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醒醒啦,我们现在已经接近塔努尔草原,如果今天的九彩滩可以打5颗星的话,塔努尔就是4星半,而且不用那么辛苦。今晚有烤全羊、马奶酒、包尔沙克、椒麻鸡这些民族美食,都在毡房酒店吃。朋友们,我已经接到短信,热情好客的民族同胞把桌子都摆上了啦。”
全车都欢腾起来,撷梅也坐直了身体。我平时最厌吃牛羊肉,她被带累,一年里难得吃一回,对于行程单中提及的烤全羊自费项目早就跃跃欲试。徐老师的儿子问:“有羊肉串儿吗?”童娘娘的外孙女也学舌发问,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先后锐声尖笑。两个小孩都解了安全带,在过道里活动开来。这里地势平旷,驾驶员也都养成限速行驶的好习惯,车行平稳。今天在车上都快坐了13个小时,家长与导游对孩子小范围行走也就不加阻止了。
小姑娘的跳跃提醒了导游,他对童娘娘道:“那什么,童阿姨,您女儿可以在半小时后打针,我们一个小时之内肯定吃得上饭。”童娘娘照例又表示了感谢,起身朝最后一排望了一下,招手叫外孙女:“嘉嘉,去和妈妈说声,过会儿可以准备打针啦。”小姑娘便扶着两边的座位,小心翼翼地朝后面走去,经过团友身边,见别人在看她,还有点害羞的样子。
忽然,她大声叫:“外婆,妈妈呢?”童娘娘颤声道:“什么,妈妈不在车上?”大家唰的都回头朝后看,导游说:“咦,她坐到哪里去了?”便也朝后排走去。后排座位不像前排抢手,有人一个人享用两个座位,有人干脆躺下来,他一一辨别人们的面孔,一直走到最后一排。我们也扭过身,帮忙在身边寻找童娘娘女儿的身影。
导游因为每一排都看了,开始发慌,他拎起童娘娘女儿原本盖在身上的小毯子,抖落开她为自己营造“卧铺”的两个靠垫、用来御寒的一件冲锋衣。她一直横陈在这堆物品里,以至于任何人扫一眼最后一排,都会以为她正躺着。更要命的是,走道尽头,还放着她的一双鞋子,似乎她已脱鞋上“床”。
童娘娘的女婿这时想起自己作为丈夫的身份,也挤到车尾。导游方寸已乱,甚至弯腰到座位底下去找,看那位女士是否滑到地上了。
司机听到**声,靠边停了车,全车的游客都傻了眼,你望我,我望你,并环顾左右,希望在车缝里发现失踪的女人。“打电话,打她的电话!”有人提示。周先生早就想到这层,可贴在耳朵边听了一会儿,便沮丧地垂下了手。导游拿出自己的手机,问:“手机号码是多少,手机号码是多少?”
小姑娘怯生生地报了出来,就连撷梅都掏出手机开始拨号,我叫她不要添乱,别搞得占线了。我多虑了,导游用免提拨打,对方是“已关机”的提示音。徐老师抱怨道:“怎么好好的关机了。按说,她要是没上车,应该及时给我们打电话呀。”
车厢里闹哄哄的,只有徐老师的儿子还在大声播放着动画片。周先生忽然拎过女儿就在她脑袋上拍了一记,骂道:“你这个死小囡,谁叫你看动画片啦,你把你妈的手机看得没电了!”小姑娘放声痛哭,撷梅赶紧揽过她来给她抚摸刚才挨打的头顶,尖声叫周先生不要乱怪小孩。
我忽然觉得异样,童娘娘呢?我站起来朝前望去,她并没在人群中,再一探身,只见她双目紧闭,瘫倒在座位上。于是车内更加忙乱,导游打电话报告旅行社,看怎么调车子往九彩滩沿途找人;又有几位大妈围住童娘娘掐她的人中,拍她的面颊。司机则联系草原那边的接待方,叫餐厅稍等一下,并找医生来待命。
我忽然想起什么,问周先生:“你太太中午吃了东西没有?”靠近后排的一位乘客从那堆毯子杂物中拎出一个方便袋,我倒吸一口凉气,里面是满满的食物!我们配发的冷餐,童娘娘的女儿还没有吃。
我急了,冲出座位来问周先生:“你太太中午打胰岛素没有?”他脸色也一变,嗫嚅说:“我,我没注意,这事都是她妈管的。”我奔到冰箱跟前,里面还剩有好几支胰岛素,但我不知道剂量,不能判断,而童娘娘还在昏迷中。
其他乘客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建议导游快找车去接人。又说赶紧把其他人送到前面的草原住宿区,然后这辆大巴可以回去接。可又想到驾驶员已连续行驶13小时,如果再加上5小时赶回九彩滩,很不现实。
导游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他握着手机等待一个答应救援的车辆信息。我凑上去,悄悄告诉他:“时间不能耽误,不能随便找个车,要救护车。她可能是打完胰岛素才下车的,如果半小时内不吃饭,血糖水平会急剧下降,然后会昏迷,然后……”我母亲也患有糖尿病,偶尔她打完针后吃的东西不够多,会心慌、流冷汗,必须立即补充食物。而且童娘娘女儿所在的九彩滩气温那么高,除了遮阴的那个小洞,别无其他去处。导游的脸霎时变成死灰,他等不来旅行社的电话,转而拨打了报警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