽當上海盜的,盡管他努力不讓自己的言行都沉淪成真正的海盜一樣,盡管他還時不時將當初的慘劇掛在嘴邊甚至有機會就到處跟人去說,高平赫然發現他在心底已經開始淡忘了自己當初從燃燒的家鄉逃出來時那種難以言喻的恨意了。
“我要說的就這麽多,之後您如何處置這些俘虜的問題我和我家主人都不會再插手,剛才之所以我將您攔了下來是覺得您因為一時衝動放過了這樣一個機會未免可惜也對不起那些水手的犧牲,不過今後您想以什麽樣的身份終老終究是您自己的問題,所以在處死畢曉普這件事情上請謹慎地考慮。”李維沒有借著機會再去勸說什麽,他微微低頭算是告辭,轉身準備回自己的艙室去了。
“……女仆小姐,請等一下!”就在李維行將離開時,高平忽然從背後叫住了他。
“嗯?”李維站定腳步朝他側過頭。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這些事情我自己都已經快忘記了多虧有你提醒我才又回想起來,如果,我是說如果的話有沒有什麽好辦法讓盜賊公會的那些家夥誠心實意地跟我合作呢?”嘴上這麽說著,高平心中的天平已經傾向於李維給他指出的那條道路。
“盜賊是沒有誠信的,不要指望他們會誠心實意地跟您合作。”李維聞言搖了搖頭,“不過越是這樣的家夥越是需要一些絕對不能動搖的底線來確保他們的社會地位,剛才畢曉普不是說過盜賊唯一不會背叛的人就是雇主麽?那麽您就成為他們的雇主好了。”
“雇主……可是我沒有多少錢啊,我們這行基本上是掙多少花多少。”高平咧咧嘴道。
“您覺得現任盜賊公會會長及其貼身親信的性命值多少錢呢?”李維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幸好現在我們處於談判優勢,不如用一紙合約先確定下來雇傭關係吧,之後隻要保持分贓公平就算沒有這層關係也沒問題了,因為您本身就已經成了他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