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短刀行

第六章 遇见鬼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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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闹市,过了一村一水,谢婷婷驾马从官道拐入一农庄。

阡陌交叉,大片的渔业水塘就出现在眼前,路上的农家,家家闭户,放眼一大片,漫无人影,好像根本就没有人住一样。

这就怪了?刀客逢君心里有了疙瘩,他也是农村长大,多少知道一些农村知识。

谢婷婷好像是很熟悉一样,在一户像样一点的平房前面竹篱笆外停了下来。

来这个地方有什么用意,刀客逢君毫不知情,问:“谢姑娘,请问你要我来看的,就是这个房子?”

“不是,我是想让你知道,这些房子为什么会空着!”谢婷婷人已到这所房子的大门口。

从窗户往里探望,桌椅木柜上蒙了灰尘,暗室两间房上了锁,门上挂有蜘蛛网。显然很久没有人进出,外面也没有牲口,家畜,甚至连一只昆虫也没有。

“逢君兄,你知道这户人家去哪里了吗?”谢婷婷开始回想她第一次经过这里,去寻找杀手刀客逢君时的情景。

那一天,这户人家正在吃午饭,一群官兵模样的人围了起来,大呼小叫:“给我抓了起来,带走!”不分青红皂白,将壮丁抓住,老的小的留下。顿时,好好的一家人,被强行拆散,剩下老人小儿哭得呼天抢地。

当那伙人掳走壮丁后,我走过去问老人怎么回事?“那是黄县令的亲戚在抓壮丁修桥梁,修公路,盖房子……”老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那狗贼子,表面上是为了朝廷,实际是为自家而做,现在乡邻们都被抓的七七八八了。”我问她:“婆婆,那些壮丁,被抓去什么地方?”老婆婆停了下来,道:“听说是海边,具体什么地方也不清楚,去了的人都没有回来,呜呜……”她已泣不成声,旁边的小儿也跟着抽泣起来。

谢婷婷叙述到这里,脸上愁雾漫漫。道:“现在也不知道那些老人小儿怎么样子……”

“那你可以进去看看屋里或者是周围!”刀客逢君胸无大志,所谓的正义感对他很是冷淡,他只是告诉她,要找那老人与小儿,可以先寻找一番再做打算。

推门进屋,好浓重一个霉味扑鼻而来。

屋里一地的杯盘衣物,显然是被搜刮过几次,左首房子空空而已,右首房子里,屋梁上垂下一根绳子,绳子下面吊在两个人,那可不是活的。是死的人,脸上手上**部分,皮肉早已腐烂,露出白骨,绳子下面还吊着一个矮人骨头。就那头颅骨与服饰来看,是个老妇与五六岁的小童。

谢婷婷一望就知道是那家剩下来的老人小孩。她多愁善感,见此场面,神情悲伤,惆怅满怀。却又无法改变这些……

大袖一挥,一枚制钱飞出,那条绳子断了,枯骨跌落。刀客逢君找来一块被子盖了起来,道:“谢姑娘,天下不公平的事情何其多,不是你我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

见对方毫无怜悯之心,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刀客逢君道:“不知道,也无须知道!”

“是我的外婆!”谢婷婷急中生智道。其实她是江南逍遥山庄的大小姐,何来这么贫穷的外婆。她只是想用亲戚关系来打动逢君兄的心,让他走上正义之路,干出一番事业来。

“你不是千金小姐吗?”刀客逢君知道她的底细,江南逍遥山庄闻名天下,走江湖的,不知道的人很少了。

谢婷婷听出对方都了解自己,继续假装,道:“逍遥山庄,以前只是一个小小的黄金铺头。自从我那做武师父亲娶了母亲以后才迅速发展壮大起来的。”

一句“她的确是我外婆,这些都是我的亲戚。”想令刀客逢君心软。

殊不知,他不当一回事,道:“你要带我来的,就是这个地方?”

“本来是的,现在又不是了,是那个地方……”谢婷婷突然改变了注意,她伸手往东方指一下。东面,是日出的地方,是大海方向。

信守诺言,言出必行,刀客逢君与她草草掩埋尸骨。立即动身,上了官道,向东面赶去。

好长一条青石板官道,约莫过了三个时辰,拐入新修的道路,新修的石桥,不时有衙门的差役经过,像是执行公务,更像是监工,监督一些乡民苦力干活。

夕阳如火,染红了天边,染红了江面。

这里是钱塘江出海口,美丽又壮观的景色。

带点咸味的春风吹来,是无比的惬意与舒适。这个角度很好,本来可以看到还天成一色的风景,却被一座大房子挡住了视线。唉!真是大煞风景。

前面的水上,一座宏伟建筑物上,爬满了蚂蚁一样的人,在装修盖顶。看那五颜六色的服饰,不像是专业泥水工,倒像是各行各业的人在逛街。仔细一瞧,是衙门差役在监督泥工安排乡民修房子。

那建筑物,堪比皇宫,从这头看到那头,视线也很模糊。高数十丈,后面也不知道多长,下面却是江口,深蓝色的海水,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将这个大型的房子修建起来的。

蔚蓝的江面上,就像是矗立起一座大山。人造房子大山。

谢婷婷很想走近去看个清楚。

嚓嚓两声,两把大刀挡住。

“回去,回去!”前面的衙役不让靠近。

原来,这里的许多衙门差役一样的兵卒,头顶红缨帽,着蓝布衫,腰挂单刀站了哨岗,五步一个,不让无关人员靠近。就是自己人,也要问个清楚。

“谢姑娘,我们回去吧!”刀客逢君掉转马头。

“你不想知道,这个房子有问题?”谢婷婷跟了上来。

“你要带我来看的,就是这个地方?”刀客逢君不问房子有什么古怪,而是抓住重点。

谢婷婷很肯定地回答:“是的!”

“那,现在看到了,我可以先走了!”刀客逢君还是想着那个冒充自己的那个人,在不停地滥杀无辜,为自己的名字摸黑。

谢婷婷拦住他的去路,道:“没有那么快,你只是看到了房子,没有看到人,等你看到人了,你就可以走了!”实际上,谢婷婷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人,是什么要修这座房子和房子什么用途,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与刀客逢君在一起,这才是要点。

“先声明,我不会因为看房子而杀人的。”刀客逢君有言在先。

“好!那我们回去想办法混进去瞧个清楚吧。”谢婷婷下了马。

刀客逢君望了望四周,左首是钱塘江,江水滔滔,船只来来往往,右边是新修的大房子,后面是一望无垠的农田,池塘,榆树柳树疏疏落落。

正苦于无计可施,这时,前面来了一队人,约莫三十来个,为首的是两个执鬼头大刀汉子,后面的全是布衣包头,黑布鞋,大担小挑,看模样是商贩,脸上大汗涔涔,挑的是酒缸,海味,蔬果,瓜菜类,肩膀上的竹扁担挑的吱呀吱呀叫。最后四个大汉,挥着皮鞭,大声喝道:“快点!天都黑了!”

新修路不平,有个商贩子,慢了半步。啪的一声脆响,一鞭子落在一个商贩子背上,衣衫破裂,皮开肉迸,那商贩子赶紧跟了上去。看了也叫人心疼。

刀客逢君一望就知道,那是给里面大房子的那些衙役官员等人送吃送喝“进贡”的。

他顿时有了主意。道:“我有办法可以进去。”

“什么时候?”谢婷婷问。

刀客逢君望望夕阳,夕阳如火球一样,滑下江面。道:“今晚!”

又是一天的黄昏。

黄昏的海边,更容易让人产生回忆,或者是希望。

现在,谢婷婷就坐在一块石头上,出神地望着远方,她希望这里:没有压迫,没有痛苦,只有快乐与欢笑。

不远处的刀客逢君,牵着马往官道上慢慢走去,像个落魄的儒生。

夕阳燃尽了最后一把火,远方的江面上的橙黄色云彩慢慢淡了下去。

一个人站在官道旁边的小路上眺望,这个角度很好,可以将远景近景尽收眼底。

黄昏的景色如一杯酒,将一个个相思的人灌醉,当然也把谢婷婷灌醉了……

起风了,东面吹来的风,吹得谢婷婷的刘海斜掠,长发如丝一般飞扬,衣服下摆,风披下的两条长衣袂飘飘呼呼呼嗖嗖嗖。她是个心底行事的人,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好好的大小姐不去做,偏偏要去为一个退隐江湖的杀手,东奔西跑,居无定处。

唉!情这玩意儿,真是害人不浅呀,不就有一个人嘛,何必要求那么完美?家财万贯与穷困潦倒,风度翩翩与其貌不扬,还不是一个人。二十岁的男人,到六十岁的男人,还不是一个人。一个是才华横溢的秀才,一个是老实憨厚的农民,还不是一个男人?要真真正正能白头到老,方才是圆满的婚姻。可就是很多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奥妙,就像是谢婷婷。她选择了的东西,会千方百计而追求的。或许就是这份执着,让她懂得如此之多的江湖知识。

能不能留住一个人,还得看她有没有那个法宝?

夜幕降临,新修公路上的差役开始像牧人放羊一般将那些干活的乡民往海边赶去。赶去休息,明天再接着赶工,就好像是秦始皇那时候的修长城一样……

三丈内,不让有闲杂人等,一大帮打手一般的汉子的眼睛上下前后左右远近八分顾到。

谢婷婷不动手,她只想知道这些人要被赶到哪里去过夜,还有那个大轮船一样大的房子有关情况。

身后的骏马在悠闲地摇尾啃嫩油草尖尖,咀嚼反刍的声音让旷野里等候的人增添一份难耐的寂寥,几欲令谢婷婷无力招架。

恐慌与孤独随夜晚袭来,像是春蚕在啃噬桑叶,虽然没有声音,杀伤力倒是不小。

说不出的惆怅,说不出的愁思。

现在,她摘下一片长长的柳叶,挨着嘴唇,吹起了一曲《春夜之思》。尖锐单调的声音,吹出巍颤颤带些伤感的曲调随风飘向远方……

她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

逢君兄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也没有告诉自己如何有办法能混进大房子里去。她好像知道,这个杀手就是这样的,不能有人去干涉他的做法也不能去改变他的想法。

慢慢地,她发现自己就像是个杀手。她要杀的不是人,而是自己以及家人主观方面的观念。她很想改变自己,可是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改变自己的呢?那需要很多的勇气……

远方的渔船上点起了灯火,这一点那一闪,点缀着一望无涯的江面,像是漫天星光,好美!

天上的月亮升起来,江畔上静悄悄。

柳树下的谢婷婷两曲调子过后,站立起来。

她没有忘记,自己在等人,等刀客逢君的。

这时——

官道那边,一团火光,慢慢移来。

有火光来了,谢婷婷马上嗖的一声跃上了大柳树。

嘚嘚,嘚嘚——

一条灰驴子驼着两包白色东西走了过来,自西边的官道方向。

“是逢君兄?”谢婷婷脑里闪出一个念头。

驴子渐渐走近,后面有一支火棒,松节火棒,烧得啪啪响。

火光下,一个身穿黄色长袍的人慢慢走来,说是走来,不如说是跳来准确,他弓腰弯背,一走一跳,一颠一摆,两脚虚飘飘的,活像是大马猴走路。这个人的衣服很奇怪,圆领黄袍,袖边裤脚上画有黑色虎纹,脸上画上黑白斑马纹,两撇白色老鼠须老长老长,再戴上一顶灰色圆尖帽,简直就比破庙里的菩萨还丑,两只手也是白色的,一手执火棒,一手提个圆鸟笼,里面两只白色的鸽子样的鸟。

或许是太想念一个人,就这么一个丑八怪,也会当成是刀客逢君。书上有句话是:只要你爱上一个人,满街都是那个人,只要你心里有爱,整个世界都充满爱。

就像是现在的谢婷婷,她迷恋上了刀客逢君,就以为过路的每一个人都是他。

她一看到这个四不像的怪物时,谢婷婷破涕为笑,赶紧收拾一下脸上残余的泪。她笑也是心里偷笑,不敢笑出声,因为不是太肯定对方的身份。

这个人到了这里,勒住驴子停了下来,望了望四周,像是寻找什么。没有结果继续前行,但是慢了些。

“就是他!”谢婷婷认定是他,心里就祈求那个人是他。

没错!谢婷婷的直觉很准,是刀客逢君也。

谢婷婷飘然落地。就在那个人的前面。

这个人走了过来,徒地立起身子,他身高七尺,体型高大,看样子很像一个人,是不是逢君兄,谢婷婷还不敢肯定,瞪着眼望着他的脸。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或许是心底的信念让她如此胆大,她坚信刀客逢君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这个四不像的人,嘴唇微动,亮出一口皓齿道:“谢姑娘,让你久等了!”果然是刀客逢君的声音。

没错,刀客逢君来了。

闻声相当熟悉,谢姑娘仔细一瞧,竟是刀客逢君兄!她秀眉高扬,两眼放光,诧异十分,道:“是你?真的是你?”

停住毛驴子,放下鸟笼,刀客逢君摘下灰帽子,道:“今晚可以到里面去瞧个清楚,但是不杀人。”

“你骑的马呢?怎么变成了驴子?”谢婷婷对眼前的装扮十分疑惑,她不是司徒涵雨,熟悉刀客逢君的易容术。道:“哪里来的衣服,将你装扮成这样?”

指了一下驴子,刀客逢君道:“我将马换成了驴子,多余的银子换成了衣裳,在戏台后面买些颜料简单化妆一下就来了。”

“那鸟笼里的鸽子呢?”谢婷婷还是不明白,这鸽子有什么用途。

刀客逢君提起鸟笼,晃了一下,道:“这不是鸽子,时间不够,来不及买鸽子,唯有买土鸡凑合凑合,用白色的颜料涂刷一下。”

知道他会易容会化妆,谢婷婷抿嘴一笑,突然想起了那漫长的五年间,刀客逢君是如何在桃花林里度过的,是如何躲避仇家追杀的。

刀客兄的确是多才多艺的,还能化妆动物啦。

有时候,爱情就如战争,知道对手越多就越容易取胜,所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谢婷婷心里有些懊悔,要是早知道他的底细,就不会白白浪费了五年的漫长寻找之旅。

想不到得到一个人心是如此容易,也是如此的难。就好像是成功与失败,总在一线之间。天堂与地狱一样,只在一念之间。

灰色驴子前蹄轻踢浮沉,昂头张嘴于于鸣叫。

刀客逢君从驴背上取下一个白色布包,递给谢婷婷,道:“请你去换上衣服,等下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去那个大房子里。”还是老规矩,换衣服……

结果布包,谢婷婷藏身于老柳树后面黑暗中。

出来时候,一袭黑纹黄衣,头戴黄布软帽,脚穿白布鞋,远看就像是道士,衣服略略宽松了些,显得很不合身,近看却跟刀客逢君一样的服饰,只是帽子不同。

谢婷婷细瞧这身衣服,真让自己哭笑不得,多么漂亮的女子,穿什么黄袍子衣服呢。

这时刀客逢君在另一个包里取出一个小沙碟,上面有些白色颜料,到路边水沟里盛点水和匀,用手指抹上她的脸上,刷刷两下,算是完事了。

这时他也换上了黄色的布帽子,道:“可以走了吗?”

“你把我装扮成这样子,有什么用途?”谢婷婷还是弄不懂。

轻抚驴子耳朵,刀客逢君轻声道:“你就看这条驴子,等下你就跟着我后面学驴子走路,其他的话不用说。”

“怎么要学驴子走路?”谢婷婷真是弄不懂他的意思。

放下松节火棒,“看我的!”刀客逢君弓腰俯身,像是大猩猩走路,表示要她学这个。

谢婷婷当然知道,就是他在前面当驴头,自己在后面当驴子尾巴走。是以,她点头道:“嗯,我懂了。”不就是跟着他走嘛,多么简单,不需要解释那么多。啊。

“时间不多,快点走!”拍拍驴子屁股,刀客逢君向前迈步而去。

江岸上,夜风已冷。

一条驴子慢悠悠往前走,后面两个黄衣人一前一后,谢婷婷前面举火棒,刀客逢君后面手提鸟笼装老头跳着走,颠簸的脚步震得鸟笼子里的土鸡叫着哥哥哥哥哥。

前面是个大广场,巡逻的差役提着黄纸灯笼五步一岗,长长的一条灯笼排成的队伍,延伸到视线尽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灯,极像是守护什么军事禁地。

最前面一个差役见有驴子与来人,便高举灯笼,凑了过来,厉声喝道:“什么人?”话一出,嚓,刀就拔了出来,拦住驴子的去路。

驴子见前路被阻,掉头欲走。

“别动!”那个差役又叫。

前面的谢婷婷一愣,不知是该往前去,还是退回来,只好拉着驴子不敢动弹。

噗噗两响,刀客逢君躬身跳了前去,抬起头,眯着眼,道:“官爷,我们这是来给黄爷唱戏表演,耍猴戏的。”

刀客逢君何以会说是黄爷呢,就是在淮**上的一家农户里,谢婷婷告诉他这个地方是黄县令的亲属在抓丁修建房子,这里可以断定的姓黄。

“哦,黄爷的人!”这个差役听到是黄爷的人,立即收起了刀。可就在他转身欲放行的时候,倏然间又拔刀,喝道:“骗人!可是没有见你有猴子呀?”

他这么一喝,旁边五六个差役就围了过来,白刀对着刀客逢君两人。

谢婷婷一听这话,心里大呼不妙,咋被逢君兄说漏嘴了?

放下鸟笼子,刀客逢君慢条斯理地说:“官爷,莫急,莫急!”他本来就矮着身子,像个驼背的老头,现在他要昂头才能看到上面几个凶巴巴的差役。

“想找死,是不是?”一个差役见刀客逢君说了几个字便没有下文,变本加厉道:“老鬼,半夜前来,什么企图?”

“冤枉呀,官爷,我真的是来耍猴戏的!”刀客逢君开始举起长臂,内弯曲五指紧并,道:“你看我给大家耍一段变相猴戏。”他的脸拉得老长,嘴唇抿紧嘴角下拉成下弦月,极像是大猩猩在打哈欠。

他蹲下身子,摸摸肚皮,然后又高举两手屈膝前行,绕个圈,接着变回原来的弓背弯腰,两手前摆,像是猴子走路。

停下来的时候,他的手在脸上往下刷了一下,脸上的颜色倏然就成了红色。然后再一刷,就成了黑色。

怪?这莫不就是四川青城的变脸术?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扮什么像什么。

几个衙役一看这个表演,眼界大开,当场哄笑了起来,道:“什么玩意,红脸的猴子!”

谢婷婷见状,心里暗暗佩服逢君兄的随机应变。

几个人哄笑间,听得水上的大房子上面一声大吼:“什么事?”那人声音洪亮,中气充沛,一听就知道是会武之人。

几个差役闻声就知道,是赵护卫,黄爷的贴身侍卫。他这么一吼,全部人乖乖地散开,各就各位。

一团白影落地,毫无声响,若不是轻功火候到九分,为何谢婷婷手中的火把火焰都未动一下,说话的人已经到了谢婷婷前面。

火棒下,这个赵护卫健壮的身体,个子不高,一张马脸带些冰冷的表情,两只眼睛像是老鼠眼,特别小,却是精芒四射。他反手握背后,神情十分笃定,道:“两个人与一条驴来做什么?”

他的话一语双关,分明是骂两个人也同驴子畜生一样。

谢婷婷听到不敢开口,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她晓得。

知道他在暗地里骂人又怎么样呢?对方人多势众,唯有见机行事,刀客逢君拱手道:“官爷,鄙人乃是临杭太子龙老戏台的得意门生,千变猴子,今儿携师妹来特意给黄爷助兴助兴!”这些都是临时编来的。

“给黄爷助兴?”赵护卫听是来为黄爷服务的,仔细打量了一番。

接着他便一旋身子,如一阵风一样,跳上了大房子中的一道门,过了大厅转入走廊在一株大桔子树后面的一个小房门口立定,前面四个看门的护院模样的人,轻轻叩门,道:“请示黄爷,赵护卫求见。”

里面传来一阵吆喝声“好呀!打呀,咬死他,咬死他!”出自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之口。听那个少年的声音,如此热烈着迷,好像比赛进入**阶段的啦啦队。

“啊!铁——将军,快点跳起——来咬啊,——杀!”又另一个少年在呼叫,说得是异常紧张,犹如在为一场比拼搏斗在加油喝彩!他的话比较断断续续,肯定紧张过度——

“用嘴咬!”

“压——死它,压——死它!压——”

兴许两个少年过于投入那个喝彩之中,久久不回答外面赵护卫几个人的问候。

闻声好像是在斗蛐蛐或者的斗鸡之类的小把戏。

笃笃笃,赵护卫又是敲门。

“黄爷,赵护卫有要事求见!”赵护卫再次禀告。

“哎呀——!我的妈呀……铁将军——正没用,一下子就玩完……”那少年敢情是输了,又是骂又是埋怨,很是痛苦,道:“什么——事?”他好像是说话很喜欢停顿。

崭新的楠木门露开一条缝,缝里挤出一个头,十一二岁模样,那是脸蛋,脑袋又大又肥,满脸肥肉挤得五官叠凑一堆,光景是刚才的吆喝助兴过于激动,现在脸上涨得红红的,不知道是战输了不服气,还是过于投入,但从那张脸来看是相当的丑样。

外面的赵护卫恭敬低头禀告,道:“黄爷,外面有个耍猴戏的戏子来访。”

没错!这就是黄爷,谁也不相信黄爷还是那么的年幼。

黄爷,名字取得好,其他的就不敢恭维喽。

他的蚱蜢眼骨碌一转,大抵看清了外面的情况,门就开了,一袭大花格锦衣穿在男孩子身上,无论是看的人还是穿的人,咋就这么别扭。这个身体看来,却不止是十一二岁,起码也有四十岁发福的人一样。

这还不算什么,他手里还拎着一只半死不活血淋淋的小狗,那不是普通的小狗,是藏獒类的狼犬类,小小的藏獒狼犬继承了父母的勇猛血性,暴戾凶残。

且说,在这么大这么奢华的房子,用作来斗狗之用,天下还是第一家。

因为这个黄爷的身份特别。

这个黄爷,看样子是很喜欢玩耍,刚刚斗狗输了,听到有人来耍猴戏,便高兴得将斗狗之输忘得一干二净,脸上飞来一朵向日葵花一样的笑颜,使得他的样子更加的难看,简直就是傻乎乎弱智一般。玩性未尽,就此兴致冲头之际,大着舌头且爽快就答应了“快快有请!”他的话听起来很重音,是贴着短舌头说的。对他是很爽快,但是对外面的人就不同了,因为他说完,一股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是!”赵护卫转身一溜烟出来。

后面的小小黄爷,不忘下令:去看戏!

赵护卫到了刀客逢君前面,放下戒心道:“给我搜搜身子,跟我来!”转身沿着一条吊桥上了水中的大房子。

这个房子,前面一部分已经竣工,后面仍在接建之中,但看其规模,无法猜测有多长,估计会是像长城一样一直往后面延伸。

三个人走上来,捋起袖口,放下灯笼,看势子是要将两个人浑身上下摸个彻底,连驴子的浑身也不放过。

玲珑身段,曼妙美体,被一双手摸来,谢婷婷早就被搜得粉脸羞红,她猛地一退,道:“别动,我自己来!”那清脆悦耳的声音瞒不了差役。

“哦,原来是个女的!”这个差役嘻皮笑脸打趣道,灯笼光映着他脸带**笑得像一匹饿狼。

且说,白白养了十八年的千金身体,何以随便就给这些人占便宜吃豆腐了。谢婷婷裹紧黄衣,转个身子,撩起裤脚,道:“看好了,什么也没有!”

“嘿嘿……美娘子,待会儿下来再找你。”他咽了口水,垂涎欲滴样,所谓的当兵两三年,母猪塞貂蝉,这些差役闻到女人声,便**心大动。

果然是驴子也不放过,另一个人摸得这头公驴子躁动不安,甩头扇耳,肯能是用力过猛,要么是部位不对。

驴子背上的布包里,一堆衣物也逐一倒出来翻个彻底。

搜过了,没有发现不对劲的东西。一个差役回答道:“回赵护卫,没有发现可疑的物事。”

一声令下,“驴子停下,将猴子给我带上来!”赵护卫话已讲完,已经步入大房子内。

看情形,赵护卫八成是给刀客兄与谢婷婷二人当是猴子来看了,与驴子一个类型,不正是猴子么?

这个带上来的带字,特别有含义,可不是送上去。而是要捆绑上去,这个是黄爷的接见人规矩:对上级,附上阿谀奉承的哈巴像;对平级,视若无睹;对下级要先给下马威。

像现在的刀客逢君与谢婷婷,被几个差役五花八捆,绑了上去。

刀客逢君仍不忘老翁一样,哑着嗓子嘶叫:“官爷们,要把我的布包拿上来,那里可有重要的物品。”

找来一根长木棍,抬上了吊桥,送上了大房子里。

这个水上大房子,外看巍峨挺拔像一座山峰,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建造在水上面的。但看里面,约莫经过长时间的浩大工程,大致已经装修好了,相当广阔的一个大剧场般的房子,上面灯盏无数,从地上到楼顶,少说也有十来丈高,长宽一样,约二十来丈,墙面全身木板结构。中间是一个圆形的空地,地上是红色的地毯,周围环状陈列是红木镶大理石圆桌,围了五六圈,连长靠背凳也是雕花镂空。

奇怪的是,里面那么大一个礼堂般的大厅,里面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放在这里,你们退下去。”赵护卫从长长走廊里闪出来手一挥。

“是!”

“给我严加放哨,有什么风吹草动,格杀勿论!”赵护卫大喝一声。听他这么说来,这些都不是正式的衙门差役,像是私家护卫队,不过是着上衙门的服装罢了。

放下刀客逢君与谢婷婷,五六个差役抬得有点累,退了下去。

嚓嚓嚓嚓

有节奏的脚步声,从左首的长长走廊传出。

刀客逢君抬头望去,是两个着装整齐,精神抖擞,腰挂刀刃的差役兵士走来,但从脚步声来看,同起同落,像是一个人在走。

而那步法,不像是正常的走路,而是高抬腿,重落地,像是训练有素仪仗队一般。

脚步声渐渐走近,竟然是一队兵士走来。

原来这些人都是训练过的,这样才会落地有声,整齐统一。

刀客逢君暗忖:是什么人物,如此大的排场?

长长一队兵士,约莫有两百来人,终于在沓沓两下后走完了。

分散各个方向,入口,走道。各就各位,站岗放哨,把守森严,看模样比刑场的守卫还要紧三分,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的样子。

兵士后面一辆狗拉车慢慢驶来,六条黄色大狮子狗脖子上套一条长皮卷带,后面拖一辆黄铜制蓬车,篷车好像很沉,上面有个和田玉雕刻成的绿色狗卧在篷车顶上。六条狮子狗拉得吐舌喘气,像是灌了酒一样摇摇晃晃,车上肯定很重。地面上是红色的地毯子,地毯不是塑料的是厚布叠成的。因此,狗拉车驶来,毫无声响。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狗拉车,又不是西方圣诞节,狗拉车又有何用?

撩开精致黄布帘,下来两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一个瘦骨如柴的孩童先跳下来,一个是滚下来一般,因为他胖的离奇,箩筐一样大的肚子鼓鼓的。也不知道这个孩童的前生造了什么孽,还是他老爹做什么坏事得来的报应,才十一岁的就胖得不成样子,差不多天下第一。